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流光已经很明显和蔚池切割开,不再和蔚池有任何牵扯。
季昭弋坐在客厅,欣赏了许久手中的请柬。
片刻,他将视线投放到墙上的黑白遗照上。
季昭荀的黑白照没有表情。
看着客厅,又像在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
季昭弋觉得有些晦气,可想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预约了还是以压倒性胜利袭来。
他起身。
管家飞一样冲过去:“少爷不可!!别砸!!”
“……”季昭弋脚步不由得停住,脸上露出夸张的笑,“想什么呢?我只是让我哥看看我手里的请柬。”
他扬起来,先给管家看:“你瞧,我和流光的请柬。”
管家看着:“……”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活着,但他已经疯了。
管家勉强笑,强调:“嗯,会有那一天的,现在您得去忙您的生日宴了,老爷年事已高,不会再和往年一样全权处理这件事。”
季昭弋收起请柬,轻讽:“是不想给我处理吧,无所谓,我要去问问流光知不知道我的生日。”
他摸出手机。
季昭弋:【流光,过段时间是个特殊的日子。】
玉流光:【什么日子?】
季昭弋:【你想想,就那个日子。】
“……”
玉流光垂眸端详着手里光滑的木头,用刻刀在上面轻轻一点。
他将略沉的木头块放在桌面,想着雕个什么好,过了会儿才拿起手机,继续装不懂地回复:【到底是什么日子?】
看到这条回复,季昭弋笑容掉下来了。
他的生日,流光一点都不记得吗?
客厅里温度低了下去,扫地机器人盘旋在角落里,发出轻微地运转声。
管家本来要拿遥控器暂停机器的,可刚动,他就瞥到了二少不妙的表情,脚步硬生生一转,又给重新站回了遗照前。
这是生怕二少又把大少的遗照给砸了。
不用怀疑,他认为二少是真的会这样做。
季昭弋确实想这样做。
想将季昭荀的遗照砸碎,将里面的黑白照倒出来撕了,可这样并不足以散去他憋闷的心情——他抓了一下掌心,冷着脸克制了自己的行为。
最近心情有些太好了。
那晚那个静谧温柔的吻,被他一再美化,以至于就算感觉到青年变得有些冷淡的态度,他也当成是正常的,人就是会有一段时间不想社交,疲于应付外界,很正常不是吗。
可是流光不记得他的生日。
不记得他的生日。
季昭弋转头,那双和季昭荀如出一辙的黑眸,冷冷地看着墙面的黑白照。
季昭荀死在去年。
正好就在去年的这两个月内。
当时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他们的生日了,可惜季昭荀死得早,没能过上去年的生日,只过上了祭日。
连带着季昭弋也没能过上去年的生日。
除了老爷子外,季家也再没长辈提过生日的事。
甚至老爷子提起,也不是为了给他办生日宴,而是新编了一个所谓的家规,告诉他兄长逝世,他这一年都不能正经去过什么节日。
季昭弋觉得老爷子也挺装的。
明明不在意所谓的继承人,还弄得好像在为季昭荀的死难过似的,搞上这一套了。
真不想过节,他自己不过就是了,也不至于年初那几个月,他连情人节都过不了,虽然流光那次跟蔚池去过了。
在管家惊恐的目光下,季昭弋收回视线。
他起身回房,听见身后传来松口气的声音。
去年没过生日,所以流光没有他要生日这个概念,似乎也挺正常的。
季昭弋了无边际地哄自己,哄完还是不死心,拿起手机给青年发消息,暗示。
从圣诞节暗示到平安夜,又提起过年,那么多节日,是不是还有什么特殊的节日没提到?弯子绕来绕去,就是不直白说一句过段时间是我的生日。
季昭弋都不知道自己在拧巴什么。
想了想去,烦躁的还是自己。
他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流光也只发来一句:【想我跟你过年?】
“……”
季昭弋:【想。】
生日是生日,别的节日是别的节日。
他都要。
猜不出就算了,他到时候直接送请柬。
季昭弋:【没什么。】
季昭弋:【流光,我给你买了礼物,记得签收。】
请柬会混在礼物里一块送过去。
考虑到流光家境和他不同,这礼物很好变现,到时候可以直接卖掉,然后给他买生日礼物。
一百块的礼物也是礼物。
季昭弋考虑到这一步,心情才逐渐落回到原位。
放下电话,玉流光慢条斯理垂眸,开始思考应该给木雕刻个什么形状好。
什么形状,才能让季昭弋的愤怒值以两位数的单位掉?
