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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往深咎(糠木)


杨雪梅那阵子每天去工地喊人偿命,没人理她。那年冬天,她晕倒在雪地里,一查,乳腺癌晚期。
麻绳专挑细处断。
霍听眼里的世界一直是这样。
霍听每天在学校、工作室、家教点、医院连轴转,他忙得脚不着地,更别说关注别人。
岑林从那次演出后来工作室来得很勤,一周两三次的频率,每次来都穿得漂亮又惹眼,花蝴蝶一样,还带一堆吃的过来,笼络所有人。
霍听忙,有时能撞上他有时不能,撞的时候他就当这个人不存在,眼观鼻鼻观心练自己的。
他看出来好几次岑林想和他搭话,都被他用高超的技巧躲过去了。
——或许也没有那么高超,岑林应该是察觉了,因为他不再主动靠近霍听。
他每次一过来先从冰箱拿一瓶饮料,里面是各种带颜色的甜水,全是岑林买的,他自己喜欢喝,乐队的人也喜欢,然后和人插科打诨一番。
乐队练习的时候他就大爷似得窝在沙发里,——他的太子专属宝座,咬着吸管,高深莫测地盯霍听。
霍听一开始被他盯得不自在,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乐队其他人都是粗神经,硬是没发现他俩不对付,只以为他们不亲近。
自从首场演出结束大获成功后,他们乐队收到不少酒吧的邀约,霍听太忙,不能场场都去,但是他却是四个人里人气最高的。
圣诞节那天,他们乐队有三场演出,霍听给学生提前放了假,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赶上最后一场。
他背着吉他包,为了赶时间,临近酒吧街时走了条小路。
路口光影的交界处,模糊地显出几个人形。
霍听脚步顿了一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在即将踏入灯光下的最后一刻,被人猛地拉住吉他包,一下子又拖回黑暗里。
“……”
霍听脚下踉跄两步,背靠着墙,一只手护在吉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斤斤,好久不见。”带头的那人说道。
他留着一头半长的发,细碎的额发遮住两颊,七年没见,两人都长开了,但是霍听还是认出他了。
小时候十里八街有名的小霸主,无父无母,跟着奶奶生活,被惯成了这副鬼德行。
他从小就排挤霍听,杨夏荷骑着电瓶车从老旧的城区穿过,载着他去学钢琴的时候,戴成和一堆皮猴就跟在他们后面跑,喊:“野鸡变凤凰咯!”
儿童声音脆,像一个天然的喇叭,方圆十公里外都能听见。
一群没上过学的小孩,哪会这些词,都是从大人那学来的。
霍听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攥紧妈妈的裙子,感受到杨夏荷衣服下紧绷的躯体。
杨夏荷一个离异的女人带着他住在这里,街坊的闲言碎语快淹没这对母子,但是杨夏荷从没表现出来。
她只是每天神经质地和霍听说,你是最有天赋的宝宝,你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我们娘俩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斤斤会带妈妈过上好日子的,对吧?
霍听每次都说对。
他们在那里生活了五六年,戴成也欺负了霍听五六年,霍听基本不理他,不幸被堵住的时候就装聋作哑,一味挨打。
他不是不敢反抗,他曾经反抗过一次,带着一身伤回来,杨夏荷看到他当场尖叫出声,拿着扫帚打他,问他为什么年纪轻轻不学好,问他她每天这样省吃俭用是为了谁!
