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丸开温泉旅馆(殷忆华)

杰森·不喜欢蔬菜·陶德捧着大阪烧，看着商恩和布鲁斯走远到他听不到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毫不遮掩的对着提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嫌弃之余，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同样待在一边没有跟上去的石田正宗身上。
“石田……”杰森的眼睛微微睁大，话都还没说完。
“别想。”石田正宗微笑着打断了对方。
“哼……”杰森又咬了一口大阪烧。
迪克看看杰森，又看看石田正宗，扬起笑容：“你好你好，怎么称呼”
石田正宗自然地伸出手：“石田正宗，你好。”
这边在友好认识，另一边在进行大人的谈话。
“如果我说我担心杰森。”布鲁斯斟酌了一下用词，“请理解，我不是在指责什么，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我自然会担忧孩子。”
商恩轻笑：“当然。”
“我知道你们很亲近，我也非常感谢你照顾杰森……但是，如果你能感受到，杰森现在很…愤怒。我希望你能……帮帮他，帮他找回自我。”
这句话布鲁斯说得有点断断续续，商恩看得出来，能让布鲁斯说出这样的话一定很难。
商恩看着布鲁斯：“我能这么做……但是，布鲁斯，你有没有想过，找回杰森的自我，或许需要先解决他的愤怒呢”
“解决那个愤怒的源头，真正犯下罪恶和错误的人”
布鲁斯听出了商恩的画外音，实际上，他早就有所猜测，只是确认了这一点：“你支持他的行为”
对方如此平静地提及这一切、如此自然地支持杰森的打算，这种态度比激进的对抗更让他不安。
这代表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认同，一种他无法撼动的立场。
商恩点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不觉得不好那是谋杀！”布鲁斯紧紧锁着眉头，声线都绷紧了一些，“你有力量，你应该更明白坚持维护秩序的艰难与珍贵，毁灭永远比维护更简单。”
“一旦打开了这个口子，一切会像多米诺骨牌倒塌一样无法挽回。”
更重要的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只要想到这场声势浩大的复仇可能会将杰森拖入同样的深渊，布鲁斯就感到心底涌上无法缓解的寒意。
布鲁斯盯着商恩的眼睛：“你能保证，他只杀这一个吗”
商恩诚实地摇头：“这倒确实没办法，但我相信杰森。”
“你相信他吗”
商恩这么问着。
布鲁斯又陷入了沉默，他微不可闻地轻叹：“复仇和杀戮……它所带来的危害、需要承担的代价，绝不是相信就能解决的。”
“但至少杰森能睡个好觉、不少哥谭人也能睡个好觉了，对吧”商恩挑眉。
“而且，法律会怎么做你关得住他多久现在小丑是不是也快恢复得差不多了如果他彻底恢复了，你要如何阻止他让我去再打他一遍让超人去再打他一遍或者让杰森动手”
商恩没有激动，没有指责，只是在陈述。
这份平静反而让布鲁斯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不是说你的原则没有意义，相反，我很敬佩，不论是你或者别的什么。
“你当然可以用这条原则去束缚你自己、去束缚你的助手，我没有任何立场反对，但我恐怕杰森不会继续去当你的助手了。我们都清楚这点，不是吗”
“但他依旧是我的儿子。”布鲁斯坚定不移。
商恩脸上浮现出真心感到开心的笑容：“那就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布鲁斯：“”
商恩：“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总会和父母走上不同的道路。如果你觉得杰森的道路不可取，那就做你该做的。”
“和他争执、吵架，尝试阻止他，甚至大打出手。”
“做个父亲，只要爱他就好。”
只要别胆小地藏在蝙蝠侠的面具后边就好，也别试图抄近道。
布鲁斯：“……不用你说。”
真是父子如出一辙的别扭。
这场争论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论。
就像商恩，布鲁斯也拥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定的立场，如果蝙蝠侠真的动摇了这个立场，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欢乐大结局。
