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深咎(糠木)

第67章 你还没玩够吗
霍听工作结束完，看到杨卷给他打了七八个电话，微信电话还有三四个，最新一条消息是一个简单直接的总结。
——哥不好了林哥他不回芳林苑了！！我劝不动他，他现在住在xx酒店xxx房间，我在楼下看着他你快来！！！！！
一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霍听握着手机的指节隐隐泛白。
杨卷坐在酒店的车里，一秒钟看一下手机，一秒钟看一下酒店大门，错过哪个他都要完。
身侧的玻璃窗被人敲响了，他放下车窗，霍听帽子压得低低的，天冷，一说话白雾就飘了出来，“你先回。”说完就走了。
杨卷“诶”了一声，他哥头都没回。
他不放心，没走。林哥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他哥也是，他怕出什么事。
岑林住的是个小酒店，霍听进去前台就当没看见一样。
找到岑林的房间，霍听哐哐直敲，力道之大，像是承载了主人的情绪。
门内传来脚步声，岑林没有开门，而是问了句谁。霍听说我。
电梯口走出来一对情侣，旁若无人的调情，女生笑声尖锐，刺激着两人的耳膜。
霍听：“你不开门我不会走。”
那对情侣路过他，女生眼睛发亮地盯他，男生吃醋地骂“小婊子，看谁呢！”
霍听面无表情对着门板说：“我被认出来了。”
“咔哒”，门开了。
霍听从门缝里溜了进去，速度之快，女生连手机相机都没来得及打开。
门内，岑林眼睛瞪圆了一瞬，小步往后退了两步，迅速和霍听拉开距离。
霍听慢慢拿下兜帽，露出一张被化妆品精心修饰过后趋于妖异的脸。
岑林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霍听沉沉地看着他，用平静到异常的语气陈述，“你想起来了。”
岑林慢慢点了下头。
依旧不看他。
“看我。”霍听命令。
岑林顿了下，缓缓抬眼，眼神清冷，仿佛覆了一层寒冰。
这个人，昨天看自己时还不是这样的。
霍听闷闷笑起来，嘴巴上口红的颜色越发浓艳。
突然说了一句：“想起来就不喜欢了吗？”
“什么……”岑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霍听不言语，抬脚逼近他，岑林只能被迫向后退。
“外面的人走了。”已经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岑林说了这么一句。
“你在赶我？”被完全笼罩住的姿势，霍听轻易捏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
岑林的脖颈完全裸露出来，喉结可怜地滚动了两下。
他伸手要把人推开，霍听动作比他更快，一只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反剪在身后，向自己身体的方向一推，岑林整个人被迫贴近对方的胸膛。
灼热的气息靠近，岑林躲不开，怒道：“你还没玩够吗！”
霍听动作一顿，“玩够什么。”
岑林用眼尾看他，“你说呢。”
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霍听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岑林：“我不欠你钱，我也不是你过去的朋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放开我，从我的房间里出去了吗？”
“什么都没有？”霍听低低重复着，面目逐渐狰狞起来，“你记性这么差吗岑林？需要我提醒你吗？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
岑林强装的镇定再也绷不住，他咬牙切齿地说：“那是我失忆了！我忘了我们过去的事！”
“忘了。”
“对。”
“忘了……就不作数了吗？”
岑林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霍听嘴唇抿的死紧，像在压抑着什么。
突然，他向他靠过来，岑林完全被控制住手脚，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闭上眼。
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他缓缓睁开一条缝隙，霍听的唇就停留在他的正上方，见他睁开眼，嘴角残忍地勾起一抹微笑，低头，吻住。
