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立马响起了几声兴奋的“呜呜”声。
白虎也属凶兽,可这几声一点没有凶兽该有的威严, 而是又娇又软,时绫怎么听都觉得耳熟。
于是低声唤道:“萤虎?”
话音落,白虎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灰眸莹莹如星,眼中欣喜难抑,又伸舌来舔他的脸颊,舌头上的小刺惹得他一阵痒意。
时绫见状忙掩住它的嘴,白虎也很听话地乖乖缩回了舌。
举目四顾,确是凡间无疑,心中虽喜,但还是疑惑发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萤虎还未化为人形,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只能向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时绫看去。
可时绫拧着眉头仔细看了许久,除了荒山,其余什么都没见着。
时绫捧着这颗大脑袋,神情也不禁严肃了起来,“莫不是你又闯了祸,被贬下来了?”
萤虎眼皮耷拉下来,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贬怎么都好说。
“是你贪玩偷跑来的?可灵界不是有结界吗?如何……”
“孽畜!”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苍老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厉呵打断了他的话。
时绫循声望去,正是萤虎方才所示的方向。
只见一位衣衫破了几个大洞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赶来。
“老蘑!”时绫惊喜地喊了一声。
老蘑额间汗珠涔涔,脸晒得通红,没理会他,继续声如洪钟地指着萤虎的脑门骂道:“孽畜啊孽畜!让你伏着我走,你却自个跑的比野狗还快,真是累煞老夫我了!”
闻言萤虎不甘示弱地起身迎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老蘑晃晃脑袋,伸出胳膊瞪着眼睛不屑道:“来来来,你咬,你咬!”
时绫也跟着起身,想要制止,老蘑说完却一个闪身躲来了他的身后。
萤虎见了时绫又是一副面孔,可怜兮兮地甩着尾巴蹭了过来。
“只有你能治住这孽畜。”老蘑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像是累极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变出一把蒲扇龇牙咧嘴地扇风。
时绫也跟着坐了下来,正欲开口说话,老蘑又气愤地将蒲扇狠狠扔在了地上。
“你瞧瞧这地能待吗,快给我晒成蘑菇干了!都是那个坏到骨子里的牡丹仙,你可知她贬了多少无辜小仙与精灵?”
看着老蘑义愤填膺的模样,时绫愣愣地摇了摇头。
“足足有二百啊!”老蘑伸出两根手指,气得吹了吹胡须,“仗着自己是大仙,修为高了那么点,就在灵界肆意妄为,长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说能对这么多花精心生厌恶,不找自己的毛病,反倒在这戕害同族!恶毒至极!”
听老蘑的话,时绫心中毫无波澜,明知不公也无力抗衡,灵界一些德高望重的年长大仙平日都要给牡丹仙三分薄面,何况他区区一个小花精。
老蘑捡起蒲扇抬头就见他这副无精打采淡漠的模样,以为他病了,赶忙探了探他的额头。
“绫绫,你怎的毫无怒意,莫非是病了?”
时绫摇摇头,“气又能如何?”
话落,老蘑哑了声,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你说的对,不能气,不能气,我得多活几万年,亲眼看着这个牡丹仙遭报应!”
“那老蘑,你和萤虎是如何来到凡间的,结界不是只有大仙子才能解吗?”时绫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蘑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得意地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我老蘑是谁?几万年的蘑菇精,一个小小结界不在话下。”
时绫挠挠头,“你不是找了帮手?”说完头顶就被蒲扇拍了一下。
老蘑脸色一变,咳了一声,说:“知道还问!”
