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丸开温泉旅馆(殷忆华)

没想到对面那家伙确实是个胆子大的，一挣扎起来就把场面弄得很难看。
搞得他好像很不专业一样。
杰森不满地嘀咕了一会, 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并开始思索一会去哪再买点吃的了。
他悠闲地坐在滴水兽上, 悬空垂下的脚有节奏的一勾一勾。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但极其熟悉的空气扰动感从侧后方袭来。
不是风，而是某种巨大生物落地时翼膜瞬间展开又收拢时带起的气流变化。
杰森原本晃动的脚骤然停止。
吊儿郎当一样的，他向侧后方仰头，视野中映照进一个熟悉的黑影。
“哟，看看这是谁。”他笑着打招呼
“又划掉了一个名字。”蝙蝠侠的声线一如既往的让人听到就想起鸡皮疙瘩，也一如既往的有把疑问说成陈述句的气势。
也是当然了，这可是布鲁斯经过理论和实践双重验证后，找到的最容易让人感到恐惧的声音。
杰森从滴水兽上悬空垂着的腿晃了晃, 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你说的我好像拿了本死亡笔记。”
“别客气，我可是免费帮你干了清理下水道的脏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腿，就这么在其实并不宽敞的滴水兽上原地坐着完成了转身。
蝙蝠侠，或者说布鲁斯，他就站在那里，很近，不到三米吧，总之绝不是合理的社交距离。
他沉默地站着，比杰森身下的滴水兽更像某种属于哥谭的雕塑。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猜出来是我的”杰森好奇地询问着。
布鲁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视线挪到了杰森脚下的滴水兽上。
先不说身形和战斗习惯以及措辞习惯，就说滴水兽。
红头罩正坐着的可是杰森在当罗宾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个滴水兽，甚至还起了名字--记得应该是雅努斯一类的文艺名字--总之相当喜欢。
如果他知道哥谭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跑来踩他最爱的滴水兽，那绝对是二话不说就要冲回来揍人的。
杰森也跟着布鲁斯的视线低头：“啊哈，看上去人的习惯很难被改变。”
低着头的杰森正好看到雨水落在地面的瞬间，街对面的霓虹灯变化着颜色，映照出地面上第一滴略深的痕迹，然后是更多的地面被打湿。
他抬起头，隔着面罩对视上那双藏在白膜下的眼睛。
真公平，这下他们谁都看不到对方的思绪了。在这个瞬间，杰森走神想着。
布鲁斯的视线以及他面具中加载着的高科技正在一寸一寸地扫描着杰森，从杰森头罩上细微的划痕到外套上火焰灼烧过的黑渍，看上去不像受伤的样子。
不想承认，但布鲁斯确实隐秘的、细微地松了口气。
不多，但确实因为孩子没有受伤而感到放心。
——像一个父亲应该做的那样。
“他同意你这么做”布鲁斯决定换一个谈话角度，毕竟他们之前那么多次的交流都没有什么有效成果。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别把他拉进你和我之间！”杰森头罩下的眉头紧皱着，几乎是下意识的竖起了全身的刺，警戒着布鲁斯可能说出口的一切不中听言论，“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布鲁斯心中涌现出些许疑惑，没想到这个内容会引起杰森如此大的反应。
不过他还是继续了：“看上去他是知道的，这就是你想要的支持”
“至少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杰森从滴水上站起来。
雨开始大了起来，细密的小水珠几乎没有间隙地落下，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站着的人。
“至少他愿意为我报仇，即便不会改变哥谭，但至少能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免除他们像我一样死亡的命运。”
杰森的话语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捅进布鲁斯最深的伤口，在本就化脓的血肉上留下更多伤痕。
