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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之月(肖静宁)


开席前,萧镶月照例为骆孤云献上生日曲子。今年是首小提琴曲。不懂音乐的人都能听出,这深情婉转的旋律仿佛是在追忆与亲人共度的美好时光,缅怀那些温暖的瞬间,欢乐的场景,轻声诉说对逝去亲人的无尽思念......那份深深的怀念和永恒的爱,在心中久久萦绕,永不消散......
以往宴席,萧镶月都是坐在骆孤云和孙牧中间。今日桌上摆着孙牧的碗筷,却无人落座。易寒十分伤感:“咱哥几个打麻将以后三缺一了......”
萧镶月道:“谁说三缺一,月儿不是人么?”
易水对骆孤云挤挤眼:“这......月儿若上,三弟怕是不敢胡牌罢?”
说干就干,饭后几人摆开架势,真的打起麻将来。
孙牧素日里打到酣处,喜欢抬起一只脚,蹬在椅子上。萧镶月也学了个有模有样。这动作孙牧做来很自然,可出现在他身上,却有些违和。众人忍俊不已:“咱们可能见惯了月儿在舞台上高贵典雅的模样,咋见他如此接地气,还真有点不适应......”
骆孤云捂着嘴笑:“你们别以为月儿只会阳春白雪!我倒是见怪不怪了......我们环球旅行的时候,他或跳到矿坑里帮人家挖煤,弄得满脸黑灰,只剩个眼睛,或跑去大街上吆喝卖菜......哪有半分高贵典雅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江湖混混......”
三人心照不宣,拿出陪上司打牌的本事,不是打给他吃,就是打给他碰。打了一会儿,萧镶月觉得不对劲,怎么老是自己胡牌,嚷道:“你们出老千,这样打有什么意思?”大叫,“煦儿,过来帮小叔叔收拾他们!以后陪三个老家伙打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众人大笑。自孙牧走后,终于又有了欢快的氛围。
易水边出牌边道:“委员长的意思,三弟怎么考虑?”
骆孤云道:“我便亲自修书一封,大哥回去的时候带给委员长。下半年罢......等月儿调养一下身子......下半年,我们就去台湾看望他老人家,顺便和弟兄旧部们相聚。”
易水这次来,带了封委员长的亲笔书信。信中言辞恳切,说自己已垂垂老矣,恐时日无多,十分想念骆孤云。邀请他回台相聚,最好是能小住一段时间。
前些日子骆孤云为着月儿日夜忧心,无暇考虑此事。这两天见他心情好些,便与他商量。萧镶月道:“月儿不是说过,下半辈子,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哥哥,陪在你身边么?哥哥无需征求我的意见!总之哥哥去哪里,月儿就去哪里!”
萧镶月昏迷期间,骆孤云曾发誓,愿意用健康、财富、名誉、地位,包括生命......所有的一切交换,换月儿能醒来。从不信宗教和鬼神的他,或去教堂祈祷,或烧香拜佛,就盼着诸神保佑,奇迹发生。也许是人到中年,他的性情也变得平和了许多......加上孙牧的离世,更令他感觉人生无常。台湾有他的旧部老友,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委员长已至耄耋之年,那些恩恩怨怨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第59回 眷村曲韵抚慰乡愁故旧再聚同贺佳期
一九六六年秋,骆孤云率访问团,与萧镶月乘专机抵达台北松山机场。
骆孤云当初赴美的理由是治伤,并没有辞任。西南西北陆军总司令虽已无实职,但一直都是国民党一级陆军上将。他的返台,对于整个岛内和党国都是件大事。委员长身体已不太好,夫人率一众高官亲自到机场迎接。
时隔二十年,骆孤云终于又穿回一身戎装,依旧是身姿挺拔,气度威严。走在红毯铺就的道路上,向在机场列队欢迎的三军仪仗队频频挥手。五十五岁的他,脸上虽已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但轮廓依然分明,常年习武的身材更是保持得相当出色。
