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睁开眼,从玻璃的反射里看他,声音很低:“我没怪你。”
颜骏风的脸颊肉抖了下,身上的气势更冷了。
岑林拦了辆出租回家,芳林苑太偏,他回到家快十二点,余额现在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三十。
意料之外的是,客厅的灯是亮的。
霍听回来了?
岑林算了下日子,好像就是这两天。
“霍听,”他换着鞋,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你回来了吗?”
没人应。
他以为霍听在楼上,没想到一走进去,霍听好好地坐在沙发上。
霍听抱着手臂,身上衣服都没换,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怎么不先洗个澡?”岑林问。
岑林放下包,喝完水,霍听依然没声响。
他走过去,坐在霍听旁边,打量对方的表情:“表演哑剧?”
霍听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岑林今天在阳光下跑了一天,晚上还吃的火锅,身上的味道别提多难闻,尤其是和霍听靠在一起,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清香,岑林更觉自己臭。
“我先洗个澡去。”他站起来,手臂被拉住了。
岑林低头疑惑地看他。
霍听抓着他的力道不重,是很轻易可以挣脱的力道,他的大拇指指腹揉搓着岑林突出的腕骨,灯光从他的头顶切下去,在他的眼下割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岑林直到这刻才意识到,霍听生气了。
但霍听的语气听起来却是截然不符的轻柔,“今天去哪了?”
诡异的,岑林心头一毛。
霍听结束综艺拍摄,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
他特地没有和岑林说自己回来,没有让对方隆重地迎接自己,想着给对方一个惊喜。
虽然他不确定岑林会不会喜欢这个惊喜。
但是他们最近没有在尬聊了,微信上每天可以说很多话,霍听认为这是一个好的信号。
飞机落地,霍听的手机立马跳出岑林的新消息,是一张火锅店的图片,他放大看了细节,除了冒着烟的火锅和一桌的配菜,一条肌肉流畅的小臂误入镜头。
霍听见过岑林的朋友,那人身形纤瘦,没有这么有型的肌肉。
岑林今天不是和这人一起,他又认识了新的朋友。
像是有人往他身体里倒醋,霍听胃里一阵反酸。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他接近十一点到家,家里居然空无一人,而手机上一条迟回的解释都没有。
他不在家的日子里岑林每天都是和别人鬼混到这么晚回来吗?
他们会在外面做什么?
今天是吃火锅,明天呢?
他还会是“最重要”的吗?
霍听坐在沙发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耐心即将耗罄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路边的灯光随着打开的大门涌进来,黑暗的客厅被照出一丝微弱的明亮,有人在玄关处换鞋,发出窸窸窣窣的很可爱的声音,随后墙上的灯光被打开,白灯如昼,霍听眼睛一痛,那人的声音清亮而悦耳,叫他的名字,说:
“你回来了吗?”
霍听闭上眼,他感受到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松动了。
他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了,可是一看到岑林,另一股委屈的情绪从心底蹿了出来,他又开始气。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效果不好,岑林还是发现了,开始对他防备。
“和朋友爬了个山。”
岑林边说边动了下手腕,要把手抽出来,霍听眼神一暗,更用力攥紧,往自己身前一拉。
岑林跌坐回沙发上,另一只手情急之中随便撑了个地方保持平衡,手心触感又硬又软,他这才发现他撑在霍听靠近根部的大腿上。
“你躲什么?”霍听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岑林抬起头,撞上霍听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心口猛地砰砰跳起来,有点热,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或许是他们许久未见,一上来就是这么近的距离,谁都没法对霍听这张脸无动于衷。
“没躲呀。”岑林避开他的视线,只敢看他线条漂亮的下颌,“你怎么了。”
霍听探寻的视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他身上,良久,才说话,“哪个朋友?”
这个姿势下,岑林的腰一直被迫挺着,有些难受,他又想起来,霍听没让,两人暗地里使劲,岑林不敌,一下子撞到霍听怀里去。
霍听被他这一砸,怒火灭了一半,双手改成揽住人的腰,揶揄道:“知道自己做错了来投怀送抱?”
“啊?”岑林没听明白,不过他也没纠结,顺势把霍听抱住了,这下好了,腰舒服了。
霍听下巴一抬,指了指墙上的钟,“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二点了,今天是回来迟了,他没当多大事,和霍听解释,“我给你发照片了呀,火锅嘛,边吃边聊就会很久,很正常。”
他这个态度,完全没意识到错误,霍听气得咬他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岑林被咬疼了,“啊”了一声,捂着脖子,脸没控制住拉了下来。
“咬我干嘛?”他手上摸到印子了都,这是干什么啊,刚刚不还好好的。
他还不高兴了?
霍听忍不了了,松开人,怒道:“咬你怎么了?我不能咬?你不知道我今晚回来吗?还和别人出去玩?”他把手机往人面前一递,指着上面的一条胳膊,问:“这人是谁!?”