这一点，即便是一直在心里埋怨布鲁斯的杰森其实也很清楚。
不过，就像商恩说的，无理取闹，是孩子对父母的特权，也是父母需要承担的责任。
既然当了父亲，那就没得跑。
“我真高兴和你谈话，真的。”商恩再次伸出手，布鲁斯和他完成了一个握手礼，“今晚睡前，请泡泡温泉舒缓一下吧。”
灵力温泉直接浓度拉满，血条也给你补上。
到时候和杰森打架，可别说是在欺负老人家了。

“所以你鼓励老头子揍我一顿”
回到本丸, 杰森对两位成年人的交流进行了非常片面的重点截取。
很明显，他对此不太满意。
“呃……我应该没这么说”商恩抬手摸了摸鼻尖。
“哈！你在摸鼻子！说谎的人才摸鼻子！”杰森瞪大了眼睛。
“我主要想表达的是！”商恩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重音强调, “我很确信，你一定比他厉害。”
杰森扬起的下巴慢慢地收了回来：“哼……你是这么觉得的”
“我相信你。”商恩摊开手，微笑。
杰森深吸一口气，冲过去非常迅速地抱了商恩一下，又飞速撤回自己的位置。
“谢谢。”杰森表情僵僵的, 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干巴巴。
商恩皱眉：“”
杰森全身都跟着僵硬了：“干嘛”
商恩：“你刚才说‘谢谢’。”
杰森：“又不是第一次。”
商恩：“确实, 但是从来不是这样的……我需要担心吗”
杰森疑惑：“担心什么”
“试图单飞的前兆什么的”商恩挑眉。
“单飞从哪本丸”杰森蹦出一连串不可置信的疑惑, “这个念头你是从哪蹦出来的迪基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不管了，我要去踹他屁股。”
杰森气势汹汹地准备出发。
商恩哪能真让去，伸手就把人拉住了：“别找借口为难你大哥了。”
“他可不是我大哥……”杰森小声嘀嘀咕咕。
商恩假装自己没听见, 开始换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哥谭”
这个话题显然也不是很好，杰森眨了眨眼：“我要是说我其实已经开始去布线了，你怎么想”
“你看！我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对吧”商恩立刻又绕回上一个话题。
杰森抿了抿嘴：“我才不会离开这里，除非你把我赶出去。”
“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商恩眉头动了动, “杰森，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可以留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明白吗”
“你永远会在这里”杰森看着他。
“我永远会在这里。”商恩点头。
他现在在这个世界充当粘合剂，肯定是无法离开的，而等到世界融合完毕，他同样会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员被留下。
“况且，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商恩耸了耸肩。
杰森低下头：“你好像知道我的所有事情, 我却几乎不知道你的事情。”
商恩抬头看了看天空，恰好，今晚是个晴朗的天气。
月亮挂在天上，甚至照亮了周围轻薄的云层。
“那么，我猜今晚就是个不错的时机。”
杰森猛然抬起头，试图压住自己的嘴角，好看起来不那么激动：“真的！”
商恩伸手揽住杰森的肩膀：“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杰森有那么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他的胳膊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下意识抬起靠近商恩那边的胳膊要去搭在对方的腰上，结果搭上之后又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瞬间收回，最后只能尴尬地垂在身侧。
“会很长吗需不需要拿点吃的”杰森没话找话，都不知道自己说了点什么。
商恩有些震惊地低头，远离杰森那一侧的胳膊伸出去，要去摸杰森的肚子。
“干嘛！”杰森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商恩的手腕，没让他得逞。
商恩的体温一直相对低，当然也在正常范围内，只是杰森比常人体温都高一些，而商恩体温比常人低一些，这么一对比，温度差就很明显。
