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蔚眼神定定地回望着她，末了，他说：
“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情况果真如陈蔚猜想的那般。
周肆瑾说要看四大家族诚意的话一经放出来，其他三家便马不停蹄地派人赶到周肆瑾下榻的酒店去预约了。
第二天。
陈蔚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听着秦弈梵从朋友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10点，去了吴家的地盘，和吴家的人打了高尔夫。
12点，移步吴家山庄用的餐。
15点，留在吴家山庄里泡了温泉。
20点，被吴家人带领着去了他家名下的会所。
陈蔚翻文件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会所？”
秦弈梵眨眨眼：
“是啊，听说中途还叫了不少陪酒的进去呢！”
陈蔚：......
难道他理解错了？
还是说，几个月不见，周肆瑾已经改性格了？
沉吟了片刻，陈蔚问他：
“今天轮到哪家了？”
“姜家。”秦弈梵很认真地回答他。
点了点头，陈蔚道：
“辛苦你了，继续打听着吧。”
说罢，陈蔚低头继续看起了手里的文件，不再说话。
秦弈梵实在对他的做法感到不解。
其他三大家族为了这次的项目，都在想方设法地讨好周家和韩家的负责人。
而他们秦家，作为项目其中一个候选者，在这种已经火烧眉毛的紧急情况下，竟然什么都不做，而只是远远地看着？
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爱凑热闹的性格。
一开始从姑姑那里得知陈蔚想让他也加入这次的项目时，其实他还是蛮惊喜的。
陈蔚愿意把他拉进来，说明陈蔚确实有在拿他当自家人看待。
不过，他加入陈蔚这里，已经是冒着得罪二叔和二婶的风险。
万一陈蔚没在这次的比赛中胜出，那他以后在二叔二婶面前，怕是连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陈蔚，秦弈梵几次张开嘴巴但又几次欲言又止。
感受到他的情绪和不安，陈蔚抬头笑着看他：
“想说什么？”
秦弈梵踌躇纠结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他：
“陈蔚哥！我们秦家真的就这么干看着，什么都不打算做吗？”
随手合上手里的文件，陈蔚笑眯眯问他：
“谁说我们秦家什么都没做的？”
“如果没猜错，秦弈睿那边已经派人给周家和韩家的负责人送过帖子了吧？”
“？”秦弈梵惊地眼睛都跟着瞪大了。
要不是陈蔚提醒，他都要忘了秦弈睿这一茬了。
然而，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眼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陈蔚：
“不是，既然你都猜到秦弈睿会去给他们送帖子了，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这？”
“你就不怕万一真被秦弈睿他们抢占了先机怎么办？”
不同于秦弈梵此刻的焦躁，陈蔚只是心平气和的对他浅笑着：
“那就当是我这么多年都眼瞎看错了人吧。”
抛开他和周肆瑾之间的那些事不谈，单说周肆瑾这个人。
他能把偌大的周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本身就说明了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
换句话说，如果周肆瑾真像四大家族说的那样。
提前和人来到苏城只是为了吃喝玩乐，从他们身上拿好处的话，那他们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往下合作的必要了。
况且，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万一到时候两人真的合作了，他要不要现在就把身份暴露给周肆瑾知道.....
为期四天的玩乐结束，项目大部队也正式到达了苏城。
所有一切回归正轨。
随着各大家族的企划案被一一递了上来。
厚厚的一摞企划案，到周肆瑾手里时已经被扔进垃圾桶一多半。
看着面前所剩无几的策划案，周肆瑾问韩清源：
“四大家族的人都已经排除过了吗？”
“嗯。”韩清源点头。
“除了四大家族之外，剩下这些都是我们私底下联系的在苏城还算有实力的公司递上来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周肆瑾不再多言。
只低头专心翻看起眼前的文件。
然而越往下看，眉头就越是紧拧着施展不开。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文件被周肆瑾黑着脸丢进了垃圾桶里。
韩清源一颗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周肆瑾起身。
看着他身前空无一物的桌面，韩清源震惊了：
“不是？这么多家公司，就没有一家是您老能看得上眼的吗？”
低睨了一眼脚边被自己扔进垃圾桶里的那些东西，周肆瑾冷笑着：
“果然还是对他们期望太高了。”
知道这位爷向来对工作认真负责，但也没想到他能认真负责到这种地步啊。
韩清源作为本次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眼下这状况，他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犯了难。
“要不，咱们把四大家族的那些拿回来看看？破罐子破摔嘛，反正都是癞蛤蟆，好好挑一挑，总能从里面挑到最好的那个吧？
周肆瑾冷冷瞥他。
韩清源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
不拿就不拿呗。
瞪他干什么？
“让他们收拾收拾，过两天准备启程回去了。”
“啊？？？”
韩清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去？那，那项目怎么办啊？”
周肆瑾看他的眼神毒，说起话来，嘴巴更毒：
