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吧。”晏子洲垂眸,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李晋阳看出来了,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了句嗯。他将晏子洲送到公司后自己也回了公司,季兴言见到他的时候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下午的会要我替你呢。”
李晋阳没有回答,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季兴言悻悻地挠了挠头,有些懵。
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忘了件事。”季兴言在李晋阳对面坐下,“陆总那边时间上出了点意外,你今晚就得出发去南城。”
“知道了。”
“吵架了?”季兴言试探着问,身体前倾。
李晋阳翻页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流畅。
“没有。”他吐出两个字,目光依旧锁在文件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行程安排发我邮箱,几点走?”
“两个小时后,司机楼下等。”季兴言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无奈地耸耸肩,站起身,“行吧,你是老板。资料和行程都发你了。南城那边天气不太好,你自己注意点,尤其手。”他意有所指地又瞥了一眼李晋阳的手背,“别沾水。”
“嗯。”李晋阳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换好出差的行装,深色的衬衫袖子完美地遮住了手臂的狼狈。他拿起手机和护照,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桌和窗外渐渐染上暮色的城市。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中午发的。往上翻,是晏子洲那些带着小动物表情包的、充满不自知撒娇意味的求救信息。
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此刻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犹豫了片刻,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最终,只敲下四个字:
「出差,南城。」
发送键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告诉他做什么呢?他大概还在为今天下午自己那句不合时宜的话生气吧,也许看到自己出差的消息,反而会觉得清净。
李晋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按了删除键,将那句未发出的信息彻底清除。他关掉屏幕,将手机塞进西装内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另一边,晏子洲的办公室里。
那个昂贵的皮具袋子被随意地扔在角落的沙发上,像一件被遗忘的杂物。晏子洲强迫自己盯着电脑屏幕,处理堆积的邮件,可效率低得惊人。
他烦躁地丢开鼠标,身体重重靠向椅背。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那个角落里的袋子。他站起身,走过去,像是跟谁赌气似的,粗暴地扯开精美的包装。
深橄榄绿的顶级皮革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泛着柔和内敛的光泽,黄铜色的金属件触手温润。确实是他喜欢的样子,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越是这样完美,晏子洲心里那股别扭和空落落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李晋阳的头像上。他想发点什么,问问他的手怎么样了,或者……为他今天下午有些过激的话稍微解释一下?说他不是那个意思?说他只是……当时太慌乱了?
可打了几行字,又觉得无比矫情,烦躁地全部删掉。
“算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把手机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爱怎么样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他赌气似的,把那个崭新的、昂贵的包从袋子里拿出来,胡乱地塞进自己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眼不见为净。然后重新坐回电脑前,深吸一口气,试图再次投入工作。
手机响了一声,是李晋阳的消息。
他还是发了那句话,他怕晏子洲找不到自己会乱想。
出差?就这么巧,下午和自己吵完架晚上就出差?
“林嘉,帮我订一张去南城的机票。”
第30章
林嘉从办公室出去后,晏子洲“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手机,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拨通了李晋阳的号码。
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在他听来格外漫长,每一声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喂?”电话那头传来李晋阳低沉平稳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机场广播模糊的电子音。这过于冷静的声线像一根针,刺破了晏子洲强压着的情绪。
“李晋阳!你什么意思?”晏子洲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质问,“下午……下午才那样,晚上就出差?你故意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这沉默让晏子洲更加焦躁。
“哪样?”李晋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明知故问的疏离,“包不是赔给你了?你不是很喜欢?”
“谁跟你说包了!”晏子洲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那包……那包你问过我喜不喜欢了吗?你直接就买了!我说要那么贵的东西了吗?你把我当什么了?用钱就能打发的麻烦?”
