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咳咳咳!”
川半辞跪在地上,咳嗽地完全停不下来。他感受到头颅里忽然翻涌起剧痛,胸腔和眼睛鼓胀,像是被跌入了沸腾的锅炉里。
有什么东西要逃出来了。
“小……小伙,虫子,有虫子从你眼睛里掉出来。”老板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老板指着的虫子,被缓和过来的川半辞一脚碾碎。
川半辞将香烟熄灭,闭眼喘息了一会儿,让还残留在他脑海里的虫子安静下来。
从开头就被川半辞一系列操作搞的莫名其妙的弹幕终于觉出味了:
【我知道了,主播是想自己被寄生,检验出虫子在脑袋里后,还能被香烟驱赶的最晚时间。】
【只要知道这个最晚时间,在死线前让封炔吸入香烟,就能救封炔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也太拼了,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虫子,活吞下去,卧槽,搁我我可受不了。】
川半辞就是这样打算的,而刚才,通过自我实验,证明香烟确实有用的,刚过孵化期的虫子能被驱逐,但这只是开始。
他的重生时间是下午两点,这个时候封炔脑中的虫子已经待了至少九小时。
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得到了验证,川半辞理智回归,那股暴躁也平息下来。
他站起身,朝老板安抚性地笑了笑,笑容平和温柔,完美的如同一个既定的公式。
只是老板刚刚被斧头威胁,这种笑容只能让川半辞看上去更加可怕。
“抱歉,刚刚砸坏了你的台子。”川半辞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台前,“修理钱。”
“不不,不用了。”老板可不敢收这个瘟神的钱,但川半辞压根没打算和老板多纠缠,放下卡就走了。
川半辞回到了小别墅,面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封炔回来。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眼前的空气,忽然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
那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纯白的统一定制服,脖子上锁着一个黑色锁环,面容迷糊不清,但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却十分清晰。
在看到川半辞之后,少年那道如同假笑的唇角就变得真切起来,充满了真正意义上的温暖。
少年朝川半辞走来,不用看脸色,光听声音就知道少年心情此刻一定非常愉悦:“小辞,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川半辞神色一顿,刹那坐直了身体:“单阙?”
他想要站起来,但下一秒,一个红点锁定在少年的额头,炮弹从天坠下,在少年身后炸起万丈灰尘,少年的身影也被炸飞,消失在了一片飞尘中。
川半辞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了一般,剧烈一抖之后,忽得定住了。
耳边除了爆炸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川半辞缩了缩脚,想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却发现自己的脚踝生了根般停在原地。
他低下头,看到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被炸到面目全非的单阙趴在地上,融毁的脸上留下了类似血泪的痕迹:“小辞,你要丢下我了?”
不对,是幻觉。
川半辞很快反应过来,是寄生在脑子里的虫子在发挥作用。
川半辞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单阙被炸的惨状,但耳边单阙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是为了你才死的。”
“当初就不该带你逃出去。”
听到这些话,川半辞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和幻听反唇相讥:“拙劣的模仿,他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那个人比谁都爱他,心疼他都来不及,绝对不会说这种会让他伤心的话。
对于这点,一直被对方深爱着的川半辞再清楚不过。
川半辞没再阻止自己去听,他像是贪婪的兽,不知满足地吸收所有话语。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黑暗中,忽然有另外一个声音突破了迷雾,带着隐藏的怒气清晰落在耳边。
“不辞,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溜出去了?”
是封炔。
川半辞睁开眼睛,周围的幻觉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封炔饱含浓黑怒意的眼眸。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看着封炔,轻声问:“几点了?”
“4点40。”封炔回答完,开始找川半辞算账,“那个定位器真是买对了,铁门都拦不住你了是吧?你是不是幽会那个穷小子去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来我不仅要在你身上装定位器,还要弄条锁链把你拴在家里!”
川半辞平静地看向面前暴怒的封炔:“你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来的?”
“你说呢?老子头上都绿油油一片了,不然老子放着下半场拳赛不比,就匆匆往家里赶,嫌钱赚太多是不是?!你少给我转移话题,老子警告你,别仗着老子爱你爱到不行,你就敢……”
幻觉里的单阙和现实中的封炔在川半辞脑子里轮番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川半辞漫无边际地想着,封炔发觉他行动轨迹不对劲,就会提前回来,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制。
身边的沙发往下陷了一段,川半辞的下巴被一只手强硬地扭到一边。
封炔绷着脸:“不辞,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说完,封炔看到了什么,凶悍的神情一滞,立刻松了川半辞的下巴,小心翼翼凑上前:“宝贝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川半辞抬起眸,从封炔紧张的瞳孔里,看到了两人如出一辙的血红眼睛。
因为关心他的眼睛,所以连出轨的事情都来不及计较了么?
川半辞没忍住笑了一下,摸了摸封炔的眼睛:“跟你一样,不小心被人打了一拳。”
封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少打马虎眼,这到底怎么回事?”