岑林被他吼得耳朵直突突,往后挪了一点,他现在一点也不热了,也不想再靠近霍听。
“我朋友的朋友。”岑林言简意赅,“不熟。”
霍听喉间滑动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岑林确实没说实话,那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和霍听说颜骏风的事,霍听心思重,气量小,他不想给自己惹事。
两人对瞪了一会,互相想找对方的破绽。
岑林说完这句话似乎就不打算再说了,一点没有认错的意思,霍听气不过,故意阴阳怪气他:“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有没有当小情儿的自觉?别人都知道哄着人,你不仅不哄,每天还变着法儿的气我!”
霍听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岑林飞快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这事确实是他不对。
霍听没冤枉他,他这个小情儿是当得不够格……不对,岑林目光定了下,慢慢掀起眼皮,道:“别人是谁啊?”
霍听就随便一说,他哪有什么别人,故意板着脸,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岑林不说话了。
他想,霍听不会还有其他小情儿吧?会吗?不会吗?
他心里头顿时有些乱,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拿着和其他人比较,因此他现在分不清他是因为霍听踩着他线了所以他不舒服,还是其他的什么。
岑林看到放在玄关的包,里面有霍听送给他的相机。
他还是退了一步:“别生气了。”
“我和斯文,就是你在宠物医院看到的那个人,我们约着去爬山,我去拍照,他去找灵感,碰到了他朋友,三个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爬山就是要很久呀,而且我们不熟悉路,我拍照还要花很久,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下来的时候就很晚了,吃个饭就更晚了。”岑林顿了下,说:“我不是给自己找理由,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
“我会和别人一样的。”他看着霍听。
岑林说的很清楚,态度也好了很多,但霍听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岑林。
他故意端着姿态,说:“别人在这个时候已经主动献身了,你就只会动嘴皮子。”
岑林定定地和霍听对视两三秒,突然向他扑过去。
霍听始料未及,下意识接住了他,唇间已经灵巧地钻进了一条柔软的舌。
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岑林捧住了他的脸,不容他拒绝的姿态,舌尖勾住他同样的部位,口允吸着,扌兆逗着,霍听耳朵烧红,身|下渐渐有了反应,他反客为主,腰部一个用力,将岑林压在身下。
两人的唇部短暂的分开,一条显眼的银|丝暴露在两人的视野里。
霍听脸上的讶异还没完全消退,神色有些怔愣。
岑林面色红润,是亲出来的血色,唇上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他们谁的涎液。
岑林忽地抬头,“啵”的一声,亲在霍听的嘴上。
霍听:“你……”
岑林再次抬头,亲。
“岑……”
“不许……”
霍听用力摁住岑林的肩膀,他剧烈呼吸着,像是羞又像是恼。
“我说不许亲了!”他咬牙道。
岑林:“你说要献身。”
霍听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为什么他依然不满意?
“……”
“到底要不要。”岑林问他。
霍听说不出话,岑林又要勾头亲他,霍听狼狈躲开,岑林亲在他的唇角。
“够了!”霍听怒道,岑林是故意的,他又故意气他。
岑林安静地躺在霍听身下,他不再亲了,两人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看上去都不向表面那么平静。
“不要我去洗澡了。”岑林说。
“你敢。”
岑林无言了,两人分坐在沙发两边,气氛逐渐冷了下来。
他觑了霍听一眼,霍听脸色十分差,他可以理解霍听的气愤,但是他不能理解自己的。
他在生气什么?
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向数字一,沙发上的两个犟种没有一个想先低头的意思。
岑林看到霍听眼下的乌青,他觉得霍听至少有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他一点没有当小情儿的自觉。
他这是在干嘛呢?他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霍听给他的?他有什么资格和霍听怄气?
