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机房这样的重地冼观都有钥匙,但设备存储区和应急逃生舱却没有,不知道亚特兰蒂斯的工作人员权限是怎么安排的。
冼观适时地解释道:“我不是什么核心科研人员,只不过之前轮岗过机电室值班。”
童昭珩仍旧觉得不对劲:“还有呢?除了裂变反应堆之外,B4还有什么?”
冼观沉默几秒,忽然笑起来,他胸腔微微震动,带着尾音都染上笑意:“你很聪明。”
“是深海之心。”他说。
“什么意思……”童昭珩迷惑了一瞬,随即立刻想通了:“是说深海之心的本体在那吗?”
宋星月也反应过来:“量子计算机?”
冼观嗯了一声:“对。”
赵爽奇怪道:“怎么连你也知道?”
“这是常识吧,深海之心,小型核电站驱动的独立量子计算机,控制亚特兰蒂斯所有运营系统和科研计算的自主AI,”宋星月语气很冲,“你是生活在山洞里吗?没读过书还没看过新闻?”
眼前两人又要吵起来,童昭珩忙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小观老师说要想解除蜂巢权限,就需要密钥,插入深海之心,才能覆写AI程序。所以按照这个意思的话,机房其实只是一个遥控器,B4才是终端?”
“可以这么理解,机房是心脏,切断后血液不会流动。”不知为何,冼观的语气似乎轻松了不少,“深海之心是大脑,是决策中心。”
“等等,你之前说能够覆写AI权限的密钥一共有三把,其中两把密钥都在馆外,还有一把捏在深海之心运营维护组的主管手里。”童昭珩灵光一闪:“我之前只想到要猜他为什么不针对当前的情况做点什么,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因为截止目前为止,对馆内情况最清楚的人是我才对不是吗?”
“是……吧?”宋星月没太明白地附和着。
“蜂巢协议启动之后,对外的链接通信也出了问题,就算负责人想要做点什么,对于个人而言这责任实在太大,也根本不可能在有限时间里要到权限的。”童昭珩说,“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和关键人物信息共享,得告诉他危机的程度才行,现在可没时间浪费给官僚制度了。”
“我迷糊了,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哪找这个人?”宋星月问。
“深海之心特别办公室,对吧?”童昭珩向冼观求证,“我记得就在B3层,西区往南的通道,第四个房间!”
赵爽听起来更困惑了:“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门口看过地图啊,等你买东西的时候。”童昭珩答。
“啊?”赵爽懵了,“那么大个地图,看了一眼你就能记住这些?”
“别管这些了,”童昭珩不想和他多废话,“小观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真的总能想到办法。”冼观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如果你们想去深海之心办公室试试运气,我可以帮忙。”
童昭珩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而且从这里应该可以走个捷径,”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的金属盖板,“通过这个维修井,应该可以一路到西侧的走廊。”
“西侧……”童昭珩回忆道,“你说总机房外面?”
“对,虽然我也没有实际尝试过,印象中这个维修井好像从没派上过用场。如果真要去的话……”冼观说,“我还想到一件事,你说藤壶可以被低温冻住是吗?”
“对的,”童昭珩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通,然而根本没人看见,“你之前把液氮灭火器当火箭筒使,可好用了。”
“那……这里可能还有,”冼观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从不锈钢架子上取下几个沉甸甸的东西。“灭火器,还有一个液氮切割器,这样就算到了办公室门口,值班人却不在办公室,我们也可以用切割器撬开门自己找找看。”
童昭珩喜出望外,大力猛拍他肩膀:“小观老师,你可太靠谱了!”
冼观没答话,只是闷哼一声,童昭珩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冼观无奈道,“你手劲儿有点大。”
赵爽出声打断两人:“不是吧……你们真要去?”
童昭珩懒得理他,只问宋星月:“你怎么想?不想去你也可以在这里等我们。”
宋星月思考了一会儿,问:“那去了你们还会回来吗?”
童昭珩老实说:“不确定。”
宋星月又想了老半天,还是决定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什么?”赵爽惊了,“你疯啦!”
