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隋子明的问题,沈啾啾头也不回。
“啾啾啾啾。”
小鸟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但你听不懂啊。
啾音还没落下,沈啾啾就背后一凉,翅膀毛险些炸起来。
小鸟从木雕绸带里抽出脑袋回头看,正对上两个眼巴巴的人类。
甲十三的手里甚至都准备好了小鸟毛笔和裁成小方块的宣纸!
隋子明戳戳沈啾啾的翅膀:“说说嘛。”
“还有你这个盲盒摊子也说说呗。”
隋子明的确是有点好奇沈原,但那点子好奇根本比不上他对金钱的渴望。
“这东西我看着老赚钱了,要是以后能一直干,岂不是个金蟾蜍?”
甲十三则是背负着整个暗卫的好奇心,准备写一本小鸟观察手册。
虽然是暗卫,但裴度训练暗卫的方法并不是死士的那一套,除了当头儿的甲一总是冷冰冰干巴巴的,其他暗卫在府里各有身份,也真的是性格各有不同。
所以说,偌大的裴府看似没有后院,实则成分复杂。
沈啾啾想了下,也觉得是得把盲盒生意说清楚。
从木雕上跳下来,小鸟落在被小石子压好的宣纸上,张开翅膀让甲十三帮小鸟戴好毛笔。
【盲盒只是短期进项的法子,只能用一次】
【最迟下个月,应当就会有相似的生意了】
隋子明张口要说话,甲十三眼疾手快,从旁边拿了个苹果塞进了隋子明嘴里。
沈啾啾给了甲十三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小鸟赞赏。
小鸟表示非常满意。
甲十三露出一个暗卫超厉害的酒窝笑容。
隋子明故意重重咬下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照他说,他们是最先做盲盒生意的,要是有别的商人店铺照猫画虎,直接上门收钱不就行了。
沈啾啾睨了眼满脸不以为然的隋子明,慢吞吞写字。
【盲盒无非就是玩个新鲜,京城的贵人哪个府上就缺件什么东西了】
同样是京城贵人的隋子明啃苹果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这阵新鲜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一本万利的生意就别想长期赚,捞一波收手差不多了】
【咱们觉得好挣钱,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都知道赚钱,都想要钱】
【要是让人查出来咱姓裴,问题就不是做生意了】
两人一鸟并没有一个姓裴,但实际上都是裴家的。
【而是姓裴的人想要干什么了】
裴度本身就是在朝堂上近乎一手遮天的内阁大臣,这种时候大肆敛财,不是想造反是干嘛。
隋子明不吭声了,等着小鸟一笔一划继续往下说。
甲十三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后裴府大概真的会迎来一位小鸟管家,所以他倒是不质疑沈啾啾,他只是……
小厮打扮的暗卫想到裴府的那些账,又看看翅膀小小,脑袋小小,鸟爪也小小,字都写不快的小鸟团子,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胀痛的良心。
沈啾啾没注意甲十三的动作。
毛笔本身是软的,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墨团团,小鸟又是用翅膀控制,一个不留神这张纸就不能看了,所以沈啾啾写字的时候是半点都不能分心。
【所以这种生意咱们急流勇退才是正理,反正大头都是咱们赚了】
【再说沈原】
【他是个小心眼,以前镇国侯府有个琉璃盏,他想要但被我得了,他在意到半夜睡不着都要给我砸掉三个瓣】
【琉璃盏在沈原心里,几乎等同没得到手的世子之位】
【琉璃盏虽然算不上独一无二的贡品,但也是珍稀物件】
【沈原拿不出那么多银两去一掷千金,因为他还没当上镇国侯世子】
话写到这,沈啾啾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翅膀跟都写得发酸,扭头用鸟喙用力顶着小鸟翅膀给自己按摩。
甲十三喃喃接话:“所以,在看到这种一文钱就能抽一次,却有可能得到琉璃盏的机会时,他不可能忍得住。”
这就和赌徒的想法是一样的。
只要置身桌边,只要生出了那个想法,谁都会想——万一那个幸运的人是我呢?
怎么就不可能是我呢?
