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指挥官今天也在护短(三月冰凌)

程渊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林衍中校。”程渊危险地眯起眼，“赶紧随便找个医疗站，把你那麻烦的后遗症处理干净，三个宇宙时后滚来找先锋军会合。”
他不再看林衍，利落地乘上了专车，绝尘而去。
林衍一脸肃然地目送：“……”
果然能成大业者，先得抱大腿。

下午, 红枫星银河城，帆船酒店大门。
“您好，拿一下预订的房卡。”程渊将个人终端递了上去, “匿名订购的一间总统套房, 谢谢。”
他眉目清晰又冷厉, 但脸被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竖起的大衣衣领让他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前台的小哥惊艳极了, 但不敢直接搭讪, 只好心道：“居然没接入精神网络，检索不到真实名字, 还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从其它星系来的低调明星吧？也是被我遇上了！”
“啊好的，您的房间门牌号码是3905。”小哥有些羞敛地将房卡递给程渊，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希望您能在红枫星度过愉快的时光。”
程渊点头道谢, 转身上楼之际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随口道：“你的换班时间到了。”
前台小哥回头看看钟表, 上面的确显示着值班人员更换的通知, 已经闪动了将近一分钟。
“啊！我没注意，谢谢您提醒我！”
他连忙欢欣鼓舞地交了班, 哼着歌跑掉了。
与他交班的是一位笑意盈盈的美青年。他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一头柔软的栗色头发在灯光下显出明显的色泽。他抬头瞧着程渊，透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眼前的人, 堪称“含情脉脉”。
可惜对面的人完全不为所动。
他隔着几步远望着程渊, 声音低回又温柔：“队长, 都准备好了，三分钟后目标出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一腿。
程渊面瘫着点点头，转身上楼。
把那个谄媚的侍应生扔在了大厅。
“诺玛, 扫描整栋酒店布局。”程渊说，“所有安全通道，包括通风管道，都纳入撤退路线规划中。”
“好的队长。”人工智能任劳任怨地回答，“扫描模型已参数化，模拟路线方案如下。”
腕机适时亮起。程渊的眼帘上划过一片数字和虚拟图像，他皱了皱眉：“只能从防火窗突围？没有更隐蔽的路线了？”
“很遗憾，没有了。”
程渊将眼神投向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这能怎么走？从三十多层飞下去？”
“似乎可行。”人工智能似乎完全没有管人类死活的意思，“最无法想象的撤离路线，反倒是最容易实现的。队长您觉得呢？”
程渊盯着自己正在闪烁的终端，正在考虑将这枚珍贵机甲核扔进熔炉，再一锅炼了的合理性。
“……队长，您不要觉得这次方案棘手。”诺玛开始疯狂为自己辩护，企图避免可能存在的灾祸了，“其实这样速降更符合您手头上有的装备性能——”
程渊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莫名其妙开始聒噪的人工智能：“闭嘴！说正事。”
“好的。”诺玛的底线很灵活，立马转移了话题。
“第35层的8号房间里是科莱恩将军遗部中声望最高的一位军官，对面则是他的金主。在芯片破译的信息里，两人似乎是同乡人，而成为海盗们的走狗也几乎是同时的事。”
“还挺义气。”程渊冷笑一声。
“并且他们在职期间，经常帮域外海盗运输非法军火，清楚不少域外走私的线路和空间坐标。”
“两个名字都在清扫名单的前列。林衍先生刚才发来消息，他已经先行一步，把守住了帆船酒店的主要出入口，随时可以接应您。”
诺玛在视听接口里对程渊说，“十分钟后其中一位将和护卫一起去42层的餐厅，队长，请您乘坐五号电梯。”
