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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说句话啊(昭南南南)


李晋阳终于从屏幕上抬起了头,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眼神依旧是平静的,甚至带着点惯常的疏离,但季兴言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鼠标的指节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了些,喉结也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季兴言没把后面那句“乐在其中”说出来,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等着他的回答。他知道李晋阳的性子,有些事点到即止,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过了几秒,李晋阳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个键,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公事公办,“西区那个地块的评估报告,下午三点前放到我桌上。”
季兴言挑了挑眉,知道这是话题结束的信号。
他太了解李晋阳了,越是避而不谈,越是心知肚明。他识趣地站起身,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些的咖啡,脸上又挂回了那副玩味的笑容。
“行,李总,我这就去催。”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重新沉浸在工作中的冷峻侧影,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晋阳,这水管要是修好了,某人搬走了……你那房子怕是要更冷清了哦~”
说完,不等李晋阳反应,季兴言便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李晋阳独自坐在一片阳光与寂静里。
李晋阳靠回宽大的椅背,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远处林立的高楼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清晨厨房里煎蛋的滋滋声,晏子洲含糊不清的抱怨和满足的喟叹,客厅里他打电话时洪亮的声音,还有他穿着那身明显不合身,领口总是歪斜的家居服,大摇大摆在屋里晃荡的身影……那些声音,那些画面,带着一种鲜活的的温度,瞬间填满了这过于寂静的空间,又在他意识到时倏然退去,留下更深的空荡。
李晋阳闭了闭眼,试图将那些过于生动的画面驱散。他重新坐直身体,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处理一封邮件,每一个字符的落下都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专注,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悄然蔓延的情绪角力。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李晋阳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物业张经理”。
晏子洲嫌修理的事情过于麻烦,便让物业有什么事情联系他,自己则什么都不用管。
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接通。
“李总,您好!打扰您了。”电话那头传来物业经理客气的声音,“跟您汇报一下,晏先生公寓的水管维修已经全部完成了!我们更换了受损管道,也彻底清理了积水。地板和墙面需要干燥几天,但主体修复工作都结束了。”
李晋阳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他听着对方详细的汇报:地板需要通风干燥的具体天数,家具电器检查的情况,建议的通风方案……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知道了。辛苦。”
“应该的应该的!后续有任何问题您随时联系我。”物业经理客气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沉寂。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李晋阳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有几秒钟的停顿。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握着手机的右手上,那骨节分明的指关节绷得更紧了些。
晚上李晋阳推门进来,习惯性地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公寓里很安静,客厅里没有像往常一样亮着暖黄的落地灯,也没有电视的声音,更没有某个身影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喊他“李晋阳,饿死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旷的洁净感,带着一丝清冷。
他换了鞋,走进客厅。沙发靠枕摆放得整整齐齐,毯子也叠好了放在一旁。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随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依旧整齐码放着各种健康的食材,只是少了那半盒晏子洲心心念念的提拉米苏,也没有了他偷偷塞进去的碳酸饮料。
晏子洲回家了……
李晋阳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拿出几样食材:牛排、芦笋、口蘑。
平底锅在灶上烧热,倒入橄榄油,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动作熟练地将牛排放入锅中,高温与肉接触瞬间爆发出“滋啦”一声响亮的脆响,浓郁的肉香迅速弥漫开来,打破了公寓里过分的寂静。这声音在空荡的厨房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
他安静地煎着牛排,给芦笋焯水,翻动锅里的口蘑。动作精准,却沉默得像在进行一项任务。油烟机低鸣着,锅铲偶尔碰到锅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当他把煎好的牛排和配菜端到吧台上,只摆了一份餐具时,门锁再次传来动静。
李晋阳拿着刀叉的手顿住了。
门被推开,晏子洲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李晋阳!快饿死我了!楼下超市居然有我上次想买没买到的那个限定口味薯片!还有……”
他的声音在看到吧台上孤零零的一份晚餐时戛然而止,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最后落在李晋阳脸上,带着点错愕和明显的不满,“哎?你怎么就做了一份?我的呢?”

第25章
李晋阳看着他,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他手里那个装满了明显不‘健康’零食的袋子,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质问。
那一瞬间,李晋阳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头那块沉甸甸的东西,被晏子洲这咋咋呼呼的出现,“砰”地一下撞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握着刀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松,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缓和了半分。
他没回答晏子洲的问题,只是转过身,重新打开了冰箱门,从冷藏室里拿出另一块用保鲜膜包好的的牛排,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沉寂从未存在过,“站着干什么?洗手,拿盘子。”
晏子洲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李晋阳从冰箱里拿出的那块牛排,又看看对方波澜不惊却明显在行动上“补救”的样子,刚才那点错愕和不爽瞬间被一种奇妙又有点好笑的感觉取代。
他“噗嗤”一声乐了,非但没去洗手拿盘子,反而往前凑了两步,歪着头,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李晋阳:
“喂,李晋阳,”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了然,“你不会以为我回家了吧?”
