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为什么要把这种人给放进家族公司里？
当时他就决定，就算他们秦家没在这次的贿赂行动中出面，他也不打算将秦家给划进合作伙伴的行列里了。
现在，他们秦家人竟然还敢找过来？
他们怎么敢的？
放下手里的叉子，韩清源刚想开口。
“请原谅我今日的冒昧，不得已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您，实在是因为有一句话不吐不快的话想告知您。”
“虽然我和秦弈睿同为秦家人，但宴请的事，从头到尾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简而言之，作为秦家人，我们完全是被他连累的。”
马不停蹄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企划案，趁着面前两人还没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秦弈梵快速将企划案放到了周肆瑾面前。
“这是我们团队做出来的关于此次合作的策划案，周总您请……”
看字未落。
被文件夹保护着的企划案忽然被周肆瑾拿起。
秦弈梵面上一喜。
然而下一秒，企划案便已被周肆瑾无情扔落在地。
他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
无视眼前两双眼睛里同时流露出来的震惊和讶然，周肆瑾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
“我从不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随着这边异响的发出，不远处守候的保镖像是终于得到命令般，开始不约而同朝着这边赶。
来不及捡起地上的策划案，秦弈梵只能尝试在有限的时间为自己做着最后的辩驳：
“我不知道什么算无用的事情，但周总您能保证，您这辈子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有用的吗？”
“就算四大家族在这件事上妄图走捷径的做法确实有错，可四大家族放肆摆宴贿赂的背后，难道就没有周总您的默许吗？”
“只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便要对一个人乃至整个家族做全盘否定，这便是周总您的行事作风吗？”
胳膊一左一右被人架住，秦弈梵的声音还在传来：
“带着强烈的个人主观臆想和偏见就这么把四大家族排除在外，这便是您对待合作伙伴时，所谓的严谨负责态度吗？”
眼看自己说了一大堆，可周肆瑾的面上表情却始终不为所动。
赶在被人捂住嘴之前，他尽量让自己的冷笑听起来显得客气又不失礼貌：
“那就但愿周总您这辈子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偏见而不小心弄丢过什么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
最后一个音落，秦弈梵的嘴巴也被保镖彻底捂了个严实。
反正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
眼看身子就要被人给架出去，秦弈梵坦然闭上眼睛的同时，也已经提前在心里做好了被人扔出去的准备。
身子被人拖着往门口带，半截身体都在地板上滑行前进的秦弈梵低垂着头，压着声线，有气无力吐槽：
“堂哥，我尽力了。”
无线耳机里适时传来陈蔚的安慰声：
“知道了，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早知道周肆瑾的不近人情，也早该想到事情会是这种结果的。
却还是不死心想着再试最后一次。
或许，这样的周肆瑾，只有不合作才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
想开了的陈蔚不再纠结，隔着耳机，他道：
“一会叫上弈然，我请客……”
“慢着。”周肆瑾的叫停声蓦地从身后传来。
秦弈梵猛然睁开眼睛。
已经拖着他走到门口的保镖堪堪停下脚步。
“把人带回来。”
为了防止秦弈梵做出什么出格事，他整个人都被保镖架着。
掉落在地的企划案被韩清源十分有眼色地捡起。
从韩清源手里接过企划案，周肆瑾半垂着眸子，漫不经心随手翻看。
“你叫什么名字？”
想起堂哥临来之前的交代，深吸口气，秦弈梵屏息道：
“秦、蔚。”
闻声，周肆瑾翻文件的手微顿，抬头半眯着眸子看他：
“秦蔚？”
“嗯！”秦弈梵摒着嘴唇，用力点头。
他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一个没忍住在周肆瑾面前笑出了声。
“我想起来了！”
周肆瑾都还没说话，韩清源就一副我了解事情因果的样子，赶在他前面扯着嗓子兴奋开了口：
“当时秦家那边确实是递来了两份策划案，其中一份负责人是秦弈睿，另外一份负责人写的是秦蔚。”
“请我们出去的那个秦家人，我记得是叫秦弈睿没错。至于这个叫秦蔚的，咱们团队那边好像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过他们的邀约。”
“但是老周你当时不是说了么，凡是四大家族递来的全部都要排除在外，我看他也姓秦，所以就把他一起给排除掉了......”