如果是我,那就是一本万利,几乎白拿的好处。
是啊,谁不想做一本万利的生意。
盲盒这种营生从某种方面来看,和赌场的做法几近一致,区别只在于,对不同的客人意义完全不同罢了。
对想要争个幸运高低的其他客人来说,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幸运,赌一口气罢了,沈啾啾甚至给他们设了限购。
但对沈原……
沈啾啾休息了一下,想着写都写了干脆写完,就支棱着翅膀继续。
【回头绕几圈关系,让铺子的伙计和沈原派的人搭上线,给他盲盒不限购】
【或者给他升级个雕花盒子,就说出琉璃盏的可能更大】
【他不仅会买,还会一直买】
【买的越多,越停不下来,越想要赚回之前付出的银两,手里没钱就会去找周氏,要不到钱甚至会弄一些东西出来倒卖】
【而现在镇国侯府里最容易被弄出来倒卖的,就是那批原本从咱们这出去的古董珍玩】
对其他人来说,盲盒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意,但对沈原来说,这就是一个看得见填不满碰不到的无底洞。
沈啾啾不太记得周氏是什么性格,但应该是很聪明的一个女人,不过她的聪明不妨碍她有个被宠坏的自大儿子。
而她足够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沈啾啾这算不上什么阴谋算计,甚至非常光明正大。
阳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看上去完全无害,没有问题,你就算觉得不对,也还是会被吸引,觉得付出的代价远远低于得到的利益,然后飞蛾扑火般地一头撞进去。
【赚钱的营生多的是,盲盒不做了还有别的】
【做生意无非就是南茶北贩、东珠西售,丝绸、茶叶这些府上本来在做的营生就很好,不惹眼,改改法子准能盘起来】
【如果恩公有想法,其实钱庄银票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稍微运作一下】
【犯不着盯着一个盲盒横生事端】
隋子明定定盯着沈啾啾写满了两张宣纸的小字,手里的苹果迟迟没能啃出下一口。
现在只是盲盒生意就已经大赚了一笔,眼看着很快就要超过沈啾啾之前和裴度打赌的利润翻三倍,之后还有沈原的那部分,短短一个月,沈啾啾的一个想法不仅为隋子明狠狠出了口气,还结结实实赚得盆满钵满。
看了一阵小鸟墨宝,隋子明的视线又落在沈啾啾脑袋上。
这么小的脑袋瓜子,怎么这么聪明?
这么会赚钱?
这是财神鸟啊。
隋子明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啾啾啊……”
用鸟喙把小鸟毛笔卸下去,准备休息翅膀的沈啾啾侧头瞅他。
叫小鸟干嘛?
隋子明看了眼手里啃过的苹果,迅速把果子放到一边,动作虔诚地擦干净手指,拿下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从里面精挑细选出肉质最好的肉干条,小心撕开,上供给啾啾大王。
沈啾啾:“!”
小鸟一个后仰,啾脸警惕的看着隋子明。
无事献殷勤!
又作什么妖?
“之前对咱们啾啾多有得罪,但是我相信呢,小鸟肚里能撑船,咱们啾啾一定是最最大度、热心,并且绝对够义气的小鸟。”
隋子明的讨好都被明晃晃挂在脸上了,更别提这人语气里低声下气的谄媚。
他搓搓手,眼神真诚而期待:“啾啾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沈啾啾:“……?”
有求于鸟啊。
那就很好办了。
沈啾啾抻直翅膀,让隋子明凑过来的大脸离远一点,矜持优雅地抬起鸟喙。
“啾?”
说说,啥事?
小鸟考虑考虑。
隋子明苍蝇搓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己要说的话的确有点难为小鸟,这个平日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直莽爽快人难得有些扭捏迟疑。
但万一沈啾啾真的有办法,不问岂不是就错过了?
于是,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隋子明终于还是在小鸟不耐烦地翅膀拍打中低低问道:“我……我这边有不少人,身体上有些毛病。”
说完这句,隋子明立刻抬手发誓:“但我保证!他们个顶个的绝对都是听话靠谱,干活的好手!一个能顶三!”
“啾啾,那什么……就是,你有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个能生活的营生?”
