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辰那边无论是想要资源调配,还是安插人手,都要受到金煦的制衡,难免会有些不服气。
他们不会是觉得这是自己跟金煦合伙演的一场戏吧……
何毓秀心里有苦不能说,只能露出熟悉的笑容,道:“我朋友受伤了,下次再跟冯总切磋。”
宋即安一听,立刻虚弱地靠在了何毓秀的怀里,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还轻轻抖了抖脚,假装没办法沾地。
“他肯定不能来啊,金煦不在,他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豪门贵畜嘛。不过说真的,有时候我是真佩服啊。”年轻人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缕冷笑:“何总上次都被踢出会议了,还能帮忙拿控股权呢,您这心态到底是怎么修成的,有空我还真得请教请教。”
“比不得冯太子您。”何毓秀语气诚恳:“第一次脱离父亲亲自主持JV合作,就能让控股权自然过渡,最重要的是还能保持这么松弛的状态……要是换成我,怕是得在家里自省一个月,才敢出门见人。”
“何毓秀——!”冯啸霆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同伴直接拉住,对方嗤道:“你跟他较个什么劲儿,一条走狗而已,干砸了当然得受罚,金绍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说什么呢你们!”何毓秀还没开口,宋即安就腾地把脚放在了地上,道:“真要是给金叔听到你们这么说秀,你看他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冯潇霆是吧,回去问问你老子,五年前他求着我金叔搭桥的时候,是不是恨不得把自己塞礼盒里当赠品?!”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宋即安蹬蹬朝前冲了几步,几个人情不自禁地朝后退去,听他继续道:“你爹见了秀都得弓腰驼背呢,你倒是骑到你爹头上去了!废物点心就是爱吠!!”
“你。”冯潇霆显然被他气得不轻:“你叫什么名字?!”
“瞧你那没见识的狗样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无敌!”宋即安道:“金家的第二个养子!怎么,没听说过?!回去问你爹,小登就是没老登懂得多,呸!”
在对方懵逼的时候,他一把抓起何毓秀:“我们走!”
“金,金无敌?”冯潇霆道:“金家什么时候又养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同伴:“……看上去不像是金家养的。”
另一人也点头:“不太符合金家的气质……”
“敢耍我——!”冯潇霆一把抓起球拍,大步往前冲的时候,前方忽然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及时停下,后方两个同伴也是一顿。
外面的人其实很少会和金煦有交流,大部时间下,都是何毓秀在跑一线,也因为何毓秀的能力太过凸出,就显得他背后那个安安静静搞技术的人越发神秘。
冯潇霆上次见他还是几天前的收尾宴,金煦拿了控股权,当时他虽然也是安安静静的,但时不时还是愿意挂上点笑。
但现在,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却像是被金属包裹的深海,看过来的眼神明明十分冷静,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动手。
冯潇霆顺势把球拍塞到了同伴手里。
金煦垂下手,亮着的手机屏幕界面放着两个对话:
——“他们为什么要说何毓秀是走狗?”
——“是谁?!算了不管是谁,敢让我们老婆受委屈,揍他就对了!!”
第13章
何毓秀被宋即安拉着,对方走得越来越快,一直到了一处拐角,才蓦地背靠墙上,开始大喘气。
“没追来吧?”
“……”何毓秀装模作样地往外看了一眼,道:“看不出来啊,你嘴上功夫这么强。”
宋即安瞪着眼睛拍了他一下。
何毓秀笑了声,道:“没追来,放心,他不敢在这儿动手。”
“你怎么知道他不敢?”宋即安将腕上的手串捞下来盘的飞快,道:“他们三个人,我们两个人,打起来肯定要吃亏。”
“JV现在由金曜控股,他要是对我动手,以后肯定要吃大亏。”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想那么长远的人啊。”
“……”骂的太脏了。何毓秀忍俊不禁,道:“这么害怕,以后就不要逞这种威风了。”
后面一直没有动静,宋即安也稍微安了心,与他一起沿着走廊准备去休息区,道:“是他说话太难听,你这人骂人就是不够爽利,拐什么弯啊,这种人根本不配给他体面!”
