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洐被他拽着坐到软垫上,屁股都落上去了,卫洐也只好坐着。
“你经常被罚跪?”
周游览点头,他嘴角撇了撇,“记不清了,反正从小就经常跪吧,我爸一生气就让我来这里跪,别家孩子犯错是被骂一顿,最多就是面壁思过,就我们周家是祠堂罚跪的规矩。”
卫洐倒是不惊讶,他儿时也被罚过,上面几个哥哥也被罚过。
“要是让你的追求者们看到你被罚跪,恐怕会很惊讶,会很心疼你。”
周游览笑了笑:“我私生活很少暴露在大众视野里,我只喜欢让他们看到我的作品,不喜欢被关注太多私生活,我也不习惯把自己的生活剖析给谁看。”
“除了你。”
卫洐:“……”
“你饿吗?”周游览跪着上前几步拿过供桌上的月饼,“先吃这个垫垫肚子,等会儿周助理会送饭来。”
卫洐轻笑:“看来你罚跪时没怎么受委屈,怪不得不长记性。”
周游览无谓地耸了耸肩,“我和我爸经常吵,但他再生气也不会真的饿着我。”
“那你明知他是疼你的,为什么又不软和些,好好交谈。”
嘴里嚼着甜的发腻的月饼糕点,周游览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有心结的人,不把结解开,是没有办法好好交流的。”
“那你呢,中秋其实可以申请假期的,你为什么不回家和家人一起过节?”
周游览也是故意找机会,想了解卫洐,不过很显然他挑的话题不对,因为卫洐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卫洐垂下眸,“家里只剩下我, 还有一位姐姐。”
那听起来就不是生下来就没和父母在一起,而是出现了变故, 家里就只剩下两姐弟了。
周游览没好再问下去,又给他塞了一块月饼, “只要还有你姐姐在, 就不是没有家。”
卫洐抬眼找了一圈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竟然都没有周正的,可之前不是听说, 周家是周正后人吗?
“那座无名牌位,是谁的?”
周游览跪着跪着就盘腿坐到了地上,“没谁,就一位……周家的老祖宗吧。”
显然是不想说,卫洐便也没好再追问。
卫洐没停留太久,周助理来给周游览送午饭的时候, 周助理驱使他走, 卫洐只能先离开回周游览卧室喂猫。
中秋正宴是在晚上, 又是周家那些远亲来一起参加的饭局, 原本周游览不想参加, 但周礼跃让卫洐叫他出席,周游览只好听话。
周游览跪了一下午, 刚站起来膝盖就打颤,他朝卫洐伸出手,“快快,扶我一把。”
卫洐犹豫片刻, 还是伸出手臂让他扶着。
搭上卫洐的手,周游览借机整个人都扑到卫洐身上,本来就生的高大,扑上去时像头熊,卫洐往后退,周游览又黏上去。
周游览趁机搭上卫洐肩膀,压到卫洐身上,“哎哟,疼死了。”
卫洐抻着脖子往后退让,可周游览就像没骨头似的追着黏,卫洐实在推搡不开,也知道他是故意赖着自己,就由着他了。
“阿洐,膝盖好疼啊。”
“不和先生顶嘴,也不用跪。”
周游览靠在卫洐肩上,哪有一点疼样,反而一脸享受,“阿洐,好饿啊。”
卫洐推开那颗靠在自己肩窝里毛茸茸的脑袋,推开又凑过来,推开又凑过来,也只好忍着了。
周助理见周游览半天没出席,只好过来催,可一来就遇上周游览和卫洐连体婴似的,惊讶地张了张嘴。
他虽然没和卫洐说过几句话,但还算了解卫洐的脾气,卫洐跟谁都不亲近,一般人也近不了他的身,除非特殊情况,他哪儿会让人这么贴着。
卫洐拉开周游览,退到一旁站着。
“少爷,先生还有大家都在等你呢,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周游览抖了抖跪的发皱的裤腿,“不是家宴吗,哪儿那么大包袱。”
实际上他们周家的亲戚多是奶奶和外婆那边的,但周游览和那些人都没怎么相处过,小时候就没见过几次,长大以后他忙拍戏更是没时间,所以这家宴对他来说反而麻烦。
“阿洐,你等等我,我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
也没等卫洐应声,他就钻进了餐厅。
周助理别有深意地瞧着卫洐,先生不是警告过他了吗,卫洐怎么像是没听进去似的,况且卫洐自己不是也没那个意思。
卫洐刚想走,就被周助理喊住了。
“少爷让你等着他,待着吧。”
周游览还真没进去太久,也就几句话的时间就出来了。
“诶,少爷你这是?”周助理看到里头周礼跃阴沉着脸,不由叹了口气,“少爷,今天好歹是中秋,你怎么也应该陪先生好好吃顿饭,你这是又要到哪儿去?”
周游览拽着卫洐就走,“里头那么多人,他哪儿用我陪。”
周游览拉着卫洐直接去了车库,看样子是要出门。
卫洐:“今天是中秋,你要去哪?”