“……计划有变，您只剩五分钟了。”诺玛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林衍先生报告，目标人物之一似乎已经结束了社交活动，准备出房间了。而另一位还不见踪影，似乎还没上楼。我们会随时为您搜索他的行踪。”
“以防万一，您需要启动全息伪装吗？”
“真性急啊。”程渊冷冷地评价道，“不需要全息伪装，那个太近容易被识破。帮我干扰沿路的监控摄像头就行。”
“五分钟，足够了——更衣间在哪里？”
三分钟后，程渊慢吞吞地进了五号门，高速电梯直升35层，几分钟后电梯门缓缓开启，他轻声对面前的人说：“请让一下，谢谢。”
程渊没有穿军服，只是简单穿着一身常服。他身上时刻萦绕着的冰冷感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在电梯内暖光的照射下，细腻苍白的皮肤如同玉器一般温润，嘴唇微微透着血色。
他像是一位低调的漂亮模特，站在穿着森冷军装的男人面前，如同一支白玫瑰般柔弱。
被保镖团团围住的勒米奥眼前晃过他削薄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先生，我是否有幸邀请您一起品尝下午茶？”勒米奥心下一动，开口邀请道：“帆船酒店的下午茶在红枫星十分有名，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身边的保镖们紧张地围了过来，打量着这个同在电梯里的青年。
众所周知，勒米奥将军私底下玩得很开，最喜欢这种类型的青年和少女，他夫人没办法阻拦，气得每日在家中大哭大闹，砸了半间屋子的古董花瓶。
程渊闻声，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眼睛是纯粹透明的黑，很能看出他的东方血统：“先生，可是我不认识您。”
勒米奥盯着他衣袖下探出的一截手腕，目光似乎要凝在那片冷白的皮肤之上：“只是为您推荐一些甜点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程渊看了一圈他身边壮硕的保镖们，又盯着勒米奥腰间的配枪，垂下了那双清润透亮的黑眼睛，眼底浮动着鲜明的恐惧和挣扎神色。
“你们下楼去等我。”勒米奥瞧着程渊越发苍白的脸，有心驱散他的不安，同保镖们挥手道，“我领这位先生去餐厅，五分钟后马上来。”
保镖们皱了皱眉，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更何况帆船酒店安保严密，将军身上也配了枪，只好噤声离开了电梯间。
勒米奥满意地看见程渊眉宇间神色一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仔细一看，这位先生长得真是好看，气质清冷却不阴柔，有着鸦羽般的黑发和长睫，肤色如冷玉般光滑细腻，眉目秾丽如水墨。最特别是他的眼睛，黑蒙蒙的，仿佛笼了一层轻纱，让人想低下头仔细去瞧。
黑发青年目送着保镖们出电梯，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他微笑着抬头，似乎是想对勒米奥说些什么，又好像害羞似的，声音又有些紧张地低了下去。
出于社交礼貌，勒米奥微微躬身，想听清他的话。
程渊嘴角绷出一道凉薄的弧度，抬头靠近了眼前的男人。
程渊贴着勒米奥的耳廓说：“将军，我是来送你归西的。”
凉滑如毒蛇的注射器针头刺向勒米奥。
一泼热血从脑后溅出。
程渊将一记针剂朝勒米奥后脑扎了进去，他躲闪不及，从腰间掏出配枪，没等他按动扳机，过量的毒药便摧毁了他的整套神经系统，一声不吭地当场瘫痪。
警铃大作，程渊退后半步，冷眼看着勒米奥摇晃着栽倒，伸手拔出尸体上的注射器，慢条斯理地把凶器扔回自己的个人空间里。也不嫌弃这玩意脏。
滚烫的监控器尖鸣一声，警告的红光在诺玛的入侵控制下，瞬间接收到了伪装为正常环境的影像。
显示器像临时失了忆，又转回了绿灯。
程渊从容地走出电梯，食指在防火窗玻璃上轻轻叩击。他衣领上的金属领带夹像液体一般变形，化成一把尖锐的暗器模样——
记忆合金。可变形，高强度，削铁如泥。
程渊一刀刺碎防弹玻璃制成的防火窗，翻身跃上窗台。记忆合金再度变形，一端缠绕在程渊的腕间，一端被程渊楔入窗台，像一根强度等级极高的急降缆线。