“我以为是梦……”
“若说是梦也不算错,我在古籍上学了入梦之术,头一回有些生疏,话都没说清法术就失效了。”
时绫抓住了关键,很是惊讶,说道:“头一回?老蘑,你入了多少回我的梦啊,我怎一点也记不得。”
“还能有几回,两回都差点耗尽我的修为!”老蘑说完有些心痛地“啧啧”两声,他虽是几万年的蘑菇精,但天生懒散,终日昏昏欲睡,灵力和修为皆不高深。
“头一回只是先给你吃个‘定心丸’不记得也无妨,而且这孽畜整日缠着老夫要见你,尖牙利爪的,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它的折腾。第二回是我找到了帮衬,入梦告诉你一声,想让你有点准备,别到时激动过了头。”
“不过看你这副样子……”老蘑捋捋胡须打量着他,“绫绫,你是不是担心回了灵界再被那个牡丹仙给欺负?老蘑我啊,早就想好了,回去后你就住在我那个那个……”
老蘑冥思苦想半天,最后猛地一拍脑袋,“对对,树洞里,里面可宽敞着呢,几百年都没有一朵花路过,不会被发现的。”
本以为时绫会像以往那样眸子里闪着光连连点头,没成想非但看不出高兴,反倒苦着张脸不说话。
人老珠黄,眼神不太好,老蘑半眯着眼睛凑近一看,顿时惊了一下。
“哎呦!小绫绫你这眼睛怎么肿得与花苞一般大!莫不是喜极而泣了?我们这不是来了吗,快别哭了,一会哭瞎了以老夫我如今的修为八成是治不好的。”
老蘑话音未落,本安静趴着的萤虎闻言立马担忧地凑了过来。
不问还好,一问时绫鼻头一酸,无处倾泻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不一会脸上便满是泪痕。
毫无征兆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把老蘑吓了一跳,忙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急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是,若是老夫解决不了就让那个小子来,他倒真有点本事,此番能破开结界下凡还多亏了他。”
时绫平复心绪,将如何认狼妖为师,以及狼妖是如何被抓走的缓缓道来。
老蘑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扳过时绫的身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无半点伤痕后才放下心来。
他是看着这个小茉莉花精长大的,深知其性子,自是对他所言深信不疑,只不过有些诧异罢了,活了几万年,还从未见过会口吐人言,甚至还会法术的兽人。
“被魔界的人抓去了?”老蘑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继续道:“魔界的人闲来无事抓他作甚?莫不是魔界的逃犯……不对,魔界何来逃犯一说,本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真教了你法术?”老蘑又问道。
时绫用力点点头,“是生灵之术,那日一早我醒时,手心竟生出了一朵小白花。”
老蘑眼睛一亮,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好啊,我本以为你灵体特殊,几次渡灵力助你都皆无果,没成想,你那师父还真有两下子!花呢,快给老夫瞧瞧。”
时绫垂下脑袋,“花……花在师父那,一同被抓走了。”
说罢抓着老蘑的衣袖,问:“老蘑,魔界怎么去啊?”
听到魔界二字,小老头本喜笑颜开的脸顿时一沉,“你要去魔界?”
时绫坚定地点点头,“是。”
答完头上又被老头手中的蒲扇轻拍了一下,“糊涂了?魔界有多凶险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的小花精去了可是会被魔兽吃的渣都不剩!”
看着时绫那张可怜兮兮毫无血色的脸,他又于心不忍,长叹一口气,语气好了不少。
“就算你要去,也得先学好法术,一个生灵之术能派上用场吗?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跟谁学啊?”
“……”
老蘑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跟……跟……”他眼神防备地四处张望,压低声音道:“我本以为你生来如此,古籍上像你一样不通灵力法术的精灵也有不少,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只是灵界和那群蠢花仙不行。”
“总之先回灵界,既然能破除结界,老夫便替你打探打探灵界之外的师父。”
老蘑揉了揉他的发顶,将他从地上拉起,“别苦着脸了,你不是说和你师父痛意相通了?如今可还疼?”
时绫抬手抚了抚胸口,摇摇头。
老蘑:“那便无碍了,想来只是被关了起来。”
老蘑的一番话让时绫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只要狼妖不疼了,也没再受伤就好。
“快回快回,这破地儿老夫再也不会来了。”老蘑边扇风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青白玉佩。
玉佩通透水润,花纹也精美,青绿二色过渡自然,他从未在老蘑身上见过此物。
察觉到时绫探究的目光,老蘑也没藏着掖着,解释道:“这玉佩是帮我破结界那小子的,厉害着呢,往那结界上一放,被几个蠢仙吹得天花乱坠的结界直接开了个口!”
