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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霍总被气死了吗?(七夜永央)


这方面的消息真要问汤逢山,陆溢阳问清是哪几家公司,谢过后挂了电话,自己上网查,决定长期关注这几家公司的新闻,以便开源后第一时间弄到免费模型。
兴趣爱好如今成了陆溢阳逃避感情问题的港湾,至少沉浸期间,他废寝忘食,心无旁骛。
从光辉灿烂的小世界里出来都到晚饭时间了,给霍承光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到九点对方都没回复。
看书、喂乌龟、浇花、打扫卫生,全数弄过一遍,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听到门铃声。
开门,就是一股扑面酒气。
陆溢阳赶紧把喝醉的霍承光扶住,见他面色还正常,脚步略踉跄,不知喝了多少醉到这程度。
把人扶去沙发坐,给他脱鞋脱大衣,跟他说话,霍承光都不应,只嘀咕头疼。陆溢阳只好使力,把人架房里去。
醉酒的人身体沉,手臂架在肩上,陆溢阳扶着他腰,气息缠着气息,费力把人放倒床上时都出汗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室友喝醉,也不觉得累,反而有意思,像是终于得了反过来照顾人的机会。
让霍光躺舒服了,陆溢阳坐在床头轻声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厕所,要不要脱衣服……一连问了几个要不要,霍承光一句都没回,闭着眼呼吸平稳,睡断片了。
不知他今天去了哪里,为什么喝酒,但在陆溢阳心中,大仙女一直是工作上特别努力的人,所以总觉得今晚喝醉,多半是为公事应酬,这就让他有点心疼。
把房间空调打足,搅把热毛巾回来给人仔细擦脸。
霍承光今天穿了件套头毛衣,露着里面的休闲衬衫,陆溢阳犹豫着还是跪上床,俯身揽过他肩,在清冽木质香中抬起他身体,费力把毛衣脱了。
剩下的,嗯,陆溢阳有点犯难。
好脱,但不敢下手。
心里坦荡时,手下就无情,如今心中有情,把心上人脱光这种事,像趁机揩油似的。
陆溢阳把大灯关了,开盏小夜灯,坐到床边看霍承光睡颜。
很多事没经验,总告诫自己要守着分寸,可眼下这情况,怎样才算有分寸,陆溢阳也不知道。
不脱,怕人穿着睡不舒服;脱,他不坦荡,有瓜田李下之嫌。
正踌躇呢,霍承光倒伸了手。
人没醒,大概就是觉得不舒服,下意识想把胸口扣子解开。
陆溢阳就不犹豫了,上手帮他,从上到下一粒扣子一粒扣子解,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高领衫。
霍承光素有衣品,搭配简洁又时尚,如今脱到最后一件,光线那么暗,都能瞄到薄薄布料下带有肌肉轮廓的结实胸型,随呼吸缓缓起伏。
从“非礼勿视”一路默念到“阿弥陀佛”,把衬衫扒拉下来,陆溢阳鼻尖都带出心虚的汗。
瞥一眼霍承光下身,陆溢阳喉结滚动,只敢抽个皮带,裤子真没法帮忙脱,这事陆溢阳做不了,做了今晚更睡不着。
最后扯过被子给人盖上。该走了,可陆溢阳被心中翻涌的情愫定住了。
这晚清醒的就他一个,机会难得,就不能允自己几分钟吗?
他趴床边,痴痴看床上人,看线条美好的眼型,高挺的鼻梁,分明的下颌和脖颈。
看一切能被看的地方。
怎么就有这种人呢?身上每个部位,都像完美程序编写而成,赏心悦目又自成一体,纵使给每个部位编码,也找不出任何可以替代的语句。
唉,咋办?
好想……
心怦怦跳,陆溢阳凑过去,用自己的唇贴上霍承光的。
唇瓣干燥,并无酒味,让人瞬间沉迷。
相贴几秒,锤子凿了天灵盖,陆溢阳一下醒神了。
他在干吗?
他居然在亲霍光?
他竟然鬼迷心窍到心中挣扎一下都没有,就直接亲上去了?
陆溢阳被自己的妄为吓到。
仙女被亵渎,他该死!打手心!好歹给人擦下嘴吧。
可怎么敢?亲吻已然胆大包天,还擦!万一把人擦醒,让他怎么解释好?
