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耶尔:“……”
米耶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又毫不在意地微笑起来。
被伟大克苏鲁的一根触手盯着看一晚上,没有任何被骚扰的不自在,有的只是踏实的安全感。
醒着的触手先生一定能及时发现危险的存在,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以遵守自己许下的誓言。
他似乎越来越依赖触手先生了。
不,是洛拉先生。
“今天的计划是这样,洛拉先生先教我怎么用洞察之眼找到罗莉莎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就优先以救出他或她为目标,如果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我们就找到他或她的尸体,让丁德尔神父用‘死者交谈’帮我们获取更多的信息。”
米耶尔在梳理这份计划书时,收敛了笑,用上了更认真的表情和语气。
克苏洛拉的回应是:“遵从你的意志,我的代行者。”
听到这句话,米耶尔忍不住再次微笑起来:“那么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吧,我亲爱的主。”
亲爱的——这个词用在“主”的前面,多少有些不正经,带着些许挑逗。
因为这个词一般是用来称呼伴侣或情人的。
当然,也有人用来称呼自己的孩子。
米耶尔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
在他看来,他跟克苏洛拉的关系相当暧昧。
正常来说,宗主会时刻陪伴在邪术师的身边保护他,抱着他移动,甚至帮他搬运尸体么?
不过米耶尔之所以这样称呼克苏洛拉,并不是真的想挑逗他,只是想让自己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仿佛叫他亲爱的,他就真成了自己的另一半。
反正自己不会有伴侣,又事实上依赖着克苏洛拉,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关系吧?
——以上是故意的成分,那么不故意的成分呢?
米耶尔昨晚也这样称呼过克苏洛拉,但那个时候,他在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前,根本没经大脑思考,更多是潜意识作祟。
事后分析,觉得一方面,是他的身体可耻地渴求着这位美丽精灵的爱抚,另一方面,是他的精神高度依赖着这位强大伙伴的帮助。
最重要的是,克苏洛拉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任何人,成了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且特殊的存在。
这个存在,有足够的资格被他这么称呼。
……该死,这居然也能分析,他一定是受了克苏洛拉各种研究报告的影响。
而克苏洛拉,面对这个称呼,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还饶有兴致地用同样的称呼进行了回应:“那么跟我来吧,亲爱的。”
米耶尔跟着克苏洛拉来到罗莉莎的尸体旁。
说是“教”,但是,跟前几次那样,克苏洛拉抬起一只手,指尖抵上他的额头,直接将“洞察之眼”的咒语和仪式传递进了他的脑海。
仪式——是的,开启洞察之眼需要仪式。
仪式需要的祭坛是一个六芒星外接封闭圆环的魔法阵,需要施术者用自己的鲜血绘制。
仪式需要的道具是一只浸泡在银液中的眼球,至少三根黑蜡烛,和若干宝石。
以及,跟目标有关的任意物品。
——但,这是在没有克苏洛拉的情况下进行的仪式。
如果有克苏洛拉呢?
克苏洛拉:“眼球是媒介,是‘看见’的前提,有我在,我可以直接把我视野分享给你,你不需要。”
克苏洛拉:“黑蜡烛用于固定开启的通道,维持仪式不崩溃,以延长视野存续的时间,有我在,我可以帮你固定,你不需要。”
克苏洛拉:“宝石是祭品,是仪式需要付出的代价,而你身为我的代行者,无需支付任何代价给任何存在,所以也不需要。”
克苏洛拉:“也就是说,要想找到那个孩子,你只需要一个六芒星法阵,以及跟那个孩子有关的物品。外接圆环是为了防止开启洞察之眼的过程中被麻烦的东西察觉并追踪,以防万一还是可以画一下。”
“跟那个孩子有关的物品……”米耶尔看向被白布完全遮盖的尸体。
没什么问题。
孩子母亲的尸体,怎么不算是跟孩子有关的“物品”呢?
克苏洛拉先把尸体搬到一旁,给米耶尔腾出足够的空间来绘制祭坛。
米耶尔从自己的家族戒指里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划了一刀。
他划得干脆利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刀刃紧贴肌肤,快速而用力地划,可以在不那么痛的情况下制造足够深的伤口。
因为无法很好地控制力道,所以伤口容易深过头,但是问题不大,他现在人就在教会,随时都可以拉个牧师过来给自己治疗。
米耶尔向前伸直手臂,小心地挪动脚步,让自己的血滴落在房间干净的地板上,先绘制出一个六芒星,再绘制它的外接圆环。
六芒星的六个角隐没在封闭的圆环里,整个祭坛占据了地面一半的面积,足以容纳一具尸体。
他刚绘制完祭坛,克苏洛拉便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在他手上系了块白布用于止血。
米耶尔忍不住问他:“洛拉先生也不会治疗类的魔法?”