“总比呆着这里干等好吧,黑漆漆的又没个盼头,”宋星月说,“要是在这呆几个小时,又完全不知颜与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只能乱猜乱想,人肯定会出毛病的。”
赵爽呼吸沉重,憋了半天才蹦出几个字:“随便你吧,我可不去。”
“对,你别跟来,”宋星月哼了一声,“你加入我们就是拉低团队颜值。”
既然做好决定,三人决定不再推迟、立刻出发。冼观又取了几只冷光棒带在身上,而后打开墙上的金属扣板——维修井的入口不过半米见方,里头是一个向下的井梯。
冼观第一个上,然后是宋星月,最后是童昭珩自己。他再次和赵爽确认对方不跟来,只得交代他在自己走后务必关好这个维修井的门。
赵爽抱着他们留下的一个液氮灭火器盘腿坐在地上,有些不耐烦:“你放心吧,就算你们逃回来求我也不会开门的。”
童昭珩无所谓地笑笑,赵爽忽又站起来,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开玩笑的,你们……注意安全,小心。我……我在这里等一等,万一陈鑫回来呢……”
童昭珩理解地点点头,踩上井梯抓牢——铁梯的锈蚀纹路在掌心烙下微微刺痛的凉意,他搓了搓手指,没有发现莹蓝色的孢子粉,看来维修井里暂时还比较干净。
“希望我们有好消息,希望我们都能早点回家。”说罢,他的头消失在井梯口,头顶的盖板也很快被关上了。
竖直的井梯只有几米高,落地后便是水平的维修井主通道。不过这空间实在算不上宽敞,冼观站不直,只能微微躬着腰歪着脖子,他坚硬的靴底踏在铁板上,于逼仄的空间内响起隆隆回声。腐殖质的腥气混着铁锈味在鼻腔里凝结成块,而对于这种腐烂海藻的味道,童昭珩已经很熟悉了。
这个维修井里没有排布管线,平时也无人使用,此刻却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但以防万一,他们不敢开灯,只能凭借冼观的记忆纯摸黑前进。童昭珩感觉自己像一把钝刀在粘稠的沥青中搅动——他的意识在奋力向前,但沉重的身体却被拖拽着下坠,反反复复回到故事的起点。
走了一小段儿之后,宋星月忽然出声问:“童昭珩,我能不能牵着你走?”
他应声道:“嗯?怎么了?”
“你没看过那种恐怖片吗,走着走着周围人就不见了,”在这种环境里,宋星月听起来是真的有些害怕,“还有那种……走着走着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童昭珩快哭了:“你行行好吧,我犯了什么罪可以让深海之心审判我,而不是在这种时候给我讲恐怖故事。”
宋星月干笑两声:“您太谦虚了,你刚才说的那些循环的事情才恐怖呢。”
“我牵着你,”走在最前的冼观倒是主动伸出手说,“然后你牵着她,不要掉队。”
“好好好。”宋星月立刻答应。
于是童昭珩前面拉着冼观,后面牵着宋星月,像一个螃蟹般在管道里横着走。
三人又前进了一会儿,宋星月再次开口:“太吓人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们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童昭珩搭腔道。
“我想想……”宋星月说,“想点开心的事吧,比如从这出去之后要吃什么?”
童昭珩立刻道:“首先,我绝不再吃章鱼小丸子。”
宋星月忙制止他:“别和我解释,我不想知道。”
“小观老师呢?你喜欢吃什么?”她又问。
“我?”冼观语气平平,“我没什么特别的,也很少去岸上。”
宋星月:“?”
“什么意思,”童昭珩问,“你平时也一直在馆里呆着?下班也是?休假也是?”
“嗯,我不太爱和人来往,休息时间就住员工宿舍,”冼观说,“吃饭就是食堂,连游客中心都很少去。”
“啊……”宋星月发出惋惜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但这次之后,我们就是革命战友了对吧,你可以找我们玩啊,还可以去我们学校,童昭珩和我一定会带你吃很多好吃的,对吧?”