川半辞点开遥控器,让电视放起了那个新闻。
他们两人都被寄生了,被脑虫认定为了同类,新闻的内容不再被屏蔽,真实地展现在了封炔面前。
“你被寄生了?!跟我去医院。”封炔面色大变,拉着川半辞就想起来。
但很快封炔又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去医院,看新闻的严重程度,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给你治疗,把你抓走研究都说不定。”
封炔说的很有道理,但川半辞非常不满封炔只看到他而忽略自己,提醒道:“是我、们,我们两个人都被寄生了。”
封炔急的走来走去,一会儿又捧着川半辞的脸:“宝贝儿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哪里难受?”
川半辞反问封炔:“那你呢,你被寄生的时候难不难受?”
“不难受。”封炔果断道。
但两个人都被寄生了,被寄生到底是什么感觉两个人再清楚不过,烧热,幻觉,无所不在的神经痛,高颅压带来的眼窝饱胀,几乎要将眼睛挤出来,这些都是漫长的折磨。
封炔显然不打算放过川半辞这个问题:“但是也不一定,老公身体好,抵抗力强,和你不一样,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哪里难受。”
川半辞平静地道:“我不怕疼的。”
封炔:“不怕疼,不代表不会疼。”
封炔面色严肃,发现眼前川半辞忽然怔住了:“宝贝儿,到底哪里不舒服,说出来老公给你按按。”
熟悉的句式让川半辞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把封炔的话听成了很久以前单阙对他说的。
川半辞其实不喜欢随便把人当做单阙的代餐,这是对单阙的亵渎,其他人不配。
但不知道怎么的,自从进了异骇直播间,他总能在别人身上看到单阙的影子。
不怕疼,不代表不会疼。
是单阙说的这句话,让川半辞改变了一直以来的认知。
单阙告诉他,他再细小的情绪单阙也能捕捉到。
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伤害他。
他比别人更重要。
他应该建立自己的底线,如果不知道别人是好是坏,就把伤害他的人都杀了吧……
而这句最开始开始改变川半辞的话,从封炔嘴里再次说了出来。
“……太阳穴,眼睛,脑袋,都很疼。”
川半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随后抚上自己的胸口,抖着声音道,“但是最疼的,是心脏。”
川半辞被封炔按在对方腿上,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手依次按揉他的太阳穴和眼廓,温柔的按摩果然缓解了一些难耐的神经痛,川半辞有些昏昏欲睡。
等再次睁开眼睛,川半辞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猛然坐起身。
封炔正在看着电视,就见到川半辞从腿上忽然惊醒:“怎么宝贝儿?”
川半辞:“几点了?”
“六点半。”封炔混不吝地笑起来,“宝贝儿,你还可以在我腿上多睡一会儿。”
六点半,按照他的脑子里的脑虫发育时间,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寄生期了。
他能感受到有触手一样的东西,正在一点点钻进他的大脑,为接下来的进食做准备。
川半辞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想要再试试烟雾的效果,手指却忽然夹不稳似的,那根香烟掉在了地上。
他居然开始对香烟产生了恐惧。
那根掉在地上的烟被封炔弯腰捡了去:“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刚刚。”川半辞回过神,想把封炔手里的香烟拿回来。
封炔往后避开了川半辞拿烟的手:“刚刚?你在开玩笑么宝贝儿?”
川半辞蹙起眉,见封炔没有把烟还给他的意思,又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结果打火机又被封炔抢去了。
川半辞望向封炔:“还给我。”
封炔将打火机放进自己兜里:“烟有什么好抽的,这不是好东西,我们不抽啊。”
川半辞沉默了一瞬,随后猛然朝封炔裤兜扑了过去,封炔拦住不让川半辞拿。
两个人一个躲一个抢,兜里的打火机一下没藏住,掉在了地上,被封炔一脚踩爆,一声尖锐爆鸣声从地下响起,打火机爆炸,给地毯烧出了一个小孔。
封炔如梦如醒,望向面色平静的川半辞:“抱歉宝贝儿,我……”
川半辞淡声说了一声“没事”,起身往厨房走去。
封炔不知道川半辞要干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实在不放心,封炔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川半辞身后,见川半辞进了厨房,便在厨房外面等着。
川半辞关掉推拉门,看了一眼磨砂玻璃上的封炔身影,没说什么,过去点燃灶台。
又抽出一根烟,往灶台伸去,短短几米距离,他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眼神却是完全割裂的平静,让川半辞身上显现出了两种极端。
第一根烟被川半辞不小心失手碰掉,灶台蓝火立刻将那根烟草点燃,浓白的烟从厨房升起,川半辞感觉自己眼球里的脑虫开始焦躁起来。
厨房外的封炔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门口躁动地走来走去。
但这还不够,川半辞闭了闭眼睛,又拿出一根香烟,为了不让香烟掉落,用力到指尖泛白。
红色的光点静静燃烧在烟的尾部,川半辞无视一切叫嚣着要远离的本能,抖着手咬住了那个被捏到变形的烟头,深吸一口。
“哗啦——!”
厨房传来的巨响让门外的封炔心中一慌,他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开拉门闯了进来:“宝贝儿!”