他在高空中极速下降，却像毫不受失重的晕眩影响一般，往楼下看去。
建筑下方是一个露天泳池，一个男人正在池中游泳，听见碎裂声时下意识向头顶望去。
“目标人物之二。”诺玛的声音很愉悦，“都找到了。队长，我们运气不错呢。”
“运气？”程渊在风声里笑了，“只是机关算尽……和直觉罢了。”
“哪算得上是运气那么奢侈的东西？”
程渊的袖口突然迸出一丝银亮的光芒，越接近地面，记忆合金的变形就越剧烈——为了防止降落到底时速度过快。
他在风声和人的呼喊声里下坠、下坠。直到——
记忆合金被延展到极致，程渊在即将接近地面时一甩手，记忆合金再度变成肉眼难辨的细长牵引索，一段钢钉一般射出，牢牢钉入对面楼体。
“建议注射一些缓冲剂缓释精神力超载的不适。”诺玛在呼啸的风声中提高音量，“但您的心脏……”
“少废话！”
程渊的身影在玻璃幕墙上映出一道危险的轨迹。
一根针剂从他袖口滑出，很快便注射殆尽。
程渊在脚尖接触到地面那刻就地一滚，耳道里的视听终端已经烫得惊人，“诺玛，汇报目标位置。”
人工智能沉默了两秒钟：“在您身后三米。”
程渊迅速转身，正好撞见目标人物惊恐的脸。
这个掌控着红枫星30%精神网络流量的富豪，此刻正缩在泳池边缘瑟瑟发抖，扑腾两下都没爬出泳池。
“下午好。”程渊将耳钉从耳垂上取下，屈指一弹，“那么，再见。”
记忆合金化作尖锐的针，自头颅的一侧穿进另一侧。目标变成尸体倒下时，甚至没溅出半点血迹。
警报声终于在整栋大楼响起。
程渊捡起地上的合金，将它与钉在对面建筑的那根记忆合金融合在一起。
合金变形后产生的强大拉力将他带起，再度消失在极速的风声里。
乱作一团的大厅里，林衍眯起眼睛，脸色沉沉地望向对面那栋楼。
“哥、哥……有你这么玩命的打法吗？！”
“十分抱歉，计划赶不上变化。”通讯那头程渊没有说话，倒是诺玛充满歉意地开口了，“不如您现在来我们这栋楼，一层层摸排过来？”
林衍穿着侍应生的制服，面容扭曲。
这根金大腿似乎有点太天马行空了！

程渊撞破玻璃, 带着一身碎屑滚进对面楼黑暗的库房。
“您的心跳频率很紊乱，”诺玛急切地说，“超负荷的反噬症状正在出现, 药剂的副作用也要开始了。”
程渊靠在消防通道墙壁上急促喘息, 眼前的一切突然扭曲成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队长？”诺玛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 模模糊糊地传进脑海，“检测到您的身体机能极速下降, 是否需要呼救？”
程渊一拳砸在墙壁上, 疼痛让他暂时清醒：“闭嘴，你能别老想着向林衍求援吗？！”
他咬牙切齿地想, 说好的分头行动后汇合，挑大梁的那头怎么能失约？怎么失约？！
“队长，推荐您停止使用精神力操纵合金，您已经有超负荷症状了！”
程渊将合金再度钉进窗台, 一字一顿：“少、废、话！”
他将上半身探出窗口, 观察着四周的状况。目前帆船酒店乱成一团, 卫队还没发现凶手已经飞跃到了另一栋楼, 还在整栋搜索着蛛丝马迹，企图找出凶手还在大楼中躲藏的证据。
果然论战术规划, 没人能打败先锋军总指挥。
个人终端亮了一下：“哥你在哪？！”
随即林衍发来了一条加密定位同步请求, 屏幕上的红点一直闪烁着，正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越来越近。
程渊靠在黑暗的墙角, 瘦削的脸紧靠着冰凉的墙面, 企图靠冰冷的温度缓解一点不适的症状。
他努力适应着汹涌而来的不适。越到情况紧急的时候，他的情绪就会越平静，冷静客观的思维更适合一位战术指挥官, 他曾以为自己在踏上这条路后，会将一切情绪都就此抛在脑后。
但当那条同步请求发来时，他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没那么容易抛弃的。
他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表情，接通了通讯请求。
“我现在似乎在十层的储藏室，这里很黑，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他轻声说，“给你五分钟，没找到就别再管我了，我们时间不多。”
