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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人(烟猫与酒)


这个表弟和牧一丛是天差地别的性格,也是在天差地别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
牧一丛小时候挺烦他——不止李嘉一,所有亲戚间的小孩他都没有联络感情的兴趣,觉得他们蠢。
李嘉一更是蠢中蠢,小姨家的独生子,小时候长得像个小姑娘,嘴甜会哄老人开心,被全家宠成了真正不谙世事的大少爷。牧一丛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这个小孩儿很无聊。
李嘉一以前也怕牧一丛,觉得这个表哥像个假人,跟谁都不亲近。
不过长大后,这种惧怕就转变为微妙的崇拜。尤其在牧一丛跟家里出柜后,一家人愁得鸡飞狗跳,李嘉一却突然觉得这表哥酷飞了,专门发消息嚷嚷表哥我支持你。
一来二去熟络起来,他发现牧一丛并没有印象中那么难以相处,两人反倒成为表亲间最和睦的一组。
“饿着吧。”牧一丛对李嘉一倒是一贯的不咸不淡,心情好的时候给点钱,买个东西,没什么事想不起这个人。
“别啊!”李嘉一叫苦连天,“真要饿死了,你给我打点儿,回头我还你。”
李嘉一从他这要钱从来就是狗要肉包子,没见过还。
牧一丛懒得和他扯,随口应了声,又准备挂电话。
“哎,哥。”李嘉一又喊他,这回话题变成了八卦,“你跟那人怎么样了?”
“谁。”牧一丛看他。
“上次那个啊,叫什么洋的。”李嘉一冲他挤眉弄眼,“你男朋友啊?”
提起漆洋,牧一丛转转酒杯,眼里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
他啜了口酒,没承认也没反驳。
“我一猜就知道,不然什么时候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还专门喊我去跑腿。”李嘉一得意洋洋,“那哥们儿挺酷,我支持。”
“支不支持轮不着你。睡了。”牧一丛毫不客气地摁下挂断。
李嘉一真挺好奇,挂掉视频又发消息刺探八卦,问牧一丛和人家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就没怀疑自己表哥会有追不上的人。
牧一丛没理他,点开漆洋的微信框看了眼。
漆洋到家后没给他发消息,牧一丛点开键盘想了想,算算时间,漆洋应该已经睡了,就没打扰。
开电脑处理了些邮件,牧一丛离开书房,准备睡觉。
刚摁灭全屋大灯,门禁器响了。
他顿顿脚,走到玄关点开,看到漆洋微微耷拉着眉眼,木然疲累的面孔。
牧一丛什么也没问,打开门走向他。
“还没睡啊。”漆洋身上带着浓重的烟气,望着牧一丛问。
“不困。”牧一丛托起他的下巴打量,拇指在漆洋耳后揉了揉,让他进屋。
迈进已经黑了灯的宽大玄关,漆洋就走不动了。
他背靠房门,埋头搓了把脸,深深呼出口气。
牧一丛揽过他的后背,捋了一把。漆洋一点一点的卸下力气,把脑门顶在牧一丛肩膀上。

刚走出家门的时候, 漆洋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牧一丛,第一个想要去找的人却并不是他。
他想到和牧一丛在小区门口分别时的画面,下意识出去看了一眼, 午夜的街头已经没了行人,空空荡荡。
漆洋就在车里坐了很久。
他以为自己能捱过去, 像以往每一次处在崩溃边缘时。
——没什么过不去的。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暂停,家家户户都有掩盖在黑夜中的不堪,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他会去上班,该喝水喝水该吃饭吃饭,没什么需要排解的。
像这十年来每一天一样就行。
漆洋麻木地给自己洗脑, 今天却感到撑不下去。
漆大海仓皇逃窜的背影根本抹不掉, 不断在眼前重播, 结合着邹美竹那些愚蠢苍白的辩解,漆洋自虐般一次次回想, 一次比一次恶心。
