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不服气地把头又转回去。
这家伙是几个意思,说得好像是他有多不懂事一样,他阿爹阿娘一直夸他是贴心的好孩子,肯定不是他的错。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那一瞬间,魏文耀伸出右手,精准地捂住他的嘴巴,对游长海道歉:“不好意思,他还小,不太懂事。”
游长海摇摇头,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文耀反问:“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吗?我来看看你。”
“……”赵乐立刻忘记了自己准备说的话,瞪大眼睛看魏文耀。
刚刚的声音是从他嗓子里发出来的?怎么跟平常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一样啊?
像被门夹了。
魏文耀仿佛看出赵乐的想法,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有外人在,游长海礼貌地请二人落座,主动挑起话题。
“他多大了?”
魏文耀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十五吧。”
“什么叫十五吧!你居然不知道我几岁!”赵乐头顶简直像有座小火山在喷发。
“比我想的小。”游长海啧啧感叹,“平常伙食不错吧,长这么大个。”
一听见有人夸他,赵乐顿时将刚刚的不满放在一边,微微扬起下巴,反倒谦虚起来:“也就比你高一点点,算不上大个。”
游长海:“……”
哇塞,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高情商吗。
“怎么可能,你站起来咱俩比比。”
二人同时一个跨步并肩站在镜子前。
经过反复对比,游长海惊恐地发现,他好像真的高出了那么一丢丢。
他当即低头看赵乐的鞋底。
“你鞋底比我厚。”
“胡说!”他的身高一点水分也没有,“我阿爹阿娘都高,生了我,自然也高。”
游长海脸上的憋屈一闪而逝,随即便成了平静,淡淡地说了句:“只是身高而已。”
魏文耀把赵乐扒拉到一边,自己站到赵乐刚刚站的位置,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用了,冀星洲刚刚都弄好了。”
“他来过?”
“还没走呢,在后院看药。”
魏文耀抬脚就往后院去:“我也去看看,他一个剑修,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没等游长海出声,冀星洲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了,朝着魏文耀微微一笑:“魏公子不必忙了,坐吧。”
游长海接过药,眼一闭,鼻子一捏,一口闷干净。
赵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到冀星洲面前,疑惑道:“你是赵家的旁支吗?看起来好眼熟啊。”
冀星洲闻言动作一顿,神情颇有些意外:“不是,只是巧合吧。”
魏文耀也意外得很,跟着搭腔:“是啊,天下长得像的人如过江之鲫,巧合罢了。”
二人都这么说,赵乐顷刻间把这件事抛到一边去了。
魏文耀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切入正题:
“游长海,宗门安排了一场外出游历,有很多任务可以选,先到先得,有一项是‘收集村民丢失在空间裂缝的货物’。
我知晓你在空间术法上很有天赋,所以我想请你和我组队。”
这些宗门历练会分成不同的难度,完成的任务难度越高,次数越多,自身的履历也就越丰富。
在第一次集体拜师时没有选到合适师尊的人,可以通过这条路,一对一申请。
“这种任务是可以找痴绝处以外的人吗?”
既然可以请外援,家庭富裕的弟子完全可以花重金聘请厉害的修士帮助自己完成任务。
那便无异于作弊了。
魏文耀扯出一个神秘的笑:
“表面上看起来是不行,但也没有明确禁止,一般大家会找上三宗内入门时间相近的人组队。
群峭碧摩天以医修丹修为主,痴绝处又绝大部分都是剑修,人员组成太过单一,这种组队形式有利于有提高效率。
是大家默认的规则。”
游长海挠了挠下巴,那就是没有明文规定了,确实有空子可钻。
冀星洲最近也在看那些任务,他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魏文耀继续说:“其实自从你上次在演武台救下冀星洲后,已经有不少人表达出想和你组队的意向了。”
游长海人就在痴绝处内,甚至不用特意去群峭碧摩天一趟,是非常方便合适的人选。
“不了吧,我过几天可能要回家一趟。”
师尊说他姑姑的儿子要成亲了,他可能要回去吃喜酒。
“这个任务的时间还是很宽松的,如果探亲时间不长的话,回来再做也一样,不耽误。”
冀星洲望着游长海,期待他能拒绝魏文耀的邀请。
魏文耀家世好,又不缺钱,身边肯定不缺组队的人。
游长海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等从涛州回来再说吧。”
姑姑住在涛州,距这里有百里之遥。
自受伤以来,游长海就没有出过远门,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人,师兄师姐们都拿他当一触即碎的瓷娃娃看待。
不管做什么,他们的眼神中总是隐隐透露出担惊受怕,甚至可怜。
游长海不想这样。
在演武台,冀星洲给他擦汗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周围人有多大差距。
没有修士会因为夏日的太阳出汗。
除了他。
只有他。
他是那个另类。