“小看我？”林衍提高了一点音量，声音里夹带着火气，“呆在那别动！”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程渊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数了三十秒：“诺玛，机会难得，你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功能吗？”
诺玛立刻发话：“考虑到现在您的身体状态不佳，我的冷笑话功能也许没办法满足到您。”
“你还能说冷笑话？”
“当然。只是您从来没问过我。”诺玛说，“您想尝试一下吗？虽然我猜您的笑点可能会比较高。”
“你说。”
“一个橙子从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变成了果汁。”诺玛的语速缓慢平和，“因为橙这一退，便是一杯汁。”
“……”程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机器人还能理解口音的幽默感？”
“当蓝啦，哈哈。”诺玛的机械音模仿出一句幽默的语气，听起来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林衍的定位红点突然停在了九层的通风口。程渊盯着那个闪烁的斑点，突然听见寂静的空间里传来金属敲击声。
三短两长，是他们在军校发明的求救暗号。黑色的空间里开始亮起微光，那是林衍释放精神力时，外化力量的象征。
“哥哥，跟着我。”他在风里说，“跟着我的光。”
程渊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抬手摸索到通风管的金属面板，在表面回敲两下。
“诺玛，没能逗笑我，你遗憾吗？”
“是的，下次如果有这种机会，我会再次尝试。”诺玛说着，终端上弹出红色的警告弹窗，“对面已经有人正在探照这栋楼了，他们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哦？”程渊把金属面板掀开，拉住通风管道里那只冰凉的手：“但很可惜，已经晚了。”
林衍脸上沾着灰尘，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眉头紧皱成一团：“呸呸呸，这里都没人定期清扫的吗？我的形象都被毁了！”
程渊：“有人学不会走正门，只知道走些旁门左道。接下来怎么办？外面人越来越多了。”
“哥哥你老是想一些很极端的解决办法啊，我可不像你。”林衍死死地抱着程渊，防止他突然跑掉，“唔我看看……啊！玛兰妲长官也到了！”
程渊眼皮一直在剧烈地跳着，不祥的预感成了真：“怎么都来了？”
说好的秘密行动呢？！
“当然是有全息伪装啊！”林衍很得意，向程渊介绍着自己策划的妙计，“玛兰妲副队只出场几十秒，他们来不及看她的，只要掐好时间，在空中对接，瞬间诺玛就能将全息伪装同化到我们三个人。”
“怎么样？”
“有够极限的。”程渊很诚实地评价道。
林衍看了看程渊，决定一把揽住眼前基本丧失行动能力的指挥官，推开了储藏室唯一的外窗。
“哥，抓紧我！”
在对面楼的探照和混乱的叫声面前，林衍嚣张地扛着程渊，从十层的狂风里一跃二下！
全息伪装启动，两栋楼之间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任凭谁都没能分辨出这两个法外狂徒到底是何方神圣。
满天飞舞的警告灯光下，一个光点越来越近，是一艘敞篷飞艇。
它在坠落里呼啸而来，将程渊和林衍精准无比地接住。
“队长队长我来了！现在去哪？”
程渊将诺玛机甲核心按进控制台，冷哼一声：
“伪装同化，走，甩开追兵，去和楚惟他们会合。”
“您好，玛兰妲小姐。”机甲飞艇的变形声里，人工智能礼貌地对驾驶员发出问候：“比规定的接应时间晚了一秒，很有您的风格。”
“如果再晚一点，或许你只能在地上捡到我们了。”程渊冷冷地说。
玛兰妲坐得端正无比，后脊渗出大片冷汗，不敢看后排坐着的上司。
程渊抱臂看着如坐针毡的第一星系先锋军副队长，面色深沉。
“报告队长我错了！”玛兰妲一脚油门加速，老实巴交回答，“我自愿将一周的训练量加倍！”
屏蔽了精神网监控的机甲表面覆着全息伪装投影，在红枫星安全局的眼皮底下偷渡了出去，混进长河般的星舰中，往数千公里外的荒原飞去。
那里有一列不为人知的机甲静静地等候着，如同狼群等待狩猎之夜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