熟悉的柔软大肆侵略他，口涎顺着嘴角不住往下滴，岑林的脸上渐渐冒上绯色。停下后，两人都剧烈喘着气。
霍听痴痴地看着他，作势还要亲。
岑林愤怒偏过头：“够了！”
眼底的氵朝水褪去，霍听神情变得僵硬，半晌他小声说：“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岑林忍不住嘲他，“当然，我性功能没问题，谁亲我我都有感觉。”
“我说的……”
“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岑林低吼着打断了他，“是！我是在失忆后重新喜欢上你了，那又怎么样呢？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我和一条狗待在一起八个月我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人？这和是不是你没关系，你不用反复提醒我这件事！还有，我不管你当初骗我是为了什么，是想要报复一个曾经踹了你的前任，享受他再次爱上你求而不得的快感，或者其他什么——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已经清醒了，我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我不想陪你再继续了，你但凡还念一点我们过去的旧情，就请你离开我的房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好吗大明星！？”
他一口气说完缺氧地喘着气，霍听似乎呆住了，岑林趁机将自己从他的桎梏中解决出来。
他站到离对方最远的床头，用纸巾用力擦拭自己的嘴巴，直到产生了痛感，才忿忿把纸巾扔到地上。
一回头，霍听睁着赤红的眼睛攫住他。像丛林中凶残的猎兽。
那一瞬间，岑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本能地感到危险，甚至已经在房间里逡巡可以自保的东西，虽然他不相信霍听会真的伤害他。
但霍听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
岑林抓起床上的手机，“你不走我走。”走到玄关猝然捏住后颈，岑林心脏狂跳起来，大叫出声，“干什么！！”
霍听双手像铁钳一样从后箍住他，岑林的汗从额头躺到眼睛里。
“不要让我生气。”霍听威胁的声音响在他的耳廓，岑林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别这样。”
霍听混乱的瞳孔猝然清醒了一瞬。他这才发现，岑林在他的怀里发抖。
“你现在才知道害怕吗？”他心痛难当，用力咬在对方的耳垂上，满意地听到一声抽气声。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我呢？”
岑林终于意识到霍听现在不正常，闭紧嘴巴不说话。
霍听的吻渐渐向下游离，手从他的衣摆里伸进去，岑林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别让我恶心你。”
身后的人像被冻住一般，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岑林趁机推开他，打开门，走廊的灯光像瀑布一样涌进来，岑林衣服凌乱，嘴唇艳红，眼神冰冷，“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霍听只看着他，没有一点反应。
岑林抬脚就要往外走，身前伸出一只手，在那只手碰到他之前，他快速往后退了一步。
霍听的眼底滑过受伤，但一瞬间又被更深的暗色替代。他重新兜上帽子，用那双透不进光的眼重重看了他一眼。
“好好休息。”走了出去。
岑林猛地摔上门，靠着门板脱力地滑下来。
【作者有话说】
预个警，斤斤后面只会更疯。及时止损！及时止损！及时止损！

酒店门口匆匆出来一个身影。
杨卷擦了下眼，确定是他哥，立马打开车门跳下去，“哥！哥！我没走！我送你！”
霍听的身影顿了一下，杨卷走到他哥身前，担心地说：“哥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霍听没回答这个问题，“杨卷，帮我个忙。”
“你说。”杨卷立马正色。
“你就待在这里，帮我盯着岑林，他去哪你和我汇报。”
杨卷傻眼了，他觉得这不太好吧，有点侵犯别人隐私了，但是他哥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杨卷就应下了。
霍听没同意让杨卷送他，独自一个人走了。