游长海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大概率是有的。
他们一定会感到意外吧。
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目光,在投射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都化作黏腻冰凉的触手,用一种令自己感到窒息,却又不会死亡的力道缓缓缠绕住自己的脖子。
演武台救下冀星洲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要开心,不为其他,只为他在那一瞬间成了一位真正的修士。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和冀星洲说:“你看,我们并无不同。”就倒下了。
“……还有这些,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任务完不成也没关系,一定还有更合适你的。”伏江仙尊对即将远行的小弟子絮絮叨叨地叮嘱。
“路上记得吃药,不要被人骗了。”
伏江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防诈骗七十二法》放到游长海手里:“一定要看,外面骗子太多了。”
游长海几度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还是楚山春长老出面才劝走了他。
随着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弱下去。
“别太焦虑了,只是一场简单的任务而已,孩子迟早要离巢……”
“可是他……”
游长海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收拾东西了。”
孔玟玉的性格和伏江大相径庭,简单嘱咐了几句,给了些盘缠,剩下的全部交给冀星洲自己了。
没什么依依不舍的画面。
“我好舍不得你……”阴凉的树荫下,玉鉴依依不舍地拉着金乌的袖子,眼眶蓄着一汪泪,恨不能和金乌同去。
话又说回来……
二剑分隔多年,好不容易重逢,还没来得及见上几面,就又要分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玉鉴还在翻找自己的私库,试图发现一样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玉鉴抑扬顿挫地向金乌诉说自己的不舍之情,略显哽咽的嗓音不仅没有影响他说话,反而更添一丝悲凉伤感。
“行了行了,回来给你带礼物。”金乌状似不耐烦,别过身,语速极快地说。
霎时间,玉鉴好像一个被重新刷上漆后锃光瓦亮的花瓶,高高兴兴地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枝花。
“那,那你可别忘了。”
冀星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朝孔玟玉告别,到山门口与游长海碰头,一同前往涛州。
孔玟玉调笑:“急匆匆地接下这个任务, 是不是就为了现在?”
“师尊说笑了。”
“早点去吧, 最近人多,去晚了租不到车。”
正如孔玟玉所说, 门口是人挤人的状态,放眼望去,四面全是头,八方皆是脚。
二人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勉强强租到一辆车。
不过这车也坐不长久, 他们要去的是凡人的地界, 到了交界线, 二人要么靠双脚丈量大地,要么租马车牛车。
冀星洲是没问题,可游长海不行。
二人在车上嘀嘀咕咕地计划之后的行程, 一旁的车夫突然出声:“二位郎君,你们弄错了, 我这车不是去边界的,走到下一个车坊就停。”
冀星洲纳闷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坐了, 怎么这次这么短。”
他常在外走动, 对周围商铺的价格, 路线等都十分了解, 一般人都能糊弄不过去。
车夫“哈哈”一笑:“最近人多,走远路不划算嘞。你们去车坊坐飞梭吧,便宜还快。”
没办法,二人只能在车坊下车, 找到一艘途经涛州的飞梭,交了钱,里头人多得不行,二人被挤在门口,座位在遥远的另一边。
游长海撸起袖子往前挤。
三米,两米,一米,胜利就在眼前!
在他的手刚刚摸到座位的前一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到涛州了!”
游长海:“……”
冀星洲:“……”
好好好,这么搞是吧。
周围来自不同人身上的各种气味犹在游长海鼻尖发酵,本就称不上安静的氛围,此刻更如被点燃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原本顺流前进的二人,陡然间成了逆流而上的孤勇者。
游长海另一只手尚握在冀星洲的手腕上,手心浸出汗,湿润润的。
原来任由游长海拉着的冀星洲,反手握住那只细骨伶仃的手,薄薄一层皮肉极为服帖地附在骨头上,纤长好看。
拉着游长海往回走。
“终于下来了!”
脱离拥挤的人群,游长海站在坚实的土地上,无比畅快地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鼻尖冒出的汗珠子,舒展全身。
冀星洲低头看他,方才人太多,此刻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脸蛋红扑扑地,小口小口喘着气。
唇瓣是浅淡的粉红,唇形姣好的嘴巴一张一合,长期吃药染上的微苦药香不仅没有劝退冀星洲反而令他品出回甘之味。
游长海原地休息片刻,正准备和冀星洲说话,一转头,脸颊擦着冀星洲的嘴唇过去。
他被吓了一跳:“怎么凑得这么近?”