宋即安巴拉巴拉,还没说够:“怎么能说你是走狗呢?我左看右看你都是金叔手底下的一匹头狼!”
“……就非得是犬系吗?”
“猛虎,猛虎行了吧?“宋即安夸完他,又说:“那小子一看就是吉娃娃级别的!”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夹杂着吉娃娃的痛呼。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互看一眼,一起转身。
十分钟后,何毓秀木着脸坐在接待室里,会所的经理来回跟他们赔礼道歉。
宋即安看看那边,看看这边,眼神里全是八卦和好奇。
吉娃娃还在凶:“回去就让我爸找你们家去!”
何毓秀还没酝酿出笑意,就闻金煦道:“上门赔礼道歉吗?”
“我还要跟你们赔……”吉娃娃一怒之下就要往这边冲,经理急忙上前把他拦住:“冯少冯少,消消气,大家有话好好说,何总,您也管管金总。”
“不是。”冯潇霆忽然盯住了经理:“凭什么他们是总,我是少啊?!”
经理还没说话,金煦就道:“因为‘总’是自己挣的,‘少’是靠爹赏的,这都不懂?”
经理:“不不不,我绝对没这意思……”
“信不信我把你们这儿砸了!!!”
“建议你砸。”金煦说:“不过最好一次性砸的彻底,别只砸一半,显得既没钱又没胆。”
“你觉得我不敢吗?!”
金煦主动吸引了火力,经理当即闭嘴站在了一旁。何毓秀拢了一下睫毛,训练有素地笑了下,道:“砸也不是不行,但这可是杜家的产业,你确定令尊已经做好对抗金杜两家共同施压的准备了吗?”
吉娃娃脸色微变。
金煦道:“你干嘛提醒他。”
“他又不是想不到。”
“你不说他肯定想不到。”
“你怎么知道?”
“他现在看上去就跟把你踢出会议室那天一样蠢。”
“……”何毓秀微笑。
“你们够了!”吉娃娃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时,经理忽然大喊了一声:“刘秘书!”
是冯老爹的秘书来接人了。
本来经理在看到金煦的时候也准备给何毓秀打电话的,没想到对方刚好在,倒是省了事儿。
眼看着刘秘书快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何毓秀只能从椅子上起身,不忘金煦的肩膀低声叮嘱:“别跟宋即安胡说八道。”
宋即安知道了,肯定会忍不住跟杜浔分享,杜浔知道了,全世界也就知道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金家双子骨科乱伦,哪怕不提金家的体面,两人以后肯定也不好找对象了。
金煦嗯了一声。
何毓秀迎着刘秘书走了上去,宋即安一脸好奇地看了一眼金煦,本来想问点什么,却见对方直接取出了手机。他坐得隔了两个位子,只感觉页面看上去有点像PPC。
这家伙不会跟杜浔一样也迷上AI了吧……
屏幕上,金煦输入:“打完了。”
PPC:“有如愿受伤吗?”
“他们很菜。”
“现在应该利用一切机会让他关注你!你快挠自己两下!”
金煦看了一眼一旁盯着自己的宋即安,后者:“?”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那句话,眉头微皱:“如果主动打架又打得很失败,难道不会被认为是无能吗?”
“男人如果只有强没有惨,在情感博弈中就是无效输入。记住,强让人尊重,惨才让人想抱,缺一不可。”
商人重利,没人会故意撕破脸皮。何毓秀和刘秘书的交流无非就是互相针对此事表示一下歉意,再说一些没什么影子的的客套话,两人互相带走自己的人,这事儿就暂时算是搁下了。
重新走回来,何毓秀看了一眼金煦手上被擦破的血痕,正要让人准备医药箱,又看到了他脖子左后侧的抓伤。他刚才坐在了金煦右边,确定自己坐的这边没有,只隐隐记得自己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检查过他有没有受伤,好像就只有手背来着……又记错了?