“我不是说了吗,请你吃饭。”
“可今天不合适。”
“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我去哪儿你就跟着去哪儿。”周游览拉开车门将他推上车,“上车,带你出去转转。”
卫洐犟不过他,只好上了副驾驶。
周游览临时定了餐厅,其实他本来想好好准备,起码更郑重一些,但他不想待在老宅里,那些人乌糟糟的。
虽然这看起来很不懂事,但卫洐能察觉得到,周游览似乎是有心事。
开车走了有半小时才到市中心,周游览包了一家中餐厅,让店家把所有菜都上了一遍,长桌都摆满了。
卫洐看着面前几十盘菜,“你还请了谁吗?”
“没有,就咱俩。”
卫洐看这一长桌的菜,这么多菜十几二十人都够了,他们俩怎么吃得完。
看出他的担忧,周游览笑道:“没让你一定吃完,你看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也很破费。”
周游览挠了挠后脑勺,“主要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问你你肯定也不愿意和我说,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卫洐倒是没想到周游览这样挥金如土竟然是为了探他的喜好。
“而且你不是说你没有什么家人了吗,今天是中秋,我陪你过。”
实际上卫洐对吃的东西向来不怎么在心,可周游览端着盘子围着长桌跑,他要是多吃了一口,周游览就把菜端到他面前。
像讨好似的,可周游览的眼睛里,却又没有算计。
虽说他入了西厂后,也没少有人背地恨他明面讨好,但那些人都带着利己的目的,周游览却是……只是想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你不爱吃辣。”周游览又起身去把远处口味清淡的菜端过来,“这些是粤菜,口味清淡而且主鲜甜,你试试。”
卫洐不过才尝了两三个菜,周游览就推断出他不喜辛辣了。
“别忙了。”卫洐按住他手腕,声音温和许多,“坐下吃吧。”
一晚上周游览都在悄悄记着,卫洐喜欢吃白灼虾仁,番茄炒蛋,还有芹菜炒肉,排骨汤,周游览心里暗暗想着,从明天开始他找家里的厨师学做这几道菜,以后卫洐想吃他随时都能做。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自己哄得自己都干劲十足。
卫洐没吃多少,还剩下许多菜,不过很多菜他们都没动过,周游览最后也都让老板送给他们的员工做中秋员工餐了。
临走时老板拎着一盒糕点礼盒追了出来,老板和周游览是旧识,语气很熟络:“差点就没追上你,给。”
“不用了赵老板,分给你们店员工吃吧。”
赵老板硬塞到他怀里,“大家都有份儿呢,你以为我是无良老板啊过节也不给员工福利。”
“这是你妈妈以前每到中秋都会从我这里定的糕点,自从你妈妈去世后,就再没人跟我定过,这是我趁你吃饭的时候在厨房紧赶着做出来的,这么多年你就来过一次,上次你来的时候也不过年不过节的,我也没个由头给你送,今天趁好,给你做了一份,你别嫌弃,也尝尝看味道变没变。”
周游览手掌摩挲着怀里的盒子,就连盒子上的纹路都和小时候他见过的一模一样。
“谢谢。”
赵老板拍了拍他肩,“开车小心。”
上了车,周游览准备带卫洐去看场电影,他正翻着最近新上的电影,但翻来翻去也没决定好看哪一部。
卫洐看他那副心不在焉又暗暗浮躁的模样,想到今晚周游览为他的大费周章,难得多嘴:“你为什么不高兴?”
“啊?”周游览偏过头故作轻松的笑,“我没有不高兴啊。”
卫洐帮他抱着糕点盒,静静回视。
周游览继续低头看手机,拇指焦躁地拔来拔去,最终还是烦躁地将手机放到了中控台上。
“明天是我妈的忌日。”周游览眼眶有些发热,没好意思让卫洐看见所以别过头看向一边,“但今天的家宴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
“包括我爸。”
周礼跃能把去宗祠上香这样的事看得极其重要,却没有计划过在中秋后去墓地给他妈妈送一束花,所以他生气,所以他和周礼跃在祠堂争执。
他轻嘲地嗤笑一声:“甚至连一个,我妈十多年都没再光顾过的餐厅老板都记得我妈喜欢吃什么,可她的亲人却没人记得。”
车窗紧闭,空气流动的缓慢,静谧得越显沉重。
周游览开始有些忍不住地鼻音抽搐,他启动车子,却只是短促响了一下没发响。
“周游览。”卫洐喊了他一声。
“其实我不想去看电影。”周游览声音有些发抖,他看向卫洐,“阿洐,我想去,看看我妈。”
“好,我陪你去。”
周母墓地距离老宅不远,就在边城郊区,他们到时已经九点过了。
周游览买了一束花,带着赵老板送的那盒糕点上去。
“你害怕的话,可以在车里等我。”
墓地晚上没人,阴森森的,卫洐能陪他到这里他已经很仗义了。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贴身保镖吗,你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
周游览笑了笑,“谢谢你。”
俩人走了好一段才到周母墓前,卫洐识趣地站在几米外没再靠近,周游览看到墓碑前树叶落了一堆,心里对周礼跃的埋怨更加深重。
看来恐怕除了他,没人再来看过他妈。
卫洐刚想走远些,方便周游览说话,可刚转身就被周游览叫住了。
周游览朝他摆手:“快过来,让我妈认识认识你。”
卫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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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少爷:快过来见父母
督公:……
第83章 注定要走
夜色下周游览双眼满含亮光, 卫洐想到周游览在车上时哽咽的模样,也是心下一软,提步走了过去。
