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瑜本想给姚盛打个电话,姚盛自己先咋咋呼呼打来。
他骂衰一通,曾瑜自动屏蔽,得出人在医院没钱付医药费的信息。
曾瑜没多犹豫,上完课就去了医院。
医院跟之前江广住的那家是同一个,急诊部人不多,他很快找姚盛。
姚盛三人身上酒气消了大半,头手脚各有各的包扎,看着挺惨。
另两个被折腾得昏睡过去还没醒,就姚盛躺在病床上龇牙咧嘴,见曾瑜来了又叫骂起来。
多是没意义的骂词,曾瑜面无表情地等他叨叨完,问:“怎么弄的?”
“还不是因为你,碰上你就没好事!”
曾瑜偏头躲开他的唾沫,问来查房的护士,护士说是被广告牌砸倒,又恰好踩到没盖稳的井盖,掉下去摔的。
这倒霉事说出来够丢脸,姚盛恼羞成怒地把护士轰出去,指着曾瑜的鼻子质问:“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我要告你故意杀人,你要赔我钱!赔钱!”
曾瑜看着他那张不念旧情的怒目切齿的黑脸,心凉了大半。
“我说过了,大姨的钱我都还完了,医药费我刚刚也帮你付了,你的生活费我只负责到你高考结束,还有半年,你好好规划。”
姚盛完全不听,抬起绑成猪蹄的手,朝曾瑜冷漠无情的脸挥舞:“你还记得我妈啊?我妈要知道有你这么白眼狼的侄子可悔死了!”
他张口闭口就是要钱,不给他钱就是亏欠他,就是对大姨生前的嘱咐不负责任。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曾瑜的错。
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曾瑜猛地攥住姚盛的衣领,眼里冷若冰霜:“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我管你什么日子!”姚盛胡乱大喊大叫,“你不赔钱我就告你,咱们打官司看谁吵得过谁!”
曾瑜冷呵一声,心说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他失望地松开姚盛,转身离开病房。
姚盛还在后面破口大骂,曾瑜充耳不闻,径直走出医院大门。
阳光晒在他身上,温暖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马路边迷茫了几秒,才转身往修车铺走。
江广正闷头修车,听见声音抬头,见曾瑜脸色很差:“小鱼?心情不好?”
曾瑜从侧门开出那辆黑豹:“没。”
他戴上头盔,发动引擎,摩托车轰鸣着驶离街道。
江广在后面喊:“慢点,路上小心。”
曾瑜朝后招招手表示知道。
一路上人流逐渐稀少,草木增多,初冬里的一切都温柔又荒凉。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洒了一路,黑豹碾着枯枝停在路的尽头。
手指在开车时被风吹得冰麻,曾瑜合起手掌往里呼了几口热气,搓了搓泛红的指节。
活络过来,他从尾箱拿出花和酒,朝墓园里走去。
爸妈的墓碑先到。
曾瑜蹲下来,摸了摸照片上两张亲切的脸。
额前碎发被风吹到眼睛里,扎得有点疼,他平静地说:“机器人比赛我替你们报名了,在明年春天。有点难,你们都没怎么教我,所以我都是自学的。”
风停了一会儿。
曾瑜没再说其他,拿起酒跟爸妈对饮了一杯。
然后他起身继续往上走,到大姨的墓碑前。
爸妈出车祸伤得很严重,做手术要一大笔钱,曾瑜把房卖了都还差一点,大姨补贴了剩下的。
她本来也在抗癌,积蓄不多,然后爸妈手术没成功,她也抗癌失败了。
今天是大姨的祭日。
曾瑜把鲜花放在大姨的照片下,他看着大姨的笑颜,轻声道歉:“对不起。”
姚盛骂他对不起大姨,他也确实这么觉得。
那天大姨临走前,拉着他的手说过,他和姚盛是最后的亲人了,一定要互相帮持。
如今姚盛反目成仇变了样子,或许真的是他的错吧。
曾瑜在微弱的冷风里静默许久,落叶抚过他的头发,飘到墓碑上,轻轻擦去一点浮尘。
直到脚站僵了,他才动了动,对三位家人鞠了一躬,转身回去。
叮当——
针对曾瑜的专属提示音在脑海响起,易柏抬起脑袋:“小鱼!”