冀星洲缓缓直起上半身,没等他组织好措辞,游长海就自己给他找了一个借口:“是在闻我身上的药味吧,难闻得很。”
一边说,他一边拿起袖子放到鼻尖嗅闻。
正常人身上哪里会有这么浓的药味,他往别人身边一站,他们肯定就能对他的身体猜出个大概,至少知道他不是个健健康康的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对劲,把脸转到一边,拿大半个后脑勺对着冀星洲,说:
“我带了急行符,待会儿租马车贴在马身上,能跑快点。”
“好闻的。”
“啊?”游长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没信,但确实为着这句话,紧绷的面皮舒展开一些,把头转回去看他,张了张嘴,只说,“快赶路吧。”
话音未落,他就先行一步,冀星洲大步追上去,又说了一遍:“你身上的味道是好闻的。”
游长海加快脚步,往前走了长长的一截,才声音低低地回答:“……我知道了。”
刚一出口,便融散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一高一矮的身影,灵活地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形影不离。
在用光了三张急行符之后,二人终于到达涛州李家村。
游长海掏出家里寄来的信:“姑姑家在新河顺街第三家店铺,也就是……”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站在脂粉香扑鼻的楼前,第二层的栏杆上,是一众穿着轻纱的女子,笑语盈盈地朝二人丢花瓣。
门口揽客的姑娘一见二人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李家村这地方,虽然与周围的村子比,算得上繁华,大路修得平整,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生意人也多。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开青楼了。
但这地方拢共也就这么点大,本地人就那些,外地人么,大多是大肚小眼的富商人,头顶稀疏反光,一笑起来,褶子缝里冒油,好看的更是凤毛麟角,早就看腻了。
如今门口居然站了这么两个神仙似的人物。
当真是天上出了两个太阳,稀奇极了。
“公子,光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快进来啊,小郎君。”
“是啊,姐妹们保准把你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一群人毫不避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女子身上环佩叮当,香风阵阵,直冲游长海的门面而来,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便已经下意识地掐起法诀。
下一秒,游长海出现在五米开外。
几位女子扑了个空,惊诧地转头,看见游长海的身影,才意识到这是一位少年仙人。
旁边围堵冀星洲的那几位女子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连根汗毛也碰不到。
这才知道害怕。
不约而同地,“哗啦啦”退到门内,都不敢往前。
冀星洲走到游长海面前,他正疑惑地掏出信。
看看信,看看青楼,看看信,看看青楼……
重复多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就是这里啊,姑姑家居然是开青楼的!
确认这一事实之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走到门口。
那些刚刚还如狼似虎的女子,现在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个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游长海走一步,她们退三步。
游长海:“这里有叫游飞鸾的吗?我是她侄子。”
一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气质成熟一些的站出来:“你找了错地方,她几年前就搬去长平街了。”
游长海松了口气,向那女子拱手道谢:“多谢告知。”
“啊,小事罢了。”见他这样彬彬有礼,她不由得红了脸颊,柔声细语地自谦了一句。
游长海走在路上,感觉不大对劲,姑姑几年前就搬走了,游肃身为她的哥哥,居然会不知道,在信中给了一个错误的地址。
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游长海想的那么亲密。
而且,游长海在接到信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认为,既然是吃喜酒,一大家肯定是一起来,可现在这情况,只怕是未必。
二人边找边打听,没费多少功夫。
游飞鸾嫁的是村长,在这李家村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随便拉个人都能问出来。
快到门口,二人分头行动。
冀星洲去找附近最近的客栈住下,游长海去见姑姑。
略带紧张地敲响大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门童,游长海简单地说明身份和来意,将信交给他。
他大步跑回去通报。没多久,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开门。
“表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李火喘着气,请游长海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爹娘都在家等你的,但村里突然出了点事,把他们叫过去了,就离开了今天这么一小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他和游长海说话的时候不像在和自己的表弟说话,反而像在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处处透露着恭敬。
李家宅子不小,房间长廊,花园水池样样不缺,游长海在经过一个拐角处时甚至还嗅到了臭味,是养牲口的才有的味道,顺着风吹过来,气味隔着几面墙,很淡。
李火把游长海带到一个单独的小院落,他圆鼻厚唇,一笑起来,显得格外憨厚。
“表弟,你住在这个院子就好,都提前收拾好了,你没来的日子,每天都有下人打扫,没有一日怠慢。”
他全力描述着家里对游长海到来的重视,表明家里并没有轻视游长海的意思。
游长海第一次与他见面,没摸清楚他是什么性格,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表哥费心了。”
说完,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精致包装好的盒子:“这是给表哥的新婚礼物,还希望表哥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就是送块石头我都开心。”
二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好一会儿。
游长海暗示李火可以去忙自己的事,可李火坚决不愿做出把客人丢在一旁的事。
煎熬了不知道多久后,李村长夫妻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看见李村长小跑着进来的那一刻,游长海仿佛看见了中老年版李火。
真不愧是亲父子啊。
三人又是一阵寒暄。
若非游长海坚持说自己已经辟谷,他们一定会坚持一起吃顿饭。
把人打发走后,游长海狼狈地趴在桌上。
姑姑一家热情得有点太过了。
不过,刚刚聊了那么多,他们却始终没有提起游家其他人。
游长海估计,这次的喜酒只有他一个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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