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惕点点头,赞同地说:“哎,我大概是年纪大了,他们求点事,尽量地都想给他们办了,性子软了,是我的问题。”
“谁也逃不了岁月的惩罚。”徐牧择的眼睛落在小孩的胳膊上,细的可怜。
“这话不对,徐总跟我们就不一样,”黄惕问杨番:“你让我们杨总看看,徐总您跟我像一个岁数的人吗?”
杨番举手说:“黄叔,这我不是护短啊,我们徐老板那是圈里公认的颜值,您呢,也不老,你们俩站在一起,我瞧着没有太大差别,都是帅哥,老了也是帅哥。”
黄惕摆摆手:“你可别恭维我了,老帅哥听起来多不要脸啊。”
“没恭维,我四十多岁有您这身段我能偷着乐。”杨番提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对坐是景遥,一抬头就能看见,小男生捧着饭碗,吃得拘谨。
徐牧择没有应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处,那个右手边的位置,杨番和黄惕也都跟着看过去。黄惕又悄无声息地移开视线,去打量徐牧择,他费尽心机地想琢磨一些东西,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有道理。
景遥能察觉到自己在被注视着,他后腰都要湿了,米饭是他自己要的,是徐牧择亲手给他盛的,他不能就这么丢开,景遥硬着头皮吃,他确实饿了,就是这被人注视着……他没心思品尝饭香了。
他端起一边的牛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余光察觉到左手边的眼睛,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为什么看他?他露馅了?
景遥祈求徐牧择别盯他。
徐牧择捕捉情绪的能力精准,最擅长的是捕捉恐惧,那是身边人投射给他的最多的一种情绪。
小孩很怕他,他昨天就知道,盯着他不是要吓他,是一种本能。
他喜欢这个小孩。
他很清楚。
他年纪到了,尽管没有黄惕那样父爱泛滥,在看到一些年轻讨喜的面庞时,内心的柔软也会被触动,更何况他原本对这个小孩就不是单纯的黄惕那种喜欢。
转变情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徐牧择自信能做到,他正在进行他的挑战,长辈对后辈的喜欢和异性之间的那种喜欢在眼神呈现上是很像的,于是徐牧择的目光,怎么理解都可以,迷惑性也更强。
小孩勾起他的兴趣是一种巧合,他距离自己的择偶标准差距太大,如果没有网络上那件事,徐牧择投给男孩的大抵是同黄惕一样的怜爱,可这份纯粹被破坏了,在他对小孩产生“父爱”之前,先产生过另一种兴趣,这使得他的纯粹站不住脚。
徐牧择在盯着景遥的这几秒钟,努力着不去想庸俗的事,但结果不如人意。
徐牧择不会强求自己,为难自己,这才哪跟哪,万事开头难,他不过来到自己身边才第二天,新鲜感还没散,加之他的所作所为大胆到徐牧择会责备他愚蠢,却也欣赏他的勇气,叠加的兴趣使徐牧择一时间没功夫去挑战自己,他的目光是大大方方的,毫无遮掩。
杨番看景遥吃东西,黄惕和徐牧择似乎也没有要展开新话题的意思了,他吭了一声,问道:“徐老板,我现在可以问了吗?”
黄惕和景遥不解地看过去。
徐牧择堪堪收回视线,抽出一张纸巾来,递到景遥的面前,语气亲和:“问吧。”
景遥直觉问题是冲着他来的,他放下碗筷,咀嚼米粒的动作也小了,心下陡然不安,直觉告诉他,那问题是冲着他的身份质疑来的。
不过他错了。
杨番拍了拍手,看向景遥,那一刹那,后者明显防备了起他来,杨番摆摆手,微笑着说:“弟弟,别紧张,是一件好事。”
景遥吞咽米粒,接过徐牧择递来的纸巾,还是忘了提醒:“谢谢。”
徐牧择收回手,持续关注他。
杨番弯腰,郑重其事地说:“是这样的,我看过你的直播,很早就看上了你,在你投星协之前,我就有意向你发送邀请,这其中的事情有些复杂,总之我刚知道你在星协。我在深圳有家公司,跟星协的业务是一样的,直播部门是我刚扩展出来的,正在招主播,我的公司也是非常成熟的,不用怕比不过星协,待遇说不定比这里更好,我想邀请你到我的公司去,我会给你提供一个非常好的工作环境,各方面的待遇都不会次于星协,你怎么想?”
