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川半辞了解,晚上八点地下祭坛就会开启,在此之前, 拥有金枝的村民会带上黄纸面具,带着一堆祭品深入地下祭坛。
他出来的时间差不多在四点,现在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去地下祭坛了。
川半辞一到院子, 就被眼前的混乱景象震住了。
一大群鸡鸭鹅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发了疯般扑棱着翅膀, 去啄困在房子里的几名玩家, 还有几只汪汪叫的狗混在里面,川半辞之前总喂它们,很眼熟。
“艹, 又是哪个人鸡圈忘记关了!”大龙的怒吼从禽群深处传来。
站在院外的川半辞冷静看着这荒谬一幕,那股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
一股没由来的想法忽然浮现心头。
这些动物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在阻止他们做什么?
“不辞!”夏小乐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突出, 他的手臂从鸡群缝隙中伸出, 艰难地往外挥了挥。
川半辞只好也往里面挤进去了一点, 手往里面探了探, 顺利抓住一个人的手,用力往后一拽。
一只手被川半辞拉出了禽群, 紧接着是肩膀和脑袋, 夏小乐憋足了一口气,骤然被川半辞拽出来一大半, 猛地喘了好几声。
夏小乐稍微恢复过来之后, 顺着川半辞的力也往外扒,带起一串连锁反应。
他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陈岸礁的腰带,陈岸礁拽着大龙的裤腿, 大龙钳着鹿临的肩膀。
几人如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在漫天飞舞的绒毛中狼狈地冲出重围。
给他们十个脑子也想不到,地下祭坛还没进去呢,他们就差点被这群不知道发什么疯的家禽们堵在门口出不来了。
大龙弹着身上的各种羽毛,一边呸呸吐着嘴里:“嘿,这群畜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故意跟我们对着干是吧。”
鹿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拿出藏在衣服里保存完好的黄纸面具,递给川半辞:“带上它,我们去溶洞。”
川半辞接过了黄纸面具,也往院子里望去。
那群刚刚还闹腾的家禽们,在他们全部出来之后又忽然安静下来,正对着他们,如出一辙的黑豆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盯着。
被如此庞大数量的眼睛这样盯着,饶是大龙都被瘆得噤了声。
夏小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它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我们都得去地下祭坛,这个副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有进去才知道。”鹿临语气如常,率先戴上了黄纸面具。
是这个道理。
进个副本以来,他们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一直到进入地下祭坛的前夕,也就是这一刻,所有的困惑到达了顶峰。
就连最大大咧咧的大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副本怪极了。
无所不在的飞禽走兽,直到昨天才有更新的任务栏,明明是sss级副本到现在却都没遇到真正的困境,还有独属于川半辞经历的一次性储存盘,以及……
川半辞仰起头,望向不远处停在枝丫上的麻雀。
这些桩桩件件,全都透着诡异。
刚进副本下车时遇到的飞禽,和此刻同样满院子乱飞的飞禽,仿佛首尾映照似的,冥冥之中一直在暗示着他们。
所有的答案,都在他们即将前往的地下祭坛里揭晓。
这只麻雀看上去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川半辞也没有招呼,跟着一起戴上了面具。
这黄皮面具薄薄一张,没什么重量,一贴在脸上,就和面部严丝合缝的粘在了一起,看不到边角,有一种一旦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的恐怖感。
而戴上了面具的下一刻,无人的村道忽然变红,天边的昏黄像是染了血。
恍惚间,好似此前见到的都是幻觉,其实他们进入的一直是什么东西的腹中,而天空,是他们唯一能够仰望到的怪物肚皮,泛红的云彩都是肚皮之下紫红的血管。