陆溢阳颤着手关掉小夜灯,屏息起身,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倒退出去,连最后那下拧门把,都足足用了三秒。
活像惹出一分贝,秘密就要包不牢。
周末两天又是窝在家里,霍承光一下午都陪着陆溢阳,帮他复盘近期阅读。
在好学生的提问下,话题发散,讨论演变为对哲学体系的梳理。
在平板上一面说一面画思维导图,霍承光从亚里士多德说到黑格尔,从笛卡尔说到胡塞尔。
第一次直观地接触哲学这个素来被陆溢阳视为艰深的课题,好在授课老师魅力十足,讲解深入浅出,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听得他津津有味。
霍承光最后说:“你要感兴趣,可以看这几本书,理清一些脉络。但也不用高看哲学,没经过哲学训练的人,思考可能流于浅薄,但陷在里面反而走火入魔。我觉得只有一条真理需要把握,就是尺度。”
他一边说一边把平板和手写笔放回茶几,用夹子拨铁丝网上烤的柿子和栗子。
炉子上煮的瓦罐奶茶开始沸,霍承光拎起壶柄,各倒一杯。
“尺度?”陆溢阳端杯闻了闻,奶香四溢,熨地人心脾都暖:“平衡吗?”
“对。”霍承光把瓦罐放回烤架:“小孩子执着‘是’与‘非’,成年人的思考只停留在是非上是不够的。”
“是和非,Yes or No, 是绳子的两头,问题是我们停在绳上哪点才对?时间、地点、心理倾向、对未来的预测……改变一个外部因素,原本正确的点也会变成错误,所以找出这个决胜点才是关键。”
围炉煮茶的用具和成双的建盏鎏金杯是霍承光前两天网上买的,看起来就很高档。此刻室内只开地暖,阳台窗户留了巴掌大的缝,两个狗窝沙发隔在寒与暖、光和暗的交界处。他们一人坐一个,颇有兴致地摆弄地上的红泥炉。
气氛超好,适合闲聊。
奶茶烫,陆溢阳换手,捧杯慢慢喝,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密,阳光下特别出挑。
霍承光收回视线,坐在太阳照不到的另一边,喝完奶茶,目视空杯说:“做决策就是找出这个决胜点,将来你规划事业,处理感情,只要正确把握尺度,人生路就能走得顺畅。”
陆溢阳举杯动作一顿,继而一口喝完,眼睫未抬地问:“什么是事业的尺度,什么又是感情的尺度?”
不着力地摇晃杯子,霍承光说:“在不影响健康和家庭的前提下,全力追求事业成功是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责任。要主动,要规划,上升通道要清晰。毕业三年、五年、十年后回头看,每一步走扎实,不要浪费时间。”
陆溢阳嗯一声。
霍承光放下杯子,夹个栗子剥开试吃,说好了可以吃了,又试吃柿子,说再烤烤。
弄完这些,终于没再能够倒腾的,他停手继续前话:“至于感情的尺度,重要的是能分辨自己内心。人生漫长,一时意乱情迷不算什么。缘分天注定,得多看些人,碰到正确对象的概率才会大。”
“承哥,这说法不矛盾吗?”陆溢阳咧嘴笑,直直看过去:“碰到正确的人,不得先意乱情迷?所以意乱情迷怎么就不算什么了?如果缘分天注定,那和多看点人有什么关系?看再多,不是你的仍然不是你的。就那一个,碰上了就是碰上了。”
霍承光有几秒哑口,很快笑起来:“你懂我意思。”
陆溢阳歪头瞅他,一脸纯良,闪着疑问,好像在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霍承光剥出几个栗子,放到对面果盘里:“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过人,我追了,处了几个月发现不合适,就分了。”
“事后回想,人真地很容易被一些自以为重要的外在条件吸引。当时觉得喜欢,只是因为在机场我凑巧弹了一段钢琴,他应和着我拉了一段小提琴。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机场快闪秀。同学把我们合奏的视频传到网上,很多人在下面留言,说钢琴和小提琴天作之合,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可是后来我发现,真在一起才难容。”
