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比,怕是要变成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了。
宗门大比当日,天刚亮,演武场就挤满了人。
楚黎坐在观礼台的主位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墨渊被禁足,夜惊风伤重,今日能上场的,竟只有云舒一个。
“师尊,别担心,我会替大师兄和二师兄好好比的。”云舒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穿着一身月白的参赛服,衬得眉眼越发清秀。少年手里握着佩剑,眼神亮得惊人,“我会拿到头名,不让师尊失望。”
楚黎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尽力就好,不用勉强。”
云舒笑了笑,转身跃下场去。那背影轻快得像只飞鸟,楚黎却莫名觉得,那笑容里藏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
大比按修为分组,云舒在筑基组,一路过关斩将,符箓术与剑法配合得行云流水,看得观礼台上一片叫好。楚黎看着他利落的身手,心里却想起夜惊风——那孩子若是伤好,剑法未必会输。
正想着,轮到云舒对阵外门弟子里的黑马林肃。那林肃是个剑痴,剑法狠戾,据说曾在妖兽窟单杀过三阶妖兽。
两人站在场上,一静一动,气氛瞬间紧绷。
“请指教。”云舒拱手,姿态依旧温和。
林肃却没废话,提剑就刺,剑光带着股腥气,显然是常年与妖兽搏杀练出来的狠劲。云舒不慌不忙,指尖夹着三张符箓,手腕一抖,符箓化作三道火光,直逼林肃面门。
林肃侧身避开,剑势却更猛了,招招不离云舒要害。楚黎看得眉头紧锁——这林肃的剑法,竟隐隐带着点魔修的路数。
就在林肃的剑快要刺到云舒心口时,云舒突然一个旋身,像是脚下打滑,竟直直撞向林肃的剑尖。观礼台一片惊呼,楚黎猛地站起身,几乎要冲下去。
可下一秒,变故陡生。
云舒的佩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借着旋身的力道,精准地刺入林肃的肩胛。林肃惨叫一声,剑掉在地上,而云舒自己,也被剑风扫到,踉跄着后退,胳膊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月白的参赛服。
“承让。”云舒收剑,脸色苍白,却依旧站得笔直。
裁判连忙宣布云舒获胜,扶着林肃下去治伤。云舒站在场上,接受着众人的目光,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楚黎身上,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楚黎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里突然沉了沉。刚才那一下,太巧了。巧得像是……故意的。
云舒下场时,楚黎让弟子带他去上药,自己却留在观礼台,看着林肃被抬走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他刚才看得清楚,林肃的剑招虽狠,却没下死手,反倒是云舒那一下,看似被动,实则精准得可怕。
这孩子,比他想象中更狠。
正想着,玄清真人走了过来,叹了口气:“云舒这孩子,倒是比从前果断了。只是……”
“只是什么?”楚黎问。
“只是那林肃的师父刚才来闹了,说云舒下了黑手。”玄清真人皱着眉,“我看了看林肃的伤口,确实是剑伤没错,可那位置……太刁钻了,不像是失手。”
楚黎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却没说话。
“你也别太担心。”玄清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子争强好胜,难免失手。再说云舒也受了伤,算是扯平了。”
楚黎点了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看向偏殿的方向,突然很想知道,夜惊风要是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大比结束时,云舒果然拿到了筑基组的头名。他捧着奖品——一枚能提升修为的聚灵珠,走到楚黎面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渗着淡淡的血痕。
“师尊,我做到了。”云舒把聚灵珠递过来,“这个给您。”
“你自己留着吧,正好用得上。”楚黎没接。
云舒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那弟子就替师尊收着。”
看着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楚黎突然觉得很累。他这师尊当得,像个睁眼瞎,明明看着徒弟一步步走向自己看不懂的地方,却什么也做不了。
回到师尊殿时,夜惊风正坐在廊下等他,手里摩挲着那块墨鹰玉佩,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师尊,三师弟赢了吗?”
“嗯,拿了头名。”楚黎道。
夜惊风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他能行。等我伤好了,一定比他更厉害。”
看着少年眼里的斗志,楚黎心里的沉郁散了些。他揉了揉夜惊风的头发:“好,我等着。”
夜惊风的耳尖又红了,低下头,小声道:“师尊,我刚才听弟子说,三师弟为了赢,伤了人?”
楚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是失手。”
夜惊风却皱起了眉:“我不相信。三师弟看着乖,其实心眼多着呢。上次我练剑,他就偷偷在我剑上抹了松脂,害我差点摔了。”
楚黎心里咯噔一下:“你说什么?”
