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找到了!”辅导员大叫一声,吓得正琢磨怎么套话的书记差点儿把手上的杯子扔出去。
打印机一阵响动,辅导员拿着打印出来的纸张递给了书记。书记随意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安瑶。安瑶接过纸,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字,除开姓名性别年龄这些,家庭住址只写了一个简单的“曳尾村”,电话号码一栏只有姜诗蕾自己的手机号。安瑶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看这张大面积都是空白的纸,确实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讯息。
“就只有这些?”张曼脸色有些不佳,她们大清早的不休息,跟这榆木脑袋不知变通的辅导员和这脑满肠肥心怀不轨的书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就只拿到了一个不详细的家庭住址。
安瑶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问道:“她家里的家属信息有吗?我记得J大对这方面会有等级管理。”
辅导员还没有说话,书记先摇了摇头,道:“我们学校只是挂靠在J大的民营学院,每年给J大交挂靠费,保证我们的毕业证书上能有‘J大Q学院’这几个字就行,除此之外,J大几乎不会插手我们的管理,尤其只要我们不出什么影响J大声誉的事情就行。而我们Q学院只是打着J大的名号,J大是本科院校,我们只是个砸钱就能上的专科院校,学生们乐意花钱过来玩四年,我们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个档案就是随便填填。”
“人家父母好歹也是交了钱的,你这么做不觉得对不起寒窗十年的学生和含辛茹苦的家长吗?人生有几个青春又有几个四年,你们这样浪费人家的青春,等他们垂垂老矣回首过往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恨你入骨!”张曼气急,拍案而起。
“好了,曼曼,我们起码还拿到了姜诗蕾的住址,看起来这个曳尾村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村庄,我们过去看看,应该问题不大。”安瑶拉住了张曼。
书记笑了起来,边笑边鼓掌,道:“含辛茹苦、垂垂老矣,好啊,这一句话用了好几个成语,可惜我们Q学院没有学生可以做到。他们早就放弃了自我,你以为当初这个学院创办的时候就这么随意吗?在他们入学的第一天,我们的辅导员就会告诉他们,大一期末的时候,我们与J大用的是同一套卷子,只要能够达到J大的平均分,就可以免费转校去J大,成为真正的J大学生,不需要再挂Q学院这个后缀。可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转校。”
张曼有些怔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无辜的样子想是被人强行从城堡里劫出来的公主,何不食肉糜却又让人不忍苛责。
安瑶拉着张曼的手,重新把张曼拉到了沙发上,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心,小声安抚道:“喝杯茶。”
张曼眼眶有些红,安瑶轻轻捏了捏她的拇指。
“书记,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转校,那么,以后呢?是不是也不会有学生想要拉自己一把?而且,只给一次机会,还放在大一,是不是有些不合理呢?”安瑶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贵学院我除了姜诗蕾也不认识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说说姜诗蕾吧。我们都知道,法考的门槛——法学本科毕业,姜诗蕾是法学,但不是本科,她今年却参加了法考,那么我可以合理推断,要么是姜诗蕾自考了法学本科,要么是司法部搞错了不小心放她进去了。”
书记拿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很明显了不是吗?贵学院具体有多少个姜诗蕾?不是所有人都无可救药的。书记,我相信你也是有过教书育人的初心,现在初心还在吗?”安瑶问道。
书记放下茶杯,用力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要去曳尾村是不是?我跟你们一起去。”
书记在辅导员惊诧的目光中站起身,道:“辅导员,你是姜诗蕾的辅导员,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去调取她的入学档案,并且去问她的同学,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讯息。”
第188章
又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 曳尾村的村民一大早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曳尾村多年来还保持着清早出门打水的习惯。在凿水井盛行的时候,村民们本来也想凿一口, 可听闻凿一口井要花一万五块钱,这些平素连十五块钱一斤的草莓都舍不得吃的村民,纷纷表示,每天去村西头那条河取水用挺好的, 还能顺便锻炼身体。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曳尾村的习俗就没有变过,家里的男人吃了饭上山做农活, 女人们就先去上游挑水, 再去下游洗衣服。
“昨天晚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正拿着一块肥皂蹭一件白衬衫衣领的妇人随口闲聊问道。
“好像听着有人喊了两嗓子,我本来想开门出去看热闹, 我男人不让我出去,说黑灯瞎火的容易撞鬼。”另一个妇人撇了撇嘴说道:“说啥撞鬼,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鬼,他就是不想等会儿下炕给我开门。”
众人哄笑了起来。
“哎!那边什么东西漂了过来?”一个眼尖的妇人指了指前面从河上游漂过来的青绿色东西。
“哎呦妈耶,不会是什么水鬼吧?”