“所以,一时意乱情迷真没什么大不了。”他自嘲笑笑:“整日沉溺小情绪,就过了。”
有一百种逻辑去反驳,可陆溢阳没像之前那样开口,光光琢磨他大段话里一个“也”字,就有些明白了。
霍承光见他只吃栗子不搭腔,就把话题扯回叔本华。
下午茶吃得饱,晚饭不怎么吃得下,陆溢阳难得懒地动,最后两人决定跳过晚餐。
霍承光说明天要上班了,晚上直播完再一起看部电影吧,就当给新年假期做个完美ending。
电影是霍承光挑的,陆溢阳心神不在,放什么都不想看,所以看什么都可以。
厅里幕布放下,灯光俱暗。
美国西部,远山流云,矿无人烟的粗矿感扑面而来。农夫认识了牛仔,一起上山牧羊。
开篇节奏就像影片中的云和羊群一样舒缓,不是陆溢阳常看的那类片子,他就更加看不进去,只是坐在光影里,任思绪游离。
一个寒冷夜,农夫终于钻进牛仔帐篷……镜头一切就是隔日。
陆溢阳瞪大眼,忘了呼吸,不知刚才片段是否如自己理解。他开眼了,心跳如雷,不敢偏头找身边求证,至此终于凝神看起来。
——You know I ain't queer.(我不是同性恋)
——Me,neither.(我也不是)
后面多线并行,分离、结婚、重聚、争吵,一个死一个独生。电影结束,镜头里微弱的营火熄灭,陆溢阳觉得恍惚,身体都僵滞。
两人在狗窝沙发里静坐,任字幕滚动,直到黑屏白字的光线在室内凝固。
“这部电影很有名。”沉默很长时间霍承光才出声,似乎还沉浸在影片的悲情氛围中,声音微哑。
陆溢阳轻声问:“叫什么名字?”
霍承光低声报出,转头看来:“你觉得怎么样?”
陆溢阳咬指甲,显得无辜:“没怎么看懂。”
霍承光:“那就多看两遍。”
陆溢阳闭眼,觉得他这么说,真是无情又残忍。
“在山上互相取暖,享受快乐。”霍承光目视投影,语气落寞,也不知对谁说:“可终究要下山的。”

下山后就要面对现实。
很多东西是翻遍全网评论后才明白的, 那晚回房后陆溢阳调小声音,窝在被窝,又用电脑看了一遍这部电影。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看了七遍。
荧幕里, 艾尼斯下山后痛哭呕吐,悲痛欲绝。屏幕外,陆溢阳也在感受“内脏被一条一条整个拉扯出来”, 但他哭不出来, 他没到那个程度。
白日里问霍光回来吃晚饭吗, 得到的答复是“最近有项目, 忙,你自己吃。”
所以第二天第三天,陆溢阳都独自在家吃。冻冰箱底层了。
第四天他蹲在哈基米面前, 一室寂冷中有点想念纸杯蛋糕。这就回房穿上新羽绒服, 戴上米白帽子和围巾,把哈基米从缸里拿出来擦干净,放进羽绒服口袋里出门去。
过马路走进Sweet Sun,店门铃铛声才响起, 他就从店里退出来,转身往回走。
回到金源名府, 把哈基米放回玻璃缸, 摸摸龟壳:“抱歉, 今天没蛋糕吃了, 你妈妈回不了家呢。”
陆溢阳走上阳台, 任冷风吹面, 不知哪家传来炒菜香。
冬日夕阳乏了, 薄薄照着万家灯火。十一楼足够看远, Sweet Sun闪亮的店招就在视野里, 陆溢阳笑起来,觉得滑稽,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原来“善良”和“不爱”真地能在一人身上并存。当初入住时约法三章,说好做不到就“算了”,都把人逼到宁愿去外面咖啡馆办公也不愿回家吃饭的地步,陆溢阳啊陆溢阳,别不懂事了。
这谁家呀?
还等人开口赶吗?
——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断背山里的台词)
陆溢阳转身走进室内,关上阳台门,回房整理箱子。
我不再困扰你。
I quit.
隔日起床,手机上有两条来信。
“正月十五,中午回来一起吃个饭。”——来自何父。
“今天忙,先走了。”——来自阿光。
陆溢阳先回第二条:今天元宵节,晚上回来一起吃汤圆吗?
等一上午,果然没回复。
陆溢阳心沉着,把打包的箱子拉门口,就留那儿,自己穿戴整齐出门去。
转公交,在外面大马路上买一盒进口车厘子,一箱草莓,提着按响何家门铃。
来应门的居然是何小东,对陆溢阳痞痞一笑,也没什么好招呼,带他穿过客厅去后面饭厅。
饭厅里传来笑语,陆溢阳一踏进去,声音停了。
坐主位的何寿章明显意外:“你怎么来了?”