霍听有几个小情儿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管得着么?给他送了个相机又能代表什么,什么都代表不了。
这个牌子的相机全世界多到数不清,霍听可以送给无数个岑林。
岑林觉得他想通了。
他主动走过去,贴过霍听的长腿,挤着人坐下了。
“我错了。”岑林说:“以后不会再犯。”
霍听惊讶了一瞬,他以为,以岑林的性子,今晚他俩得通宵,他本来都快把自己哄好了,没想到岑林先来和他认错了。
岑林终于在意他一点了吗?霍听有些激动,但他面上不显,故意端着:“你错哪了。”
“……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霍听又惊讶了,岑林悟性什么时候这么高过?他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倒是。”
岑林跟着笑了笑。
霍听眯了眯眼,趁机提要求,“以后不许再故意气我,出去要和我报备,有谁都要告诉我……”
他把当下能想到的都提了,岑林无一不应。
霍听高兴坏了,抱住人,吻在岑林的发顶,很轻的一下,除了他无人发觉。
“这样才对。”他说。
岑林“嗯”了一声,脸朝下埋在霍听的衣服里,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第二天醒来,岑林整个人的兴致不高,他一直在想昨晚和霍听的对话。
霍听的心情倒是非常好,他昨天睡得也很快,岑林一个人烙煎饼烙了许久。
岑林藏的很好,没有让霍听发现他的情绪。两人一起吃了午饭,霍听甚至有闲心拉着岑林去不远的人工湖散步消食。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清蓝的湖面荡起点点涟漪,一切都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
岑林被霍听拥在一颗粗壮的树后接吻。
霍听紧紧地压住他,霸道的、激烈的、温情的,舔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岑林微睁着眼,眼底有一层被逼出的水色,他看着霍听投入的表情,在想,“别人”是不是也要这样——
一边承受霍听火药桶一般的情绪,一边沉溺无法抗拒的亲昵。
他本来决定了的,顺着霍听就好了,成为霍听想成要的样子,成为那个“别人”。
但是此刻,他落寞地发现,他不想,不想和别人一样。
下午两人午觉起来,霍听把岑林抱在怀里,一起看新剧本。
是曹导六月要开拍的新电影《余燃》,霍听要争取的角色是男二号,王宇。
虽是男二,但戏份和男主差不多,是贯穿故事始终的重要配角。
他是一个钢琴天才,因为平生遭遇和不得志,将一切宣泄在无辜的男主身上,最终做了错事,被男主送入监狱。
一般阴暗的人都会有一个失败的原生家庭,这个角色也不例外,大体可以概括为——失责的父亲,发疯的母亲,和脆弱的他。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从岑林的角度看,王宇努力上进,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缺少了一点运气,而这点大多数人都没有的运气,对如此心高气傲的王宇来说是致命的。
看到王宇的结局,岑林非常惋惜。
他身后的霍听却突然笑出了声。
岑林要回头看他,霍听掰过他的脸,没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
王宇的很多经历,和他太像了。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尖锐的、扭曲的,最终化为一片黑色的浪,将他淹没。
霍听怀疑是他最近太闹腾,周晔故意让他接这个角色来整治他。
胡思乱想之际,岑林低低的声音响起,叫他的名字:“霍听?”
对方反应奇怪,还不让他看,岑林有些疑惑,还有一点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担心。
霍听没应,用力地箍住眼前的人,岑林的温度让他渐渐放松下来,霍听感觉到那片窒息的海浪从眼前退去,他从回忆里挣脱,只能感受到眼前的人。
“说——”他咬住岑林的耳朵,“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霍听咬的不重,岑林不疼,但他的话语像一道惊雷,让岑林震惊,体内涌起一股持续不断的麻意,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不听话。”霍听转而重重地咬上他的脖颈,“你的位置呢?”
岑林猛然惊醒。
他张了张嘴,神色无比复杂,“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后来的几天,为了贴合角色,霍听不再吃饭,只喝水。他身上的肌肉太明显,需要减重。
霍听不再和岑林胡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钻研角色。
他非常努力,岑林看在眼里,发自内心的佩服他。
当一个人用心做一件事时,他是在发着光的。
岑林不再琢磨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整个人不可控制地被霍听吸引着。
更让他心颤的是,霍听每天起床前,都会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深吸一口气,仿佛岑林是他生存必需的养料。
每当这个时刻,岑林就会感觉到胸口的塌陷。
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与曹导见面的前一天,岑林睡完午觉出来,看到垂首坐在地板上的霍听,心底咯噔一下。
午后的阳光刺眼,将他分成阴阳两个部分,像一副沉默的黑白画。
岑林没见过这样的霍听,这样颓废的、没有生机的,一点不像是霍听。
像王宇。
岑林知道霍听成功了,他现在非常像王宇了,但是他莫名不喜欢这样的霍听。
他故意发出很重的声音,霍听成功被打扰到,睁开眼,瞳孔又黑又深,细看却是一片虚无。
岑林又是一阵不舒服。
刚要说什么,霍听先开口,道:“你想不想听我弹钢琴。”
“你会钢琴?”岑林从来没听他说过。
霍听没答,坐起来,拉着岑林往二楼去。
他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灯光被打开,角落立着一个优雅的大家伙,霍听掀开盖在其上的绒布,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他伸出手指,将琴键从左到右抚过,瓷白的琴键在他脸上反射出一层朦胧的光,霍听垂着眼,看上去离岑林很远。
岑林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霍……”
“你有想听的吗?”霍听问他,“不过我很多年没弹了。”
岑林摇摇头。
“那我随便了。”
话罢,霍听的指尖落了下去。
琴键沉入深渊,低缓的旋律缓缓释出,眼前霎时浮现一块望不见尽头的海,透着无边的孤寂,左右手交叉而过,形成让人窒息般的回声,气氛压抑到顶点之时,节奏猛然加强,仿佛绝境之人最后的呐喊,数秒后,旋律音逐渐稀疏,一切像是坠入海底,全部消失,深埋。
一曲终了,岑林内心震荡,久久无法言语。
霍听嗓音很低,显出有几分喑哑,平静地问:“你觉得我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
岑林想,如果霍听拿不到的话,那就没有人可以拿到了。
“你一定可以。”他很认真地说。
霍听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个笑和以往岑林熟悉的带着强烈的嘲讽、玩弄的笑不一样,是一个很干净、很纯粹的笑。
胸口一麻,像是有虫子在他的心上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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