话落老蘑欲默念法术,一旁的时绫却突然出声道。
“老蘑,还不能走。”
老蘑狐疑地看着他。
时绫指向身后不远处的山洞,“这些日子,我和师父住在洞里,靠着里面的水鱼才没饿到,如今要走了,我得同它们说一声……”
一旁的萤虎听到是时绫住过的地方,还没等说完立马兴冲冲地跑去了。
洞口只有进时的脚印,说明那五人还在洞里没出来,想到闪着寒光的斧子,时绫心下一沉毫不犹豫也跟了进去。
“你俩想累死我这个老蘑菇是不是!”老蘑大喊一声,无奈只能捶着腰缓步跟上。
来不及生火,山洞漆黑一片,除了萤虎发光的眼睛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身后的老蘑刚踏进,手中的玉佩如明月般蓦地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山洞。
来不及惊叹玉佩的奇特,时绫站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压低声音唤回萤虎,“萤虎,回来!”
山洞中充斥着时绫身上的气息,萤虎贪婪地嗅着,摇着尾巴颠颠地向时绫跑去,因为跑得急,还被绊了一下。
萤虎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回头望去,只见地上整整齐齐放着五把斧子,有一把的斧柄歪了,想来正是这把害得它差点丢了面子。
怒气冲冲的萤虎冲上前三两下便将斧柄咬了个粉碎。
“好了好了。”时绫蹲下身摸摸虎头算作安抚。
萤虎的叫声不小,不论他们在山洞何处定都能听见,可为何连个人影都未见到。
五人也深知只有拿着斧子或许才能打得过“怪物”,不会傻傻地将斧子扔下手无寸铁地走向深处。
咕噜──
一个个小脑袋缓缓从水里探出头来,先是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老蘑,而后又看向正在时绫怀中委屈的萤虎,随即欢快地冲时绫挥了挥胸鳍。
时绫点了一下最前面的鱼脑袋算作回应,轻声问道:“你们见到进来的那五人了吗?”
鱼儿们缓缓点了点头。
“那他们身在何处?还在山洞里?”
水鱼呆呆地愣了半晌,一举一动出奇地一致,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紧接着同猛兽一般张大了嘴,嘴里即刻冒出密密麻麻的尖牙,每颗都沾满鲜红的血水。
“哎呦,吓死老夫了!”老蘑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绫绫你看看你,还是老样子,竟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玩。”
见状萤虎欲上前比试一番,被时绫拦住后又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蹭。
时绫倒是并不害怕,如今它们生出了尖牙足以保护自己,他也能稍稍放心了。
没问出五人还在不在山洞,他心依旧悬着,不再磨蹭,凑近了些,细声道:“我今日便要离开,日后怕是不能时常回来看你们。”
它们头一回没给予他回应,只是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慢慢潜入了水底。
过了许久,无论时绫说什么都不见有鱼冒出来,甚至连个水泡都没有。
在老蘑的催促下,时绫最终不舍地起身。
正欲转身离去之时,一条鱼儿自水中跃出,口中还衔着一串暗暗泛着柔光的粉白珠串。
鱼儿双目炯炯,定定地看着他。
时绫有些意外,轻声问道:“给我的?”
鱼儿衔着珠串,只得轻摆鱼尾回应他。
时绫本不想接,可见它拼命仰着头,似不接就准备一直这么仰着,犹豫片刻,他还是将其接下。
珠串入手温润,隐隐透着一丝凉意。他当着它们的面将其戴于腕上,细白的手腕被珠光衬的更是惹眼。
时绫抿唇轻笑道,“多谢,我很喜欢。”
说完,鱼儿纷纷游近蹭蹭他的手指,紧接着本清澈见底的溪水,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涸的河床,草木枯黄,仿佛干旱多年。
时绫怔愣在原地,恍惚一瞬,若不是手腕上还带着正滴水的珠串,他甚至以为方才所见都是一场幻境。
灵界之中,雾气缭绕,花海如潮。
老蘑站在两边都是各色花朵的小径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青白玉佩,玉佩上隐隐有流光游走。
他低头狠狠亲了一口,面脸喜色,说:“这玉佩用处太大了!省的咱躲躲藏藏,这下直接到家门前了!”