杰森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被人贴身佩戴的玉石，温温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多摸一摸。
好在理智尚存，杰森收回手，别扭的把手揣进裤子兜里，悄悄地攥成拳头。
“你晚上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没吃饱”商恩是真的怕他积食，即便是青春期长身体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我就是随口一说！”杰森当然要为自己辩解，“我没长胖。”
“马上睡觉时间了，还是别吃了。”商恩思索了一下，“我让小豆煮点雪梨水，你要是真的觉得嘴巴无聊，喝甜水的时候吃点梨块好了。”
“也行吧。”杰森点点头。
这边故事时间开始，另一边的蝙蝠家也在进行复盘。
布鲁斯还是去泡温泉了。
这里可是温泉旅馆，不泡才不正常。
迪克一手拉着提姆，一手拉着布鲁斯，在阿福欣慰的目光下，一同来到室外的温泉池里享受夜景。
“啊……确实舒服。”迪克好像一块快要融化的黄油，瘫坐在池子边，两条腿在水里伸直，没什么规律地晃来晃去。
提姆一边走进池子里，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不时发出若有所思的音节。
“怎么了，我们的小侦探，发现什么了”迪克歪过头，从水里抬起湿漉漉的手，枕在脑后。
“没什么重要的……这里真的是最近才建成吗之前一直没听过动静。”提姆伸手在池子边缘的石头和地面的交界处摸了摸又略微挖了挖，另一只干净的手撩起一些温泉水洗了洗，“这些池子像是一直就在这里一样。”
水池周围种着成片成片的竹子，即便大家都知道竹子生长速度很快，但周围的竹林看上去至少有十几年的历史，也可能更多。
环境这么好的山，很难想象卢瑟会完全没有注意到，更别说还有人在这里建工程。
除非对方用了魔法。
“他很擅长法术。”布鲁斯最晚从屋子里出来，他在温泉池边站定，将身上的浴衣挂在岸边，看着水池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下来。
三个人在水池里，微妙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哇哦……”迪克突然坐直身体，“你们感觉到了吗”
年纪最小，身体受到的伤害也最少的提姆皱眉：“什么”
布鲁斯感觉是最明显的，他从一下水就有感觉，只是控制着自己别跳出去。
“复仇者联盟和这里达成了交易，我想就是为了这个温泉了。”布鲁斯低着头看自己胸口留下的疤痕。
有些伤口经历过缝针，弯弯曲曲的盘踞在身上，像是或深或浅的几条蜈蚣；有的伤口宛如烫伤，将皮肤略微扭曲的连成了片；还有一些伤口只是单纯的留下一道更浅的道子。
而此刻，更浅的那一部分伤疤正在缓缓消失。
还有那些无时无刻不在身体内部翻涌、从骨缝中弥漫而出的疼痛，都在被缓缓治愈。
提姆在一边给迪克解释目前收集到关于商恩的信息。
迪克听完后下意识转头往后背看去，也伸手去摸。
他前一段时间在布鲁德海文刚打下来一整条地下走私的小势力，在行动过程中不小心被打到了后背，没有破，只是大片的瘀青。
“消失了！”迪克不信邪地伸手摸了摸，确实一点也不疼，当即笑起来，“我现在觉得这个温泉价格真的太值了。”
之前还在思考十二万美元两晚上的温泉私汤是不是就是看有钱人的钱好挣，现在甚至感觉钱给少了的迪克又往下出溜了出溜，把自己的脖子也跟着埋进水池。
结果没一会儿就因为水淹过胸口感觉呼吸困难而重新坐直。
提姆终于感觉到热流盘踞在身体里，温暖得像是在寒冬中跋涉了许久，然后得到了一个刚出炉的红薯，撕开热腾腾的外皮后，香甜可口的味道和蒸腾的热气一块涌上来。
是一种几乎源自本能，朴素又无法拒绝的舒适。
提姆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左手小拇指在三个月前的一次行动中意外粉碎性骨折，即便现在从外表看不出什么问题也不是非常灵活。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比往常更灵活。
迪克开始在池子里游泳，长手长脚的，也就是池子够大。
“我知道这个…呸呸，这个表情。”迪克不小心被温泉水沾湿了嘴巴，当即站起身吐了几下，然后伸手在布鲁斯脸上比画了几下，“威胁等级提高了，纯好奇，店长先生现在应该比超人的威胁程度还高了吧”
“他能听到。”提姆提醒迪克。
“哦，我觉得克拉克不会在意的。”其实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迪克摆摆手，虚空道歉，“抱歉哈。”