他喘了口气,下午李晋阳那副公事公办、完成任务般的冷漠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刺痛感比被咬破的手背还清晰。“还有……还有下午……你、你……”
“下午是我失言。”李晋阳打断了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长途跋涉后露出的倦怠,“那句话不该说。冒犯了你,抱歉。”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些,“你不用放在心上,忘了就好。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李晋阳,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不要让我总是猜。”晏子洲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委屈和哽咽。
“你……你突然就出差……电话里也冷冰冰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下午……”他不敢说出拒绝两个字,仿佛那两个字一旦出口,就真的会坐实李晋阳的远离。
电话那端的李晋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哽咽和那份近乎哀求的慌乱,这完全超出了晏子洲平时炸毛斗嘴的范畴。
他太了解晏子洲了,那是一个天塌下来都能梗着脖子说“老子顶着”的主儿,何曾有过这样带着哭腔的脆弱?这反应……不对劲。
下午的拒绝虽然激烈,但更像是一种应激的羞愤,而现在这通电话里的情绪,是更深层的不安,是……害怕失去?
李晋阳的心猛地一沉,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涩意和担忧瞬间翻涌上来,几乎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疏离壁垒。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背景里机场催促登机的广播似乎变得遥远起来。
“晏子洲?”李晋阳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上了一种急切和探寻,“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晏子洲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眼圈泛红,像只被雨淋湿又找不到家的小动物,强撑着倔强,却藏不住那份无措。
分离?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李晋阳混乱的思绪。晏子洲……难道是在害怕他离开?
这个认知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晏子洲听到李晋阳语气里的变化,那丝关切像救命稻草,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羞耻感淹没。
他怎么能这样?像个离不开大人的孩子一样对着李晋阳哽咽?这简直太丢脸了!
“我能有什么事!”他几乎是立刻拔高了声音,试图用虚张声势掩盖刚才的失态,但那浓重的鼻音和微微的颤抖彻底出卖了他,“我就是……就是讨厌你这样!说走就走!电话里还阴阳怪气!李晋阳你混蛋!”最后一句骂出口,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控诉。
李晋阳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晏子洲这欲盖弥彰的反应,几乎坐实了他的猜测。一股混杂着心疼、酸涩和一丝微弱到不敢深想的希望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之前的疲惫和自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穿透电波,“晏子洲,听我说。”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感,“南城这边有个合作方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必须马上过去处理,不是故意要走。行程是下午才临时决定的,不是因为你下午的事,明白吗?”
“我的手也没事,你不用担心。”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柔了几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承诺,“我处理完事情,会尽快回来。你在公司……好好的,嗯?”
“谁……谁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晏子洲吸了吸鼻子,嘴硬地反驳,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那份强撑的哽咽也消散了大半。他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蠢透了。“我就是……就是问问!你爱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回!”说完,不等李晋阳再开口,他像是怕自己再失控说出什么更丢脸的话,又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保证而急于挂断,“我挂了!忙着呢!”
“嘟…嘟…嘟…”忙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晏子洲主动挂断的。
李晋阳说……会尽快回来。
晏子洲把脸埋进膝盖里,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心底那块悬着的巨石,似乎终于落了地。
“林嘉,不用订机票了。”
当夜幕降临,晏子洲独自回到空旷的公寓时,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再次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来,比白天更加汹涌。
李晋阳不在,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公寓里每一件物品似乎都残留着李晋阳的气息。
他烦躁地打开电视,试图用喧嚣的节目填补死寂,却只觉得那些声音空洞刺耳。他强迫自己处理邮件,视线却无法聚焦在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次又一次地点开那个只有四个字的聊天框「出差,南城」,然后又猛地锁屏,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
毫无缘由的心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胸口发闷,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麻。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听到李晋阳声音的冲动攫住了他,比下午那通电话时更甚。
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下午电话里自己失控的哽咽和依赖还历历在目,那巨大的羞耻感再次袭来。
他不能再那样了,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缠着李晋阳。李晋阳有正事要忙,他下午才刚刚保证过自己会好好的……
“我没事……我很好……”晏子洲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催眠,但身体的不适感却越来越明显。
心慌变成了心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种莫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坏事,而李晋阳不在身边,他孤立无援。
又犯病了吗?明明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分离焦虑,这个曾经被心理医生写进病历里的词,再次清晰地烙印在晏子洲的认知里。
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冷汗浸湿了后背的T恤,黏腻冰冷。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要耗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却还是感觉缺氧。胃部痉挛着,带来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他紧紧抓住沙发扶手,试图抓住一点现实感,但眩晕感却越来越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羞耻和恐惧,晏子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他抓起车钥匙,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冰冷,路灯的光线在挡风玻璃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和耳边呼啸的风声提醒他还活着。
深夜的医院急诊大厅灯火通明,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焦虑不安的气息。晏子洲坐在候诊区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周围的嘈杂似乎都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别怕,没事的,医生有办法,李晋阳会回来……可恐慌的潮水依旧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晏子洲先生?请进。”
晏子洲猛地抬起头,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诊室。
“分诊单我看了,能具体跟我说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具体有哪些不舒服的感觉吗?还有,发生这些感觉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诱因?”