“除了苏城，难道别的地方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韩清源：……
您可真行！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深知这位阎王的性格，韩清源也不再劝他：
“行，我懂了，我这就跟他们吩咐下去行了吧。”
周肆瑾打算离开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苏城上层圈子直接炸了锅。
什么意思？
一个都没看上还是怎么？
吃都吃了，喝都喝了，玩都玩了，现在绝口不提项目的事，就准备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四大家族的人哪里肯依！
可他们又没法直接到周肆瑾面前闹。
只能不停地托人找关系想弄清楚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传出来的消息是。
四大家族为了得到项目，大肆宴请周韩两家负责人的事情传到了上面。
上面对四大家族的做法极为不满意，已经临时决定更换其他城市为试点了。
“上面”这个词含义就深了。
上面的意思没人敢胡乱揣测，也没人敢对上面的决策多说些什么。
苏城四大家族的人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周韩两家负责人给耍了。
可这个项目确实是国家出面支持的，四大家族的人心里都清楚。
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
除了不停在心里对着周肆瑾骂娘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蔚办公室里。
直到事情爆发出来那一刻，秦弈梵才知道陈蔚没有随大流宴请周韩两家负责人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可下一秒，他就立刻从事件中反应过来了。
“哎！不对啊！我们又没有出手宴请他周韩两家负责人，可他们为什么连我们也给排除在外了？”
“很简单。”陈蔚说：
“要么，是我们的策划案没入对方负责人的眼。要么，就是我们身为秦家人，被秦弈睿给一起连累了。”
但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个不小的噩耗。
他宁愿是自己的策划案做的不好，没被周肆瑾看上。
也不愿是被秦弈睿连累，团队人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策划案，对方可能因为他是秦家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但结合他对周肆瑾的了解，以及周肆瑾这些天在苏城做的事情来说，他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应该要更多一些。
“靠！”
被陈蔚这么一提醒，想通其中关键的秦弈梵当场就憋不住地爆发了：
“不是到底凭什么啊？”
“人生本来就无常。”陈蔚想劝他。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
然好语抵不过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我去找他们。”秦弈梵说。
“站住！”陈蔚出声叫住了他。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你现在赶去了又能如何呢？”
“只要我们是秦家人，那秦弈睿的做法就有我们一份。”
“更何况，就算你去了，你又凭什么认定对方一定会给你机会，坐下听你的解释呢？”
“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是我们的企划案没入对方负责人的眼呢？”
“那就更不对了。”秦弈梵立刻反驳：
“就算是我们的策划案没入对方的眼，可苏城这么多家公司，难道就没有哪一家能得对方负责人青睐的？”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才对。
只是陈蔚又何尝不明白这些？
其实说实话，他不反对周肆瑾通过这种方法去探四大家族的底。
但对他这种“一刀切”的做法确实有点失望。
诚然四大家族在这件事上的做法不太对。
可若是因此就对人产生偏见，连人家辛苦做的策划案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把人排除在外的话。
是不是有点太过骄横独断了呢？
这么看的话，或许周肆瑾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不过相比之下，他更不愿让妈妈为难。
他懂妈妈的良苦用心。
妈妈把他带到秦家，又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将他带进秦氏。
为了让总经理这个位子名正言顺落到他手里，不惜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如果这次他没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那下次，妈妈那边怕是要为他遭受更多的非议了。
“或许，事情也不是一点转机都没有。”陈蔚突然开口。
秦弈梵一愣，“怎么说？”
轻叹了口气，陈蔚无奈道：
“看来，只能最后拼一把了。”
原本他还在考虑着万一事情成功，他到底要不要用真实身份去见周肆瑾。
现在倒是不用纠结了。
毕竟以周肆瑾对待四大家族的态度来看。
他也不能确定周肆瑾在看到他后，会不会借着他从他身边逃跑的事故意为难他，从而带着偏见去看他的策划案。
策划案是一定要递到周肆瑾面前的。
但是他，绝对不可以跟着策划案一起出现。
自从大部队到来后，周肆瑾的出行一路都有人跟护着。
避免麻烦，周肆瑾不见除正常预约以外的面。
可到工作人员那里预约的时候，只要一提四大家族的名字，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把他们的邀约给回拒了。
偏偏在这种紧要时刻，下面人还传来消息说陈蔚不见了。
打陈蔚电话，联系不通。