布鲁斯站在那里，杰森看着他的胸膛做了个明显的起伏。
“我请求你，拜托了，杰森，让我帮你。”（1）
“要我怎么说你才懂。”杰森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正在做比你更有效的‘规则’。”
“我不是‘规则’，而且你也不能同时成为警察、法官和陪审团。”布鲁斯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
“这更有效率，不是吗”杰森耸肩，“至少不会因为犯罪的人有钱有势或者证据取得不合法而把人放回街上。”（2）
“……暴力永远不会成为解决方法，杰森。”布鲁斯只是这么说着，又往前凑近半步，“暴力是饮鸩止渴，你以暴制暴，最终只会让暴力本身成为这座城市唯一的法则。”
“听听，蝙蝠侠竟然在对我这么说话。”杰森嗤笑一声。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闪烁的蓝白色光芒照亮了蝙蝠侠的身影。
就是这个瞬间，杰森动了。
不是向前，而是违背常理地、毫无征兆地向后猛地一仰。
他瞬间脱离了滴水兽的脊背，向着下方几十米高的地面直坠而下。
几乎就在他后仰的同一刹那，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杰森刚才所在的位置。
“咻——咔”
合金的钩爪落在滴水兽上，将坚硬的石材都抓出了数道痕迹并些许碎石。
毫无疑问，如果杰森慢了哪怕半秒，这枚钩爪就会穿透他的脚踝或大腿。
“哈，蝙蝠。”杰森发出嘲讽的声音，不论是对布鲁斯，还是对他自己。
那些柔情的、赤诚的时刻当然是真的。
但在柔情和赤诚之下，数不清的Plan B与争斗也是真的。
这就是蝙蝠家的爱。
永远带着外人无法理解的“狠”。
自由落体带来的风声在耳边疯狂咆哮，杰森看着上方跟随他一同跳下来的布鲁斯，感受着失重拉扯内脏的窒息。
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一个高高翘起的弧度。
就在还有几秒时间就要砸在地面上变成一滩肉泥，或者还有几秒就要被布鲁斯丢出的绳枪抓住的时候，杰森蜷缩身体，猛地扭腰，依靠着稳扎稳打锻炼出的强悍肌肉力量完成了半空转动。
他左手闪电般抬起，手腕处隐藏的微型抓钩装置瞬间激发。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一枚小巧但坚固的钩爪缠绕住了对面公寓楼顶突出的滴水兽，绳索瞬间绷直，下坠的力转化成拉力，对绳子和杰森的胳膊都造成了巨大的挑战。
几乎听到了左臂关节被撕扯的声音，杰森咬着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几乎转了一整个圆，最后双脚重重地踩在了滴水兽的后背。
落地后，杰森借着落地的冲击力微微屈膝，没有丝毫停顿地向前蹬地蹿射出去，像是追逐猎物的猎豹，又像是被追逐的跳羚。
然而，蝙蝠侠的速度更快！
巨大的披风通电后从柔软的质地变得坚硬，在半空中像是真正的蝙蝠翅膀一样提供了巨大的阻力，再加上钩绳枪，让蝙蝠侠能够更轻松地在空中完成转向。
更年长也意味着战斗经验更充足，还意味着他的身体比还在发育期的杰森更结实，储备的力量也更多。
他嘴唇紧紧地闭着，手腕转动间就完成了绳枪的发射与解锁回收，眨眼间就能进行第二次利用。
迅猛的速度和充沛的战斗经验，让布鲁斯一眼就看穿了杰森逃跑的意图，先一步完成了阻隔。
漆黑的巨大身影带着阻止他逃离的绝对意志就这么落在杰森身前，要不是反应快，杰森绝对会一脑袋撞到布鲁斯身上。
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杰森猛地向侧面扑出去，一个狼狈又有效的战术翻滚让他躲过了蝙蝠侠丢来的蝙蝠镖。
“轰！”
改装后的蝙蝠镖落地瞬间就炸出一朵火花，不致命，但绝对会点燃他身上的装备造成很大的麻烦。
“啧。”杰森没有迟疑，从自己身侧抽出了手枪，在滚地起身的瞬间就扣动了扳机。
三连发枪响。
货真价实的子弹带着高速旋转冲向蝙蝠侠的身体，杰森相信布鲁斯不会在他这个阴沟翻船。
如他所想，布鲁斯抓过自己的披风，轻松地就完成了阻挡。
杰森也不是真的想要布鲁斯的命，他开枪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布鲁斯的脚步。
抓住这个时机，杰森再一次抬起了另一只手中的绳枪，猛然冲刺着准备离开这个可能会爆发正面冲突的地方。
但就在杰森即将离开地面的瞬间，一股冰冷的触感缠上了他的右脚踝。
回头，头罩下的瞳孔骤然放大。