她那天气得晕了过去,霍听从此再也没有反抗戴成了。
戴成他们见他只知道抱头躲起来,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理他了。
直到四年级的时候,有人把杨夏荷前夫的床照贴满了整条街,照片上亲密抱在一起的,赫然是两个男人。
霍听回家那天,邻居的奶奶告诉她,杨夏荷看到照片跑出去,被车撞死了。
母亲的偏执和病态早有所征兆,在同恋性这个名称还不普及的年代里,霍听已经从母亲的嘴巴里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杨夏荷是农村里出来的舞蹈家,全家人用尽一切托举她,她漂亮有野心,却爱上了小镇上国标班里的帅男孩,不顾父母反对,不顾妹妹哭闹,在最鼎盛的时期陷入爱河,怀了孕。
她当不了白天鹅了。
从此她再也没有回去过,但她也不后悔,直到月子里,有人将丈夫和另一个男人的床照送到她面前。
她离婚,最开始的一年浑浑噩噩,是霍听惊人的音乐天赋救了她,她枯竭的人生从此有了盼头。
她一个人将霍听抚养大,过了既痛苦又庆幸的十年。
第十一年,照片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噩梦从未消失,她发现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她逃不了,她崩溃了。
“梦还没醒呢?”
戴成恶意地看着他,手探向霍听的吉他包,被一把拍开。
他攥了攥被拍疼的手背,面色阴冷下来,“不弹钢琴改弹吉他了?”他扭头问后面的小弟,“吉他能去国家大剧院吗?”
小弟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大剧院,但是他看得懂表情,“去茅坑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起来。
霍听除了戴成要碰他吉他的时候有过反应,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正在被侮辱的人不是他。
他们笑够了,戴成眼珠一转,又说:“听说你最近参加了一个乐队,很受欢迎啊斤斤。”他靠近,视线在他的吉他上流连,“挣了不少钱吧?”
乐队还在初期,都是免费演出,求着人家给他们舞台,不挣钱。
霍听没说话,他又说:“你待会有演出吧,这样,你给我一千,我就让你去。”
霍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他们。
他放下吉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说:“我赶时间,一起上吧。”
戴成揪住他的领子,“你装什么清高!你还不是gay的儿子……”
霍听一拳挥了出去。
戴成猝不及防,躺倒在地,他抹了下嘴角,指间一片血色,“你找死!给我打死他!”
四个人全围上来了。
霍听看起来瘦,但是他做过不少体力活,身上的肌肉不比这些不务正业的瘦猴少,他力气很大,一对多也不见颓势。
戴成见状,偷偷从地上爬起来,去摸霍听的吉他。
霍听的注意力被眼前的人牵制住,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戴成把霍听的吉他举起来,大叫:“霍听!”
霍听瞳孔一缩,所有动作停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戴成,那目光,竟然让戴成心慌了下。
他强装镇定,说:“我不要钱了,你给我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叫我声爷爷,我就放过你。”
霍听冷笑,“你怎么不把自己挂墙上。”
戴成气极,一挥手,“给我打!”霍听正要出手,他作势把吉他往地上砸:“你敢动试试!”
霍听竟真的不动了。
小弟们对视一眼,拳脚并出,狠狠出刚才被压着打的恶气。
霍听没和小时候一样蹲下,他站在那里,只有在他们要碰到他的脸时伸手去挡。
这场单方面的施暴没有持续太久,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白羽绒服,里面是一件蓝色的卫衣,胸前有两只凑在一起的小熊,像一个误入凡尘的花仙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暴力血腥。
花仙子很快回过神来,他大喊霍听的名字,炮仗一样冲过来,瞬间的冲势把围在霍听面前的人全推开了。
霍听低头,发现花仙子长着岑林的脸。
“干什么!”岑林护在他身前,一只手举着手机,声音发紧,“我报警了!”
他和自己靠得太近,后背死死压着他的前胸,霍听不舒服地动了下,岑林没发现。
因为他在紧张,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恶性事件,别人碍于他的身份,不会招惹他,就算有不长眼的,也都被颜骏风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理掉了。
有两个人明显露怯了。
“快滚!”岑林说。
戴成可不吃这一套,吼道:“他要真报警早就报了,给我打!”
