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乖乖吃饭,我可不想再听到你哪餐只吃了几口饭的汇报。”
江意映这次参演的话剧名唤《暗恋》,是以民国为历史背景的爱情大戏。
战火纷飞,时局动荡,这样的时代,自然家国爱情难两全。曾经厮守,誓要白首不离的男女,被战火生生隔断了所有牵连。战争中的他们天各一方,却都投身家国,为民族觉醒而奔走呐喊。几十年后偶然重逢,彼此都已花白了头发,执手相看,泪眼朦胧。
故事跌宕,情节起伏,拥有让人既沉痛又热血的复杂情感。
要完美表现出整个故事风貌,这就亟需演员,尤其是主演极大的情绪掌控和情感投入,才能呈现出家国情怀和战火爱情共同铸就的亦悲亦壮的时代命运。而演员恰到好处的表演,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要能收,又能放。
意即有的放矢、收放自如。
于主演而言,演出这场戏是需要极大的情绪投入和心神消耗。因为故事悲壮,晚上整场演出完的江意映还沉浸在故事人物情感里,一时没能出来。
因而剧组要庆祝演出成功,小聚吃夜宵时,江意映身心极度乏累,便婉言推谢了。
在话剧中饰演男主角的演员名叫李鹿,声名虽比不上流量鲜肉,但他主攻话剧,是话剧院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是极有戏剧表演功底的男青年,年龄比江意映只长了几岁。
因剧中两人情感戏多,而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和这个格调高雅的话剧舞台共同决定了再浓烈再深沉的爱意,大都需要含而不露的处理,因而对眼神、表情、情绪等细节更加考验,为了张弛有度的戏剧表现力,两人戏里戏外交流都极多。
往日往时,舆论关于江意映真是有诸多恶俗传闻,但长期相处下来,李鹿倒完全觉得与她相识竟是意外之喜。
她质朴平实,不是那求名求利之人,不然商业片天价片酬都请都不去她,却要临危受命来这个女主角意外生病不能参演的话剧。
话剧酬劳向来不高,可能连商业片十分之一片酬都不及。最多只是磨练演技,一般的名演大都是不愿来的。但江意映不但来了,还极为用功,很能吃苦,着实让人意外。
而这样性格朴素的演员竟有如此出众的姿容,极美极艳,却又难掩清丽,她举手投足间更有自骨子里散发出的优雅韵味,让人忍不住想赞叹想亲近。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看得以近而立之年的他心怦怦然跳个不停。
是的,他承认他心动了,想追她了。
见江意映不参加夜宵聚会,李鹿自然也是婉拒,而整个剧组同住一家酒店,两人都婉拒夜宵聚会,李鹿自然顺口说到一同回酒店。
深知娱乐圈的八卦偷拍无孔不入,江意映自然避嫌。
可男主角李鹿是科班出身,对演技很有研究,他沉稳内敛,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江意映的过多热情,只是聊天似的同江意映讲舞台,论演技,谈收放。
难得有人如此恳谈,江意映很是虚心请教。
李鹿助理极有眼色地跟在身后,拉住了吴暇,刻意放慢了几步,同两人隔开一点距离。
老式剧院,设备陈旧不说,设计更是落伍。没有设置地下车库,载来众人的车子停在就近的停车场,可这话剧散场不久,剧院出口的人本就极多,李鹿与江意映正聊得正起劲,没注意到身边行人,正谈话间,江意映忽然被身边匆匆跑过的行人撞到。
情急之中,李鹿伸手相救,顺势将江意映拦腰抱住,姿态格外亲昵。
见李鹿尚未放手,江意映正要说感谢,从他手臂中挣脱时,却见身后的吴暇小步快跑来到江意映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映映姐,前面。”
江意映闻声抬头,只见靳豫不知何时已飞来到千里之外的这座城市,此刻正站在离她不远的陌生街头,静静地等她。此刻的他一身正装,想着应是工作忙完后匆忙赶来。在这嘈杂陌生的城市街头,在这老旧剧院外的昏黄路灯下,如松柏般笔直站立于夜风中的他格外地贵不可言,气度天成。
他在等她,可她却被别人抱在怀里,保持着英雄救美的姿势。
思及此,江意映当即挣脱了李鹿的怀抱,站直了身子。
靳豫在剧院外的马路上,默然站立,面色严肃。
江意映正想说些什么化解尴尬时,却见靳豫对她招了招手,沉声说道:“宝贝,过来。”
没有犹豫,不用权衡,若是不想今晚被他折腾到疯掉,还是乖乖听命的好。
江意映笑着跟李鹿挥手告别,然后乖巧地朝着靳豫走去,任靳豫将她拥入怀里,深情亲吻她的黑发。
吻完,靳豫抬头冲着李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继而拥紧了美人纤细的腰肢离开。
出租车上,吴暇在副驾,而后座的江意映一路都被靳豫紧扣着腰肢,拥入怀里。
他臂力甚大,可却一言不发。
江意映不清楚这样的凛冽沉默,是不是刚刚那一幕惹恼了眼前的男人所致。
回酒店,进房间,为了今夜的身心不受过分摧残,她理智地选择化解。
本来是想要说点好听的,哄哄他,可忽然想到自己正在月事期间,话都到嘴边,可张口时却换成了好心提醒。
“你来的不是时候。”
“……”是说我看了不该看的?