第38章
热闹的西市里,早起的鸟儿成功登基成为啾啾大王,被隋子明追在尾羽毛后面叭叭拍鸟屁。
另一边,真正在皇帝眼皮底下眼观鼻鼻观心,听了一堆无用废话的裴度,却在下朝后被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去路。
“裴大人,长公主有请,还望赏光移步素玲轩一叙。”
神情肃穆,仪态恭敬的女官对裴度欠身行礼,礼数周全。
大周皇室嫡系的皇子在经历了那场惨烈争斗后,的确只剩下一位皇子,但……嫡系血脉里,还有一位长公主。
这位公主封号玉徽,算来如今已年逾四旬,大多数时候不显山不露水。
十多年前,驸马因病去世后,玉徽长公主更是深入简出,许多朝臣甚至都没见过这位尚在闺阁时曾经才动京城的皇室明珠。
所以,究竟是什么人,能请动这位长公主殿下?
裴度眸光微动,侧身抬手:“请。”
玉徽长公主闺名郑瑛,是先帝长女,若是算起来,裴度的的确确是她看着长大的。
当年的裴国公夫人也与玉徽长公主私交颇好,两府常有走动。
后来宫中生变,裴国公夫人身死,裴国公病逝,朝堂局势一触即发,裴度要走的路太险,孤臣才是最好的保命之法,所以郑瑛也只是几次暗地扶持,并未出面。
只不过……彼时的郑瑛并没有料想到,不过短短三年,裴度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好在因为结过善缘,她好歹能与这位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说上几句话。
裴度踏入素玲轩时,郑瑛刚烹了茶。
岁月并未在郑瑛面上留下多少痕迹,只微微沉淀了眉目间的气韵。
她生的并不算极美——至少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秾丽。
眉如远山,唇色浅淡,只是唯有一双眼睛,仍旧清亮如寒潭静水,沉静里透着一股不容轻慢的威仪。
当年京城盛传郑瑛才名,并非因她容色倾城,而是因她那一手惊才绝艳的琴技,以及那能与科举三鼎甲同殿论策而不落下风的文才魄力。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变故,站错位置的郑瑛也不会就此沉寂。
而今她已不再年轻,可那份从容端雅的气度却愈发沉凝。
“许久不见,”袅袅水雾散开,郑瑛抬眸而笑,“当年的少年郎可真的是长大啦。”
裴度拱手行礼:“扶光见过瑛姨。”
曾经的称呼一下子拉进两人间的距离,郑瑛面上笑容更亲近了几分,示意裴度落座。
两人短暂寒暄过后,郑瑛知道裴度不能在她这里太过久留,以免引来有心人的打探,便开门见山:“扶光,今日贸然相见,是我想要帮闺中密友牵一道线。”
皇室发生兄弟阋墙的夺位惨剧之前,玉徽长公主可谓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她的地位高,眼界更高,想结交她的朝廷命妇多如牛毛,但能被郑瑛亲口承认一句闺中密友的,屈指可数。
裴度接了茶盏,道:“瑛姨不妨直言。”
“她叫谢惊棠。”郑瑛并没有以别的身份冠名谢惊棠,而是只唤她谢惊棠,“我想,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在京城,她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是,侄儿知道。”
裴度也不曾说什么前镇国侯夫人,更没有提及谢惊棠在京城的曾经,语气甚至带着几分避让。
这让郑瑛的眸中掠过惊讶。
烹茶的水汽在两人面前缓缓蒸腾而起。
郑瑛:“三年前的那个案子,想必在你心中,从来不曾真正揭过罢?”