景遥诧异,同时掩饰不住的兴奋,本能地问:“真的吗?”
杨番看他如此反应,疯狂点头,力邀道:“真的,我挺喜欢你,你在我的公司里一定有前景,我也不是吝啬的人,你随我到深圳去,吃喝住我全包,可不是什么白米饭上下铺,餐餐有肉,住呢也是单人公寓,不用跟任何人合租。”
对于求职者来说,吃喝住的条件都同时满足,已是个非常诱惑人的待遇。
景遥欣喜,脱口而出就要答应,却又想到什么,神色暗淡下来。如果提前几天得到这个消息,他根本就不用跑上海这一趟,也不用有这么大的负担和制造作死事件,更不会如履薄冰地坐在这里,这对他是天大的好消息,唯一的不足是来得太晚了。
他已经签了星协了。
他不是在跟杨番单对单,他也不是刚来上海那几天的焦虑,他现在尘埃落定了,再优秀的条件,都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景遥又抿起了唇。
“不行……”
他混进了星协,签订了合同,他成为了星协的一员,去深圳是一个很好的脱身的方式,可杨番跟徐牧择有亲属关系,他不可能真的逃得干净。
徐牧择在社会上的地位,星协在电竞圈的地位,都不是杨番提出任何优秀的条件可以比拟的,他为了眼下荣华逃走,下场呢?
星协的待遇优厚,星协是徐牧择的,星协是电竞人最大的保护伞和终极追求的职业目标,他用了狂妄的手段混进星协,从此成为被庇护的一员,这就是他最开始的目标,他达成了。
杨番跟徐牧择一辈子都好才行,如果不好,将来有利益纷争,杨番的公司必然会被星协吞噬,那他何去何从?离开星协简单,可离开了星协,将来所有的保障都不再具有确定性,只因他当下已经身处于电竞行业最顶级的公司了,其他都是次选择。
想明白这些利害,景遥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杨番皱起眉头:“怎么,这也不行?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深圳也是个大城市,我的公司待遇和星协也没有很大差别,或许我会给的比星协更多,弟弟,我不认为你有拒绝我的理由,如果有,你告诉我,我来帮你调解。”
杨番非常真诚,给的诱惑也足够。
他不该被拒绝。
景遥却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还是想留在上海。”
杨番啧了声,穷追不舍:“或许我刚才说的你有哪一项没听清,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向你阐述一遍。”
“我听清了,”景遥声如蚊讷,他的掌心扣着腿边的沙发,低声重复道:“我就是想留在上海。”
杨番没有失了气度,还有外人在,他目光严肃了几分,看向对面的男孩,语气略有些被拒后的不高兴:“为什么?”
交通如此发达,深圳也不是小城市,杨番想不明白何以被拒,他紧盯着肥美的小羊不肯松口,咬死了带他去深圳的目的。
景遥余光察觉火热的注视,他垂着脑袋,徐牧择和黄惕都在盯着他,左豺狼右虎豹,他有许多拒绝诱惑的理由,能够摆到台面上的,却少之又少。
在景遥的理解里,他和黄惕是一个战线的,徐牧择和杨番是一个战线,但是这个问题抛出来之后,徐牧择和杨番之间又各自划了一条战线,景遥在三个大人物之中飞快转动脑袋,将局势灵活划分,以确保自己不会出错,可实际上,今天只有两个战线。
黄惕早以用自己的机敏,成为了戏台上的双面间谍。
景遥不知,依然信任地看了他一眼。
黄惕无法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景遥只能靠自己。
杨番的问题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景遥所面对的是三个有阅历有地位看过世间百态的男人,他如果表现得太油嘴滑舌,一定招厌,如果草率的拒绝,又会得罪杨番,那必得是一个听起来真心实意,又不功利的答案。
头脑风暴之中,景遥把自己毕生的智慧都用来想这个刁钻的问题了,他太紧张,于是感到头大,指甲狠狠掐进沙发,脑子里顾虑太多,一团乱麻。
忽地,徐牧择抬起腿,交叠在一起,景遥的余光扫视到徐牧择戴着青玉尾戒的手,徐牧择的另一手轻轻地拨动着尾戒,一个答案悄然劈进景遥的神经里。