杨卷看着他的背影，糟心地叹了口气。
岑林早上醒来，手机上多了一条未接来电，这个号码他记得，颜骏风的。
他没管。
颜骏风在他失忆期间没少和他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说是为他好也勉强说通，说是想破坏当时的他和霍听，也合理。
岑林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当年，霍听那么厌恶颜骏风，怕不是两人私下里有他不知道的事。
颜骏风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颇有种他不接就不罢休的气势。
岑林接通了，颜骏风这次没和他说东说西，一上来就是，“薛姨住院了。”
按照失忆的岑林来说，他根本不会记得“薛姨”是谁，颜骏风也不会犯“穿帮”这样的低级错误，只能是，对方知道他恢复记忆了。
想来是他一直被颜骏风的人盯着，所以对方才能将他和霍听的事情了解的那么清楚。
果不其然，对方下一句就是：“你回不回锦城？”
岑林消化了一会，说：“回。”
颜骏风：“你在哪？我来接你。”
岑林嘲讽：“你不知道？”
颜骏风笑了。
杨卷在车里窝了快一天一夜了，浑身都累，下来踢了会正步，一转身就看到岑林大步从酒店出来，上了停在前面的大奔。
大奔唰地开了出去。
杨卷心道“真成狗仔了”，上车跟了上去。跟着对方到高铁站时，杨卷一边完了，一边给他哥打电话。
电话接得很顺畅，他捂着话筒大叫，“哥！林哥要跑！呸！他要走了！”
颜骏风路上和岑林说了事情经过。
他妈这么多年和薛婉一直亲近，得知薛婉今天要动一个手术，立马让颜骏风联系岑林。
“……切个息肉，小手术，你别担心，我妈那人就爱多管闲事，她就是觉得薛姨这么多年来来往往一个人，很辛苦。”颜骏风瞥了眼岑林，“我一直想问你，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出柜？”
某次岑林从外地摄影回来，和薛婉出了柜，薛婉大怒，要和岑林断绝母子关系，岑林自此再也没回过家。
岑林向来最听话，没有违背过薛婉的意愿，要数最令薛婉生气的大概只有两件事——偏偏都发生在和霍听分手之后。
第一件，他没去考公，自学了摄影，被薛婉大骂一顿，两人的关系自此降至冰点。而第二件，就是岑林和薛婉出柜，直接让他们这对扭曲的母子关系走向终结。
岑林脸色平淡，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车流，显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颜骏风奇怪道：“你那时候和那个谁都分手一年了，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他……”出的柜。
他一直是这么怀疑的，所以他对失忆的岑林说他们不熟，就是不想向那时的岑林解释他的家庭情况。根本绕不开“那个谁”。
岑林眼神动都没动一下，淡道：“你是想听，‘是’，还是‘不是’。”
颜骏风默默站直了身体，他比岑林高，没有表情视线向下的时候会显得很冷。
岑林一点不惧地和他对视。
颜骏风勾了下唇，“小岑林，我发现你自从脑子少了点东西后，对我越来越疏远了。”他“哦”了一声，“我说错了，你和那个谁分手后，你就已经变了。”
他变得更独立、更冷漠、也更自我。
和薛婉的关系断绝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断线的风筝，他可以自由的飞翔了。
岑林没接他这句，而是问：“你和霍听之前有过节？”
“他这么和你说的。”
“没有。”
颜骏风耸肩：“那你去问他好了。”
岑林和他对视一会，颜骏风笑着岔开了话题，“我本来想送你回去的，但是我这两天走不开。”
岑林顿了下，还是接了他的话，“怎么了。”
“斯文啊。”岑林第一次在颜骏风脸上看到苦恼的表情，“他要和别的男人谈恋爱了。”
岑林那一瞬的表情居然可以用“爽”来形容。
颜骏风心梗了一下，“你在高兴什么？”
岑林一点不给他面子，“祝斯文和他的新男朋友长长久久。”
颜骏风一胳膊卡住他的脖子，手指头点在岑林脸上，岑林眼睛微微弯着。
就在这个时候，路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刚下车就被堵在车前，他没管蜂拥而至的人群，四处逡巡着什么。下一瞬，对方的眼神扫到他们这里，神色一凛，大步向他们走过来。
岑林心口一跳，立马收回视线。
霍听被挤在举着手机的粉丝和不明所以的路人中间，走的异常艰难，却依然执着地朝他们这里前进。
颜骏风嗤了一声，岑林用手肘推了下他，他这才放下手。