童昭珩嗤笑道:“你就是看小观老师长得帅,想骗他帮你拍视频吧。”
“怎么可能呢,瞧你说的!”说罢宋星月又叹了口气:“就这种经历,我拍视频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他们都在默契地刻意美化“一定能活着出去”这个未知的畅想,谁也没提如果再也出不去怎么办。
童昭珩无声地练习了一下微笑的表情,语气轻快地说:“不会的,到时候你就是亚特兰蒂斯特大事故的幸存者之一,肯定会一夜之间涨粉千万的。”
第19章 钟表停摆
几人顺着维修井爬了一段,管道内忽然响起轰隆轰隆的巨大声响,由远及近不断回荡。童昭珩脚下不稳,前拉一个后拽一个,三人登时摔成一团。
“哎哎,都怪我都怪我,”他忙不迭爬起来,“你俩没事吧?”
“外墙生物附着增重至63%,”冼观看了一眼手表,实时播报:“建筑倾斜角度11%。”
看来亚特兰蒂斯这座海底巨人,已是不堪重负,每一寸关节都在发出抗议,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藤壶的繁殖恐怕并没有完全停止。”童昭珩说,“但好像是比之前慢了些,哎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不确定,不过应该是快到西侧走廊的出口了。”为避免错过出口的盖板,冼观一边向前走,左手一边顺着墙摸索。
“你们觉不觉得好冷?”宋星月斯哈斯哈地,“越走越冷。”
“是有点冷。”童昭珩皱了皱脸,感觉鼻子冰冰的,还有点想流鼻涕。没等他多说什么,冼观已停下脚步,开口提醒:“到了。”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维修井盖板,另外两人大气儿不敢出。冼观没有立刻往外探,而是先掰亮一根冷光管从维修井口丢出去,再静息等了一会儿。
“好像没什么动静。”童昭珩用气音说,呼出的空气都起了一层白雾。
于是冼观爬上井梯,观察了片刻,回头道:“可以出来了。”
两人也先后爬出来,在冷光灯管的幽幽照射下,童昭珩惊讶地发现先前液氮灭火器留下的白霜没有消失,所有藤壶依旧维持着被冻住再劈砍的模样。
宋星月本来没看清走廊上都是什么,她弯着腰凑近盯了半天,直到看清才吓得连连后退:“这啥!好恶心!”
她原地蹦了好几次,发现根本无处可逃,每个方向满墙满地都是这些冰洞藤壶,只有一条蜿蜒的窄路可以通行:“这些……是谁做的?之前有人来过这里了?”
“是我和小观老师,上次来的时候。”童昭珩说。他遥望着走廊尽头的方向,难免再次回想起胸口被刺穿的场景,咽了口口水,他有些紧张道,“前面,就是总机房。”
“总机……哦,那里啊。”宋星月想起来了,“你还好吗,还是……你想去看看?”
童昭珩想了想,还是应道:“嗯,我想检查一下那个巢穴究竟怎么样了,这样才能放心,不然上次不是白死了吗?”
