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夸赞来得直白又热切,楚黎倒有些不自在了。他放下纸卷,端起墨渊留下的药碗——原是给夜惊风准备的续骨汤,此刻倒成了他的解渴之物。
药汤刚入口,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夹杂着夜惊风的痛呼。楚黎心里一紧,起身就往外走,云舒也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夜惊风趴在青石板上,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身下渗出一小滩血迹。墨渊站在一旁,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半块断裂的木剑。
“怎么回事?”楚黎快步上前,扶起夜惊风时,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
“他非要练剑……”墨渊的声音发颤,“我说他伤口没好,他不听,还说……说我多管闲事。”
夜惊风咬着牙,额上冷汗直流,却还是梗着脖子:“不用你假好心……”
“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楚黎厉声打断他,小心地托着他的胳膊,“走,去偏殿上药。”
夜惊风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楚黎牢牢按住。少年的身子烫得惊人,想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楚黎没再跟他废话,半扶半抱地把人往偏殿带,墨渊和云舒也连忙跟上。
偏殿里常备着伤药和干净的布条。楚黎让墨渊去打盆温水,又让云舒取来烈酒消毒,自己则小心地拆开夜惊风臂上的布条。
伤口果然恶化了。原本结痂的地方裂开,血肉模糊,甚至隐隐能看到发白的骨茬。楚黎看得心头一紧,拿起沾了烈酒的棉布,刚要触上去,就被夜惊风死死攥住了手腕。
“疼……”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平日里的戾气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别碰……”
楚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放缓了动作,声音放得极柔:“忍一忍,消毒了才不会发炎。”
夜惊风还是摇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砸在楚黎的手背上,滚烫的。
墨渊端着水盆进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默默地把水盆放在案上,退到了一旁。云舒也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楚黎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夜惊风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不疼的,我轻点。要是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能练剑了。”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夜惊风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虽然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却没再挣扎。楚黎趁机用棉布沾了烈酒,飞快地擦拭伤口周围。
第9章 “不骗你。”
“嘶——”夜惊风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没再发出声音,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楚黎看着他这副强忍疼痛的样子,心里又软又涩。这孩子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跟原主倒是有几分像,只是这份强硬里,藏着的全是脆弱。
上好药,缠好布条,楚黎又摸了摸夜惊风的额头,依旧滚烫。他从药柜里翻出一瓶退烧药,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递到少年嘴边:“吃了这个,睡一觉就好了。”
夜惊风看着药丸,又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终是张开嘴吞了下去,喉结滚动的瞬间,耳尖红得厉害。
“躺会儿吧。”楚黎把他扶到床榻上,盖上薄被,“墨渊,你在这儿守着,他要是醒了,就叫我。”
墨渊点头:“是。”
楚黎转身往外走,云舒连忙跟上,小声道:“师尊,二师兄他……好像很依赖您。”
楚黎脚步顿了顿。依赖?他倒觉得,那更像是卸下防备后的脆弱。
“他只是个孩子。”楚黎淡淡道。
云舒没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回廊时,突然轻声道:“师尊,您对二师兄真好。”
楚黎侧头看他,少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神却有些复杂。他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脑海里的系统音突然响了: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剧烈波动。】
【当前黑化值:】
【墨渊:91%】
【夜惊风:90%】
【云舒:88%】
楚黎:“……”
这黑化值是跟他杠上了?夜惊风降了2%,墨渊和云舒倒是各涨了1%。
他看着云舒那双看似纯良的眼睛,突然明白过来。这三个徒弟,就像三只护食的小兽,他对谁多一分好,另外两个就会觉得自己被冷落,黑化值便会噌噌往上涨。
这哪里是养徒弟,分明是在养三只随时会炸毛的猫。
“你们三个,我都会一样对你们好。”楚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云舒,“没有谁特别,也没有谁例外。”
云舒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弟子知道了。”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话怕是没什么说服力。他对他们的好,本就是带着目的的弥补,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碗水端平?