骆孤云这多年虽从未回过台湾,但摩恩财团在岛内投资了不少企业,一些新兴的电子、新材料、制造业等领域,幕后大多有财团的资本。台湾矿产资源贫瘠,特别是石油和天然气,几乎全部依赖进口,还有煤炭、铜等有色金属,多年来,摩恩财团通过各种渠道供给到台湾,极大地促进了岛内经济发展。骆孤云此次访台的队伍中,便有好些都是全球各领域的专家和企业主,准备来台湾考察洽谈投资。
当初随易水到台的十几万军士,虽大多都已退役。但在眷村,逢年过节,凡是骆家军旧部,总能比其他部系得到更多的慰问品,有时更是直接发放慰问金。骆家军旧部的子女可优先在摩恩财团投资的企业工作,有一些后代则去了财团在世界各地的机构任职。因此骆孤云这二十年来虽身在海外,实则对大家关照良多,影响无处不在。
官方的欢迎仪式盛大隆重,镁光灯闪,萧镶月穿着一件立领的风衣,戴着帽子,刻意低调,与易水等人并肩跟在身后。行到车前,骆孤云回头牵起他的手,让他先落座,自己才随后上了车。
机场外人山人海,虽有警察维持秩序,还是有人拼命往前挤。岛内虽有不少萧镶月的粉丝,但除极少数人外,民众并不知道他来了台湾。挤在这机场外的上万人,都是骆孤云的旧部。均是听说总司令终于返台,赶着来迎接的。
骆孤云在人群中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先是摇下车窗,朝外面挥手致意,群情更是汹涌,车队根本无法前行。只得亲自下车,在侍卫和官员的陪同下,安抚几近失控的民众。
人群中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大喊:“总司令!我是司号手啊!司号手!萧先生,萧先生跟你一起回来没有?”想拽住骆孤云被侍卫挡开,大哭道:“我们都知道,总司令一直不回来,是不得已......总司令是在国外赚美金给我们花!我们都知道,总司令一直在关照着大家......”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拄着拐杖,在一名青年的搀扶下,挤到骆孤云面前,老泪纵横:“骆......骆总司令!骆将军!骆公子!
别来无恙啊?“骆孤云捉住他的手:“张庭运市长!我还和易副官说改日要专程去探望您......怎么竟来了机场?”张庭运道:“等不得啊......听说总司令要返台,老身我是激动得数日没睡个囫囵觉......”
骆孤云原本没有打算在机场演讲,民情实在沸腾,只得临时发表简短致辞。高声宣布,既回了台湾,短时间内便不会走,请大家放心,会专门安排时间和弟兄朋友们见面相叙。
骆孤云回到车内,民众自动站在两旁,让出一条路。车队缓缓开往访问团下榻的圆山饭店。
萧镶月见他眼角有泪,不禁十二分地心疼,紧握着他的手,无言安慰。
易水调侃:“回到自己主场的感觉怎样?”骆孤云哑声道:“得亏了大哥,将三弟肩上的重任接过......没有大哥,便没有三弟这二十年的逍遥快活......”
当晚,台湾当局在圆山饭店设宴招待访台的团队。骆孤云与萧镶月前往荣民总医院探望因心脏问题住院治疗的委员长。
眼见多年前那个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统治者,如今已然是躺在病床上的垂暮老者。骆孤云不禁倍感唏嘘。
委员长在夫人的搀扶下,坐起些身,一叠声道:“孤云终于回来了!镶月也回来了!终于肯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骆孤云握住他枯瘦的手:“医生再三嘱咐不可让委员长激动,咱们慢慢说话......”夫人坐在病床旁:“这么多年过去,孤云和镶月还是那样举案齐眉,实在令人羡慕......”
“这些年,孤云和镶月携手在海外取得的辉煌成就,是我们华人之光啊......”委员长声音嘶哑,说话已是中气不足。
骆孤云道:“委员长谬赞......月儿在音乐上的成就堪称辉煌......至于孤云,满身铜臭而已......”
“将军过谦了!你一个摩恩集团的财富,抵得我台湾十年的经济总收入!”在一旁作陪的委员长儿子经国道。
委员长还是一口宁波腔:“我知道,孤云虽身在海外,也是心系党国的!这些年台湾经济的好转,多得孤云全力斡旋,将大量资金和先进的技术引进到我岛内......对旧部们也多有照拂......”又神色黯然,“孤云文韬武略,德才兼备。乃我党国不可多得的良将,只叹我德行不够,未能让你完全诚服于我。若孤云当初不出走海外,可能历史将改写......”