“我走了。”岑林快步向进站口走。
“岑林！”
霍听的声音从遥远的后方传来，尾音竟然带着一丝颤，岑林条件反射地停了一下，走得更快了。
等霍听好不容易走到他刚才站的地方，岑林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
他一把抓住旁边看戏的颜骏风的衣领，咬着牙：“他去了哪！？”
“我草！”
“霍听！”
“别冲动啊！”
周围人纷纷发出惊呼声，粉丝劝喊声和闪光灯咔嚓声此起彼伏。
杨卷挤过重重人流，一进来就看到他哥大庭广众之下一脸愤怒地揪着一位大帅哥的衣领，杨卷眼前一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哥的手拽下来了。他发誓，他当年喝奶的时候都没这么大力气。
“哥！冷静！冷静！这么多人呢哥！”我还不想失业！周姐会杀了我！！！
霍听被杨卷一扒拉，像是冷静了一些，杨卷刚松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贱兮兮的挑衅，“他去哪不会告诉你吗？但是他告诉我了哦。”
杨卷只感觉他哥的身体一绷，直觉告诉他，他的奋斗娱乐圈篇章到此结束了。
“哥！”或许是死亡的威胁，杨卷居然在瞬间爆发出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霍听更大的力量，霍听一时间竟没挣开，杨卷大嚎，“我还不想死啊哥！我上有五十老母下有三岁金毛啊，哥啊！哥！我今天还没溜我的小鸡毛啊哥！”
霍听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颜骏风：“……”
有粉丝认出了杨卷，“小卷哥……”
霍听低头看他，杨卷眼泪汪汪，“哥，你救救我，快跟我走吧。”
“……”
两人回到车上，杨卷刚擦完假哭的眼泪，周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杨卷！”
他手一抖，可怜巴巴地说：“周姐……”我也很无辜啊。
周晔深吸一口气，“把电话给霍听。”
杨卷把手机往后递，过了好一会，才被后座的人接过去。
周晔劈头盖脸骂起来，“你去高铁站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网上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你打人的视频满天飞！你怎么敢的啊？你想过这事会给你带来多大……”
“岑林恢复记忆了。”
周晔：“？”
周晔：“………………”
霍听一点没听出来周晔的崩溃，继续道：“他走了。”
周晔把电话拿远，霍听听到对方骂了自己一句，回到话筒后声音又像平常那样稳定，还带着一丝安慰，“人家估计有事要忙……”
“不是，”霍听眼底寒芒毕现，“颜骏风把他弄走了。”
周晔刚才看了视频已经知道里面出现的另一个主人公是星河娱乐的老总，她想到霍听曾经开玩笑的一句“撬墙角”，再结合现在的情况，大概拼凑出这三个人的故事了。
“我……你……”巧舌如簧的周晔居然也有不知道说什么的一天，她支吾半晌，最后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说：“我到时候和星河的人联系一下，他们应该也不想让自己的老板挂在热搜上，两方一起发个声明，就说是好朋友……”
“不行，我不接受。”
周晔静了半秒，声音彻底冷下来，“霍听，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以为单单是你一个人的努力吗？你忘了你身后还有几百个工作人员吗！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的名字、你这个人，已经不仅仅代表你了！你一句‘不行’，就要让我们所有人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让我们所有人和你一起喝西北风？！”
“你太让我失望了霍听，这几天你工作都给我停了，好好在家反省！”
“嘟嘟”，她挂了电话。
杨卷缩在驾驶座，大气不敢出。
好半天，车内一点声音没有。
杨卷透过内后视镜向后看，看到他哥垂着头，手肘拄着膝盖，双手插在浓密的发间。
看不到脸，但焦虑和痛苦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杨卷心口微微发酸。

第69章 你在乎过吗？
岑林在高铁上闭目养神，旁边的人在外放视频，闹哄哄的，他隐约听到霍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