景遥迅速抓住那个答案,他抬起头,看向杨番,给出一个符合他年纪的本分,又无法被杨番破解的满分答案,在三个大人物之间,表演了一番父慈子孝,情深似海:“因为……我想留在daddy身边。”
第33章
无论给出任何具体化的理由, 都会被调解成功,还会被打上功利和不踏实的标签,与其编织无数个能被解决的谎言, 不如给出一个不能从实际行动上解决的情感谎言。
他年纪轻, 刚找到父亲, 贪恋父亲的怀抱, 没有嫌弃深圳远,没有质疑对方给出的条件, 没有贪心不足,眼高于顶, 过河拆桥, 他只是个想亲近父亲的小孩而已。
满分是一百的话,这个答案也在八十分之上。
景遥从对方的神情上得知他的回答没有出错。
杨番静静地看着他, 眼里的不悦缓缓消散,那是一张看起来不大成熟的脸, 是一副不大健康的身材, 给予关爱是本能, 他没有真的生气, 刚才只是有点不开心,在注视对方的时候, 又慢慢地散了。
莫名其妙的, 他有点发不起火来。
那是一种特别的魔力, 杨番未曾对家庭或者社会上的那些人生出过怜爱的心思,因而一时间傻了眼,为自己产生的奇怪的关爱。
杨番此刻突然就理解了徐牧择为什么留下对方,他还真的以为,是徐牧择给他面子, 愿意高抬贵手,他现在明白了,徐牧择不是在帮他,徐牧择跟他大概是一样的,因为这男孩招人疼。
良久的沉默叫景遥不安,三人都注视着他,景遥思考自己的答案有无问题,后偷偷地去看徐牧择,对方正直勾勾地打量他,景遥忽然耳朵一热。
他感到难堪。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谁也没想到。
徐牧择掷地有声:“过来。”
景遥抬头看过去,对上徐牧择的视线,很明确的一声,是在叫他。
他不敢抗拒,也不敢迟缓,从位置上站起来,三两步来到徐牧择的面前。
徐牧择说:“坐下。”
景遥在他旁边坐下,像听话的小金毛。
徐牧择放下交叠的双腿,倾身抽出一张纸巾,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纸巾给景遥擦了擦嘴角。
景遥坐立不安,当徐牧择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本能地就要打断他的动作,仓皇间触碰到了徐牧择温热的手背,和凉冰冰的尾戒,冷的心里一颤。
“别动。”徐牧择压低眉头,只这么两个字,就能爆发出不容置疑的气势。
景遥定格在沙发上,手也僵住了。
他的无名指触碰到那枚青玉色的尾戒,戒指的质感凉透了他的心,景遥如冬日冰雕,神情呆滞,内心翻江倒海,滚过一轮又一轮的热浪。
咫尺距离,徐牧择的脸在他眼里无限放大,他从未把徐牧择当做和黄惕一样年纪的长辈,徐牧择不像黄惕那样给他一种友善长辈的感觉,徐牧择在他眼里,是一个满分的,极具诱惑力和成熟风采的高质男人。
景遥垂下眼眸,视线从徐牧择的眉头落在他的腰腹,那种对权势的本能敬畏,是可以让他永久定格在那里的,徐牧择不发话,他就可以呆滞到地老天荒。
柔软的纸巾不伤肌肤,轻轻地在景遥的嘴角走过,擦掉一点油污,徐牧择的动作仿若触碰珍贵易碎的宝物,重复着动作,严格把握着力道,将那点油污反复擦拭,卷在纸巾上带走。
小孩刚吃过饭,唇色鲜亮,煞是好看。
景遥被注视着,控制不住地,下唇轻微地抖,暗骂自己没出息,又不断祈祷着,徐牧择别发现。
徐牧择和景遥并坐的距离,早已发现他下唇不自然地抖动,即使就那么两下,他也能感觉到,小孩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竭力掩饰,徐牧择便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丢开纸巾,徐牧择正身坐回,不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辩解,就替小孩回答了问题:“那就不去。”
四个字,轻而易举,决定了景遥不需要再给出任何的理由。
黄惕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知情者的身份很难把徐牧择的动作想象成简单的父子情深,徐牧择完全没有配合出演父亲这一角色的理由。
往别的方向想?那更不可能了。
徐牧择起身,将那碗白米饭拿到了面前,放在了景遥眼皮底下,干脆利落地丢下两个字:“吃饭。”
景遥没有食欲了,他宁肯躲在出租屋里吃泡面,也不想在大人物的餐桌上拘谨地享受山珍海味。