经国道:“论齿序我比将军痴长一岁,可称一声贤弟......孤云贤弟可否考虑长留台湾?党国可委以要职......”
“这......孤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于官场上那一套不甚在行......”骆孤云赶忙表态。
夫人笑道:“以孤云如今在全球的影响力,显然留在海外更为合适,咱台湾还缺个官僚么?”
委员长颔首:“夫人说的是......孤云一心要做陶朱公,学范蠡携西施遁迹于江湖,咱也不可强求......”又叹息,“我自偏居这弹丸之地,是一心想要再回大陆!现如今大陆已拥有核武器,反攻显然已成泡影......我才悟到,穷兵黩武不是出路,只有发展经济,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王道......孤云在二十多年前就懂得了这个道理,这一点,我是自愧不如啊......”
夫人对一直坐在一旁,微笑着听大家说话的萧镶月道:“咱们台湾虽没有世界一流的音乐厅,但全岛都是你忠实的粉丝!镶月既来了,怕是屈尊举办几场音乐会罢?”萧镶月欠身道:“夫人见谅,镶月已决定不再公开演出......”
委员长有些激动:“大陆又在闹什么文化大革命,简直是礼崩乐坏!我准备在台湾开展中华文化复兴运动。孤云和镶月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二?”
说起大陆的状况,大家均心情沉重,一时沉默。
夫人热情邀请:“孤云和镶月既回来了,就不要着急走。等过几日委员长出院了。干脆住到士林官邸,咱们多亲近亲近......”
回到下榻的圆山饭店别院。骆孤云今日情绪激荡,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心头万千感慨,不禁脸色有些沉郁。
洗漱完毕,俩人换上浴袍,萧镶月抱出一柄古琴,拉着他在蒲团上坐下,俏皮地道:“哥哥闭上眼睛,听月儿唱首曲子再休息。”
一阵叮咚的琴音后,萧镶月空灵清越的嗓音唱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苍茫古朴的音韵传递着一种旷达洒脱的释然与沧桑深邃的悲悯。让听者仿佛心灵被放空,看那是非纷争,成败得失,在岁月的长河中沉沉浮浮,涌现又消散......刹那间顿悟,所有的功过荣辱,不过是历史长卷中的淡淡一笔,最终都将归于虚空......
骆孤云惊喜道:“这不是杨慎的《临江仙》么?月儿什么时候谱的曲?”
萧镶月笑道:“今日在委员长的病房,你们说话的时候,月儿在一旁听着,想起这首词,脑海里就有了旋律......”
骆孤云从后面将人环住,扒下他肩上的浴袍,吻着后背上那枝海棠,哑声道:“月儿就是哥哥的解语花......”
当年随易水到台湾的骆家军将士有十余万人。基本都住在各地的眷村,数千军士或家庭聚居在一起,房舍简陋,环境逼仄。但眷村里大家都是身在异乡的游子,邻里之间互相照应,有着浓浓的人情味。
此次来台湾,罗伊已到上小学年龄,不能再随他们满世界跑。孙牧的葬礼结束后,便安排大雪去了休斯顿,与小雪住在一起,姐妹俩互相照应,陪伴罗伊读书。秦岭本想跟随,萧镶月不愿他耽误学业,坚持不要他陪同。身边没个贴心得力的人照料,每天又是各种宴请聚会,骆孤云就更紧张些,生怕他吃到不合适的东西。好在经过几个月的悉心调养,萧镶月瘦下去的肉又长回来了,状态恢复得非常好。
那天经国的话引起了骆孤云的警觉。后来与易水分析,怕他返台之举被别有用心之人解读,当然不会真的住到士林官邸,与委员长和夫人刻意保持着距离。每日携萧镶月或同老友相聚,或去眷村慰问看望旧部和家属们。
每到一地,军士和家眷们见着总司令,常常是激动得痛哭流涕,追着问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重返大陆?骆孤云无言以对......时代洪流的裹挟实非他个人所能左右,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却不可推卸......他将满怀的愧疚化作一件件实实在在的事。岛内缺电,摩恩财团便请了法国的核电专家,准备建造核电站,又拨款修建道路、澡堂、校舍、医院、食堂、托儿所......