韩清源边说边看周肆瑾的脸色。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以至于被周肆瑾那过于犀利的危险眼神盯着时，直接心虚到低下头再也不敢出声了。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
他是因为秦弈睿那个蠢货，才把秦蔚这个秦家人连带着排除了的。
再说了，这也不能怪他。
当初明明是周肆瑾自己说要把四大家族给排除在外的。
想着，他重新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地对上周肆瑾审视的目光。
周肆瑾想说的话，全部被韩清源突如其来的大嘴巴给打断了。
回想了半天，结果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到底想说什么了。
怎么会这么巧。
和那个人就只有一个姓氏的差别。
可眼前这个叫秦蔚的人，好像怎么看都跟陈蔚沾不上半点关系。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也说不准。
抬头看向眼前的“秦蔚”，周肆瑾问：
“你就对你的策划案这么自信？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因为四大家族那事才把你们排除在外的。”
“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是你们的策划案没入我的眼吗？”
秦弈梵笑回：“我知道周总您有慧眼识珠的能力。”
慧眼识珠吗？
周肆瑾嗤笑。
他要是真有这个能力，还能没脑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丢一个大活人陈蔚？
但也正是他刚才那句话提醒了他。
他曾经因为自己的偏见错失了那个一心一意对他的陈蔚。
现在，说不定还要因为自己一时的偏见，错过一份和他心里想法适配度百分百的策划案。
合上手里的文件，他转眸看向秦弈梵：
“既然要收起偏见，那就不能因为你这个想法是你提出来的而对你有所偏私。”
“所以，我可能会把四大家族送上来的那些企划案全部收来翻看一遍，最后才能从这些企划案里选出我心里最认可的那份方案。”
“而我最认可的那份方案，有可能不是你送来的这份。”
“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周肆瑾是商人，他从不打吃亏的仗。
眼前这个少年口不择言，一句话轻而易举戳中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失败和不堪。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可他面前站着的男孩，为什么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竟然还肉眼可见地原地松了口气呢？
这一点都不符合周肆瑾对人性的理解和认知。
他问“秦蔚”：“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周肆瑾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浅浅挣脱身旁两个保镖的钳制，秦弈梵面朝着周肆瑾，点到为止的笑容里带着绝对的真诚，他说：
“苏城四大家族看似各自为战，实际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一直都紧紧相连。”
“不管周总您选中了哪个家族，只要这个项目能够稳稳落地在我们苏城。那么到时候，不止四大家族，跟着一起受益的还有整个苏城的人民。”
秦弈梵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从别人最想不到的角度出发，让他的回答近乎完美到无可挑剔。
不止韩清源听愣了，就连周肆瑾都随着他的话一起恍惚了一下。
身为周家继承人的周肆瑾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想法。
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爸爸因为妈妈的离世无心家族。
他从小就是被爷爷带大的。
也是因此，他受到的教育从来都是凡事要以周家的利益为上。
更别提这种“大同”之类的想法了。
很难得的。
周肆瑾的脑子竟然被这种理念深深地震了一下。
看向少年的目光变得复杂。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
“这想法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吗？”
“啊？”秦弈梵被问傻了。
“？”周肆瑾眼神怀疑地看着他。
咽了咽口水，秦弈梵镇定回答：
“我是在一次家族谈话中听我一个堂哥这样说起过。”
“你堂哥？”周肆瑾问。
“嗯。”秦弈梵小心应着。
“那他人呢？”
秦弈梵心跳很快地回答：
“他出国了。”
周肆瑾眉头微挑，面露可惜。
“你堂哥倒是个妙人，有机会的话，可以向我引荐一下。”
秦弈梵疯狂点头，根本不敢再多话。
“我听说你们秦家跟别家的情况不太一样？别的家族来的都是家主，你们秦家倒好，竟然只派了两个家族子弟来跟我谈项目。”
对于秦家的做法，周肆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意见的。
至少从他的角度出发，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些家族子弟有跟他坐平起平坐谈项目的资格。
不过眼前的少年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们秦家就不怕我因为这个把你们排除在外吗？”
秦弈梵笑着：“周总您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不会偏私了吗？”
“更何况，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不该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既然长辈有意放手让我们小辈去历练，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只是我们成长路上必须要经历的考验罢了。”
又是一番完美到滴水不漏的回答。
要不是少年此刻就站在这里。
周肆瑾甚至都要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给他支招了。
他就那么看着眼前的少年，好半晌，一言不发。
韩清源调转目光，一脸敬佩地望向旁边的秦弈梵。
默默对他举起了大拇指，那模样，就差跟他道一句：兄弟，真是牛掰毁了。
接收到他的眼神，秦弈梵对他善意一笑。
他还记得自己刚出现的时候，这人帮他在周肆瑾面前出声提醒的事。
不料，偏头的一瞬间，耳朵里的白色耳机刚好落入周肆瑾视野。
然后大胆将自己带着耳机的耳朵完全展露给周肆瑾看。