“‘也’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会‘死者交谈’和‘治愈真言’。”克苏洛拉为自己的能力辩护,“这些跟生命有关的魔法,都只有拥有生命权柄的生物才能学习——换句话说,虽然我不会,但你想学的话,是可以学会的。”
“请原谅我的好奇,我想知道,您的生命权柄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赋予,还是被剥夺了?”米耶尔试探着问。
“从一开始。”克苏洛拉回答得爽快,显然并没有把这个缺陷放在心上。
“与我类似的存在,被赋予了生命权柄的,只有两位。”他说。
“让我猜猜,是黑暗丰穰的至高母神,莎布尼古拉丝,以及原初混沌之核,至高主神阿撒托斯?”
“不,至高无上的阿撒托斯是万物的起源,是祂将生命权柄赋予了母神莎布尼古拉丝,所以我说‘两位’的时候,并没有将祂考虑在内。”
“那么?”
“是无名之雾,奈奥格索希普。”
“好像听说过,又好像没有。”
“祂不怎么出现在现世,但依然有人获知了祂的存在,这个由人类起的称号和名字就是证据。”
“这样啊。”
米耶尔随口应着,并不打算追问。
他等克苏洛拉帮他把罗莉莎的尸体搬到祭坛的正中间后,这便吟唱起了开启“洞察之眼”的咒语。
一连串咒语念完,他的视野与克苏洛拉相连,而克苏洛拉的视野从这间被他们用作仪式的房间,腾飞到了高空之上,再以一个雷霆般的速度落到里耶大陆的某处。
出现在两人视野里的,是个昏暗的房间。
烛火跳动,将人影映照在墙上不停晃动,就像在跳某种怪诞的舞蹈。
视野的正中间是地面,木质地板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令人眼花缭乱。
米耶尔想要找寻的目标就在这块华丽而神秘的地毯上爬着——是个看不出性别的婴儿,体型小到颠覆米耶尔的认知,似乎刚出生不久。
视野的两侧能看到摆满了书的书架,是米耶尔熟悉的布局。
这是……
父亲的书房。
有着“敲击术”都敲不碎的魔法锁。
连旧日支配者都无法进入。
米耶尔转动眼球,克苏洛拉的眼球跟着转动,视野偏移,能看到这间书房的主人,布罗斯阿库尼拉,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翻看一本书。
视野有点模糊和扭曲,所以看不清书页上的内容,只知道那本书很厚,并且,书页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米耶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
一瞬间,他的视野由模糊转向清晰,又回归模糊。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黑色书页上的文字是银色的。
手写一般的文字,不是精灵语,也不是通用语,而是……
米耶尔能认出来,是拉丁语,他学过。
没有更多的信息,米耶尔结束了“洞察之眼”的效果。
然后他询问身边的克苏洛拉:“洛拉先生,您看清那本书上的内容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克苏洛拉回应,“但我猜是某种魔法的咒语。”
“我的父亲不会真打算唤醒某种危险的存在吧?而那个孩子,是祭品?”
“既然如此,他献祭你不是更好?”
“……我好歹是他亲生的。”
“但他杀了你,毫不犹豫。”
米耶尔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试图反驳克苏洛拉的话,而是直接宣告了接下来的行动:“洛拉先生,请再陪我回一趟阿库尼拉的宅邸吧,我知道您无法进入我父亲的书房,我会自己想办法打开那扇门,但我希望您能陪我去,因为,您光是待在房间外面,就让我十分安心。”
“当然。”克苏洛拉回应得毫不犹豫,“如果你在书房里遇到了危险,即便会违背‘请勿打扰’的誓约,我也会进去救你,因为你身上同样有我立下的誓约,并且现阶段,这份誓约凌驾在一切誓约之上。”
“有洛拉先生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米耶尔露出安心的微笑,“那么……”
“那么,你现在应该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克苏洛拉打断他,提醒他,“以及,去书房救你的前提,是你进得去,而你的敲击术对那扇门不起作用——希望你没忘记这件事。”
“没关系,我会让他自己把门打开的。”
手上的伤口确实需要处理一下,虽然不影响行动,但米耶尔也不是什么受虐狂。
……至少大部分时候不是。
想随便找个牧师来给自己治疗,结果刚出门就撞上了丁德尔神父。
于是给自己治疗的人就变成了丁德尔神父。
米耶尔乖乖地把手递给对方,任由对方动作小心地揭开缠绕在他手上的布条。
伤口已经止血,代价是部分布条黏在了伤口上,揭开时难免撕扯伤口,引发疼痛。
这个过程看着都疼,米耶尔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打量神父的脸。
这位实际年龄未知的暗精灵有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不知道是眼睛形状的关系,还是眉宇间的神态给人的感觉,这双美丽又梦幻的眼睛里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寂静的忧郁。
让人觉得温柔的同时,莫名伤感。
丁德尔神父比米耶尔高半个头,银灰色的短发卷曲着一定的弧度,感觉很难打理,却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仔细看,其实他长得还不错,只是米耶尔的审美被旧日支配者提高了太多,所以居然现在才发现。
“治愈真言。”丁德尔念完祷言,宣告了自己使用的法术。
米耶尔手上的伤口消失了,疼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消融,他本能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完好如初。
他把视线挪回神父脸上,礼貌道谢:“谢谢,辛苦您了,一直给您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丁德尔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十分温柔:“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任何时候,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顿了顿,他试探着问了句:“不知昨晚,您是否梦见了什么?”