“就是大比前几天。”夜惊风的声音闷闷的,“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说我斤斤计较。”
楚黎看着夜惊风胳膊上的伤,突然想起那天墨渊刺中他的位置——正是松脂最容易打滑的地方。他一直以为是墨渊故意,没想到……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云舒这孩子,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人,也藏着这么深的算计。
“我知道了。”楚黎的声音有些发冷,“你先回屋休息,我去看看墨渊。”
夜惊风点点头,看着楚黎走向墨渊的住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第15章 “我没有算计……我只是……只是想赢……”
楚黎站在墨渊的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翻书声,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觉得墨渊隐忍,夜惊风冲动,却忘了最安静的那个,往往藏着最深的心思。
他抬手想敲门,脑海里的系统音却突然响了: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异常!】
【当前黑化值:】
【墨渊:92%】
【夜惊风:83%】
【云舒:85%】
楚黎:“……”
云舒的黑化值降了?是因为赢了大比,还是因为……算计得逞了?
他放下手,转身往回走。月色落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个解不开的结。
这场大比,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掀开了更深的暗涌。楚黎看着天上的圆月,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捂就能捂住的。
而他能做的,或许只有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三个徒弟,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
前路漫漫,他这反派师尊的改命之路,怕是要比想象中更难了。
大比后的第三日,楚黎去了趟墨渊的住处。
少年被禁足在小院里,正坐在石桌前翻看着剑谱,阳光落在书页上,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柔和了些。听见脚步声,墨渊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师尊。”
“禁足结束了。”楚黎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石桌上摆着的几碟小菜——显然是没怎么动过,“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墨渊捏着书页的指尖泛白:“没胃口。”
楚黎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那点因禁足而起的愧疚又翻了上来。他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推过去:“刚从膳房拿的桂花糕,你以前爱吃的。”
墨渊的动作顿了顿,没去碰那油纸包,只是低声道:“弟子知错了,不该在大比前和二师弟动手。”
“我不是来追究这个的。”楚黎打开油纸包,一股甜香漫开来,“夜惊风跟我说了件事,我想问问你。”
墨渊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大比前几日,你和夜惊风切磋时,他的剑是不是打滑了?”楚黎盯着他的眼睛。
墨渊的脸色瞬间白了,指尖蜷缩起来:“是……弟子以为是他自己没握稳……”
“他说,剑上被人抹了松脂。”楚黎缓缓道。
墨渊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松脂?怎么会……”
看着他这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楚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来墨渊是真的不知道,那天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云舒的算计。
“你也别多想。”楚黎把一块桂花糕递过去,“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过去了就过去了。”
墨渊接过桂花糕,却没吃,只是捏在手里,眼眶微微发红:“师尊,你是不是……还是不信我?”
“我信你。”楚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从你把狐裘洗干净还给我的时候,就信了。”
墨渊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桂花糕上,砸出个小小的湿痕。他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看着隐忍,其实比谁都渴望信任。他伸手揉了揉墨渊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好了,别哭了。大比虽然错过了,但藏经阁的门,我还是会为你打开。”
墨渊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真的?”
“真的。”楚黎笑了笑,“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
少年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他把桂花糕塞进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云舒而起的沉郁淡了些。至少,这两个徒弟,还没被算计彻底蒙蔽了心。
从墨渊的住处出来,楚黎径直往云舒的小院走去。他觉得,有些话,该说清楚了。
云舒正在院里练习符箓,见他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朱砂笔,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师尊,您怎么来了?”
“我问你件事。”楚黎走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大比前几日,夜惊风的剑上,是不是你抹的松脂?”
云舒的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朱砂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染红了青石板:“师、师尊,您听谁说的?不是我……”
“夜惊风自己说的。”楚黎盯着他的眼睛,“你敢说不是你?”
云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弟子真的没有……师尊,您怎么能怀疑我?我那么努力地参加大比,就是想让您高兴……”
“努力?”楚黎冷笑一声,“用算计同门的手段赢来的头名,你觉得我会高兴?”