晏子洲坐在椅子上,双手依旧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他低着头,不敢看医生的眼睛,那巨大的羞耻感再次将他淹没。要对一个陌生人剖析自己内心最不堪的恐惧和失控吗?要承认自己因为一个人出差就“犯病”了吗?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口,“就……今晚开始的。突然……心慌得厉害,喘不上气,手发麻,觉得……觉得要死了……”他艰难地描述着那些可怕的感受,“之前……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很久没这么严重了。”
“诱因呢?”陈医生耐心地追问,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闪躲和身体的紧绷,“最近生活里有什么大的变化?压力事件?或者……重要的人离开?”
“是……”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带着哽咽,“他……出差了,下午刚走。我们……下午还吵了一架……”他语无伦次,试图解释,却又觉得无比混乱,“他跟我解释了,只是出差,而且会很快回来,可是我……我……”
陈医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混乱的叙述,眼神里是理解和包容,没有一丝评判。这给了晏子洲一点微弱的勇气。
“医生,”晏子洲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助,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陈医生,“我……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控制不了……我明明不想这样……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却带着专业的力量,“晏先生,首先,不要急着否定自己。你描述的症状,包括心慌、胸闷、呼吸困难、强烈的恐惧感,甚至‘濒死感’,以及明确的诱因,与特定依恋对象的分离和冲突,这非常符合‘分离焦虑障碍’在成年人身上的急性发作表现。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心理状态,不是矫情,更不是没用。”
她看着晏子洲瞬间苍白的脸色,放缓了语速,“你过去经历可能埋下了易感的种子,而近期与这位重要的人的冲突和突然分离,就像导火索,点燃了它。你的身体和心理反应,是内在安全感被严重威胁时发出的警报。承认它,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那……我该怎么办?”晏子洲声音干涩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急性发作期,我们可以先用一点短效的药物帮你缓解这些痛苦的躯体症状,让你能休息好。”陈医生拿起笔开始写处方,“但药物只是暂时的拐杖。要真正解决根源问题,需要心理治疗。比如认知行为疗法,帮助你识别和改变那些引发焦虑的负面思维模式,学习更有效的情绪管理和应对分离的技巧。当然,如果可能,和你信任的这位重要的人进行开放、坦诚的沟通,让他理解你的状态,获得他的支持,对恢复会非常有帮助。”
听到“和他沟通”,晏子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恐惧。让李晋阳知道他像个离不开监护人的病孩子?知道他内心深处如此不堪一击?不,绝对不行!他宁可继续忍受这种恐慌发作。
而且再说了,他已经好久没有犯病了,这次一定是个意外,一定是!
陈医生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没有强求,只是将处方单递给他,“先拿药,好好休息。等情绪稍微稳定了,再考虑下一步。记住,寻求帮助是勇敢的表现。你并不孤单,很多人都在经历类似的困扰。”她顿了顿,补充道,“药房在楼下,24小时开放。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如果感觉好一些,可以再预约我的门诊详细谈。”
晏子洲接过那张薄薄的处方单,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医生”,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诊室。
走廊里清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但胸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随着医生的诊断和手中的处方单,稍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他低着头,快步走向电梯,只想立刻拿到药,然后把自己藏回那个空旷却暂时安全的公寓。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电梯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休息区长椅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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