她好像不怕脏。
这里是校园内一条平平无奇的路。
白玛透过垃圾桶打量几眼,太暗,看不分明。就在这时,她不打招呼地飞起一脚,将整个垃圾桶踢翻。
垃圾桶应声倒地。
垃圾散落一地。
她的行为太过违背常理,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
包括尹夏霈在内。
判若两人。
尹夏霈倏然萌生这样的想法。
有什么东西变了,就在她眼前发生了难以解释的改变。
今天刚见面时,尹夏霈没有开口就问乔奇祯。她说:“上次,直接问了你一些隐私的事,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想太多。”
花了几秒钟,白玛才会意她说的什么事。她说:“没关系。”
遇到割腕的伤,不可避免会想到那种事吧?
白玛是学戏文的。学艺术的不是尤其容易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吗?尹夏霈回想起自己在言情小说杂志里看过的青春疼痛文学,里面女主角就有抑郁症。文章大幅描写了女主人公如何在悲伤中开出一朵花来,即便散发出需要人拯救的气息,却也同时治愈了别人。
那样人物描写衰弱而绮丽,从不少不食人间烟火的读者那夺得了怜爱之心。
然而,眼前的白玛是这种角色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是什么弱势群体。
她不会向别人求救的。
她甚至看不起他们。
白玛捡起一只苏打水的玻璃瓶,将瓶底抵在垃圾桶盖上,扬起手臂,用力地砸了下去。
“操。”
人群中传来一句微不可查的脏话。
但却几乎是所有人的内心感受。
再回过神,白玛已经拿着凶器朝他们逼近过来:“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是吗?反正你们也就只会聚在一起欺负说真话的人。看看是谁教训谁——”
说着她朝他们冲过去。那些人当即一哄而散,为首那个戴眼镜的更是边跑边骂:“神经病啊!”
尹夏霈也在这时幡然醒悟,连忙拉住白玛,在学校保卫袭来前溜之大吉。
她们没命地奔跑。最初是白玛被她拉着,到后来变成她去追逐白玛。两个人逃出校园,闯红灯穿过街道,跑到地铁站入口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白玛笑得直不起腰来。尹夏霈则忿忿不平地抱怨:“那几个脑残。”
“那种敢来找麻烦的,只知道装模作样,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最循规蹈矩不过。”白玛说。
尹夏霈叹了一口气。
“课题组里的朋友们都劝了我别和他们杠。”她说。
听完这话,白玛笑了一下。
那笑稍纵即逝,聚拢和消散的速度过快,因而渗透出几分嘲讽。
“朋友?”她问,“你做这件事,有谁出来帮你说话没有?”
尹夏霈沉默了。
她说:“她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所以你其实没有朋友。”白玛说。
假如是朋友的话,她会因顾及她们的难处忍住不发言,又或者,她们会不顾难处为她挺身而出。
白玛不会治愈别人。
她只会持刀行凶。
并且令人难以反抗。
霎时间,尹夏霈已经被说服,只是凭本能试图辩解:“不是的,只是……”
白玛根本不理会,转身径自刷卡进站。
她路上又去7-11买了啤酒和饭团,一边吃东西一边玩《candycrush》。吃得太多,以至于找到一间公共卫生间,刚蹲下身,食物就自动顺着食道逆流出来。
胃袋空空荡荡,手上沾着呕吐物的气味,稿子一字不改已经一鼓作气写了四万字,72小时没有进入过睡眠状态,白玛神清气爽地回酒店。
她一路哼着soma的《世界第一努力的人》,脚步轻快地走到房间门前。正翻着钥匙,歌刚好唱到“我会一直守护你”,就在这时,她回过头,墙壁的尽头挂着一幅画。
那是梵高的《星月夜》。
“在这广阔的世界里……”白玛轻声唱着。
苦痛层出不穷无止无休地滚动着。
“与你相遇——”
歌声像低空回旋的飞蛾,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印刷画。
隐匿进星与夜色之中,幻化成狂躁的嘶喊与悲郁的恸哭。
每当游戏回合结束前,屏幕上方总会出现倒计时,号召着玩家进行最后的冲刺。在下一回合来到前,这就是最后了。
白玛朝繁星满天的夜晚飞驰而去。
她向星月夜冲了过去。没有迟疑,也不曾犹豫,好像着了魔。巨响蕴含了疼痛。激烈地撞击过后,血沿着额角滑落,女生跌倒在地,动弹不得。唯独嘴唇翕动,静静地,将剩余的那一句歌词唱完:“……对我而言就是奇迹。”
第28章
北京时间,纽约时间, 伦敦时间, 巴黎时间。乔奇祯挨个看过去, 比对时差,乐此不疲,仿佛借此能弄明白人与人为什么永远无法达成绝对的相互理解。
起初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姓名时, 酒店大堂经理还以为是玩笑。
他偷偷瞄了一眼, 这时候为女儿索要签名似乎不太适宜, 最终, 还是只公事公办:“您的卡。”
乔奇祯抽离目光, 收回支付赔偿金的银行卡。检查一遍,没有落下贵重物品, 那幅沾着白玛血的画也已经夹在手臂下。
他转身离开。
梅朵措姆发来很多条消息。乔奇祯在车上读完。经纪人坐在副驾驶座,很认真地问:“我再确认一遍, 你下定决心了, 对吧?”