回到书房,楚黎刚坐下,就见墨渊从偏殿回来,眼眶微红。
“他睡了?”楚黎问。
“嗯。”墨渊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师尊,刚才……谢谢你。”
楚黎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您对二师弟……”墨渊的声音低了下去,“以前您从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楚黎打断他,“我知道以前对你们不好,以后不会了。”
墨渊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弟子信师尊。”
看着墨渊转身离开的背影,楚黎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这随口的一句承诺,在这些缺爱的孩子听来,竟像是天大的恩赐。
他拿起案上的《清心诀》,云舒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楚黎看着那娟秀的字迹,突然想起刚才少年擦过他手背的指尖,心里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这暖意来得猝不及防,让他有些慌乱。他是来改命的,不是来跟这些徒弟谈感情的。
楚黎用力晃了晃头,想把这不该有的情绪甩出去,却怎么也甩不掉。他看着窗外的竹林,突然觉得这活下去的路,似乎比他想象中更难走了。
因为人心这东西,从来都是最难掌控的。而他,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些本该是“仇敌”的孩子,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这种失控的暖意,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深渊?楚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再也回不到刚穿来时,那种只为保命的纯粹了。
夜惊风发了三天高热才退。
楚黎这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白天盯着他换药,夜里还要去偏殿探两回体温。墨渊和云舒也轮着来守着,只是两人总不同时出现,像是刻意避开对方。
第四天清晨,楚黎刚踏进偏殿,就见夜惊风坐在床沿,正笨拙地给自己的左臂缠布条。少年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里的戾气淡了不少,见他进来,动作顿了顿,没像往常那样冷嘲热讽。
“我来吧。”楚黎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布条。
夜惊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抬着胳膊,任由他动作。楚黎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伤口,少年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
“感觉怎么样?”楚黎一边缠布条,一边问。
“好多了。”夜惊风的声音有点闷,“谢谢。”
这声“谢谢”说得又快又轻,像怕被人听见似的。楚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正撞见少年飞快地别过脸,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他心里忽然软了一块,刚想说点什么,殿外突然飘进几片雪花。
“下雪了?”楚黎走到窗边,见外面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雪粒,远山近树都笼上了一层白。
“嗯。”夜惊风也凑过来,看着窗外,“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早。”
楚黎想起原主罚墨渊在雪地里跪一夜的事,心里沉了沉:“你身子刚好,别贪凉。”
夜惊风“哦”了一声,眼神却还黏在窗外的雪上,像个想出去玩雪的孩子。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总盼着下雪天,能堆雪人、打雪仗。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们去后山滑雪。”楚黎脱口而出。
夜惊风猛地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真的。”楚黎笑着点头。
少年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像雪地里突然开出的花。可这笑容没持续多久,就又敛了下去,眼里蒙上一层阴影:“你不会又骗我吧?”
楚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夜惊风的头发,动作自然得连自己都惊讶:“不骗你。”
夜惊风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躲开。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那……大师兄和三师弟也去吗?”
“当然。”楚黎道,“你们三个都去。”
夜惊风没说话,只是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系统任务而起的烦躁淡了不少。也许不用太纠结于黑化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相处下去,也挺好。
他正想着,云舒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楚黎揉夜惊风头发的动作,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师尊,该给二师兄喝药了。”
“放那儿吧。”楚黎收回手,“让他自己喝就行。”
云舒点点头,把药碗放在桌上,眼神却在夜惊风脸上扫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夜惊风被他看得不自在,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哪怕药汁苦涩得让他皱紧了眉头。
“我先回殿了,你好好休息。”楚黎道。
“嗯。”夜惊风点头。
楚黎刚走出偏殿,就见墨渊站在廊下,身上落了层薄雪。少年手里捧着一件狐裘,见他出来,连忙递过来:“师尊,雪越下越大了,披上吧。”
第10章 “大比重要,可身子更重要。”
楚黎接过狐裘披上,暖意瞬间包裹了全身。他看着墨渊肩头的落雪,问道:“站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墨渊低下头,“只是想问问二师弟的情况。”
“好多了。”楚黎道,“等他伤好,我带你们去后山滑雪。”
墨渊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师尊还记得……”
楚黎知道他想说什么。原主去年冬天,也曾答应带墨渊去后山,却在临出发时变卦,还罚他抄了一百遍门规。
“以前是我不对。”楚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次不会了。”
墨渊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点了点头:“弟子信师尊。”
看着墨渊转身离开的背影,楚黎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这些孩子,其实很好哄,一句真诚的道歉,一个靠谱的承诺,就足以让他们放下戒备。
他正想回殿,就见云舒从偏殿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师尊。”云舒的声音有点冷,“您好像忘了,三日后是宗门大比,弟子们都在加紧修炼,哪有时间去滑雪?”
楚黎愣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这茬。清霄宗每年冬季都会举办宗门大比,优胜者能得到进入藏经阁的机会,对弟子们来说至关重要。
“那就等大比结束再去。”楚黎道。
“可二师兄的伤,怕是赶不上大比了。”云舒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本就进不了前百,这下更没希望了。”
楚黎皱起眉。他知道云舒天资不错,在同辈弟子中算得上佼佼者,可也没必要这么说夜惊风。
“大比重要,可身子更重要。”楚黎的声音冷了些,“夜惊风的伤是因我而起,就算错过了大比,我也会禀明掌门,让他进藏经阁一次。”
云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师尊!藏经阁岂是能随便进的?您这样做,会让其他弟子不服的!”