说完,老蘑抬起头,看向时绫,眼中带着几分关切:“绫绫,你真不去我那住?”
时绫知道他是好意,可那树洞他实在是睡不惯,“老蘑,我回到灵界一事只有你、我,还有萤虎知道。况且,我这向来素净,少有人来,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尽量不出门了。”
老蘑叹了口气,自知劝不动他,只得点点头,“我回去就去问问那些地精老友,看看三界之外有没有厉害点的仙者收徒,争取早日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时绫闻言,认真道谢:“今日能从凡间而归,还要多谢……”
“哎。”老蘑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客套了,谢谢谢有什么好谢的。”说完,他转身缓步而行,身影逐渐隐在雾气之中。
老蘑不拘小节的性子他早已习惯,目送老蘑离去后,时绫转过身欲推开门,才发现萤虎还在一旁乖巧地坐着。
时绫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问:“你想与我同住?”
萤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拼命点头。
“不行。”时绫毫不留情地拒绝。
“呜呜呜……”萤虎抽泣着,在地上撒泼打滚,四只爪子在半空乱蹬,又猛地扑过来咬上时绫的裙摆不松口,任凭时绫怎么拽都拽不开。
时绫没了法子,只得好声好气地同它商量。
“你若是与我同住,花园的精灵定会四处寻的,到时若是找到这来了,你就又要见不到我了。”
此话一出,萤虎动作一滞,过了片刻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松开了嘴,上前吮了一下他的手指,随后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送走萤虎,时绫松了口气,环顾一圈,院子里依旧是熟悉的样子,本以为一些生来病弱的花会蔫死,没成想竟然开得更旺盛了。
他推开门,木门发出一声熟悉的“咯吱”,入眼的便是一张简陋的木桌。
桌上牡丹仙砸碎的茶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放在柜里的另一个。
时绫不禁皱眉,可除了木桌上多了茶盏以外,其余陈设都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或许是老蘑放的。
时绫想着想着走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在了床塌上。
“啊!”
还没坐稳,屁股下忽地传来一道男人痛苦的哀嚎,时绫吓得当即站了起来。
一转身, 时绫并未看见男人的真容,床塌对他来说躺着甚至还有余下,可对于男人确是小了点。
除了脚露在外, 其余都让布被盖得严严实实。
时绫起初有些害怕,以为是哪个花精或是小仙趁他不在时强占了他的屋子,若是见到他回来,难保不会向仙子告发。
可仔细嗅了嗅,并未闻到有花果树木之气。
看来男人是外来之人。
虽然还是有点点怕, 但为了守住自己的小木屋,他随手抄了一个木棍,壮着胆子去掀布被的一角。
然而第一下没掀开,时绫怔愣地眨了眨眼, 放下木棍,不信邪地两手一起用了十足的力气向后拉。
奈何拉了半天布被依旧纹丝不动, 时绫这才发现是布被下的男人正在与他较劲, 死命拽着两个被角。
时绫累得气喘吁吁, 被下的男人却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又闷又细碎, 像是想忍却没忍住,整个床塌都轻颤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紧接着男人轻咳一声, 刻意夹着嗓子, 依然带着难以压制的笑意, 问道:“哎, 你且猜猜,我是谁?”
时绫:“……”
见他不答,床上之人也不恼, 而是契而不舍地继续发问:“这些日子,你日日夜夜有没有思念过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子?”
男人声音轻佻,似有调戏之意。
看着床榻上布被所遮盖的高大身形和相似的语气,时绫不免想起抓走狼妖的那个黑衣男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捡起木棍,不由得将其紧握在掌中。
“为何不理我啊,只让我一人自言自语,太狠心了吧!”男人裹着他的被在床上打滚,“我心里可是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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