无人的村道上,凭空多出几个同样戴着面具的村民,他们拿着鸡蛋果篮,零零碎碎地往天边尽头走去。
川半辞转眼看去,除了鹿临,其他人都有一定程度紧绷。
他们彼此相互对视一眼,又重新镇定下来:“走吧。”
五人踏上了面见盲神之途。
用厚土夯实的村道逐渐被整块的岩石取代,川半辞登上一块大石头,在落脚的时候顺势仰头往上看去。
树立在他们面前的是,是一条陡峭的山阶路,黑色的石头从山体上突出,往上铺成了凶险的通神之道。
他们前面还有几名提着各种祭品的村民,后面也是一样,把他们的路各种意义上给堵死了。
川半辞收回目光,继续往上爬着。
这山路属实不好走,前后都有村民几人也不敢耽误,绷着神经一直到了山顶。
陈岸礁四十快五十的中年人,体力在中途就不行了,全靠大龙和夏小乐一个身强体壮一个年轻人半拖半拽着。
至于川半辞为什么没有参与,不是耐力党的他,光靠自己登上山顶就已经拼尽全力,遇到额外难走的山涧,还得靠旁边的鹿临帮扶一把。
弹幕:【明白了,以后要是想让主播吃瘪,就让他选荒野求生型副本。】
川半辞看了一眼公屏,居然没第一时间怼他们,他没力气了。
漫长的山路走下来,几人竟生出了几分真实的革命友谊。
当山路尽头那座巍峨的溶洞终于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数十米高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进洞的队伍如蚂蚁,被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批一批吞噬,光是从外面看着,就有一种从心底散遍四肢百骸的敬畏与胆颤。
川半辞率先收回目光,看向了不远处堆积的人群,其中有一个人,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里所有人都被黄纸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加上光线昏暗,一眼看去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但那人走路不似其他人稳健,时轻时浅,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试探前行。
“你来了。”走近之后,入耳是温和平缓的嗓音,那人越过其他玩家,朝川半辞露出一个属于白宁的浅笑。
“等你们很久了,那批队伍刚好还缺几个随行的护队,你们顶上去吧。”
白宁拉过川半辞,往停在溶洞入口处的那支队伍走去。
其他几个玩家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靠近溶洞的都是差不多组好队伍的人,每一批都是差不多的规模。
最前面是有各种唢呐乐器的唱班,后一排用两根竹竿抬着烫了毛的猪,两人一组,一共八组,再往后就是两排头顶蜡烛,臂弯里挎着剪纸的撒花人,两个鬼神面具大跳神……一直到最后,是手上什么都没有,随行的护队。
白宁把五人拉进队伍之后,领队的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对最前面道:“进——洞——!”
一声令下,唢呐和锣鼓声齐响,整支队伍如同被注入生机的傀儡,热热闹闹进了溶洞。
在头顶进入洞口的瞬间,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只有前方顶着蜡烛的撒花人是唯一的光源,但由于他们在队伍最末尾,加上溶洞地势高低起伏不一样,基本也很难看到那点微弱的光。
只有两边从前面飘过来的剪纸花,能够判断他们并没有跟丢队伍。
川半辞的鞋底碾过潮湿的岩面,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回音。
黑暗会滋生人心中的不安全感,川半辞走在最后面,听着唢呐辨别方向,忽然感到手背被什么人碰了一下,随即有手指紧贴上来,十指相扣的力度大得惊人。
耳畔的吐息带着白宁特有的草药香,声线却比平日低沉半分:“别担心,我熟悉里面的路,你跟着我就好。”
要说谁更习惯一片漆黑的世界,非白宁莫属了,川半辞倒是不担心白宁害他,放松地跟着白宁的步伐走。
他太过信任对方,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前方牵着他手的白宁,此刻正咧着嘴角。
发出无声的,但绝对不属于白宁的放肆大笑。
一开始他们只是牵着手,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但不知怎么的,白宁开始走一段路就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来。
完全没有预料的川半辞,就这样撞进了白宁的怀里。
溶洞顶部的水珠滴落在川半辞颈间,触感黏腻如血。
