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眼泪又要掉下来,“我以为…我以为死定了…”
毛茸茸的东西?撞开?风溯雪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是那只狐妖!
它在浓雾幻阵中,不仅没有伤害王硕,反而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这绝非凶戾妖物所为!它到底想干什么?
“醒来就在祠堂附近?”谢归忱追问,目光扫过那堆废墟。
“是…是啊!”王硕猛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手忙脚乱地在自己怀里摸索起来,“对了对了!我在那黑乎乎的洞里,好像…好像摸到了这个!”他掏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那是一块玉佩。
质地是普通的青玉,边缘甚至有些磕碰的痕迹。但雕工却异常精致,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姿态灵动优雅的——狐狸!
狐狸的眼睛处,镶嵌着两粒极小的、黯淡的红色石子,像是劣质的红宝石。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娟秀的“芸”字。
“芸”!柳芸娘!
风溯雪和谢归忱的目光瞬间凝固在这块玉佩上!
带血的嫁衣,鬼新娘柳芸娘,还有这块刻着狐狸和“芸”字的玉佩!
张里正和几个离得近的村民也看到了这块玉佩,张里正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嘴唇剧烈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其他村民也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眼神躲闪。
“里正,”风溯雪的声音如同冰棱坠地,带着彻骨的寒意,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张里正,“这玉佩,你可认得?柳芸娘生前,可曾有过这样一件饰物?”
张里正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踉跄后退一步,眼神慌乱地避开风溯雪的注视,声音干涩发飘:“这…这…小老儿…不…不认得啊!芸娘那丫头穷得很,哪…哪有什么玉佩…”
“不认得?”谢归忱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他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笼罩过去,“那为何里正一见此物,便如此惊慌?这玉佩上的‘芸’字,又作何解释?”
“我…我…”张里正额头冷汗涔涔,支支吾吾。
“这玉佩的样式…看着有些年头了,”一个年纪稍大的村民,看着玉佩上那只灵动的狐狸,犹豫着小声嘀咕,
“倒…倒像是很多年前,后山那个…那个喜欢穿白衣裳、神出鬼没的猎户小哥…好像…好像戴过类似的…”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狠狠拽了一下袖子,立刻噤声,低下头不敢再言。
白衣猎户?风溯雪脑中瞬间划过幻阵中那惊鸿一瞥的白影!狐妖!
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正在一块块显现出狰狞的轮廓。
含恨而死的鬼新娘柳芸娘,精通幻阵、隐藏极深、甚至可能出手救人的狐妖,刻着狐狸与“芸”字的玉佩,村民讳莫如深、惊恐异常的态度,以及张里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
风溯雪不再理会语无伦次的张里正,冰冷的目光扫过祠堂内的一切,最终停留在嫁衣后心位置——那里,除了陈旧的血污,还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暗红布料掩盖的、边缘撕裂的小洞!那形状……绝不像剪刀自尽能造成的贯穿伤!更像是……利器从背后刺入的痕迹!
他猛地抬头,看向鬼新娘遁走的方向——乱葬岗!
“去柳家旧宅。”风溯雪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祠堂是表象,乱葬岗是终点,而柳芸娘生前居住的地方,才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节点!
谢归忱点头,收起那块至关重要的玉佩,眼神凝重。王硕虽然依旧腿软,但看到两位师兄严肃的神情,也强撑着站直了身体,紧紧跟在后面。
张里正看着三人决然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祠堂里那件染血的嫁衣,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身体晃了晃,颓然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
柳家的旧宅在村子西头,比周围的屋子更显破败。
低矮的泥墙塌了一半,院门歪斜着挂在门框上,吱呀作响。院内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通往屋门的小径。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推开同样破败的屋门,一股更浓重的灰尘气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的悲伤感弥漫开来。
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寥寥无几,布满蛛网。一张断腿的桌子,两把散架的凳子,角落一张铺着破草席的土炕,便是全部家当。
风溯雪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屋内。墙壁上糊着的旧年画早已褪色剥落,露出下面黄泥的墙体。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土炕上方,一块看起来与其他泥墙别无二致的墙面上。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泥墙纹理融为一体的竖向缝隙。
他走上前,指尖凝聚一丝极寒的灵力,轻轻按在那缝隙上。细微的“咔哒”声响起,一块巴掌大的泥砖竟向内凹陷,弹出一个隐藏的、小小的暗格!