李晋阳拿着那块冰冷的牛排,动作顿住了。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晏子洲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晏子洲把手里的超市大袋子往旁边岛台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薯片袋子和其他零食互相挤压着。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确实碰上物业了,你跟我说水管已经修好了。不过这跟我从你家离开有什么关系?”
“你要赶我走?”
“没有。”李晋阳立马回答。
晏子洲脸上的促狭笑意瞬间放大,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的了然和得意,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又理直气壮,“我又不傻,在这儿有人伺候我我干嘛要回去?”
他不再看李晋阳,仿佛刚才那个带着试探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答案也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他动作麻利地冲到水槽边洗手,水龙头开得哗哗响,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熟门熟路地去碗柜里拿盘子刀叉,嘴里还念叨着:“饿死了饿死了!李晋阳你快点!我要饿扁了!”
李晋阳看着他风风火火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刚才晏子洲那句“伺候”和此刻毫不客气的催促,像一阵带着温度的风,吹散了心头最后一点残余的因寂静而生的沉郁。
他转过身,重新开火。
晏子洲已经把餐具在吧台上摆好,正迫不及待地从超市袋子里掏出一包新买的薯片,撕开包装,捏了一大片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他靠在流理台边,一边吃一边盯着锅里渐渐焦化的牛排,含糊不清地指挥:“芦笋多来点,那个好吃!口蘑少点,我不爱吃那个……”
李晋阳专注地翻动着牛排,用夹子将焯好水的翠绿芦笋多放了几根进锅里,又把原本准备一起煎的口蘑单独拨到了一边的小碗里。他没有回应晏子洲的“点单”,动作却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要求。
“李晋阳,”晏子洲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带着一种少有的近乎纯粹的认真,“其实我现在就是回家。”他顿了顿,看着李晋阳拿着夹子的手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坦诚,“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家人。”
李晋阳心里一软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怎么突然感慨了。”
晏子洲本来还沉浸在那一丝难得的温情氛围里,被他这句带着点‘嫌弃’的反问瞬间打散。他无语地瞥了一眼李晋阳挺拔却显得有点不解风情的背影,刚才那点认真劲儿立刻被熟悉的嫌弃取代。
“啧!”他翻了个白眼,用力嚼碎嘴里的薯片,嘎嘣作响,仿佛在发泄对李晋阳煞风景的不满,“我就随口一说!你听听就得了,还问那么多!”
他抓起薯片袋子,又狠狠塞了一大把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跟你这种人谈感情真是浪费口水!牛排好了没啊?饿死了!”
李晋阳听着身后那气鼓鼓的咀嚼声和催促,紧绷的肩背线条反而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然放松了下来。
“好了。”他转过身,将热气腾腾的盘子推到吧台晏子洲常坐的位置,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吃吧。”
晏子洲立刻丢开薯片袋子,眼睛放光地扑向盘子,嘴里还在嘀咕,“这还差不多……”拿起刀叉就迫不及待地开动,刚才那点小小的情绪瞬间被美食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了,”晏子洲咽下一大口肉,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放下刀叉,起身去玄关翻自己刚扔在那里的超市大袋子。他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走回来,“啪”地一声拍在李晋阳手边的吧台上。
李晋阳动作一顿,看着那文件袋,“这是什么?”
“我楼下那套公寓。”晏子洲坐回去,叉起一块芦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产权文件什么的都在里面。你帮我处理掉吧,卖掉或者租出去都行,反正我不住那儿了。”
李晋阳的视线从文件袋移到晏子洲脸上。晏子洲正低头专注地切着牛排,仿佛刚才只是让他帮忙丢个垃圾。
“处理掉?”李晋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对啊,”晏子洲理所当然地点头,“空着也是空着,还浪费物业费。反正我以后都住这儿了,要那房子干嘛?而且,谁知道它会不会又出什么事。”他抬起头,对李晋阳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你家这么大,总不会连我一个都放不下吧?”