“我那个来了。”
“……”在你眼里我只想着上/床?
“今晚你可能会失望。”
“……”我有那么肤浅?
靳豫坐在床边,双手箍住江意映的腰,将她背朝他抱坐在怀里。
他咬着她耳垂,沉沉呼吸,问道:“你觉得我见你只是为了上/床?”
依着她对他这些时日的了解,他对床事的热衷堪称疯狂。
默认。
靳豫静静地抱着江意映,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道:“映映,我只是喜欢看你在我身下沉沦。”
话音未落之时他的手已从她衬衣下摆探入,江意映呼吸微窒,本以为迎接她的将会是他如同往日那般的肆意妄为,却不想他的手只是放在她的小腹,竟一动不动,出人意外地恪守规矩。
男性手掌,至刚至阳,温热厚重,静静温暖着她微凉的小腹。
知道她在月事期间,知道不能同她共赴云雨巫山,可他还是推掉重要行程,不远千里而来。
想见她,哪怕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吻着她都好。
靳豫是推掉了周五晚间的商务晚宴,在下午会谈结束马不停蹄赶去机场,好赶到晚上话剧开始前到达她身边,机票和话剧演出的票都是提前许久就定好了的,所以,他是在台下完整地观看了她整场演出,待到话剧结束时才去剧院门口等她的。
周五周六周日要连演三场,靳豫便在剧院连看了三场,周日晚上演出结束,靳豫便带着江意映连夜赶回了钱塘城。
这次巡演完成距下一个城市的话剧演出还有两周时间,时间算是宽裕,江意映便特意请了几天假。
周一清晨,天空阴沉,微风,有云。
江意映怀抱大束白玫瑰去凉山陵园看望母亲。
母亲是五月中旬出生,生日只比蕊蕊略早了几天,同属执着执拗的金牛座。而过几日便是母亲的寿辰。
在清晨山间的薄雾里,江意映沿着山脊台阶拾级而上,在背山面湖,视野极佳的开阔位置,江意映找到了母亲的墓碑。
将鲜花放下,江意映跪坐在墓碑旁,贪婪地注视着她深深思念的人。
如此风华绝代的美人,当初是怎么狠下心来,了断自己生命,与她一双儿女永别的?
时过境迁,心绪已淡,她已然接受了现实,不悲伤,不怨恨,只是仍有不解。
她浅浅笑着,语调平缓得像是寻常聊天。
“妈妈,你当初选择死亡时,有没有舍不得我跟宸宸?”
“妈妈,你心里的苦我们是不是连一丝一毫都不能为你分担?”
“妈妈,我自己好好的,可却弄丢了宸宸,找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找到,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活着,你会恨我吗?”
“妈妈,我没有继续跳芭蕾,没有成为享誉世界的华人芭蕾舞演员,九泉之下你会瞑目吗?”
紧咬住了唇瓣,可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溢满了眼眶。
她哽咽着,低低诉说。
“当初选择做演员,是因为演员更通俗认知度更高,我想成为举国皆知的演员,这样只要宸宸还活着,他就会知道我,不管是看到我的电影电视还是广告照片,他都会认识我,他会说那是我的映映,我要去找映映。”
“可是,我等了六年,他怎么还没找回来?”
“妈妈,你在天有灵,可不可以帮助我?”
江意映靠着墓碑,抱着墓碑,她笑着笑着泪再也止不住:“妈妈你生前很少抱我,我也不敢抱你。现在我想多抱抱你,抱抱妈妈。”
双臂紧紧环抱住墓碑,就像小小的人儿抱住了挚爱的母亲。
哽咽着,泪流着,嘴里淡淡哼唱着她最喜欢的歌儿:“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再多的泪水都永远无法稀释思念,阴阳不通,天人永隔,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会带走我的思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