“什么水鬼,是个女娃子, 看起来年岁不大, 有脚不是水鬼!快, 下水救人!”一个妇人连忙把鞋子脱了, 跳下了水, 三两下划到了女孩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往回游。曳尾村临水,几乎所有人都会水,对于落水的人也知道应该怎么救。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女孩拖上了岸,又是按压又是人工呼吸,只见女孩子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女娃,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落水了?”就她上来的妇人问道。
女孩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像是受了惊的雀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们,也不说话。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刚刚把你从水里救出来了呢。”妇人继续说道。
女孩用力甩了甩头发,一一看过围在她身边的妇人,眼中的警惕稍微放松了点,还是没有说话。
“哎,我怎么看着这女娃娃这眼睛像姚二婶那双眼睛?”其中一个妇人忽然开口说道:“女娃,你小腿上有没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胡说什么,不是说姚二婶家那个小女娃还没出百日就被杀千刀的姚二婶扔进了尿壶溺死了吗?她家大儿子到现在都跟姚二婶不亲。”
“姚二婶不是说孩子是白日宴之前被人贩子偷走了吗?她还四处登报找,说右腿小腿上有道疤,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剖腹产,护士第一回 上手术台,一紧张不小心在娃娃腿上划了道疤。”
“嗨,她家大儿媳妇生女娃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么多年也没再怀,偏偏大儿子有官运,现在已经是大官了,姚二娘既不能着急吗?她家老二家是生了个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不学好,姚二娘还天天寻思着让这么个玩意儿去接老大的班。”
“你们在个小女娃娃面前瞎说什么呢?”最开始把女孩救上来的妇人擦干了脸上的水,走过来挡在小女孩前面,说道。
小女孩伸手轻轻拽了拽妇人的衣角,待妇人转过头来,她把右腿伸出来,挽着裤脚,裤子湿淋淋的不太好拉,不过她这条裤子明显有些宽大合身。随着她的动作,右腿上一条长长的疤痕显露了出来,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姿态像路边凑过来讨要食物的猫仔,“阿姨,是这样的疤痕吗?”
“哎呀我嘞个乖乖,你真的是姚家那个小女娃?”妇人扶着她的肩膀仔细地看了看,道:“别说,这么仔细一看,跟姚二婶的眼睛长的一模一样,走,娃娃,我带你回家。”
姚家大儿子姚峰的房子再好辨认不过,曳尾村最高最好看的那一栋三层小别墅就是。每到晚上,他们别墅的灯光特别好看。不过姚峰的妻子陈瑾坚持晚上九点钟必须拉闸关灯睡觉,姚峰又是个宠妻的,不然也不会还在曳尾村住着。当年姚二婶说孩子被偷走了,陈瑾一定要在曳尾村继续住着,说是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回孩子。
陈瑾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妇人们,关上门的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陈瑾疾走几步走到女孩面前,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陈瑾伸出手,轻轻地碰触着她,入手有些冰凉,却不会像梦中那样散去或者穿手而过。
陈瑾小心地抱住她,抽泣了起来:“芊芊,我的芊芊,这些年你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刚刚已经给爸爸发过信息了,爸爸晚上就会回来。”
“我叫芊芊是吗?你是我妈妈是吗?”姚芊芊有些手足无措。
陈瑾忙送开姚芊芊,拉着她的手往楼梯上走,道:“你看妈妈都糊涂了,你刚回来,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三楼房间是你的,除了爸爸妈妈没人上去过。你奶奶和叔叔一家都没有资格上去!”
“我还有奶奶和叔叔?那我奶奶她,什么时候回来?”姚芊芊问道。
“你奶奶一大早就没看见人影,估计晚点儿会回来的。”陈瑾随口说着,拉着姚芊芊的手,道:“你看你小手冷得,赶紧去洗澡。”
姚芊芊应着,进去她的房间时,朝着三楼最内侧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的一个紧闭的小房间看了一眼,唇角扯出一抹邪魅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