岑林被他说中了,他不敢报警,他只是吓唬人,他怕警局找上他妈。
几个人再次靠过来,岑林瞪眼企图喝退他们,没用。霍听感觉到他在发抖,要把人推开,岑林死死压住他了。
拳头即将落下的时候,岑林背过身去,以一个绝对的保护姿态,抱住了霍听。
那极限的一秒,岑林感觉到脸颊擦过一处柔软,还没等他想明白,耳后一道劲风袭来。
岑林闭上眼等待想象中的疼痛袭来——没有。
他听到紧贴的胸膛传来一声闷哼。
是霍听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对方的拳头。
岑林一愣,霍听借此把他推开,借着夜色的遮掩,另一只手作拳凶狠地挥了出去。
那人“啊”地一声头朝下倒了下去。
岑林完全傻眼,看着霍听像煞神一样踹开一个,和剩下的人扭打起来。
眼见场面即将失控,戴成眼睛被激红,举起吉他砸向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霍听。
岑林脸色一变,想都不想冲上去,“砰——”,吉他砸在了他的背上。
首先感受到的是热,然后才是疼,岑林原地晃了两下,有些站不住,他脊柱不能被打断了吧?
霍听听见这声响,猛地扭过头来,他先是看到扶着墙,弓着身子的岑林,紧接着才是掉在地上断成两半的吉他。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一幕惊停了。
岑林抬起头,面色惨白如纸,他断断续续地说:“我被你们打残了,你们完了,等着坐牢吧。”
几个人一听,见岑林那样子也不像装的,产生退意,纷纷劝戴成走。
霍听从刚才起就一动不动地垂头看着地上的吉他。
在戴成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缓缓抬起头来。
发丝沾上汗水,凌乱地糊在额前,他的眼神漆黑而冰冷,看他们的目光像在看尸体。
那股强压下的惧意再次沿着戴成的尾椎爬上来。
他咬牙说“走!”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仓皇地消失在黑暗里。
霍听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没动,岑林瞅见他的神色,心里也有些发憷。
霍听在他眼里本来是个清纯干净的白莲花,但是现在他发现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错的,这哪是什么白莲花,这分明是曼陀罗!
“学长还好吗?”
对方微哑的声音响起,岑林恍然回过神。
霍听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了,他微微低着头和自己说话,又显出几分以前的乖巧来。
岑林心里乱七八糟,忘记开口回话,两人沉默地对视半晌,霍听率先移开视线,再次开口,“我送学长去医院吧。”
岑林眨了下眼,“不用。”
他这又不觉得怎么疼了,看了下手表,说:“演出还没开始,你先去吧,我还有事。”
霍听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珠子格外的黑。
又变成曼陀罗了。
岑林咽了下口水,拿出学长的气势,道:“快点!磨蹭什么!”
霍听看了他几秒,垂下眼,道:“谢谢学长。”拿上那个断成两截的吉他走了。
岑林一直看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腰一下弯下来,“诶哟”了好几声。
他边揉背边想,霍听没吉他了。
单娴静能给他找一把凑活一下的吧?
我给他买一把他会要吗?
他缓了一会,撑着墙向戴成那群人消失的路口走去。

第31章 帅哥QQ号报一下呗
单娴静看到霍听身上的伤,抓着人问了好一会,霍听避重就轻,一再拒绝她去医院的提议,坚持要上台演出。
“学姐,能帮我借一把吉他吗?”霍听低头对气鼓鼓的单娴静说。
单娴静指着他“你你你”了好一会,霍听弯眼任她指。
最后是酒吧老板拿了一把自己年轻时用过的吉他,送给了霍听。
霍听推辞,他说:“我看过你的演出,年轻人我看好你,收下吧。”
手里的吉他瞬间变得格外重,霍听说了声谢谢。
即使是初上手的吉他,即使身上有伤,霍听的表现一样出色。
表演顺利结束,岑林姗姗来迟。
单娴静责怪他去哪了,李响跟着奚落他,岑林被围在中心,脸上一直挂着笑。
霍听在旁边看了一会,他除了略弓着背,看上去和平常无异。
单娴静来喊霍听一起去吃夜宵,“庆祝我们的乐队成立两个月啦!”