川半辞下意识抬起头,避免撞到鼻子,但对方却会反常识地低下头,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鼻尖的吐息就纠缠在了一起。
一来二去,川半辞不乐意了。
他不是排斥白宁和他亲近,但每次都要担心自己的鼻子会不会撞到,也是很难受的。
终于在又一次某人的蓄意下,被迫跌进怀里,川半辞忍无可忍,一把将白宁推到了旁边的岩壁上。
踮起脚尖,在对方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低声警告道:“不准再耍这种小聪明了。”
如果是以往的白宁,这个时候就会顺杆往上爬,大方承认,并且直接加深这个吻。
但此时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没料到川半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白宁居然就这样愣在了那里。
川半辞还能感觉到对方突然变烫升温的面部温度。
白宁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得到回应,川半辞满意地松了手,继续跟上大部队。
旁边的人是安分了一些,只是抓着川半辞手的力度越来越重,掌心间透出来的温度几乎有种烫伤的错觉。
川半辞蜷缩了一下手指,在对方的掌心间挠了挠。
对方反应有些大地骤然松开,但在彻底分开前一刻,又舍不得地合了回去。
布料摩擦声从旁边响起,两人不知不觉从一前一后转换成了并肩走。
那道温热的呼吸终于在黑暗中俯下身,在川半辞耳边轻声说着自己的需求。
“还想要。”
嘟嘟囔囔的,带着刻意放软的腔调,像在撒娇。
川半辞一时之间有些新奇,进了溶洞之后,白宁似乎变得格外粘人。
难不成全黑的空间,加上面前有人,格外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快感?
川半辞还是很宠自己的恋人的,大大方方地在对方嘴上啵了两口:“这样够不够?”
身边人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灼热的气息喷在川半辞颈间,像头亟待进食的兽。
“不够。”白宁在他耳边这样说着。
裹满欲念的声音一经出口,对方的唇就贴了上来,这次不止是单纯的唇碰唇,一截带着异常高温的舌头蛮横地顶开齿关,霸道地摄取了里面的所有气息。
川半辞意外地眨了下眼睛,这和平时白宁的亲吻也不太一样。
白宁的吻是黏稠的,披着假性的温柔与克制,实则要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这个吻却来势汹汹,仿佛不屑于任何伪装,只袒露最本质的欲望。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透过前面队伍偶尔出现的一两个光线,隐约瞧见对方被黄纸面具覆盖,轮廓线条却变得分明的眉眼。
而就在,此时前面的唢呐声忽然进入暂歇,队伍也停了下来,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音声,其他的声音就扩大起来。
比如前面属于陈岸礁和大龙的低低交流声,以及白宁在他口中肆虐,唇齿交融的水声。
【我怎么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
【主播你知道发生什么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啊。】
为了不被发现,两人的动作也跟着变轻,但并没有就此完全停下。
川半辞能感觉对方的舌从一开始的急不可耐,刻意放缓了搅动的速度。
但也只是从疾风骤雨,变成了绵长的折磨,像是一条黑曼巴,在他口腔里肆意吐露蛇芯,时而轻扫敏感的上颚,时而缠绕他的舌根。
川半辞后背跟着绷紧,皮肤勾勒出纤长流畅的骨骼线,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微颤起来。
他一边注意着前方队伍的动静,一边感受着口腔里那人不知疲倦的索取之意。
这种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紧迫感,还真是像是毒||品一样上瘾。
唢呐声重新响起,队伍也继续前进,两人终于得以分开。
对方低着头,在离开的时候最后用舌尖在川半辞唇角勾了一圈,带着气息卷入口中,泄露了几分带声音的情欲气息。
川半辞舒缓的眉毛一紧,偏头借着微弱光亮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就在对方又要凑上来的时候,川半辞一反常态地往后仰去,同时伸出手,在黑暗中精准卡住那人的下颌骨:“你是谁?”
掌下的躯体轻微一顿,好似对川半辞的话语感到意外一样。
他黏黏糊糊地贴上来,用压低的轻柔嗓音道:“我是白宁啊,不辞,为什么这么问?”