既然是生日礼物,就得特殊一些,性质需要像那晚那个他刻意柔和的吻一样。
玉流光拎着刻刀,轻轻削去木块边缘的锋利处,【他的名字怎么样?】
系统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在和自己聊,【可以。】
【难度系数有些高。】
系统想了想,轻声:【不难吧。】
至少对玉流光来说,不难。
他曾在一个人类平均寿数很长的位面中待了许久,由于剧情起始阶段太长,平时只能玩这些打发时间。
所以雕刻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是最简单最轻易的事了。
一个会令季昭弋当成宝收藏起来的生日礼物。
只是它的宿主随手送出去的手工品而已。
它的仓库还放着很多。
【季昭弋。】玉流光念着这三个字,灵活地削去木头上多余的部分后,三个字就浮现在木头上隐约可见了。
他用笔在木头上记了一笔。
裴述最近在上课。
庄建业请了教育界履历很丰富的全能教师来家中,在测出裴述的成绩基础后,就开始预备给他授课。
一项有些艰难的工作。
裴述自我认知清晰。
他实在不是学习的料。
听不见,说不出,全能教师打手语教他,效率不仅大大减低,两人交流起来也是费时费力。
无奈庄建业给的太多,老师心累得无数次想辞职,可想到丰厚的工资,还是忍气吞声往下教。
裴述低着头,手指勾着笔,黝黑的眼睛注视眼前的试卷。
很多题都看不懂,老师打着手语教他,又拿电子笔在屏幕上划来划去,问他懂了没。
很遗憾。
裴述觉得还是体力活比较适合自己。
他拿着笔,对着这份答案空白的试卷想了很久,对老师打手语——就这样吧。
老师停下来。
裴述继续打手语——我学不会,我和父亲说,就这样吧。
老实说,那一瞬间老师有种发财机会飞走的惋惜。
可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有些钱真不是谁都能挣的。
老师点头,这场持续两周多的学习就这样落下帷幕。
这段时间裴述学会的知识不多。
浪费了很多时间,浪费了很多和流光相处的时间。
老师离开后,裴述一个人坐在原地安静了会儿,才拿出手机给庄建业法文字消息,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过后,裴述没有等回复,直接起身去流光房间找他。
流光在做什么呢?
是睡觉,还是写作业?
裴述敲门,得到允许后就按着门把手往里推。
看到眼前这幕,黝黑眼瞳顿了一下,他在没想到流光在进行这样一项晦涩的工作。
木雕吗?
裴述走近,木屑飞扬,除此之外就是流光拿着刻刀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他的指尖按在上面,略微用力,就泛上一些红。
裴述转头。
这份礼物已经初见雏形,季昭弋这个名字很好辨认,他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唇线紧抿,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点不太好听的哑音。
没有意义的音调,但胜在吸引了玉流光的注意。
他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问:“干什么?”