但过去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在这里出现很莫名其妙,而且周游览也没有向逝去的母亲介绍他的必要吧, 他不过是周家一个普通员工,最多, 只是周游览的朋友。
“妈, 给你介绍一个人, 他叫卫洐,我很喜欢他。”周游览边摆着那些糕点, “我找到了想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不过现在还没追上,我还在努力。”
卫洐没想到周游览就这样自然又直接地将话说了出来,倒是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游览坐在墓前说了很多话,卫洐从始至终都没催促过,直到过了十二点, 天上的月亮开始渐渐圆朗起来, 周游览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回到车上时已经一点过, 周游览真诚地和卫洐道了句谢。
“要是没有你陪着我, 今天晚上还不知道怎么难熬。”
卫洐看着后视镜里的月亮, 蒙着一层云雾,渐渐看不太清, “职责所在。”
实际上周游览也陪他了,起码让他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不会让他那般孤独。
周游览和周母说话时,他也不由想起以往和父母兄长一起过节的日子, 那时他无忧无虑,最大的抱负就是保家卫国,只愿大启的百姓免受战火。
可总是事与愿违。
“阿洐,我今晚说的话是认真的。”
卫洐轻轻瞥眼,“哪一句?”
“……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当然,我不是只用嘴说,不是耍嘴皮子功夫,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真诚。”
自从上次他在节目里想和卫洐交朋友却用错说话方式之后他好好反省了一下,不过那个时候他还真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所以才那样傲慢。
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无法将自己放到高位上的,是不由自主想对他低头的,是无法克制想要给予他这世间最好的。
所以,他不管卫洐性取向什么样,喜欢什么类型的,他都要争取一次。
“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周游览倾身凑到卫洐面前,“阿洐,请你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卫洐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于直接地表达情意,之前胡露是这样,隔着屏幕的很多人也是这样,他们都在说喜欢他。
可是,跟他说,请他给一个来爱他的机会的人,周游览却是第一个。
卫洐从未想过太长久的以后,他的心中只有为卫家平反复仇,他或许会死在为卫家翻供的路上,也会偶然就死在仇家手里。
所以他不配有以后。
可周游览有大好锦图的未来,这一生都可以过着没有战火硝烟,幸福安康的生活。
他不属于这里,他注定是要走的,他和周游览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卫洐不由又想起之前周礼跃和他说的话,可是……
面对周游览的这番真诚,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还不等卫洐开口,周游览就赶忙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周游览发响车子,兴奋地嚎了一声,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看他这么开心,卫洐终究没说得出口,这样的日子,他也不想让周游览才好转一些的情绪又变得糟糕。
而且,今天是周游览母亲的忌日。
自从中秋一夜之后,周游览和卫洐关系亲近不少,不说有多亲密,但起码现在他和卫洐说话,卫洐愿意一句一答,不会像以前那样似的,想理你就搭理两句,不想理就沉默。
卫洐刚给大胖吹完毛,出来就见周游览正挑拣着衣服,看模样像是要出门。
“阿洐,来试试这几套衣服,看看喜欢哪些。”
周游览挑了很多,搭配了几套比较适合卫洐的。
“我有工装。”
“我是要带你出去。”
卫洐放开大胖,“去哪?”
“一个发小过生日约去聚会,早就预约了,这次知道我回老家过中秋,没办法推脱。”
“需要我保护?”
周游览挑挑眉:“当然了。”
老板要求卫洐自然得遵守,所以他也只好听任安排。
周游览故意挑了一身和自己身上同色的衣服给卫洐,款式稍有不同,但颜色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色系,还挺有情侣装那味儿。
卫洐没察觉到周游览这种暗戳戳的小心机,对他来说穿什么都一样,得体就好。
俩人到场时已经天黑了,中途还去挑了礼物。
卫洐没来过这种地方,看到包房里男男女女抱在一起动作亲密,他扫过一眼继续跟在周游览后头。
周游览也这样玩过?看他游走在这些地方熟门熟路。
“如果你不习惯觉得不适应,可以在休息室里等我,我让人给你准备好吃的东西了,时间差不多我会找理由离开,你就在休息室里乖乖等我就好。”
周游览像是在哄孩子。
“不需要我贴身跟着?”
那叫他来干什么。
“你要是愿意跟我进去也行,就是里面有些人,”周游览吸了口气,“有些人可能不是太好相处,说话也没度,怕你听了心烦。”
“我只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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