“不是早就说好了?”乔奇祯反问。
被反咬一口, 经纪人不好再说什么:“也是。”
于是他下车,口罩和鸭舌帽都有戴。意思到了, 随即走进医院大厅, 他在挂号处找到她们。因为——“只有这里有空座。”梅朵措姆很是无奈。
而在她背后, 白玛包扎了额头。伤得不重,她靠在贴满医保宣传海报的墙上,目光溃散,像熊熊燃烧的火把彻底熄灭后的模样, 和之前几天对比,那张疲倦的脸上满是乖张的反差。
“她心情很不好。”梅朵措姆说。舅妈操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乔奇祯没回话,径自迈开长腿走到白玛身边坐下。人来人往,他拉下口罩,朝她靠过去,压低声音轻微地问:“饿不饿?”
白玛纹丝不动。
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边,是正在自动挂号机前排队的女学生。交头接耳,往他们看过来。
不行了。
一旁的梅朵措姆做了判断。她合上眼,下一秒,忽然听见周遭的议论声,再睁眼,她看到乔奇祯旁若无人地把白玛抱起来。
“走吧。”乔奇祯飞快地做了部署,“我经纪人的车在外面,先回我那里去。”
“你…你……”梅朵措姆不敢喊他名字,却按捺不住惊讶,“你怎么……”
不然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乔奇祯没说出来。
他们走出医院,还算顺利地上了车。美中不足是周围不少认出乔奇祯的人做了影像记录。
梅朵措姆连连跟乔奇祯的经纪人道歉,对方却很谦和大度,反而劝慰起她来:“没事的。从艺先从德,照顾家人是应该的。”
换了几条线路,多绕了几圈才进车库。这一次,白玛渐渐清醒过来,自己拉开车门往电梯间走。
大概在这住了很多年,已经形成了习惯。
不过中途膝盖一软,摔倒下去。
乔奇祯匆匆忙忙扶她起来,又俯下身去拍白玛膝盖上的灰。她扶着他站立,明明睁着眼,却像幽灵,缺失生气。
梅朵措姆是第一次来。
她张望一周,又趁乔奇祯安置白玛躺下的时间上了个洗手间。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她看到几包护垫。因为尺寸小,又轻,撕开外包装时很容易遗漏。
明明收入不低,却偏偏住在这种简陋的出租屋。梅朵措姆走出去,看到乔奇祯正俯下身和白玛说话。他上身压得很低,背着光,剪影灰暗又温柔。
等乔奇祯起身出来,梅朵措姆说:“辛苦你了。”
乔奇祯轻轻摇头,伸手抽出一支烟,对她说:“你也是。”
“唉,”梅朵措姆略微踌躇,抱起手臂问,“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吧?”
乔奇祯刚点燃烟,在奶白色散开的烟雾中吸了一口,拿下来微微咳嗽着:“什么?”
“我看你洗手间有女性用品。”
“哦,那个,”他回答,“白玛的。”
轮到梅朵措姆诧异。
这倒令她始料未及:“你们俩住在一起?”
“有段时间,我借她这里过夜。”乔奇祯坦白。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比朋友和情侣更复杂的关系。小学时白玛经常搂着乔奇祯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把梅朵措姆吓得目瞪口呆。
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她想。
电话忽然响起,是得到她汇报的家长。
梅朵措姆联结通话,听筒那头是泽仁普措。“梅朵措姆,”泽仁普措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白玛的电脑没丢吗?”
“舅舅,没有。我放在酒店里了。”梅朵措姆走到窗边,想拉窗帘,却发现被封死了。
一想也是,这里可是公众人物的家。从医院回来,她甚至把新浪推送给关了,生怕引发什么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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