秦弈梵作为本次项目负责人之一焦头烂额着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正考虑要不要把陈蔚不见的事情告知给姑姑知道时，手机里忽然收到了一条陈蔚发来的消息。
[明天早上，帝豪国际后门，带上策划案等我的消息。]
帝豪国际是周肆瑾和他团队的人下榻的酒店。
周肆瑾出手大方，一到苏城，大手一挥直接把帝豪国际给包了下来。
这几天的帝豪国际除了周肆瑾和他团队的人，再没有其他的顾客入住。
也算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断掉了那些想走捷径人的路。
也不知陈蔚哪来的门道，伪装成了酒店工作人员的样子，就这么走后门把秦弈梵给带到了酒店里。
以至于秦弈梵第一眼在酒店后门看到陈蔚的时候都震惊了。
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酒店工作人员服装，带着假发，装成老头子样子的人，会是印象里那个向来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陈蔚。
秦弈梵当场被惊到结巴：
“你......你真是，我堂哥陈蔚？”
“嘘！”陈蔚对他竖起食指：
“从今天起，按照策划案上负责人的名字，叫我秦蔚。”
“啊？？？”
秦弈梵懵了。
这些天随着妹妹秦弈然，他早就习惯了陈蔚这个叫法。
突然让他改掉，一时间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陈蔚显然没时间跟他解释。
一边拉着他往里面走，一边交待着他等会见到周肆瑾后的具体事宜：
“一会如果周肆瑾问起，你就是策划案上的负责人秦蔚，明白吗？”
“什么？？？”秦弈梵很确定自己耳朵听力没问题。
“我是秦蔚？？？”喉咙紧跟着发出灵魂质疑。
可陈蔚脸上的认真表情，又让他觉得他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也知道眼下不是合适的解释时机。
脸色重新恢复严肃，秦弈梵对着陈蔚郑重点头：
“我知道了。”
随手将耳机另一端塞进秦弈梵耳朵里，陈蔚道：
“记得千万不要在对话里提起陈蔚这个名字。必要情况下，我会通过耳机与你对话传达信息，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回复他就可以了。”
陈蔚的交待事无巨细。
秦弈梵一肚子疑问却无从问起。
“策划案呢？”陈蔚问他。
秦弈梵拍了拍自己胸前的衣服。
“据我的观察，他们团队所有员工的餐食都是在酒店一楼解决的。”
“因为酒店被包场，所以没有新的顾客住进来。只有寥寥无几之前在这里一直住着的客人，偶尔一两次会和他们一起在一楼用餐。”
这次，秦弈梵终于听明白了。
“你是想让我伪装成那些客人去接近他？”
“不。”陈蔚摇头。
“？”秦弈梵不解。
“你是陌生面孔，你一进去，立刻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啊？？？”
“所以，赶在他们确认你的身份之前，直接一步到位锁定周肆瑾的位置，接近并对他说出你的目的。”
“不是。”被陈蔚话里的情绪感染，这会的秦弈梵心里紧张的要死。
脑海里也不知道怎么，忽地萌生了退意，放下脸皮，他苦着脸乞求：
“堂哥，我能不去吗？”
陈蔚眼神坚定：“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可以。”
秦弈梵：“......”
来之前，也没人跟他说过这是一个大工程啊！
万一他都还没接近周肆瑾就被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那不得丢人死？
他已经想象到自己被那些大块头保镖们拎鸡仔般暴力扔出酒店的画面了。
想他秦弈梵在苏城的一世英名，只怕就此毁矣！
“堂哥，我真的能行吗？”他问陈蔚。
陈蔚拍了拍他：
“相信你自己，拿出那天你在办公室说要去找他们负责人的气势。”
怕他出岔子，一路上，陈蔚都在不停地对他交待着遇到周肆瑾后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周肆瑾最会察言观色。
不小心暴露了不要怕，更不要慌。
只要能在周肆瑾怀疑之前，及时地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可以。
小剧场：
【丝巾：把四大家族给我踢出这次项目。】
【韩清源：好嘞！看我发挥！秦家？秦蔚？走你！】
【丝巾：？？？？？？】
所幸这会是早上，前来用餐的人不算很多。
在周肆瑾面前站定，秦弈梵态度不卑不亢的，一言一行都带着世家子弟该有的谦逊样。
对着周肆瑾，微鞠了鞠躬，客气又不失恭敬地喊了声：
“周总。”
然而，周肆瑾压根没理。
就像完全没看到他的存在般，只不紧不慢地往自己嘴里送了口分切好的肋排肉。
坐在他对面的韩清源对他的行为有点看不过去，无意识地轻咳着出声提醒他。
周肆瑾冷眼瞥他：
“喉咙要是痒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塞根鸡爪进去治一治。”
韩清源：“……”
仰头看了一眼秦弈梵，给了他一个无能为力的假笑。
收回目光，对着那边的周肆瑾翻了个一闪而过的白眼。
随后，韩清源继续低头用餐。
小插曲多少还算缓解了些秦弈梵心里的压力。
看到周肆瑾对他自己的人都这副态度后，秦弈梵反倒不紧张了。
深吸口气，也不管周肆瑾同不同意。
就那么面带微笑地站在原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周总你好，我来自秦家。”
周肆瑾还没动，倒是韩清源率先抬头看他。
他对秦家倒是有点印象。
毕竟四大家族里，秦家的招待可以说是最寒酸的那个了。
寒酸到一度让他怀疑，这秦家的实力真是苏城四大家族之一？
家主不出现就算了，他们秦家竟然只派了个旁支的家族子弟来糊弄他们。
这做法分明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尤其那位秦家子弟，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样子。
满脑子除了玩，便再也没有其他能够令人另眼相看的东西了。
搞得他一度有些怀疑，他们秦家是没人可用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