封炔目光瞬间锁定在了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川半辞,对方手撑着地板,咳得撕心裂肺,不断有挣扎扭曲的血虫从他眼中掉出。
封炔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他大步来到川半辞面前,蹲下身,尽管内心焦躁到不行,还是放柔声音道:“你到底怎么了,宝贝儿,别吓老公好不好。”
川半辞苍白的手抓住了封炔的肩膀。
“还有救。”
川半辞抓着封炔的肩膀紧紧不放,那只和封炔如出一辙的猩红眼睛里,露出了如获新生般的庆幸,“这个时候的你,还有救。”
封炔听不懂川半辞的话,也不明白川半辞到底在干什么,这个只会在拳场大杀四方的粗心男人,此刻正温声细语地哄着心上人:“好了宝贝儿,我们不尝试抽烟了,嗯?”
封炔将川半辞扶去了沙发,又哄了一会儿,随后独自去厨房给川半辞倒水。
他接完满满一杯,发现杯底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米粒,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川半辞跪坐在厨房痛苦咳嗽的模样。
满腔的焦躁在这一刻撕破伪装,封炔面上显露出戾气,用力将杯子甩进了洗碗池。
他双手搭在台子上,猩红的眸冰凉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随后闭了闭眼睛,抓了一把头发,转身时面上重新恢复了稳重老公的模样。
封炔走出厨房,见川半辞还在沙发上闭眼休息,目光柔和了一些,走过去揉了揉川半辞的发顶:“宝贝儿,家里的水不能喝了,我去外面给你买。”
封炔即将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封炔回过头,川半辞已睁开了眼睛:“别走。”
川半辞眼中执拗,仿佛封炔不同意留下,自己就不松手。
封炔肩膀松懈下来,无奈地笑了笑,坐回川半辞旁边:“好吧,我们这对脑子都长了虫的怪人夫夫,就不祸害其他人了。”
川半辞感受到大脑里的虫子开始将触手钻进每个皮层褶皱里,身体往封炔偏移,最终靠在了对方宽阔的肩膀上:“封炔。”
旁边的人用鼻腔“嗯”出一声算作回应:“老公在呢。”
川半辞:“你今天凌晨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异常的事?”
“异常的事?”封炔想了想,“我和以前一样拳赛结束就准备回来了,本来都是开车回家,最近车子在保养,这几天一直走路回来,也没什么异常,不过……”
封炔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硬要说的话,我今天早上喝过工厂废旧水龙头里的水。”
废旧工厂的水龙头?
川半辞联想到了他们家的饮水机,脑虫似乎很喜欢在这种地方产卵。
“你具体在什么时间点喝的?”川半辞问。
封炔回忆了一下:“我凌晨1点比赛结束,留下处理些有的没的,估计1点半才走人,去吃了份夜宵……”
“走之前我看过时间,吃完夜宵刚好3点钟。”
“夜宵店离我们家不远,走路差不多1小时就能到,那个废旧工厂在夜宵店和我们家中间。”
“粗略算算的话,应该是3点20到3点30之间。”
“不对,就是3点30。”封炔忽然笃定道。
“工厂那边住着一个老头,每天三点半就会出门乞讨,雷打不动的,我路过的时候,那老头刚好准备出去。”
距离封炔吃下虫卵, 到他重生的下午2点之间已经过了9.5个小时。
其中孵化期3小时,生长期4小时,也就是说在川半辞重生时, 封炔大脑中的脑虫已经在寄生期生长了2.5个小时。
现在是晚上7点,距离川半辞脑中的脑虫进入寄生期还有半小时。
川半辞已有了决定,在晚上9点之后, 每半个小时尝试一次抽烟,找到那个能拯救封炔能的最后时间。
电视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脑虫新闻, 两个人躺在沙发上, 脸上都带着一股浅淡又从容的死感。
周围十分安静,往日在这个时候总要吵架的邻居夫妻也没有响动,这种时候似乎特别适合交心。
封炔忽然道:“宝贝儿, 你愿意跟我回家,是因为我能帮你还债,那在债务全部还清之后, 你还会不会继续留在我身边?”
川半辞果断道:“当然会。”
“哦?”封炔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翻过身, 单手搭在川半辞身后的沙发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爱上我了?”
川半辞理所当然地点头, 却被封炔的手指锢住了下巴,无法做出点头的动作。
封炔看穿了一般, 替川半辞否认道:“不, 你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川半辞看向封炔,歪了歪头,那双灰眸干净到藏不了一丝污浊, 任何人都能透过这双眼睛,看清川半辞的一切情绪,清醒、平静、执着,但唯独没有爱。
或许有其他更复杂的情感,驱使着川半辞留在封炔身边,甚至想要拯救封炔,但那都不是爱。
川半辞没有否认封炔的话:“可是你爱我吧,我想要你活下来。”
封炔笑了笑:“就因为我爱你,你才想和我在一起?”
川半辞反驳:“你还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封炔不为所动:“那只是一句不知道真假的情话而已”
川半辞皱起眉:“那不是情话。”
“那就是情话。”封炔的神色莫名有些犀利,“你没有听别人说过么,宝贝儿?难不成每一个和你这样说的人,你都要一个个和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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