暗格内没有金银,只有几样东西:一支早已干枯褪色的野花,花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几颗圆润的、带着山野气息的彩色小石子;还有一沓折叠得整整齐齐、却已泛黄发脆的——信笺。
第18章 人妖恋
风溯雪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沓信笺。展开最上面一张,字迹是女子的娟秀,却带着一种压抑的、仿佛浸透了泪水的沉重:
“白郎,见字如面。爹娘又逼我了……镇上的李财主……那个痴傻的儿子……他们收了银子,要把我卖了冲喜!我说死也不从,爹就打我,骂我不知好歹,说跟着你能有什么出息?一个连村子都不敢进的猎户……娘只是哭……白郎,我好怕……他们要把我锁起来了……你说要带我走,去只有我们的地方……什么时候?我怕我等不到了……芸娘绝笔。”
第二张,字迹凌乱,带着绝望的疯狂:
“白郎!他们骗我!说只要我乖乖待嫁,就放我出去!都是骗局!花轿……花轿已经到村口了!那身红嫁衣像血一样刺眼!爹娘就在门外守着……白郎,你在哪?你说过会保护我的!……我宁愿死!也绝不上那顶轿子!若真有来世……芸娘只愿……化作山风野雾……常伴君侧……”
信笺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几张,字迹却变了,是一种洒脱飘逸、带着山林野性的笔触:
“芸妹,山中新雪初霁,猎得白狐一只,毛色甚美,本想与你做条围脖,又觉杀生有违你心,放之。狐通人性,临去回眸,其瞳如红玉,竟似有谢意,奇哉。念你畏寒,特寻暖玉一方,刻小狐一只,盼博卿一笑。村口老槐下,三更,老地方,等你。——白”
“芸妹,昨夜风急,未能赴约,心甚不安。闻你被禁足,心急如焚!莫怕!我已寻好去处,山深林密,有清泉木屋,足以栖身。待月黑风高,必来带你离开!此牢笼,困不住你我!等我!——白朗字”
最后一封信,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悲怆与戾气:
“芸娘!!!为何骗我?!为何失约?!村中锣鼓喧天,红绸刺目!他们说……他们说你自己用剪子……我不信!生要见人!死……死要见尸!李家!柳家!还有这见死不救、冷眼旁观的青溪村!若芸娘有损分毫……我白十九在此立誓!必叫尔等……血债血偿!!!”
白十九!白衣猎户!玉佩上的狐狸!后山!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炸开!
风溯雪捏着信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
哪里有什么“含恨自尽”?分明是一对有情人被世俗偏见、被贪婪人性生生拆散!柳芸娘被父母为财所卖,囚禁家中,绝望等待爱人救援,最终在花轿临门、救援无望的绝境下,选择自尽明志!
而她那被村民视为“异类”、不敢进村的白郎——实则是山中修炼有成的狐妖白十九!
他未能救出爱人,归来面对的,已是心上人冰冷的尸体和无尽的谎言!滔天的怨恨与痛苦,让他立下血誓!
难怪那狐妖布下幻阵却不伤王硕!他恨的是这青溪村!是那些见死不救、甚至推波助澜的村民!
他引他们来,想必是要借修士之手,撕开这虚伪的平静,揭穿这血淋淋的真相!而柳芸娘化身的厉鬼,她的怨念,不仅针对逼死她的父母和李家,更针对这整个冷漠的、视她为交易品的村子!所以才会无差别地索命!那枯井红布、吊死、溺亡、诡异的笑容、嫁衣碎片……都是她怨念的宣泄!