“还有圣诞!”李响补充。
“对对对!”单娴静说:“勉强带上岑林这个编外人员吧。”
岑林:“谢父王。”
霍听没什么心情,他说:“我不……”
岑林把视线从单娴静脸上移到他脸上,霍听和他对视,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
“你说什么?”单娴静问。
“……吃到几点?”
“你不会还想回去吧?都这个点了,宿舍早关门了,你到时候和我们一起睡工作室吧,你是不是还没在工作室睡过?可舒服了我和你说……”
他们最后点了外卖到工作室,地上铺了层毛毯,坐上去很舒服,矮桌上摆了满满登登的串,五个人脱了外套围在一起,岑林和霍听挨着。
单娴静还点了啤酒,霍听把杯子递过去,她不给,说受伤的人不能喝酒。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单娴静理解,她不会追问霍听为什么会受伤,但她会生气。
霍听低声说:“给我倒一点吧姐,我想喝。”
单娴静叹了口气,猜到他心情不好,想戒酒消愁,给了一瓶。
一个一次性杯子被推过来,霍听看过去,是岑林。
“给我倒一点。”他说。
霍听没动。
“关心我啊?”岑林语气轻快,凑近了他,说悄悄话一样的神态,“我没事,不疼了。”
霍听稍稍坐直了些,没什么用,他依然能闻到岑林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
他倒了半杯。
“太少了。”岑林不满。
他的尾音拖得有些长,像长了钩子,在的人耳膜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
霍听看了他一眼,把酒瓶拿到另一侧,语气稍硬,“自己去拿。”
岑林傻眼,怎么做了好人好事霍听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排斥。
哦,也不是,现在愿意和他说话了。
岑林悻悻的,不再自讨没趣,喊郑棋帮他拿了一提过来。
一群人玩得热火朝天。
除了霍听。
霍听只有在别人主动碰他杯时才有反应,其他时候他都是默默坐在那里,一个人喝,背影有着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年纪的人身上的沉重。
他心情不好,学着别人喝酒也喝不明白,酒太难喝了,越喝越难受,最后只是机械地举起杯子。
他什么也没想,他不是喜欢回顾过去的人,但是喝得越多,眼前出现的人就越多。
他看见了扭曲的杨夏荷、笑着的杨雪梅、坚毅的二姨夫、黑黑的表姐、过去钢琴班的老师、旧街坊帮过他的奶奶以及……岑林。
那人撑着下巴笑问他,“学弟喝醉了?”眉眼间是一贯的不正经。
他看了那人好久,“咚”地一声,脑门砸在桌面上,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工作室已经没人了。
霍听睡在沙发上,不知道谁给他搬上来的,浑身的伤经过一夜疼得不行,他已经干躺着五分钟了,不敢尝试动一下。
门被人打开了。
岑林拎着一手的早餐,和沙发上挺尸的霍听对上眼。
“醒了?”他笑了下,“第一次喝醉的人就是能睡啊。”
霍听听出他的调侃,没接这一茬。
他抿了抿嘴,问:“几点了?”
岑林心里一乐,心想昨晚那一下挨得真值,霍听能主动和他说话了。
“十点——”霍听一听就要翻身起来,岑林连忙说:“你现在去学校也迟了,单娴静帮你找了代课,你别担心。”
霍听的动作停住了。
岑林心想,真是好学生,他把早餐放下,说:“先吃饭吧。”
霍听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他在岑林身边坐下,两人身高腿长,蜷着腿不小碰到对方,都迅速挪开了。
霍听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才想起来和岑林道谢。
岑林说:“谢早餐还是昨晚?”
霍听一顿,“都谢。”
“你就靠嘴上说?”
霍听看了眼手上咬了一口的包子,脸上有一丝后悔。
岑林哈哈笑起来,“你这么不经逗,我和你玩呢。”
他的眼睛笑得亮晶晶的,霍听心底那一点点不爽奇怪地消失了。
两个十八九的男孩,正是不知饱的时候,岑林买的二十包子都差点没够两人吃。
还剩最后一个他特地留给霍听,自己去拿冰箱里的小甜水,抽了根吸管,躺回太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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