裴述打手语——你怎么送他这个。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你都没送过我。
玉流光道:“季昭弋生日。”
又不紧不慢补充,“一份生日礼物而已,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弄。”
裴述认真想了一会儿,摇头。
——不用,我怕你被刻刀划到。
刻刀尖端并不锐利。
摸上去也只能感觉到有些钝的手感。
玉流光在木头上戳了个可爱的表情。
然后将四四方方的小木头扔到裴述怀里,“这个送你。”
裴述下意识伸手接。
他低头一看,木头四边只有三厘米左右长度,正好可以裹拢在掌心里,八个尖角被削圆润了,其余几面都是光滑的木色,只有其中一面被刻刀按出了并不太规整的表情。
有些可爱。
【提示:气运之子[裴述]愤怒值-10,现数值 30。】
裴述小心将木块放进兜里了。
然后屈膝在流光身边,去看他的表情,在他垂眸看向自己时,抬首迎去吻了一下。
柔软的唇一触即分。
裴述不知道第多少次遗憾自己是个哑巴。
有些话要搭配生动的语气才能完美展现给眼前人,手语再丰富,可没有语气助词,他总怕自己不能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很爱他。
裴述又亲了一下。
他用粗粝的指腹去碰流光柔软的脸颊,在察觉到那双视线掠过自己的双眼时,夺去他手中刻刀,扔回桌上,将他抱在床上亲。
——流光。
裴述用喉咙发出这两个字含糊的音调。
玉流光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半眯着眼凑过去吻他,如愿听到后台再次响起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裴述]愤怒值-10,现数值 20。】
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裴述融合在这个吻里了。
他不像其他人,不会总去深想在一起,谈恋爱这种问题,大概是因为和流光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太久了,他们相依为命,亲密无间,这些虚有的名头都抵不过实质性的同居生活。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和流光已经是谁也分不开的了。
“啾……”
裴述张嘴咬他,含吮着呼吸里这片柔软的唇肉,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展露出一些和高大身材差不多的侵略性,他肌肉结实的手撑在流光两侧,整个人的阴影完全落下来,将人笼罩,避无可避。
青年轻喘,微凉的手指抚上裴述手臂内侧,那一处的陈年伤口。裴述身形更低了,将手从他单薄的脊背挤进去,搂进自己怀里,完全和他贴合,接吻。
生日宴彻底来临前,季昭弋还有许多事要做。
学校那边的会议他都懒得去了,大部分时间不是跟流光在一块,就是在公司。
听说最近公司又闹鬼。
把季明守吓得都不敢来公司了。
讲这事的是公司百事通,百事通手里拿着一串半仙给的辟邪珠,边笑着拍腿,“就那天啊!季总从电梯出来,没几步就摔了,神神叨叨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撞鬼了。”
季昭弋假装路过。
百事通没发现他,还在和同事聊:“不知道是不是小季总……最近倒是没在他办公室看见鬼影了,不过小季总是有什么怨气吗,一直不从人间离开。”
同事说:“你讲话也神神叨叨的,我看不是闹鬼,是凑巧吧,世界上哪有鬼。”
“嘁,季明守办公室都贴黄符了,这叫凑巧?”百事通不满道,“对鬼神要有敬畏之心,你小心小季总下一个来找你。”
“喂!别胡说!”同事怒骂。
季昭弋飘走。
季昭弋路过季明守办公室,往里面看了眼。
里边儿没人,但窗帘上的黄符还在,非常显眼。
他看不惯这人,当然不会吝啬于给予嘲讽。
季昭弋拍照分享:【流光,记得季明守吗?他遭报应了。】
发完,季昭弋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给撤回了,重新发了一句:【流光,记得季明守吗?他最近见鬼了,不敢来公司了,公司里人都说这鬼是我哥。】
青年正和这只鬼同处在一个房间里。
收到消息,他随意扫季昭荀一眼,打开手机看前因后果。
季昭荀飘到一侧。
隔着不算安全的安全距离,黑瞳盯着他屏幕上的消息。
“是我。”
冷不丁一句承认:“你会高兴点吗?”
“为什么会高兴?”