“师兄……”王硕看着风溯雪手中那泛黄的信笺,再联想到玉佩和村民的反应,也隐约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震惊和愤怒的表情,“他们……他们……”
谢归忱的脸色也沉得可怕。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块刻着狐狸和“芸”字的玉佩,冰冷的玉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两只红石镶嵌的狐狸眼,仿佛流淌着血泪。
“去乱葬岗。”风溯雪的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开棺!”
乱葬岗位于村后阴冷的山坳里。
夜色已完全笼罩下来,惨淡的月光勉强穿透稀疏的树影,在地上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
寒风呜咽,卷起枯叶和纸钱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腐坏气息。
按照张里正之前被迫指出的模糊位置,三人很快找到了一个明显比周围坟包要新一些、却依旧简陋寒酸的小土堆。
没有墓碑,只有一块粗糙的石头歪在一边,石头上用尖锐物歪歪扭扭地刻着“柳芸娘”三个字,字迹里似乎还残留着刻写者当时的仓惶与恐惧。
风溯雪一言不发,寒溪剑清鸣出鞘,冰冷的剑气扫过,坟堆上的泥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迅速向两侧翻卷。谢归忱指尖金芒一闪,一道凝练的剑气精准地切入土层之下。
土层很快被清理开,露出下方一口薄薄的、早已开始腐朽的白皮棺材。浓烈的腐败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王硕捂着鼻子,强忍着不适。谢归忱眉头紧锁。风溯雪眼神冰冷,剑尖一挑,灵力灌注!
腐朽的棺材盖板应声碎裂,被剑气掀开!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棺内——
棺材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块腐朽的烂木板,一些潮湿发黑的泥土,以及几缕早已褪色、粘连在木板上的、暗红色的——破碎的嫁衣布片!根本没有尸骨!
月光惨白地照在空荡荡的棺材里,那几缕暗红的布片如同凝固的血泪。
风溯雪蹲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扫过棺材内壁。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棺材内侧靠近头部位置的一块木板上。
那里,清晰地印着几道深深的、带着挣扎抓挠痕迹的——指痕!
指痕边缘的木头都翻卷了起来!而在指痕旁边,还有几道更为细长、锐利,绝非人类指甲能留下的——深深的爪痕!爪痕深深嵌入木板,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狂暴与绝望!
仿佛能看见当时的景象:被活埋的女子在窒息的绝望中惊醒,拼命抓挠着棺盖,指甲崩裂,鲜血淋漓!而在棺外,一只利爪疯狂地撕扯着木板,试图救她出来……但最终,一切都归于死寂。
风溯雪缓缓站起身,沾着腐朽泥土的手指间,捻起一小片从棺木缝隙里带出的东西。
那不是泥土,也不是布片,而是一小撮……在月光下泛着黯淡银光的、柔软的……动物毛发。
空棺如同张开的巨口,在惨淡的月色下无声地控诉。
风溯雪指尖捻着那一小撮黯淡的银色狐毛,冰冷的目光投向乱葬岗深处那更浓的、仿佛凝固的黑暗。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自他身上弥漫开来,冻得身旁的王硕一个激灵。
“不是自尽。”风溯雪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凿入死寂的寒夜,字字清晰,带着洞穿一切谎言的残酷力量,“是活埋。”
“而那狐妖白十九……”谢归忱手中的暗金竹简嗡鸣渐起,金色的符文在简身流淌,锐利的目光同样锁死那片黑暗,“他来迟了。没能救下她,只挖走了她的尸骨。”
他看向风溯雪指尖的银毛,语气沉凝,“他恨这村子入骨,引我们来,是要借刀杀人,更要撕开这血淋淋的真相!”
话音未落!
呜——!
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乱葬岗深处炸响!比祠堂前的怨泣更加狂暴、更加绝望!