“叫什么叫?”D99没好气地敲了他一头,“别乱动,趴回去,我药还没上完呢。”
易柏急吼吼地左右扭动:“就一点小伤不用上药了,小鱼的黑线有波动,我要去找他!”
“你管这叫小伤?”D99气笑,一巴掌戳在他肩背上的伤口,“灵魂鞭刑不可自愈,我和D98好不容易从药神那里买的药,你说不上就不上了?”
D98按住嗷嗷叫痛的易柏,教育道:“花了钱的不能浪费,你以后也别老是乱花钱了,现在一分不剩还倒欠我们那么多,先顾好你自己吧。”
D99又说:“而且黑线越干净的人波动幅度都不会很大,你家人类是我们见过最干净的,有什么可着急的?”
但易柏根本听不进去,可怜巴巴地喊着要找小鱼,扭得像头固执的牛,把床单扭得乱七八糟。
D99一屁股坐在易柏两条腿上,也顾不上药神教的什么轻柔手法了,直接一药罐倒在伤口上,两下粗鲁地抹开。
“……!”易柏痛得灵魂差点抽离。
“滚吧。”D99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D98看着边穿衣服边急匆匆往外跑的易柏,摇摇头:“没救了,为了一个人类改动别人的黑线,这是什么极品恋爱脑……”
D99嫌弃手上的药膏味,全抹在易柏的枕头上,洗完手回来又拿易柏的被子擦,气呼呼地说:“最好把分都扣完,扣到留级,我再也不要跟他住一个宿舍了!”
两天使化身邪恶天使,暴躁拆易柏的床铺。
而某预备留级生还浑然不知自己的窝被拆了,正吭哧吭哧地往天梯跑。
灵魂鞭刑打在肩背上,戴不了翅膀,只能乘坐天梯下去,时间又是拖了一大截。
易柏着急地在天梯里跺小碎步,好像这样能帮助天梯下滑得快一点似的。
到了地上,太阳照得易柏头晕,一些天使能力也使不出来了。
他缓了缓呼吸,勉强动用锁定能力找到小鱼在哪儿。
但瞬移能力不行了,他又没有钱打车,只能用原始的两条腿跑去见小鱼。
不知道跑了多久,易柏终于找到地方,满头大汗地靠在电梯里喘粗气。
镜面里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白净的衬衫被汗水打湿,纽扣还错了一位,形象实在糟糕。
易柏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赶紧把衣服重新扣好,抓了抓发型。
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罐新鲜出炉的草莓酱,心心念念地捧在手心里。
做完一系列动作,他都注意到电梯里还有另一个人正在看着他。
“你好。”一道很有韵味的成熟女人声音响起。
易柏转头,疑惑地看向对方。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易柏,很是满意,微笑着说:“你的外形条件很不错,有兴趣做我工作室的模特吗?”
易柏知道模特的意思,是人类的一种职业,但他们做天使的已经很忙了,不能再打第二份工了。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以!”
女人露出可惜的神情,多劝了劝:“工资随你开。”
易柏竖起耳朵:“话又说回来……”
没等聊下去,电梯门开了。
永远把曾瑜放在第一位的易柏立刻冲出去,捧着草莓酱向着目标殷切地喊:“小鱼——”
这边房门内,张师傅先听见外面的叫声,传达道:“小鱼,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曾瑜正集中精神涂完最后一道白漆,随后放下手,后退三步,用还算干净的手臂擦了擦额角的汗。
“完美!”张师傅通体舒畅地大松一口气,竖起大拇指。
曾瑜低压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缓慢回升,这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张师傅收拾着地上的工具:“哦,我说我听见外面有人叫你……”
“小鱼!”
声音又出现,这回更大声,也更接近了。
两人回头,见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帅哥破门奔入,亮晶晶的眼睛只盯着曾瑜一个人。
曾瑜还在状况外,易柏已经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他。
他呆立在原地,看着易柏一步步跑来。
可是下一秒,意外突生。
易柏不看路被地上乱摆的漆桶绊了一下,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曾瑜还没来得及看清,紧接着就被一具烘热的身体搂抱住。
易柏汗湿的脑袋往他肩窝里拱:“小鱼小鱼,你快跟我念:我是最棒的!”