走廊尽头总机房的房间门虚掩着,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泽,连带门口的地面都焦黑一片,明显经历过非常夸张的爆炸和焚烧。童昭珩小心翼翼推开门,不少焦脆的黑灰扑簌簌地落下来。
屋内的景象堪称面目全非、一片狼藉,比他记忆中最后看到的画面还要惨烈许多。八个屏幕全碎了,剩下的一点框架也融得不成样子,只勉强能看出原来的结构。而主控台更是炸得连线路板零件都暴露在外面,原来寄生在其上的黑色晶球已四分五裂,只剩一个底座,依旧被粘性极强的生物黏胶牢牢固定在控制台的残骸上,但晶球的上半截却不翼而飞,仿佛被直接削去了。而里面的焦黑眼球如今蜷缩成一团,萎缩之后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大小,看起来确实已经死得透透。
童昭珩缓缓向前凑了点,仔细去看晶核原本盘踞的地方,旁边确实留有一些斧头劈砍过的痕迹,那痕迹歪七扭八,力道和方向都不一样,显然出自一个吓昏头的菜鸟之手。再上前一步,他脚下却传来奇怪的触感,还伴随着一些“嘎吱”声。童昭珩移开鞋子,看见了地上散落着的几截触手的断肢。
他惊得退了一步——就是这个东西!上次刺穿他心口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触手断肢七零八落、散落一地,每段都只有几厘米长,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剁碎了,几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但其中有几段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童昭珩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胸口,同时不免感到吃惊:“这是我干的?还是爆炸导致的?”他歪着脑袋眯起眼睛:“可是这看起来又像是物理切割造成的……”
这时候,忽然从旁“咻”地飞过一根冷光棒,砸在卵巢核心的尸体上,弹开掉在一旁。
这画面是何等地似曾相识,童昭珩无语地回头看去——冼观走近他,背着手凑到巢穴上方仔细观察一番,发表结论:“好像有点死了。”
“嗯,你别再扔东西了啊。”童昭珩想了想,又说:“但既然藤壶还在繁殖,那就只能说明,馆内恐怕不止这一处巢穴。”
“太好了,死了好啊,”宋星月语无伦次道,她一秒不想多呆,眼睛乱转,努力不去看怪物的尸体,同时不停搓胳膊,“死了我们就赶紧走吧,好冷啊。”
“应该是控温系统失灵了。”冼观说,“主控板炸掉之后,所有的应急电力都被分配去保证气压和供氧,以及部分实验设备的持续运转。现在外面的海水只有10度左右,到了晚上会更低。”
“那我们快点,你们说的那个深海之心特别办公室在哪?”宋星月问,“话说这都变成这样了也没人管,确定办公室里有人吗?”
“只能去看看了。”童昭珩也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萎缩成一团的卵巢尸体。
从总机房的位置抵达深海之心特别办公室还有一小段距离,这部分走廊依旧是满墙满地的藤壶,童昭珩对此已然习惯,宋星月只看了一眼就尖叫起来:“好恶心!好恶心!比刚才还恶心一万倍!”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处的母体已被杀死,失去了营养供给,或是因为周遭气温太低,这些藤壶都蔫耷耷的,动作十分迟缓。
冼观在前面用液氮切割器开路——这东西的造型有些像一把电锯,巨大半圆形握柄,前方是刀鞘形状的喷管,喷出的冷气也如刀刃般锋利,转瞬间就把一小片区域清理得很干净,整个过程十分解压。宋星月看了一会儿,问:“我能试试吗?”
冼观回过头道:“可以,就是有点沉。”
宋星月点点头,不成想两只手险些没接住:“这么重!我看你单手拎了一路还以为很轻呢!”
冼观帮她拽了几次拉绳启动器蓄力,松开手,侧身让出前路。
宋星月吃力地端着切割器,扣动扳机,一道冷气瞬间强势窜出。然而这东西后坐力实在太强,她后退了几步仍有点控制不住,喷口向上一斜,天花板上的灯管立刻被削去半截,“哐!”地一声砸在地上。
童昭珩连忙上手扶住,宋星月也赶紧松了拉栓。
童昭珩:“……”
不料宋星月竟十分高兴:“哦哦哦!这就是你们在游戏里拿到屠龙刀的感觉吗!”
“你小心点啊!”童昭珩惊魂未定,“我手指头差点没了!”
“太沉了,我不想玩了。”她把液氮切割器递给童昭珩,问:“你要玩吗?”
童昭珩:“我……不……诶,好吧。”
好在拦路的藤壶都没什么斗志,三人还算顺利地来到深海之心特别办公室门前,宋星月抬头看看门牌,果断伸手敲门。
没有回应。
她和童昭珩面面相觑,宋星月又更大力地敲了十几声。
于是她退开几步,用眼神示意:你来。
童昭珩了然地点点头,架起切割器对准办公室的锁头猛拽了几次拉栓。一时间,银白色的金属混杂寒霜四处飞溅,噪音堪比施工现场。嘈杂间,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当啷”一声,锁头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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