他感觉自己得找一个人,不是为了倾诉和发泄, 就是想找个人, 能让自己平静的人。
漆洋拿起手机找到刘达蒙,对着聊天框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发出消息。
十七年的交情知根知底,漆洋知道无论什么时间, 只要打个电话, 刘达蒙就会出来。
可如今的刘达蒙已经不再是学生时代那个缺心眼儿的傻小子,他有家庭有爱人,老婆怀着孕快要临盆。
这个时间把人喊出来,万一马佳佳担心害怕, 在今晚发生些意外,漆洋承担不起。
每个阶段的朋友真的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重心,每次互相联系,只希望听到对方的好消息。
“所以我就来你这了。”
漆洋靠坐在牧一丛的沙发里,语气平淡地告诉他。
牧一丛在给漆洋处理掌心的烫痕。
他知道漆洋遇着事儿了。难受到需要在他肩头撑一撑的事。
漆洋描述他今晚那些经过的语气和现在一样,平淡,漠然,毫无情绪,还带点儿自嘲。牧一丛也没表达观点,只是听着,给他倒了杯温水。
“因为我这里是一个人,不用顾及别的,是吗。”他毫不介意,轻笑着问漆洋。
漆洋想了想,摇头:“不是。”
牧一丛有些意外。
“就是想找你。”漆洋说。
没有缘由。
排除掉刘达蒙这个选项,漆洋也斟酌了,牧一丛帮他们家太多,同样没道理半夜再承担他额外的情绪。
可他就是想见牧一丛。
这感受很奇妙,让漆洋想到了高中,和牧一丛渐渐熟悉一点儿后,每次他因为家里感到心烦,就想找牧一丛。
明明那会儿他们多看对方一眼都心烦,漆洋也不管牧一丛怎么想,拎着书包就往他的出租屋跑。
看着这个人冷漠里带着淡淡不耐烦的脸,漆洋总能奇妙地平静下来,还觉得他有意思。
这种心情那时候的漆洋不懂,懒得琢磨。
现在的他本来也说不出口,今晚倒成了个例外。
牧一丛看了漆洋很久,似乎同样想到了小时候,黑沉的眼底直勾勾盯着漆洋,再次摊开胳膊,示意漆洋过来。
漆洋抿抿嘴角,嘴里咕哝一句“肉麻”,还是靠过去揽了一下牧一丛的肩膀。
“我很高兴。”牧一丛说。
“你就是心理变态。”漆洋在他腰侧拍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其他人遇到这种烦心事躲都躲不及。”
一晚上两个拥抱,漆洋觉得自己实在表现得有点儿脆弱了。他端起水杯想用喝水来掩盖,温热的杯子握在手里又感到咽不下去。
牧一丛不反驳,用自己的酒杯碰碰漆洋的水杯,问他:“来一点吗?”
漆洋想了想:“来吧。”
平时不喝酒是怕耽误照顾漆星。今天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松口气。
牧一丛去斟了两杯威士忌,知道漆洋酒量不行,给他加了两块大冰。
漆洋接过来,一口干了。
“你怎么跟头牛似的。”牧一丛人还在沙发边没坐下,轻轻“啧”一声。
“喝不明白你们那些讲究。”漆洋被他说得想笑,盯向牧一丛手里的杯子,“匀点儿。”
“来吧台吧。”牧一丛给他倒一半,领着漆洋去吧台的高脚椅。
酒精在某些时刻是好东西,头脑浑沌起来,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就自然而然有了出口的理由。
咽下第三杯威士忌,漆洋望着杯子里的冰球发了会儿怔,垂眼点了根烟,胳膊垫着脸伏在桌上。
“牧一丛。”他压着嗓子喊。
“嗯。”牧一丛应了声。
“同学聚会再见面之后,有时候我会想,”漆洋侧过脸看他,“是不是我的报应。”
牧一丛看了他很久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愧疚。
小时候张扬得太过,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挑衅,觉得世上没有比自己更牛逼的人了,领着刘达蒙赖家豪崔伍那群没脑子的,毫无缘由针对了牧一丛整个中学时代。
除了一对一的单挑,那些出格的侮辱,确实没有经由漆洋的手。
可不经手就代表不知道吗。
在明知道自己号召力的情况下,纵容霸凌与真实的欺辱,究竟有什么区别。
牧一丛是个硬茬,觉得他们像笑话,懒得跟一群人扯皮。
可如果不是这个性格呢?