季昭荀:“因为你讨厌他,而他最近也倒霉了。”
“我也讨厌你,你呢。”
“……”
季昭荀转动目光。
视线略过桌面上的刻刀。
片刻他说:“我已经死了,没法倒霉。”
说完,又仿佛找到什么强有力的佐证,他注视着青年的侧脸,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强调:“我已经死了,你对我的厌恶应该停止在我死的那一刻。”
季昭弋又发来新的消息。
但这些新消息,玉流光没有再看。
他回头,眉眼撞入季昭荀那双漆黑凝视的眼瞳里,第一次见面时,这个人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睛锁定他,甚至没管季昭弋就在他身侧。
玉流光淡淡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该和死人计较。”
季昭荀看着他。
玉流光说:“但你现在依然能碰到我,依然能和我说话,和没死有什么区别?”
“可只有你是例外。”
季昭荀平声说:“只有你能看到我,别人都不行。我的社会身份是已经死亡了的。”
他是魂体状态。
如今就站在床的内侧,双腿甚至就像不存在一样,没入了软弹的床垫,像是着火以后腾升的浓重大雾。
玉流光垂眸一扫,忽然喊他:“季昭荀。”
“嗯。”
“你缠着我,是还想和我发生什么故事么?”
季昭荀顿了几秒。
他道:“嗯。”
“他们都不知道,可你是完完全全看见了的。”青年在他眼前微微歪了点头,狼尾发顺着空气的弧度贴在颈侧,衬得颈部雪白修长。
季昭荀听见他说:“看见我的风流,看见我对感情的随意态度,你缠着我,是想做我的什么?你又能做我的什么?”
男朋友,老公。
这些都做不上。
一个死人,自己拿自己代入这两个身份也没什么用,这种社会性称谓天然就是需要别人知道的,否则丢失了存在的意义。
季昭荀安静了很长时间。
他缠着他,不甘心,不想放弃,毕竟还能对话,还能触碰,他不算完全的死人。
可他确实已经死了。
社会身份死了,身体也已经火化了。
他能做他的什么?
过了会儿,季昭荀说:“都可以。”
最终,从小受精英教育长大的季昭荀嗓音干涩地说:“什么都可以。”
做情人,做抚慰棒,做只有他能看得见的透明人,做什么都可以。
十岁的季昭荀大概想不到,他每天在家族压力下学习各项生存技能,遵守严苛的自律生活,应该是风光无限的。可事实是他长大后抛却了一切自我,甘愿去做/爱情里的奴隶。
这个称谓竟然意外合适。
玉流光重复一遍他的话:“什么都可以。”
他转开视线,“好,有道理,我对你的厌恶确实应该停在你死的那一秒。”
听到这句话,季昭荀感觉自己不存在的心脏似乎跳动了一下。
他飘过去,冷气霎时侵袭,看见青年微蹙的眉,又立刻停住。
季昭荀去看自己的手。
——难道只有夏天才能靠近他了?
他真的能保持那么久的鬼魂状态,直到夏天么?
一个烦恼落幕后,紧跟着的又是新的烦恼。
人类这种生物,似乎总是擅长没苦硬吃,自讨苦吃。
季昭荀站定,过了会儿说:“你可以多穿点衣服吗?”
他看着他。
身上是一件白色卫衣,后颈还堆叠着蓬松的帽子,带两只粉色的耳朵。
是裴述送的,他那天看见了。
清冷的人穿这种衣服意外可爱。
玉流光穿的足够多了。
温度适宜,除了颈部和脚踝裸露在外,他就没负距离接触冷空气。
听见季昭荀这句话,青年唇边扯开一点弧度,他戴上了连衣帽,帽子上两只粉色的耳朵垂在一侧。
隔绝了冷空气后,他叫季昭荀过来点。
季昭荀飘了过去。
接着衣角被人抓住。
他低头看着,当活人时他见多了他刻薄的冷脸,强迫他接过很多次吻,这种主动被他勾着的次数倒是微乎其微。
“我很好奇。”
玉流光轻飘飘说:“鬼也有性/欲么?”
季昭荀顿了一下。
他点头:“我有。”
他知道自己重欲。
初吻交给玉流光后,几乎就忍不住一直吻他,甚至想上床,想做更亲密跟缠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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