“欸?”米耶尔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跟蜘蛛有关的梦,但这是能说的吗?
因为看到教会的彩绘玻璃上有蜘蛛所以梦到了蜘蛛什么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丁德尔不等他回应便再次开口:“不必回答我,愿主保佑您。”
他边说边做了个在胸口上画十字的动作,然后不等米耶尔回应便转身离开。
他脚步不快,但走得非常坚定,所以,当米耶尔回过神来时,两人的距离已不再适合道别。
看着他的背影,米耶尔忍不住想——对神父来说,“愿主保佑您”这句话是不是相当于“好了快滚”?
不行,这么想太失礼了。
“你昨晚做了什么梦?”一旁的克苏洛拉问。
“没什么特别,梦见了一只蜘蛛,还有一本书?”
面对克苏洛拉的提问,米耶尔回答得很爽快。
“说起来,那本书有着黑色的封皮,封皮上的文字是银色的,而刚才,我们通过‘洞察之眼’看到的,我父亲在看的那本书,有着黑色的书页和银色的文字,是巧合吗?”
“是的。”克苏洛拉回答得很肯定,“或许是因为你看到了彩绘玻璃上的蜘蛛,所以才会梦见蜘蛛。”
“嗯……嗯?洛拉先生也注意到了彩绘玻璃上的蜘蛛?”
“因为你在看。”克苏洛拉脱口而出,像是根本没经大脑思考,“我好奇你在看什么,就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洛拉先生这么在意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米耶尔微笑道,“既然洛拉先生也觉得是巧合,那么一定是这样。走吧,该去我父亲的书房救人了。”
原本,米耶尔确实没有多想。
但是被丁德尔神父和克苏洛拉分别问了一句后,他开始有点在意了。
虽然在意,但克苏洛拉明显不希望他深究,所以,就当是巧合吧。
米耶尔又一次回到了阿库尼拉的宅邸。
跟上次摸进去的方式一样,他跟克苏洛拉分别用“变形术”变成液态的史莱姆,然后用“隐身术”隐藏身形,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书房的门没有缝隙,无法钻入,米耶尔不得不解除变形术,然后继续用隐身术隐藏身形,抬起一只手叩响房门。
他叩得不急不缓,三下之后,耐心等待。
房间里没有动静,但是几分钟前还在“洞察之眼”凝视下的人,不可能恰好在他找上门来的时候离开。
——为了赶时间,米耶尔一路上都在交替使用“迷踪步”和“任意门”,并在出发前给自己施加了名为“大步奔行”的魔法效果以提升移速。
伟大克苏鲁的魔力池对他来说深不见底,与克苏鲁缔结契约后的他,使用魔法就像拿着富豪的钱在全场1铜币的店铺里消费,“节省”的概念可以直接从词典里删除。
米耶尔在心里计算着时间,1分钟后,再次叩响房门,依然只叩了三下。
“哆、哆、哆。”
按照一定节奏响起的叩门声在走廊里回荡,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尤其发出声响的那扇门前什么也没有——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又过了一分钟。
“哆、哆、哆。”
终于,房间里的人坐不住了,走到门口,发出声音:“谁?”
——布罗斯果然就在书房里,是因为对叩响房门的未知存在感到不安,这才假装不在?
如果是这样……
那可太好了!
害怕吗?恐惧吗?为杀死我付出代价,怀揣着对我的愧疚颤抖吧,我敬爱的父亲。
如果您还有那被称作“人性”的东西的话。
米耶尔继续数着时间,一分钟后,第四次叩响房门。
“哆、哆、哆。”
布罗斯有一定程度的神经衰弱,只要耳边有声音就无法专注进行某项工作。
米耶尔猜测他此刻正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抓狂,却因为忌惮门外的未知,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开门解决。
第五次叩响房门,刚敲到第二下,门就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来自它的另一侧——有人从房门内侧狠狠地踹了门一脚。
踹门的除了布罗斯还有谁?
这个神经衰弱的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是时候了。
米耶尔默念咒语,使用魔法“初级幻影”,在距离房门几米远的地方制造了一个模糊的,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影。
然后,张嘴发出了声音:“父亲……”
叹息般的呼唤,带着无尽的幽怨。
“父亲……为什么……”
像是濒死的人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声带上,只为追寻灵魂深处最渴望的那个答案。
“父亲……为什么……杀我?”
话音落了,伴随着“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布罗斯发狂一样地开门冲出来,身上套着至少三种不同类型的魔法盾。
他刚出来就吟唱了“冰之叹息”的咒语,吟唱到一半,注意到走廊里的幻影,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木杖朝幻影指去:“冰之叹息!去死去死去死!不管你是人是鬼,都给我去死——”
趁他被幻影吸引了注意,米耶尔以一个灵活的身手溜进了书房,然后一边默念“变形术”的咒语,一边一个大跳!
他变成史莱姆黏在了书房的天花板上。
直接把罗莉莎的孩子救出去太冒险了,他想要先潜伏在房间里等个时机。
顺便,看看自己的父亲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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