整整四年的孤立和毫无缘由的针对,家里的忽视与压抑,完全足以摧毁一个少年。
“漆星如果正常的话,这个年龄也该上初二了。”漆洋说,“就是咱们认识的时候。”
“如果她在学校经历了你经历过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能对那些小孩做出什么样的事。”
“所以真说不好。”
真说不好是不是报应。
年少的嚣张迟早会由现实来买单,往好听了说是报应,往难听了说叫活该。
整日无所事事的漆大海意外做生意赚了钱,成了挥霍无度的暴发户,认为钱能买通一切,混成如今落魄的模样是他活该。
被家里溺爱得不成样子的自己,在学校肆意妄为,现在活成一滩烂泥,连接受牧一丛的善意和感情都不敢,是漆洋自己活该。
“你没说错。”漆洋的眼底被熏出猩红的血丝,冲牧一丛扯扯嘴角,“我挺差劲的。”
牧一丛这一晚都没说多少话。
在漆洋开口前,他不去问发生了什么,现在听漆洋说出这些,他依然沉默。
沉默到漆洋在这段煎熬的空白里无力地闭了闭眼,他才拨了拨漆洋耷在眼角的额发。
“我是说你没劲,”牧一丛纠正他,“不是差劲。”
漆洋重新掀开眼皮瞅过来。
“你确实烦人,不过没有烂到根上。”牧一丛的手指下滑,点点漆洋的鼻梁,“就算是报应,这十年受的苦也足够了。”
“而我正好是你所说的变态。”
“所以抵消了。”
漆洋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产生心口涩楚到鼻酸的情绪。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用力将额头压在胳膊上,沉沉地呼出口气,捞下牧一丛停在他头顶的手指,用力攥了攥,烟头烫伤的地方传来一阵畅快的刺痛。
再抬头,他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冲牧一丛挑衅地扬扬眉:“亲嘴吗?”
牧一丛的视线从他泛红的眼眶,慢慢移到被酒精浸润过的嘴角,也扬眉:“不。”
“今天亲你显得趁人之危。”他拿掉漆洋的烟,投进酒杯里,“我保不准会做什么。”
漆洋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看他,这次听牧一丛这种浑话没感到冒犯,还没忍住笑了笑。
“你该睡觉了。”牧一丛把漆洋带到侧卧,停在房间门口没进去,“不舒服喊我。”
漆洋点点头,在房门即将关上时开口喊:“牧一丛。”
牧一丛重新将门推开,用目光询问。
“晚安。”漆洋说,“谢谢你。”
牧一丛还是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顺便牵起他的掌心,亲了亲那道烫痕:“晚安。”
这一晚漆洋睡得意外的踏实。
酒精麻痹了一切不好的现实,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反胃想吐,结果除了第二天醒来时宿醉的头痛,他浑身松懒,连梦都没做一个。
坐在床上醒了会儿困,他捞过手机,竟然十点了。
漆星睡醒没看到他,不知道有没有闹。
屏幕上有邹美竹和刘达蒙的两个未接来电,漆洋没管。
点开牧一丛的微信红点,看到他在九点多发了条消息:公司有事,我去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要换衣服直接从衣帽间拿。
漆洋捂着脸搓了搓,倒回床上又缓了会儿,他下床洗漱,发现牧一丛连新牙刷都给他准备好了。
漆洋直接冲个澡,毫不客气地去挑了件牧一丛的衬衫,内裤实在是不好意思用,忍着膈应闻闻自己换下来的,没什么味儿,岔着腿套上了。
将自己收拾利索,他出门,去车粒。
烂泥一样的人生就是这样,头天发生多大的事,第二天班还得照上。
不过今天的复工并不顺利。
漆洋刚把车停在员工停车场,身后“嘟嘟”两声喇叭,刘达蒙从车窗里探出胳膊冲他摇:“洋子!”
漆洋比了个手势让他靠边停,下车点根烟等刘达蒙下来,问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衣服不错啊。”刘达蒙先注意到漆洋的衬衫,瞪着眼凑过来研究,“好家伙,牌子货,日子不过了?”
漆洋懒得解释,直接往办公室走。
刘达蒙跟过来看了看漆洋眼里还没消的血丝,抬手勾上他肩膀:“怎么说,跟我姨吵架了啊?”