云舒的眼泪掉了下来,哭得肩膀发颤:“我没有算计……我只是……只是想赢……”
“想赢可以,但不能不择手段。”楚黎的声音冷了些,“云舒,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舒猛地抬头,眼里的委屈里藏着一丝怨怼:“为什么?为什么您总是相信他们,不相信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不是比不上。”楚黎看着他,“是你的心,太急了。”
云舒没说话,只是死死咬着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心里的不甘,可有些底线,不能破。
“罚你抄《门规》一百遍,三天后交给我。”楚黎道,“这三天,禁足在院里,好好反省。”
云舒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师尊……”
“没得商量。”楚黎转身就走,没再看他。
身后传来云舒压抑的哭声,楚黎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他知道这处罚对云舒来说很重,可他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回到师尊殿,楚黎坐在书案前,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五味杂陈。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这三个徒弟的性子,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脑海里的系统音突然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
【当前黑化值:】
【墨渊:90%】
【夜惊风:82%】
【云舒:87%】
楚黎:“……”
云舒的黑化值又涨了2%。看来这禁足和罚抄,又让他心里的怨气深了些。
楚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三个徒弟,就像三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他这反派师尊的改命之路,怕是真的要步步惊心了。
正想着,夜惊风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那把被抹了松脂的木剑,脸上带着兴奋:“师尊,我找到证据了!你看,这剑上还有松脂的痕迹!”
第16章 “我只是……只是想让您多看我一眼……”
楚黎看着他手里的木剑,上面果然有层淡淡的油脂,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三师弟……”夜惊风的眼里带着期待,“他会受罚吗?”
“罚了,抄《门规》一百遍,禁足三天。”楚黎道。
夜惊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即又皱起了眉:“只是抄《门规》?会不会太轻了?”
“知错能改就好。”楚黎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也别总揪着不放,都是师兄弟。”
夜惊风点了点头,眼里的兴奋却没减:“师尊,那你答应我的,亲自教我剑法,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楚黎笑了笑,“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开始。”
少年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觉得,或许不用想那么多。不管这三个徒弟藏着怎样的心思,只要他真心待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案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影。楚黎看着那片光影,突然觉得,这路,虽然难走,但只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总会看到希望的。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弥补了。而云舒心里的那点怨怼,正在悄然发酵,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后果。
云舒在院里抄《门规》的第二天,楚黎去看过一次。
少年坐在廊下的竹凳上,面前摆着一叠宣纸,朱砂笔悬在纸上,却半天没落下。阳光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苍白得像张薄纸。
“抄得怎么样了?”楚黎站在院门口,没进去。
云舒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还、还没抄多少。”
楚黎走近了些,才发现宣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字迹潦草,和他平时的工整判若两人。砚台里的朱砂干了大半,显然是许久没动过笔。
“不想抄?”楚黎问。
云舒没说话,只是指尖用力掐着宣纸,指节泛白。
楚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在跟自己较劲。他从袖袋里摸出块新的朱砂锭,放在石桌上:“磨点新的吧,干了的不好用。”
云舒还是没动。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楚黎在他对面坐下,“觉得我偏心,觉得我总是护着他们两个。”
云舒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难道不是吗?大师兄伤了二师弟,您只罚他禁足三天;二师弟对您不敬,您从来都不真的生气;可我只是想赢一次,您就罚我抄一百遍《门规》……”
“因为你错得最离谱。”楚黎打断他,“墨渊冲动,夜惊风莽撞,可他们至少没耍阴招。你不一样,云舒,你用了算计,这是修行者最忌讳的。”
云舒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我只是……只是想让您多看我一眼……”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只被遗弃的小猫:“从小就是这样,无论我做得多好,您都看不到我。大师兄有您当年的佩剑,二师弟有您给的玉佩,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楚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云舒哭红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忽略了这孩子。墨渊隐忍,他便多了几分关注;夜惊风冲动,他便多了几分耐心;可云舒总是乖巧懂事,他便以为他什么都不需要。
“对不起。”楚黎的声音放柔了些,“是我没注意。”
云舒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道歉。他张了张嘴,眼泪掉得更凶了。
楚黎拿起石桌上的朱砂锭,放在手里摩挲着:“这块朱砂,是我早年在南疆寻来的,能安神定魂,画符时用最好。现在,送给你。”
云舒看着他手里的朱砂锭,又看了看他的眼睛,犹豫了片刻,终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触到他的掌心,烫得像团火。
“谢谢师尊。”少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好抄《门规》,想通了就来找我。”楚黎站起身,“我还等着看你画新的符箓。”
云舒点点头,看着楚黎离开的背影,紧紧攥着手里的朱砂锭,指腹摩挲着上面温润的纹路,眼里的泪渐渐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揉碎的星光。
从云舒的小院出来,楚黎去了演武场。夜惊风正在练习他教的基础剑法,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却比从前稳了许多。墨渊站在一旁,偶尔指点他两句,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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