萧镶月深知他的心思,竭尽所能地想要帮他慰藉这些身在异乡的游子。军士和家属们大多是他的粉丝,但都不把他看作高高在上伟大的音乐家,只当他是自己人。萧镶月不再在舞台上演出,却在眷村的坝子里,与大家齐声高唱一首首熟悉的歌曲。音乐最能慰藉人的心灵。从台北、台中、花莲、高雄......一路走走停停,到后来竟演变成了露天的万人音乐会。
那场面感天动地,游子们唱着思乡的曲,流着想家的泪,漂泊无依的感情仿佛得到极大宣泄......随行的副官们都调侃,还是镶月先生厉害!总司令的金钱物质在他的精神食量面前,竟显得无足轻重了......
眷村条件艰苦,骆孤云专门订购了几辆房车空运到台湾,实在不能住宿的时候,就在房车上歇息。有时候俩人会骑着单车,穿梭在眷村的巷子里,或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骑行,足迹踏遍岛内。
转眼半年已过。
五十岁生日这天,萧镶月把瑞士皇家音乐学院的交响乐队请来了台湾,在台北郊外最大的眷村露天演出,观看者愈数万人。度过了一个他觉得最有
纪念意义的生日。
演出结束,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挤出人群,来到萧镶月面前,拿着一张他的音乐专辑,怯生生地想请他签名。副官介绍:“这是邓士官的女儿丽君,特别喜欢唱歌,是我们这里的小白灵鸟。”女孩鼓起勇气:“我......我特别喜欢先生的音乐,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萧镶月柔和地笑着:“小妹妹请讲。请教谈不上,我们共同探讨。”女孩道:“先生认为严肃的古典音乐和通俗流行音乐有无高下之分?哪一种音乐更有价值?”
萧镶月认真回道:“我早期谱写了一些通俗流行音乐,到国外后,又创作了很多严肃的音乐作品。我认为它们如同音乐世界的不同语言,一个带你穿越时空感受艺术的厚重,一个陪你分享当下的喜怒哀乐,共同谱写人类丰富的情感与思想。因此,我认为音乐没有高下之分,每一种音乐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和价值,值得以平等的姿态珍视与欣赏。”
女孩欣喜地道:“丽君明白了!先生!谢谢您......”
在台湾大半年,萧镶月结交了好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学会了烤凤梨酥,做香肠,跟着匠人制作工序繁复的乌鱼籽......岛内民风淳朴,安全绝对没有问题,骆孤云也由着他。一天,跑去甘蔗地里帮人砍甘蔗,结果毛乎乎的甘蔗叶引起过敏,手臂、脖子上起了好多红疹。用孙牧留下的方子泡了好多天药浴,红疹才慢慢消褪。骆孤云很是心疼,见他又要去采茶叶,摘莲雾,便不许他再去。携着他回到台北圆山饭店别院休憩。
在圆山饭店也没闲着,每天都有各色人等来寻萧镶月。或要签名留影,或写了首歌想请他修改,或就是纯粹想来看看他......
这天骆孤云与法国核专家会谈结束回到房间,萧镶月眼睛滴溜溜地跟着他转。骆孤云好笑:“月儿又想让哥哥做什么?”
萧镶月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那个司号手崔金宝,到台湾后生了五个子女,生活困苦,想在眷村开个铺子,又不知道卖啥,今天下午来找我帮他出出主意......月儿想着哥哥不是有一手做虾肉馄饨的好手艺吗?就教教他,开一个早餐铺,卖‘将军馄饨’,给他们一家谋个生计......”
骆孤云道:“这有何难?待我教会他,等铺子开起来,便亲自去给他站台......”
只有几平米的简陋木屋上方,悬挂着骆孤云亲笔手书的“将军馄饨”招牌,食客在门口排起长队,来晚了根本吃不着......多年以后,金宝的“将军馄饨”早餐铺,已是著名的老字号,成了到台湾必吃的经典小吃。
这日俩人稍有闲暇。易水和他们商量,他已年过六十,不想再折腾了。大嫂刘瑞芳陪伴多年,应该给她个名分,想趁他们在台湾,把婚礼办了。骆孤云喜道:“好啊!大哥终于肯安定下来了!咱们便把世界各地的亲友都接来台北,好好操办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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