迟缓地端起碗筷,景遥继续扒饭。
徐牧择一句话就把话题牵走了,生硬,自由,肆意,却没人敢责怪。
景遥只顾着吃饭,三个人都不动筷子了,只有“表哥”还偶尔夹一下东西吃,徐牧择和黄惕丝滑连接方才的话题,“表哥”没有发言的契机了。
景遥不停地往嘴里塞饭,因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以便应对于各种突发状况,甚至连咽下去都忘了,积少成多,一点点地塞食物,嘴巴鼓成小仓鼠那样也毫不自知,精神高度警惕。
徐牧择把那杯牛奶满上,提到景遥的面前,没有说话。
景遥后知后觉,想道谢,嘴巴被塞的满满的,他说不出来,抬头看见黄惕,十分的不自在。
毕竟黄惕是唯一的知情者,在他的面前扮演徐牧择的私生子很难自然而然,景遥沉默了。
“……谢谢徐总今天的款待,”黄惕看着桌子上的美食,“这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您这也点头了,那我现在去跟纪总聊聊?”
徐牧择没留他,一贯理智冷漠的口吻:“拿不定主意的事来找我,我这两天有空。”
黄惕站起来,打包票道:“有徐总这话,我就有了保障,放心吧徐总,如果没干好,我担全责。”
徐牧择抬头望他,提醒道:“还是别提前立军令状了,您知道,我是一向六亲不认的。”
黄惕笑道:“能被徐总斩了也是我的福气。”两句俏皮话,旁观者误认为是打趣,实际上,那是警醒。
黄惕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所以敢打包票,两人对了个眼神,黄惕看了看徐牧择旁边的小孩。
景遥也正好在注视他。
“我就先回去了,”黄惕对杨番道:“杨总,慢慢用。”
杨番说:“我送您。”
黄惕按住他的肩头:“可别,受不起。”
杨番没当真,当即起身:“什么话。”两人一前一后往办公室房门去。
景遥看到黄惕走了,警铃大作,他顿时就要站起身,也不管碗里的饭吃完没有,眼睛跟着黄惕的身影,仓皇无措。
刚要把碗筷搁下,就对上了徐牧择的眼睛,景遥的动作被打住了,迟疑地问:“那我……”
徐牧择言简意赅:“你吃你的饭。”
景遥不知所措。
杨番送了黄惕回来,没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今天的戏就到这儿了,杨番看了眼景遥,提起沙发上的外衣,请示道:“徐老板,那我也撤了?”
徐牧择说:“去哪儿是你的自由。”
杨番抬抬手,对景遥挥了挥:“弟弟,哥先走了,有空哥再来找你。”
他使了个眼色,景遥很想理解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但他和杨番才初次见面,不了解,也不能破秘。
办公室里就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个人。
没人再能为景遥打掩护,牵走徐牧择的注意力,景遥登时就没有吃饭的心情了,一大桌美食还剩许多,景遥想起“表哥”说,这一桌的丰盛都是给他准备的。
徐牧择关注着小孩的一举一动,适时地问:“吃不完了?”
景遥说:“我有点饱了。”
徐牧择说:“那就不吃了。”
景遥这才敢放下碗筷,这桌怎么处理?会有人来收拾吗?他要不要自己动手处理?他不知道,也不敢擅自乱动。
徐牧择站起身来,从桌子前跨了出去,边走边说:“方才有外人,不方便问你,怎么样,第一天来工作,感觉如何?”
景遥如实回答:“特别好。”
那有奉承的嫌弃,景遥不管不顾,因为就是特别好,特别好的环境,特别顺利地开播。
相似小说推荐
-
比格犬受害者联盟(诸葛菜) [玄幻灵异] 《比格犬受害者联盟》作者:诸葛菜【完结】晋江VIP2025-10-27完结总书评数:29740 当前被收藏数:3578...
-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海月骨) [网游竞技]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作者:海月骨【完结】晋江VIP2025-10-23完结总书评数:473 当前被收藏数:167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