曾瑜别扭地蹙眉,抬手推开易柏的脑袋,在易柏超级大的声音中还隐约听见了身后有个类似玻璃碎掉的微弱声音。
他直觉不妙,艰难地转头看,同时听到张师傅发出尖锐爆鸣。
“怎么了怎么了?”易柏歪歪脑袋跟着大家凑热闹。
只见身后刚刷好的白墙上,粘了一滩鲜红色的果酱,散发出甜腻的气味,还刚好是个大爱心形状。
易柏得到启发,开心地对曾瑜说:“小鱼,还有我爱你呀,你就是最棒的,不要低落啦!”
曾瑜两眼一黑:“……”
“怎么了小鱼?”
易柏抱着曾瑜搓搓,歪头看对方,见对方脸上原本就冰冷的表情更冻人了,大惊失色:“小鱼,你的黑线怎么变得更浑浊了!”
易柏急得抱着人团团转,两只手臂揽着曾瑜的肩膀和腰,搂得紧紧的,想要用自己身上还没消散的阳光味道裹紧冰冷的小鱼。
他的净化能力还暂时用不了,只能手脚并用地用言语开导:“小鱼,你快跟我念呀:倒霉是一时的,幸福是永远的!来,我们一起念!倒霉是一时的,幸福是永远的……”
“……”
曾瑜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吵得烦躁。
易柏观察到曾瑜的脸色还是不对,停下嘴,绞尽脑汁地想新办法。
突然眼睛一亮,他掂起手指在曾瑜的眼睛下面摸了摸,打劫了一小根睫毛。
“小鱼小鱼,快许愿!我帮你实现了的话是不是就能开心起来了呀?”
他兴冲冲地晃了晃小睫毛,牵起曾瑜的双手,包裹着曾瑜的手背把睫毛握在掌心。
“三二一,许好了吗?”
他亮莹莹的蓝眼睛无比单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
曾瑜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没有表情地抽出手,动作干脆,摘得干净。
那根睫毛失去支点,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往地上掉落。
易柏还愣愣地看着曾瑜,但余光没落下,伸手快速地接住睫毛揣进胸前的口袋里。
旁边的张师傅目睹全程,目瞪口呆,加载了半天,也不知糟糕的墙和亲密拥抱的两人哪个故事更精彩。
“小鱼,你们……?”张师傅挠挠头皮,没想明白。
曾瑜把倒地的白漆扶正,胡乱回答:“不认识。”
张师傅:“……”
易柏听见这三个字就不高兴了,但又因为终于琢磨出曾瑜的不开心好像就是因为他,就不好在这个时候表现委屈。
于是就鬼鬼祟祟不高兴地盯着曾瑜的侧脸。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实际曾瑜快要被他的视线戳穿。
三人相顾无言几秒,张师傅自己找好了解释,外国人嘛,交友礼仪是热情些。
插曲结束,话题又回到刚刷好的墙上。
张师傅绝望地捶胸顿足,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念经:“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曾瑜这时已经很快平静下来,看着墙在心里思考如何改动,以及对苏老板的赔偿。
“师傅们——”
说曹操曹操到,苏老板踩着她那标志性的高跟鞋慢悠悠走进来。
看见墙上的“大爱心”,她挑眉鼓了鼓掌:“哇哦。”
张师傅笑得苦哈哈,赶紧打圆场:“苏老板,我们本来都刷好了,是这小朋友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弄脏了……这你看,能不能再宽限点时间?”
曾瑜也认真道歉:“是我们的问题,没有关好门,让无关人员闯进来。”
后面的易柏终于通过他们的对话明白了一切,顿觉抱歉,立马站出来挡在曾瑜面前,对着苏老板深鞠躬。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我会负责重新刷好墙的,另外还需要我赔多少钱呢?”
易柏诚恳地九十度躬着身,但苏老板没有轻易原谅,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踏出慑人的声响。
“当然是你们的问题,墙肯定要重刷,超出工期的时间肯定要赔。”
“不过……”苏老板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勾起易柏的下巴,“你要是能做我工作室的模特,我可以酌情减一点,怎么样?”