是布鲁斯，他抗住了子弹的冲击，不知怎么办到的，在眨眼间就冲了上来，覆盖着铁甲的手死死扣住了杰森的脚踝，用力回拽的力度之大，杰森只要不想骨头脱臼就必须放弃自己手中的绳枪。
他被扯了回去。
“停下，杰森！”布鲁斯的低吼就在耳边响起，不再是蝙蝠侠低沉的特殊音调，而是属于布鲁斯的声音。
“你还有机会回头！”
杰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他双手撑住地面，猛地拧腰转身。
被抓住的右脚非但没有挣扎，反而以此为支点，左腿如同钢鞭般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旋转的离心力，狠狠扫向蝙蝠侠的头部。
完成了一个标准的泰式扫踢。
就如同布鲁斯了解杰森，杰森同样也了解布鲁斯的战斗本能，愤怒会让他更快，但也可能让他的预判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偏差。
布鲁斯仓促间抬起左臂格挡。
腿骨与蝙蝠臂甲碰撞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动静。
杰森只觉得左腿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了对半边身体的控制，不过蝙蝠侠也没能完美地挡住他的攻击，手臂虽然做了缓冲，但还是狠狠地撞在了自己的头上，踉跄了一下。
借着这一踉跄，杰森被抓住的右脚顺势一拧，几乎倒在地上，继而空出了双手，下一秒，杰森的手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苦无，像是飞镖一样被他快速丢向蝙蝠侠，在雨水的加持下，黑色苦无爆发出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弧。
布鲁斯瞳孔一缩，这种小装备他不能更熟悉，只好被迫后退，松开了钳制杰森的手。
父子俩在这个并不宽敞的滴水兽平台上展开了近身缠斗，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击败对方。
与布鲁斯那种战争机器一样精准沉稳的风格不同，杰森很明显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代表。
简洁高效招数与其说是某种流派，不如说是不浪费一丝力量的大道至简的浓缩，再混合上街头斗殴的阴狠毒辣，杰森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
无法一击必杀，那就以伤换伤，制造混乱。
头槌、撩阴腿、扬沙……手中锋利到可以割破蝙蝠斗篷的□□如同蝎子的毒针，在关键时刻总是能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逼迫布鲁斯分心闪避或格挡，无法对他进行有效的限制。
布鲁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快速适应，但还是忍不住为杰森的打斗技巧而瞳孔地震。
“这就是他教你的东西！”
都说战斗方式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布鲁斯很难总结杰森那些让他都感觉陌生的招数所结合起来，能组成一个怎样的形象。
——肯定没有正面词汇形容的就是了。
“关你屁事！”杰森臭着脸回击。
这话一出，布鲁斯一下就火了。
立刻的，他不再留手，拳头如同天上落下的雨水一样带出了残影，每一下都带着能打断肋骨的力量。
杰森顿时感受到了压力。
再一次被打到连骨头都隐隐发痛后，杰森不再尝试接住布鲁斯的招式，开始找准方向且战且退。
手腕上的微型发射装置再次启动，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使用。
杰森向着布鲁斯的方向发射出钩枪，在布鲁斯下意识躲避开，钩爪就缠住了远处的管道，绳索收缩，杰森几乎是向着布鲁斯冲去。
布鲁斯伸出了拳头。
杰森等的就是这个瞬间，他单手就解开了手腕上的装置，将其冲着布鲁斯的胳膊以一种极具技巧的方式丢了出去。
绳索缠绕住布鲁斯的手臂，自动收缩的机关力度之大，将足有两百一十磅的蝙蝠侠拖行了几步。
在这个档口，杰森立刻小跑几步，拿出备用绳枪对着对面的大楼发射了一枚钩爪，就要这么离开。
“杰森！”布鲁斯已经摆脱了绳索，追上前来，一跃而起的同时将自己的钩爪甩出去，缠住了杰森的双腿。
“该死。”杰森咋舌，另一只手立刻伸向脑后。
红色的面罩被丢了出来，布鲁斯下意识后撤已经来不及了，爆炸在半空中亮起灿烂的火光，他眼睁睁地看着杰森消失在爆炸之后。