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目前留在老家农场和玛莎、露易丝一同享受失而复得的家庭时光的克拉克勾了勾嘴角。
“没关系。”克拉克小声回复。
“克拉克”露易丝敏锐地转头看过来。
“没什么，我听到布鲁斯他们提到我了。”克拉克站起身，修好了有些漏水的水管。
“那就好。”露易丝点点头，放松地笑了起来。
小别胜新婚，更别说这是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了，露易丝和克拉克现在恨不得变成连体婴。
小情侣继续卿卿我我。
布鲁斯瞥了迪克一眼，没说话。
提姆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他还记得之前和超人放过的狠话，你现在这么说会让他很没面子。”
迪克哈哈大笑，清了清嗓子模仿蝙蝠侠的声音：“‘别担心，我会确保你是地球最大的威胁’是这么说的对吧”
蝙蝠侠和超人有过一段谁都看不惯谁的时候，当然，那个时候这俩人都还年轻气盛，也很正常。
只是会留下不少黑历史。
“我觉得店长先生人挺好的，前台还说你在这里有一个永久预留房间，估计你不怎么来，我没事来住住应该不介意吧。”迪克盘算着布鲁德海文和这里的距离，发现哪怕只是周末休息过来溜达一圈也完全合适。
“克拉克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了事情。”布鲁斯对着提姆说完后转头看向迪克，凉飕飕开口，“某人说要独立。”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迪克扑通一下扑过去，坐在提姆旁边，溅起的水花把躲之不及的提姆淋了满头满脸。
提姆闭上眼睛，抹了把脸，缓缓睁开眼睛，抬胳膊，给了迪克一个凶狠的肘击。
自信开朗的夜翼当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号，滚去了一旁。
“嗯，绝对是的。”提姆微微一笑。
成熟稳重又冷静的未成年人才是此处唯一的成年人。
真是辛苦了。

这个晚上, 很多人都没睡好。
比如操心的布鲁斯，比如兢兢业业打工的提姆，比如日常失眠的托尼, 再比如又跑来和商恩一块睡的杰森。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本丸也要遵守这条最基本的准则。
不过这两种天气的温度对杰森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能忍受冷。
他裹着自己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就倒下了。
作为一个纯正的阿美莉卡人，杰森对床品的喜好一直很刻板印象，不论是枕头还是被子还是床垫，都喜欢软软的、可以把人陷进去的那种。
而商恩则相反, 他更喜欢质感明确的床单、略硬的床垫和沉甸甸的棉花被子。
——也可能是从刀剑男士们那里学来的。
“来吧, 我准备好了！”杰森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都放好, 又跑去接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应该准备的人是我吧，你倒是积极。”商恩调了调电热毯的温度，又把枕头垫的高了一些, 半靠在床头。
杰森动作迅速的伸出手把房间里的主灯关掉了，只留下床头的小灯，然后敏捷的钻进被子里, 只留下一个脑袋留在外边，满意的松了口气。
商恩笑着伸手拍了拍杰森的头, 表情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
杰森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从哪里开始说好呢……”商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去，“我几乎可以说是在本丸长大的，从十五岁到现在，完全可以说是我人生的绝大部分时光了。”
所以商恩的年龄远比他的外表展现出的更大，这也很合理，大部分神秘侧的存在，力量总是与年龄挂钩。杰森在内心暗自分析。
商恩继续说道：“当然，在本丸的生活也很多姿多彩, 我想你也能体会到…不过我那个时候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处在战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