“我是他们的师尊,我说了算。”楚黎的语气不容置疑,“再说,夜惊风的天赋本就不差,只是以前没人好好教他。”
云舒咬着唇,眼里闪过一丝怨怼,却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楚黎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楚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暖意又凉了下去。他原以为云舒是最乖巧懂事的,没想到心思这么重。
他正想着,脑海里的系统音突然响了: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异常。】
【当前黑化值:】
【墨渊:90%】
【夜惊风:88%】
【云舒:90%】
楚黎:“……”
云舒的黑化值居然涨了2%?就因为他护了夜惊风一句?
他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觉得这雪下得有些刺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还是会不经意间偏袒这个,冷落那个,让他们心里的裂痕越来越大。
这养徒弟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楚黎叹了口气,转身回殿。刚踏进殿门,就见墨渊站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卷功法。
“师尊,这是弟子整理的《疾风剑法》注解,想请您指点。”墨渊道。
楚黎接过功法,翻开一看,只见上面的注解详细精辟,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他点点头:“做得不错。大比加油,我看好你。”
墨渊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师尊!”
看着墨渊意气风发的样子,楚黎心里稍微舒服了些。至少,还有一个是高兴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云舒此刻正站在殿外的雪地里,看着紧闭的殿门,眼里的怨怼渐渐变成了阴翳。
师尊果然还是偏爱的。以前偏爱的是折磨,现在偏爱的是……那些会哭会闹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长,却没什么力气。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力气就能得到的。
云舒转身走进风雪里,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执拗。
这场雪,不仅覆盖了清霄宗的山川楼阁,也掩盖了某些正在悄然滋生的黑暗。楚黎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串此起彼伏的数字,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把这些徒弟养歪了。
只是不知道,这歪掉的轨迹,最终会通向何方。
第11章 “你看!这就是你信任的大徒弟!”
宗门大比前的最后三日,清霄宗上下弥漫着紧绷的气息。弟子们扎堆在演武场练剑,剑锋碰撞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里都飘着淬了劲的锐气。
楚黎站在师尊殿的回廊上,看着雪地里那个跳跃的身影——夜惊风胳膊上的伤好了大半,正挥舞着木剑练习基础招式。少年的动作还带着生涩,却比从前多了股韧劲,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跟什么较劲。
“他倒是勤勉。”楚黎身后传来脚步声,墨渊捧着一卷书册走来,眼神落在夜惊风身上,带着点复杂,“只是根基太差,怕是……”
“慢慢来总会好的。”楚黎打断他,“你去把那套《基础剑谱详解》给他,就说是我让你送的。”
墨渊愣了一下,指尖蜷了蜷:“师尊不亲自去?”
“他现在见了我就脸红,哪还敢跟我学剑。”楚黎笑了笑,想起今早给夜惊风换药时,少年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的样子,“你去正好,指点他几句。”
墨渊低头应了声“是”,转身走向演武场时,脚步却比平时慢了些。楚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大徒弟心思越发重了,像藏了片化不开的云。
正想着,云舒从另一侧回廊走来,手里拿着支沾了墨的狼毫,指尖还沾着点朱砂。
“师尊,这是弟子画的符箓,您看看成吗?”少年把一叠黄纸递过来,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楚黎接过一看,只见符箓上的朱砂纹路流畅,隐隐透着灵气,比寻常内门弟子画的还要精致。他挑了挑眉:“不错,有进步。”
云舒的眼尾瞬间弯了起来,像只得了糖的猫:“那……大比时弟子用这符箓,能赢吗?”
“单靠符箓赢不了,还得看剑意。”楚黎把符箓还给他,“下午跟我去藏经阁,我给你找本《剑意初解》。”
云舒的眼睛亮得惊人:“真的?谢谢师尊!”
看着少年雀跃着跑开的背影,楚黎心里那点因墨渊而起的沉郁散了些。这三徒弟虽心思深,却藏不住高兴,倒比另外两个直白些。
午后的藏经阁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窗上的轻响。楚黎踩着木梯在书架上翻找,云舒就站在梯下,仰着头看他,眼神里的依赖几乎要漫出来。
“找到了。”楚黎抽下一本蓝封皮的古籍,刚要递下去,脚下的木梯突然晃了晃。
“师尊小心!”云舒连忙伸手去扶,指尖却不经意擦过他的脚踝,像片羽毛轻轻扫过。
楚黎稳住身形,低头时正撞见少年仰起的脸,睫毛上沾着点从屋顶飘进来的雪粒,鼻尖冻得通红。他心里一动,把书递下去时,多说了句:“地上凉,别总光着脚。”
云舒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双薄底布鞋,连忙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了:“弟子知道了。”
楚黎没再看他,转身去翻另一排书架——他记得这里有本《淬体诀》,适合夜惊风那种根基差的,正好找出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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