伴随着啸声,一股比幻阵浓雾更加粘稠、更加阴寒刺骨的灰黑色怨气,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轰然从黑暗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乱葬岗!
怨气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黑色的冰霜,枯草化为飞灰,连惨白的月光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血月当空!
怨气狂潮的中心,一点刺目的猩红如同鬼火般跳跃、膨胀!
是那顶猩红花轿!它再次出现,却不再是悬浮于雾中,而是被狂暴的怨气裹挟着,如同失控的流星,疯狂地旋转、冲撞!轿帘早已被撕碎,露出里面那个身影——依旧是那身暗红嫁衣,盖头却不知去向!
王硕只看了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
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血管,曾经属于柳芸娘的秀丽五官扭曲变形,嘴唇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疯狂旋转、燃烧着滔天怨毒与无尽痛苦的幽绿色火焰!它死死地盯着风溯雪三人,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拖入那绿色的炼狱之中!
“杀……杀……全都……死……”沙哑、破碎、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的非人嘶吼,从那撕裂的嘴中挤出。
滔天的恨意不再是针对某个个体,而是倾泻向这世间一切活物!它彻底疯了!被无尽的怨毒和痛苦吞噬了最后一丝属于“柳芸娘”的灵智,只剩下毁灭的本能!
猩红花轿裹挟着毁灭性的怨气狂潮,如同失控的陨石,朝着三人当头砸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退!”谢归忱厉喝,一把将吓懵的王硕向后推开!手中暗金竹简瞬间展开,金光暴涨!“裁妄!”煌煌剑罡再次凝聚,带着斩灭虚妄的决绝意志,悍然迎向那怨气狂潮的核心!
风溯雪眼中冰寒刺骨,识海损伤被这滔天怨气引动,翻腾起血色的狂涛!他强行压下,寒溪剑清鸣,剑尖疾点虚空!
“玄冰狱!”
无数道玄奥的幽蓝符文瞬间在身前交织、旋转,凝结成一座巨大、复杂、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冰晶囚笼,试图冻结、迟滞那狂暴冲击的怨气洪流!
轰隆——!!!
金色的裁妄剑罡率先与怨气狂潮狠狠撞击!刺目的金芒与幽绿的怨火猛烈交织、湮灭!
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横扫四方,将乱葬岗的坟包、枯树尽数掀飞、震碎!冰晶囚笼紧随其后,重重叠叠的冰壁瞬间覆盖上怨气洪流的前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冻结声!
然而,鬼新娘的力量在彻底疯狂后竟恐怖如斯!裁妄剑罡虽斩入怨气核心,却如同陷入泥沼的巨斧,光芒迅速被吞噬、黯淡!冰晶囚笼更是只冻结了最表层的怨气,内里狂暴的能量瞬间就将冰壁震出无数裂痕,眼看就要崩碎!
“呃!”谢归忱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催动裁妄硬撼这疯狂一击消耗巨大,反噬不轻。
风溯雪脸色也更加苍白,维持冰狱的灵力飞速流逝,识海中翻腾的心魔幻象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
“芸娘——!!!”
一声饱含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绝望与无尽悲怆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血月笼罩的乱葬岗上空炸响!
一道刺目的白光,快如闪电,从怨气狂潮侧后方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竟是那怨气核心、彻底疯狂的鬼新娘!
白光在接近的刹那骤然凝实,化作一个身影!
白衣胜雪,却沾染着点点暗红的血污与泥土。银发如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狂舞。面容是惊心动魄的俊美,带着非人的妖异,此刻却因极致的痛苦与焦急而扭曲。
一双狭长的眼眸,不再是幻阵中的冰冷审视,而是燃烧着焚尽一切的赤金色火焰,死死锁住那个被怨气包裹的猩红身影!
正是狐妖白十九!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张开双臂,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扑向那被怨气包裹、只剩下毁灭本能的鬼新娘!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拥抱那足以将金铁都腐蚀成渣的怨气!去唤醒他迟来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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