火光阻止了布鲁斯的追击，但却导致杰森刚才丢出的钩爪没有绑死，从对面大楼脱落下来，让他也跟着向下进行意料之外的自由落体。
仓促间，杰森又向地面的井盖丢了数枚苦无，炸开了本就不怎么结实的井盖，精准地落了下去。
他在坠落中拼命调整姿势，伸出左手，狠狠抓向竖井内壁冰冷的、湿滑的金属爬梯！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左手掌心传来，下坠的恐怖动能被强行中止，结实的战术手套也无法阻拦如此巨大的重力加速度行程的势能，左手掌心瞬间被粗糙锈蚀的金属边缘捅穿，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尖锐的疼痛让他杰森几乎晕厥，但他咬碎了牙关，没有松手，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井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上方，透过爆炸后的烟尘还能隐约听到布鲁斯的呼喊和试图追击的动静。
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杰森向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将被穿透的左手拔了出来，右手辅助着抓住一边的铁杆，往下挪动了一段距离后终于找到了爬梯。
他忍着眩晕和剧痛，跌跌撞撞地沿着竖井向下逃窜，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涌出，手套内部已经被完全浸湿，血液在铁梯上留下暗红的印记。
落在下水道底部，杰森撞开了旁边一扇看上去几乎被锈蚀的铁门，滚进一条腥臭的近路，他熟练地左拐右爬，终于从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回到了街道上。
他摘下脸上的多米诺面具，急切又隐蔽地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
布鲁斯会找上来的，杰森知道。
他也不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安全屋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多么安全，他只是为了来取东西。
“真该听商恩的话，随身带着就好了。”
杰森嘟囔着，掏出一枚商恩出品的御守，单手拿着御守，在桌子上借力掰断了里边包裹着的长方形小片片。
金色的光芒从其中涌出来，眨眼间缠上了杰森的身体，又带着杰森瞬间消失在原地。
三分钟后，布鲁斯踹开安全屋的房门，其中空无一人。
“他绝对没出来。”提姆用自己的专业素养打包票，自己从上到下地监视着这个地方。
“……”布鲁斯来到桌子前，看着地面上的鲜血，停了几秒后转身离去。
“B”提姆疑惑地开口。
“准备一下。”布鲁斯毫不犹豫，“我要去找商恩。”
“……好。”提姆迟疑着点点头。
挂断了通讯之后，提姆求助地看向阿福。
“布鲁斯不会找上门去把人家打了吧”他诚恳地问着。
从小把布鲁斯养大的老管家沉默了片刻：“布鲁斯老爷有自己的安排。”
“嗯，可能会被人家群殴哦。”提姆干巴巴地打开属于商恩的文件夹，其中写满了刀剑名字的近百个下属分类密密麻麻，“不，一定会被人家群殴吧。”
毕竟店长先生看上去相当溺爱杰森·陶德来着，他一声令下，布鲁斯不得被打得扁扁的
不是他唱衰，就是说再厉害的超英也经受不住这么多超凡人物殴打吧！
老管家再一次沉默了。
“相信商恩先生和杰森少爷有分寸。”
一点都不试图阻止一下布鲁斯吗阿福！
提姆闭上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合适。
杰森带着一身青青紫紫的伤口、衣服被分不清雨水还是血水全部浸透、狼狈虚弱的模样出现在本丸。
本丸当即就是一阵慌乱。
商恩更是手忙脚乱。
“好疼好疼哦……”他虚弱地被商恩背着往卧室走，脑袋歪在商恩肩膀，说话的热气钻进商恩的耳朵里，可可怜怜的诉苦。
杰森气息喷洒在脖颈上，商恩先是本能的起了点鸡皮疙瘩，然后耳朵就慢慢的红了起来。
“杰森。”他轻声阻止着，向远离杰森的方向歪了歪头。
“……”杰森不吭声，转头把脑袋埋在商恩肩头，呼吸的热气透过衣服像是点了把火。
“所以是怎么回事谁打得你”商恩准备转移一下挂在他身上八十五公斤小半挂橘猫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