易柏呆了呆,下意识看向曾瑜寻求意见,但曾瑜侧着脸没理他。
他愧疚地收回视线,认真考虑了一下:“好,我答应做你的模特,就是可不可以不扣他们的钱,只扣我的钱?”
苏老板打量他,他睁着圆滚滚的蓝眼睛喊:“姐姐?”
面对这么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老板慷慨地点头:“行吧。”
“谢谢姐姐!”
苏老板嘴角微翘:“不用嘴甜了,我最多就再给你们明天一天时间,怎么解决你们自己商量好。”
易柏敬礼:“好的,姐姐再见!”
张师傅搓搓自己长了皱纹的脸,有点感慨又有点酸地说:“撒娇男人最好命,小鱼你学着点。”
曾瑜:“……?”
请走苏老板后,易柏回来,小心挪着步子到曾瑜面前认错:“小鱼,对不起,害你白忙活了半天,你今天的工资我会赔给你的……”
曾瑜没理他,跟张师傅商量刷墙的事。
易柏失落地垂下头,在旁边听他们讲话。
刷墙的任务当然不能交给易柏,因为易柏没学过没有技术,于是就让易柏打杂和清扫卫生。
定好明天的时间,张师傅先回去接老婆下班了。
易柏把墙上的果酱和地上的碎玻璃速速清扫干净,出门追赶上曾瑜。
曾瑜一只脚已经跨上了摩托车,易柏紧急抓住车尾杠:“小鱼!”
曾瑜转过头,淡淡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易柏的心却抽了一下。
明明小鱼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一副没有情绪的表情,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变回了最开始。
易柏送香蕉送鱼香肉丝赶走坏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变回了从前。
他害怕地抓紧车尾杠:“小鱼,今天又没能送给你草莓酱,明天我给你带两罐好不好?”
曾瑜戴上头盔,墨色的挡风镜半遮半掩住他的眼睛,昏暗下来的天色更是看不清。
“我不喜欢草莓。”
平淡无波的语调响起,接着是引擎的声音和绝尘而去的背影。
易柏被孤零零地落在原地,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朝那个背影挥手,小声说明天见。
他揉揉心口,拍拍脸振作起来。
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件好事,小鱼的黑线有在变回稳定干净的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易柏先去找了叶知书,换来那天曾瑜第二口吃的是葡萄的信息。
然后去找陈大厨,选品种,剥皮,再学做冰糖葡萄。
但可惜易柏努力了一上午,曾瑜一口都没尝,全进了张师傅的肚子里。
张师傅钝感力十足,以为他们已经和好,赞不绝口地夸:“可以啊小柏,还会做下午茶呢!”
易柏得到表扬增加了信心,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曾瑜的袖子:“小鱼,真的不尝尝吗?很好吃的,酸甜三比七,知书说你偏好这种口味呢。”
“不用了,谢谢。”曾瑜继续刷墙。
张师傅又赞扬曾瑜的自我管理能力强,怪不得长得帅身材好。
曾瑜:“……”
易柏推荐失败,灰溜溜地在后面打杂。
三个人一起配合效率高,提前了一会儿完工,苏老板过来检查后终于满意了,结清尾款后又给大家发了点小费。
张师傅感激得热泪盈眶,赚了钱就去请老婆吃顿大的。
曾瑜也蹭车走了,易柏没能跟上,因为还要跟苏老板去当模特。
“别叫姐姐了,叫我苏老板就好。”
易柏打起精神对待这份兼职:“好的,苏老板。”
“你现在不用收敛情绪。”苏老板微笑着让助理带他去换衣间,“这次的主题就是失恋,你保持刚刚的状态就好。”
易柏:“……”
易柏换了好几套很艺术但他不能理解的服装,苏老板在工作台上写写画画,还时不时戳他的痛处。
好在这几天的工资总算抵过了赔款。
易柏换下奇异服装,活动了一下全身关节和肌肉。
快十二点了,他卡着门禁回到宿舍,无精打采地瘫到床上。
摸到松散的失去弹性的枕头,易柏生气地摇醒D99:“你又拿我的枕头当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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