李晋阳看着他那双亮晶晶、带着点狡黠又无比坦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他放下刀叉,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指尖在光滑的牛皮纸上摩挲了一下。
“晏子洲。”李晋阳盯着晏子洲,他很想告诉晏子洲,你和一个对你有别的想法的男人住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事情。
“怎么了?”晏子洲抬眸看向李晋阳,眨巴了两下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纯粹的疑惑,嘴里还嚼着牛排,腮帮子微微鼓起。
他完全没察觉到李晋阳眼神里深藏的暗涌和挣扎,只觉得对方表情有点严肃。
李晋阳张了张嘴,那句警示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他自己狠狠咽了回去。
他看着晏子洲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看着他对自己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姿态,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李晋阳啊李晋阳,晏子洲他分明对你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把你当兄弟罢了,你在想什么呢!
他那些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在晏子洲这份坦荡的兄弟情面前,显得如此不堪和可笑。说出来,只会打破这好不容易重建的平静,只会吓跑他,只会让一切都变得尴尬和难堪。
“没什么。”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我去放书房。”
晏子洲看着李晋阳略显仓促的背影,总觉得他刚才那句“没什么”怪怪的,语气好像有点……低落?但他很快甩甩头,把这归结为李晋阳工作太累或者自己想太多了。
他重新拿起刀叉,准备继续享用剩下的牛排。
就在这时,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晏子洲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拿起来接通。
“喂?妈……”
“洲洲啊!”电话那头传来晏母中气十足又带着点兴奋的声音,背景音似乎还有悠扬的音乐,“吃饭了吗?妈妈跟你说个好消息!”
“吃着呢,啥好消息啊?”晏子洲叉起最后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含糊地问。
“你还记得你舒伯伯吧?他女儿,舒姝,刚从国外回来!那姑娘可优秀了,人漂亮,学历高,性格也好!妈妈跟她妈妈约好了,这周六晚上,在景园,你们年轻人见见面,吃个饭,认识一下!”晏母语速飞快,带着不容拒绝的喜悦。
“噗……咳咳咳!”晏子洲差点被嘴里的肉噎住,猛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什……什么?相亲?妈!您又来了!我不去!”
“什么不去!”晏母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你都多大了!还整天没个正形!舒姝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就是见个面,认识认识朋友怎么了?又没让你立刻结婚!就这么定了!周六上午十点,景园,穿精神点!别给我丢人!”晏母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机关枪似的说完,直接撂下一句“我跟你林阿姨还有事,先挂了!记得去!”,电话就被挂断了。
“喂?妈?!喂?!”晏子洲对着忙音的手机喊了两声,挫败地把手机往吧台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脸生无可恋,“又来!烦死了!”
他完全沉浸在被老妈“安排”的郁闷里,根本没注意到,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第26章
晏子洲兀自烦躁地嘟囔着,“真是的……谁要去相亲啊……烦死了……”他抬起头,打算跟李晋阳抱怨一下自己老妈的“暴政”,却一眼看到了站在书房门口,表情晦暗不明的李晋阳。
“呃……”晏子洲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李晋阳此刻周身的气压有点低,眼神也冷飕飕的。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解释道:“那个……我妈,非让我去相亲……烦人吧?”
话刚出口晏子洲便暗自懊恼,他干嘛要解释!相亲怎么了,相亲多正常一件事啊!难道是因为李晋阳比自己大,他还没找到女朋友,怕自己先他一步结婚?
不能够吧,李晋阳看上去也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啊……
而且,相亲也不是他自愿的爱,还不是因为他拗不过他老妈吗。
李晋阳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晏子洲从未见过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就在晏子洲被这沉默弄得浑身不自在,想再说点什么时,李晋阳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像裹着一层薄冰,听不出丝毫情绪,“知道了。”
他不再看晏子洲,端着自己的盘子,转身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水槽,动作比平时更利落。
晏子洲被他这反应弄得有点懵,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更盛了。他看着李晋阳挺拔却显得格外冷硬的背影,那股“他是不是因为我要相亲而不爽”的荒谬念头又冒了出来,还夹杂着一丝被忽视的不爽。
“喂!李晋阳!”晏子洲忍不住提高声音,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挑衅,“你‘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不就是相个亲吗?至于吗?你该不会是……”他本想半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是嫉妒我比你先脱单吧?”,但话到嘴边,对上李晋阳突然转过来的眼神时,硬生生卡住了。
李晋阳就站在水槽边,手里还拿着刚冲洗干净的盘子。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滴在光洁的不锈钢水槽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转过身,目光不再是刚才那种深沉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带着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汹涌情绪的寒光,直直地钉在晏子洲脸上。
那眼神太陌生了,像淬了冰的刀锋,让晏子洲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收住了后面的话。
“至于吗?”李晋阳重复了一遍晏子洲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层下奔涌的暗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一种濒临爆发的危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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