“你怎么知道?”漆洋转脸看他。
“给我打电话了,哭得什么似的,说你不管她们娘俩儿了?”刘达蒙挠挠脸,“啥事儿啊,我都没敢细问,给你打电话不接,赶紧开车过来了。”
漆洋顿住脚,定定地盯着刘达蒙看了半天,一股无名火“噌”地窜到头顶。

人为什么能自我到这个份儿上。
漆洋算到邹美竹会哭, 会闹,他甚至想过邹美竹会用漆星来给他下软刀子,让他不管漆大海也得管漆星。
可他没算到邹美竹能这么堂而皇之的给刘达蒙打电话。
打这么一通自私的电话。
“你别这么看我, ”刘达蒙也很久没见过漆洋这样的眼神,像是再多撑一会儿整个人就要垮了, “看得我发毛。”
漆洋太能憋了,好强到骨子里。
十几岁硬生生咬着牙把这个家扛下来, 日子一度过到稀巴烂,也不在人前示弱,两人这么铁的关系,漆洋几乎都没跟他开口诉过难处。
所以邹美竹一个电话打来, 两嗓子哭腔直接把刘达蒙吓清醒了, 直觉漆洋家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刘和另一个员工领着客户去看车, 看见漆洋他俩,远远地打招呼。
漆洋没回头, 刘达蒙扬手应付一声,把他往旁边空地里扯:“说你不管她俩了我当然不信。到底出什么事了?”
漆洋宿醉的太阳穴嗡鸣不断。
他逼着自己按耐下火气, 才能保持语气平稳, 问刘达蒙:“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刘达蒙电话电话挂得匆忙,绞着眉毛认真回忆,“就是哭,挺难过的听着。”
“她没告诉你漆大海回来了?”漆洋说。
电话都打到人家里了, 漆洋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本来他也没想瞒刘达蒙, 只是昨晚时间不合适。邹美竹还算有点儿心,没有二半夜给人夫妻俩打这个糟心的电话。
“……我操。”
刘达蒙花了两秒钟想起漆大海是谁,跟着表情就像吃了苍蝇,满脸的义愤填膺。
“你爸回来了?现在回来?上家找你们去了?”
他立马就将漆洋与邹美竹的种种反应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表现得比漆洋还激动,满嘴蹦脏:“孩子死了他来奶了!当年跑得比谁都快,早他妈干嘛去了?”
“别喊。”漆洋被他炸得头疼,点上根烟往办公室走,“屋里说。”
这根烟抽得挺恶心。
昨天晚上跟吃烟草似的干下去小一盒,脑子又被酒精冲了一下,烟气顺着喉管咽下去,活像在咽砂纸。
漆洋就着这根犯恶心的烟,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大概向刘达蒙说了一遍,接了一整杯水往下顺。
“我真他妈操了。”刘达蒙气得够呛,夺过漆洋的烟盒也点上一根。
漆洋给他也扔了瓶水。
“不是,那你爸现在回来干嘛呢?”他不解地问,“赚钱了?”
“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妈出钱租的。”漆洋已经过了昨天看见漆大海时最恶心的阶段,拖着两条长腿靠在转椅里揉脑门,“上周打电话找我要两千,也给他了。”
“我姨那态度就是接受了呗?”刘达蒙听得浑身难受,“想接茬过日子?”
过日子。
漆洋想象一下漆大海回到家,夫妻俩继续生活的画面,用力又闭闭眼。
刘达蒙同样没话说了。
一口气闷了半条烟,他气极反笑地来了句:“我姨真是……头回见恋爱脑夕阳红版。”
人无奈极了确实会笑,漆洋跟他隔着桌子对视,看刘达蒙这锉着牙花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懒洋洋地也勾了勾嘴角。
办公室安静下来,刘达蒙默默地消化一会儿,在心里叹口气,又研究起漆洋的表情。
“那你昨儿晚上走了,一天两天倒是没什么。”他小心试探,“后面不还得回家吗?你放得下我姨,那星儿不也离不开你吗?”
漆星是真的离不开漆洋。
早上接电话时,邹美竹专门跟他强调漆星睡醒没看见他哥,一早上又犯病了,她弄都弄不过来。
漆洋当然明白漆星的状态,可他这会儿真的没那个心力去管。
想到回家看到邹美竹那副模样,可能还要劝他理解漆大海,漆洋就心烦。
这些话跟刘达蒙没法解释,说多了漆洋觉得可笑。
他心里也有火,所以开口都带着刺:“没生我的话,漆星她还能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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