三年前,因为诸多的无奈,裴度不得不以大局为重,那场官贼勾结、尸骨累累的江南漕运贪墨案最终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一查到底。
但郑瑛曾经见过幼时不曾遮掩本性的裴度,所以她多少了解裴度的坚持与底线。
不论裴度真正想做的是忠臣、奸臣,亦或者是纯臣权臣,在裴度心里,这件事,这个案子,自始至终都不可能就这样揭过。
“惊棠手里有一份名单,上面记录了每年给吴王上供孝敬的富商官员。”
裴度的指腹轻抚杯沿。
如果只是这么一份名单,应当不足以让吴王三年来这般穷追不舍才是。
毕竟现下吴王势大,江南更是吴王封地,这这种孝敬虽不能放在明面上谈论,但归根结底也算不得什么命脉大事。
“但惊棠不是一般的商人。”
“她很聪明,而且,她几乎了解京城与江南各地往来的所有商路。”
“吴王用来走私的铺子产业,有一部分是当年惊棠一手建立经营而起,最终被镇国侯府占去的。”
“所以,这份名单落在别人手里或许不如何,但在惊棠手中,足以让她剥丝抽茧出一份坐实了吴王走私盐铁,囤兵封地的账目。”
囤兵是件绝对不可能扫清所有痕迹的事。
大量买卖运输的银两、粮食、盐铁,最容易发现端倪的,恰恰是大多数上位者们都看不起的,地位低微的商人。
这才是吴王时隔三年,即使裴度都离开江南,明面上不再查漕帮案,也一直都在追查谢惊棠下落的原因。
“惊棠与沈家有隙,一年前,惊棠的独子沈溪年被镇国侯接来京城,却蒙受冤屈,命丧狱中。”
“镇国侯府扣留了这个孩子的尸身用以勒索惊棠,想让惊棠交出她在江南经营的所有产业。”
“扶光,作为一个母亲,惊棠没能救下自己的孩子,最后能做的,无非是带着这个可惜的孩子回家安葬,落叶归根而已。”
“所以,她可以为此交出她手中所有的筹码。”
“包括她所猜测出的几处,十分有可能的,只需要最终派人前去探查证实的吴王囤兵之地。”
温柔叹息,进退有度。
郑瑛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她将交易说的明明白白,却也无形中带出希望裴度能够慎重考虑的倾向。
谢惊棠什么都不要,也不在乎镇国侯府的下场,她只要沈溪年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再简单、正常不过的诉求。
但裴度知道沈啾啾的存在。
知道沈溪年死后的奇遇。
溪年不曾下葬的身躯,与他现在小鸟的样子是否有所关联?
两边的讯息在裴度脑海中反复斟酌,隐隐交织出某种呼之欲出的联系。
在没有完全彻底查清楚前因后果前,不论是沈溪年还是沈啾啾,裴度都不可能交到他人手中。
哪怕那个人是谢惊棠。
所以,裴度并没有直接答应这桩借长公主之口说出的交易,只说想要见谢惊棠一面。
郑瑛并不意外裴度的谨慎,微笑道:“既然如此。三日后,西域使臣进京,吴王那边,还要麻烦扶光帮忙遮掩一二了。”
裴度袖中的手指一点一点捋过柔软细腻的小鸟羽毛,温声应道:“应该的。”
回来府中,裴度推开书房的门,抬眼便看到坐在小书桌上,正认认真真扒拉算盘的长尾巴小鸟。
也不知道是在算什么,小鸟团子的尾巴毛直直抻着,踢算盘珠子的力道十足,听上去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一长串。
沈啾啾听到动静,加快速度把刚才要算的数字飞快算完,展开翅膀直直朝着裴度飞过来,动作熟练的钻进裴度的手心里。
“啾啾啾啾~”
欢迎回家~
裴度拢着小鸟走到桌边,看向沈啾啾方才在写的东西:“这是在忙什么?”
沈啾啾从裴度手心钻出来,翅膀尖尖指向写在计划书最上方的大标题,昂首挺胸:“啾啾啾!”
在做小鸟当上管家后的第一个挣钱计划!
见裴度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朝服,沈啾啾一边说,一边趁机飞上裴度的肩头,用跳来跳去的动作掩饰寻找那根小鸟羽毛的目的。
但是找了一圈,就差整只鸟都钻进恩公的袍领里,沈啾啾都没能如愿找到那根代替小鸟陪着恩公上朝的小鸟羽毛。
沈啾啾有些不开心地踢了踢脚爪。
好吧,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小鸟的羽毛那么小,那么轻,恩公动一动,风一吹就没有了。
能陪一会儿是一会儿嘛。
裴度听着耳边欢快的啾啾啾啾,接住虽然有点不开心但很快又把自己哄好的小鸟。
只字不提那根早上刚出府门,就被他从领口翻出,仔细收进荷包中的小鸟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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