像是为了佐证,对方捏过川半辞的另一只手,往自己衣服之下的身体探索。
从紧实的胸膛,再到下面依旧裹着绷带的薄肌。
昨天他们胡闹了一晚,川半辞对这具身体非常熟悉,是白宁的声音,是白宁的身体,就连背后他昨晚不小心划出来的抓痕都如出一辙。
川半辞狐疑地松开了钳住对方的手。
难道是他搞错了?
第83章 白宁&黑肖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 白宁忽然像是恢复正常了,体贴地攥着他的手腕往前走去,时不时会低声提醒他脚下的石块, 十足的细心。
川半辞渐渐放下了此前的怀疑。
他们已经深入溶洞很久了,走过持续往下的蜿蜒通道之后,前面似乎开阔起来, 还有看一点格外明亮的火光。
随着走近,眼前豁然开朗的刹那, 川半辞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像在两座山的分界线上, 两座刀削般的峭壁相对而立,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
对面的队伍与他们仅一隙之隔,黄纸面具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统一表情
数以百计的蜡烛沿着螺旋下降的岩壁蜿蜒盘旋, 整个山体如同幽幽燃烧着的巨塔,一路通往很深的地方。
唢呐声在队伍进入山涧就停了,烛火的光晕在潮湿的岩面上晕染开来, 将所有人的衣摆连成一条蠕动的光带,
当他们转入对面峭壁时, 川半辞回头往上望去。
原先的路径已被新来的队伍填满, 那些戴着同样面具的身影正机械地复制着他们的轨迹。
所有队伍的行进节奏完全同步的,像无数面镜子里的倒影。
川半辞收回了目光, 以至于没有发现, 在比他高一些的对面队伍中,夹着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个方向, 被黄纸面具遮住的脸上, 无端聚集着阴沉暴风雨。
就在这时,白宁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川半辞面前歪斜过去。
川半辞直接被人挤到了岩壁上, 白宁双臂撑在岩壁上,将川半辞困在方寸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恰好将另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身影,挡在了川半辞看不见的身后。
川半辞并没有察觉异常,仰着头,看向差点要跌倒的白宁:“你还好么?”
“不小心被前面的人绊了一下,不碍事。”白宁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常地起身。
而之后,白宁借着峭壁路太窄,担心川半辞掉下去,主动和川半辞调换了位置,自己走在边缘。
不过川半辞觉得,自己一个正常人,比白宁这个瞎子更能注意脚下就是了。
白宁坚持,凑到他耳边温声细语。
川半辞耳朵热热的,不知不觉就被哄到了里面。
队伍必须保持两排,川半辞和白宁肩并着肩,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第三段往下的峭壁转角处。
两支队伍再次狭路相逢,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对面队伍突兀探出,直指川半辞而来。
“不辞!”
停歇了许久的唢呐声突然齐声响起,顿时湮灭所有呼唤,几乎将整个山壁都震颤了起来。
前面几个玩家被惊得一激灵,猛地后退了一步。
排在最后面的川半辞不得不跟着倒退几步,那只伸过来的手错过川半辞,被旁边的白宁用肩膀挡开。
如果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两人的交锋,就会发现,这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手上的纹理细节都一模一样,仿佛复制人。
川半辞的眉头微微蹙起,侧身回望。
然而他们的队伍刚好过了拐角,嶙峋的岩壁将后方队伍切割成碎片般的黑影,他看不清。
旁边的白宁凑上来:“怎么了?”
川半辞狐疑地转回了头:“总觉得有人在喊我。”
白宁温热的手掌忽然盖住了川半辞的耳朵,将喧闹的唢呐声连同被掩盖住的呼喊一齐阻隔在了外面。
“应该是乐声太吵,出现幻听了,我给你捂着。”
这个保护性的姿势让川半辞一怔,他抬眼看向白宁被烛火勾勒的轮廓,心中微微一动。
他像是被启发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臂,撇开对方捂住自己耳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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