何小东接过陆溢阳手里水果放到墙角,大声说:“爸,大过节的,不得把人叫回来一起吃顿饭啊?”
何寿章笑得尴尬,招呼说:“来,坐。”又对厨房叫:“何妈,加副碗筷!”
陆溢阳站着没动,何小东揽过他,使点力把他拉去按在空位上。
何寿章对右手边的两位说:“鸥然,这是…陆溢阳,你叫他阳阳就好。”
江鸥然笑得客气,对坐在对面的陆溢阳点点头,带着风情的眼看着有些熟悉。
陆溢阳也礼貌点头致意,想,好像有点像妈妈。
何小东拍他肩,对坐在江鸥然下首的男生说:“这我弟,就是你未来的哥,今天正好认认。”
陆溢阳看那个叫乔琪的男生,又看看何寿章,略略起身想走了。
何小东一反常态又把他按回去,一个劲给他夹菜:“好久不见,吃完这顿,咱们叙叙旧。”
有什么旧好叙?
有些事不难猜到,早点晚点而已,只是不知将来自己葬礼上,何家人还有没有出现的必要。
可陆溢阳听劝,有一个人的话他特别听,所以他按捺住了。
桌上开了茅台,何小东给他满上,陆溢阳举杯敬何寿章。再怎么样,规矩他有,饭还得硬着头皮吃。
何寿章当着江鸥然的面,大夸乔琪是南大学霸,别人打马都赶不上。说这话时,乔琪就干干盯着陆溢阳冷笑。
何寿章和江鸥然酒量都好,连带着三个小的也陪着喝了不少。直到两瓶茅台见空,一顿家宴才告结束。
陆溢阳松口气想告辞,都到何父面前准备开口了,又被何小东拉去客厅坐。
大家都回客厅喝茶,何小东说:“爸,阿姨和乔琪第一次来家里,不带他们四处逛逛吗?”
“逛的逛的。”何寿章这就乐呵呵带两人往后进去。
陆溢阳倒不完全因为何小东那一拉才留下,刚才席上不觉得,真走几步酒意上头,晕乎。
反正人都走光,他顺势在沙发坐下,撑着扶手缓过酒劲儿,就见何小东放下一直打字的手机坐到他旁边:“跟我上去,有东西给你。”
陆溢阳冷冷瞥他一眼:“什么东西?”
“看了就知道。”何小东嘚瑟:“怕呀?不敢去?”
陆溢阳嗤一声,这房子他好歹住了六年,哪个角落不敢去?这就起身跟人上楼。
上到二楼不是往何小东房间去,而是往他自己房间走。
上一次何小东在这里砸了他的笔电和平板,最后被揍得差点进医院。陆溢阳走在何小东身后瞄眼他后脖子,果然,被平板碎片划开的伤口留了疤。
进房,陆溢阳看了一圈,房里陈设还是老样子。
“带我看什么?”他问。
何小东两手叉腰,变脸术炉火纯青:“陆溢阳,上次在这里你怎么对我,还记得吗?”
陆溢阳一点不意外:“怎么?要寻仇?”
“No,no,no!”何小东伸食指摇了摇,示意他身后:“你厉害,仇家遍天下,寻仇?轮得到我吗?”
陆溢阳回头,见乔琪走进来。
何小东过去,反手揽过乔琪肩拍了拍:“人帮你叫上来了,悠着点哈,毕竟在我家。”
说着关门走了。
陆溢阳站着没动,眉一挑,全然不屑的表情。
室内只剩两人,乔琪乖巧的表情瞬间飞了,对陆溢阳凶狠道:“什么东西啊你!挺能告状啊!吴老师稀罕你,我可不鸟你!这次期末考试卷子你批的吧?让我挂科,操!”
说着一拳揍来。
陆溢阳伸手包住他拳头,左臂一肘击,撞在乔琪鼻梁上。
乔琪没得手呢,鼻血就下来了。
乔琪惊呆,抽手擦流下的血,低头看手,眼都红了,发疯公牛一样冲上来抱住陆溢阳腰,把他扑倒床上,两人从床上一路打到地上。
“上次没把你踹下楼,我手下留情了。”自己房间还不熟悉?陆溢阳当然知道周围哪些东西可以拿来当凶器,可他什么都没碰,只上拳头:“他妈的还敢来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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