“耳朵有点小毛病，有时候会听不太清楚别人说话。”
周肆瑾眼睛半眯着，似是有点不太信他的回答。
秦弈梵便道：“我拿出来给周总您看看吧。”
说着，他作势就要去碰耳朵。
忽地，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他。
又是韩清源那个生怕天下不乱的大嘴巴：
“哎，我说，老周你怎么欺负人呢？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要人家把助听器拿出来，这不是明着揭人家的伤疤吗？”
有人给台阶，秦弈梵立刻顺坡下：
“没关系的，什么都比不过周总的信任来的重要。”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一说，韩清源更生气了。
“老周，不带你这样咄咄逼人的哈。”
“没事，我不介意的。”秦弈梵出声附和他。
只是嘴上说着不介意，手上却始终没有动作。
“行了。”
周肆瑾懒得看他们两个在他面前一唱一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早就背着他在私底下相熟了呢。
从沙发上起身，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面前这位叫“秦蔚”的少年。
末了，收回目光，随手捞起桌子上的策划案。
起身离去的同时，没忘记随口丢下一句：
“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
秦弈梵终于可以闭眼松气。
“哎，兄弟，加个联系方式啊！”
韩清源的声音跟着响起，睁开眼睛，秦弈梵疑惑朝他看去。
韩清源嘿嘿笑着：
“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
“合作伙伴？”秦弈梵不解。
韩清源鸡贼朝他靠近，压低了声音：
“不管老周怎么看，反正在我心里，你们秦家已经是这个了。”
说着，他第二次竖起大拇指对着秦弈梵。
秦弈梵只能尬笑。
感念于他的救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临走之前，韩清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兄弟，我看好你”的模样。
本来秦弈梵觉得自己已经够自来熟了。
直到今天看到韩清源，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知道陈蔚还在等着自己，他也不敢耽搁。
通过耳机对话陈蔚，很快锁定了陈蔚的位置。
两人顺利汇合。
害怕引起周肆瑾的怀疑，更是一刻都不敢停地朝着后门走去。
一直到坐进车里，秦弈梵仍旧心有余悸：
“堂哥，这样真能行吗？”
卸掉脸上的伪装，陈蔚出声安慰他：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我们已经努力过了。”
就像刚才说给周肆瑾听的一样。
不管这个项目最后落到哪个家族的身上，它能给苏城带来的收益都是不可估量的。
所幸，他们在第二天接到了周肆瑾团队的电话。
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他们负责人希望就这次的项目，两方团队可以进行一场面对面的深入交谈。
陈蔚是不可以出面的，还好秦弈梵假装耳聋带助听器的事情已经在周肆瑾那里过了明面。
有陈蔚在背后助阵，整场交流还算顺利。
从合作理念，到项目的发展前景，甚至未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和解决方法。
秦弈梵的每项回答都能稳稳地落在周肆瑾想要的点上。
交谈结束，周肆瑾带着团队人员离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然瞒不过四大家族的眼线。
周韩两家负责人面见秦家人的事很快传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然而不等他们打探更多消息。
第二天，圈子里便传出了周韩两家负责人跟秦家签定了合同的事。
周肆瑾事务缠身，没法在这里多待。
把后续的合作事宜全部交由韩清源负责后便马不停蹄地坐飞机离开了。
周肆瑾离开的消息一传出来，苏城的上层圈子再一次炸了锅。
第三天，有人拍到了韩家负责人和秦家那位秦弈梵共同出入娱乐场所的画面。
秦弈梵是秦家二房的人。
立刻便有人把消息打听到了秦弈睿那里。
显然，秦弈睿表现的比他们还要懵逼。
后来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秦家那个秦蓁新认回来的儿子拿下了这个项目。
叫什么来着？
就是那个秦氏集团新上任的总经理——秦蔚！
一年后。
苏城机场。
场外候人区，陈蔚双眼被一双突然出现的双手捂住。
“猜猜我是谁？”
虽是故意夸大的声线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俏皮。
陈蔚轻笑着将她双手拿下。
“弈然。”
“哎呦。”小姑娘撅嘴，“没意思。”
小姑娘算是陈蔚在秦家无聊生活里的唯一慰藉了。
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陈蔚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
“明天晚上帝豪国际将有一场以秦家名义发起的慈善晚宴，想去玩吗？”
“慈善晚宴？”秦弈然立马来了兴趣。
“嗯。”陈蔚应着：
“到时候要是遇见喜欢的拍品，堂哥送你。”
“真的？”秦弈然惊喜。
陈蔚点头，“刚好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算作堂哥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小姑娘上前一步，挎着他的胳膊笑嘻嘻逗他：
“那我要是有好几件喜欢的呢？”
陈蔚近乎无底线宠溺：
“那就都拍下来送给我们弈然当生日礼物。”
陈蔚离开后的两小时，机场又有一架飞机稳稳落地。
这是自项目建成后，时隔一年，周肆瑾再一次回到苏城这里。
韩清源带着人在外候机。
VIP通道，周肆瑾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韩清源立刻上前迎接他。
只是没等他出声套近乎，周肆瑾已经言辞严厉地对他问出了第一个犀利的问题：
“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韩清源拍着胸脯，一脸的胸有成竹：
“有我在，你放心。”
周肆瑾朝他投去质疑。
韩清源不服：“什么意思，不信我？”
周肆瑾停下脚步反问：“我该信你吗？”
韩清源：……
周肆瑾抬腿离去。
韩清源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轻撇着嘴，他道：
“本来你这次来苏城，我还想引荐一个妙人给你认识的，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