去看坐在左边的宋即安,后者看着就粗头粗脑的,显然也不可能察觉到这种细节。
“帮我准备一下外伤药。”
经理很快让人提了医药箱进来,宋即安的手机跟着响起,一看备注,立刻撇嘴:“八卦精,肯定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杜浔这家伙酷爱八卦,极度爱看热闹,这世上就没有他不好奇的人物关系。
宋即安出去接电话,何毓秀打开医药箱,又追了一嘴:“别跟他说那么多。”
金煦继续坐在椅子上,何毓秀则用棉签沾了碘伏,道:“看来郑叔说的对,咱们家真该找人看看风水了,之前二十多年也没今年伤得多。”
他拿起金煦的手,仔仔细细地上着药,对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不自觉地勾动了一下,指腹摩擦着他腕部细腻的肌肤,忽然又怔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何毓秀的皮肤很好,可此刻的触感……
手背忽然传来一阵蛰痛,是碘伏擦到了一块缺肉的地方,他手指又抽了一下。
何毓秀动作一顿,道:“很疼?”
“嗯。”
能不疼么。金煦从小到大哪里打过架,还一打三呢……何毓秀有些无奈,道:“为什么打架?”
金煦权衡了一下,道:“因为他们骂你。”
何毓秀心中顿时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的目光在金煦脸上逗留两秒,道:“骂我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们自己不在意,别人所有的话都是不痛不痒,过分在意,只是在自寻烦恼?”
他不光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因为小时候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其实金煦在一开始上学的时候就总是被人说是怪胎。
他倒是不生气,被吵烦了还会自己找地方躲开那些人。
何毓秀还记得自己有一天放学找不到他人,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在楼梯下面找到了戴着耳机睡着了的金煦。
虽然那会儿何毓秀也是小小一点点,但他就是觉得金煦看上去比他还要小。
他蹲在小金煦面前,轻轻把对方手里的书抽出来,金煦便睁开了眼睛,他很小的时候,神色就始终是不同寻常的平静,即便刚刚醒来,眼神里面也没有半分睡意。
何毓秀对他笑,顺手把他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问他:“怎么在这儿?”
“他们吵。”
那个时候的何毓秀还不知道金煦说吵是真的只是因为吵,不跟对方动手也真的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一心觉得对方肯定是受了委屈才躲起来的。
于是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何毓秀就偷偷离队追着那几个爱骂金煦怪胎的人跑了三条街。
回来的时候,校服扯破了,脸上也挂了彩,但小胸膛却挺得高高的,拳头也是邦邦硬,脆生生恶狠狠地:“我看以后谁还敢说你!”
金煦坐在车上一直在等他,校服干净整洁,神色也始终如常。
只是在何毓秀拍着胸脯保有自己谁也不能欺负他的时候,忽然像是被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冷冰冰地吐了两个字:“蠢货。”
何毓秀怔在原地,直到回去家里的时候,他才听到金煦在书房里与金绍霖说话:“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他们消失,但何毓秀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
后来,金煦也的确让他们消失了,那几人被迫转学,离开了凌川市。
再后来,这种事情多了,何毓秀就明白,自己对金煦所有的关心,其实都是对方最不需要的东西。
逐渐,他好像也习惯了用金煦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每次在谈判的时候都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把自己变成一台只负责输出最优解的机器。
走狗啊,社畜啊,影子啊,工具人啊……这种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金煦也完全不在意这些话,只是告诉他,能在项目里面取得利润,才是真正的赢,过于计较口舌,只会失了大局。
何毓秀一直觉得,金煦最大的梦想就是把所有人变成碳基AI,取消情绪,屏蔽表达,只需要遵循算法与变量。
他从来没想过,金煦有一天会因为这种事情,去跟别人打架。
金煦像是也被问住了,他看了何毓秀一阵,嘴唇动了动,放弃一般老实道:“是core建议我这么做的。”
何毓秀一口气吐了出来,又有一口气吸入:“你现在对它已经信任到了这种程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今天把人打成轻伤,那是要坐牢的!PPC一张嘴,你就替它跑断腿,到底是你在用它,还是它在用你?!”
“可我觉得他说的对。”
“哪里对了?!”
“……你当年,为什么要打那些说我的人?”
“……”何毓秀道:“那的确是个蠢方法。何况,他们之所以叫的那么凶,恰恰就是因为在其他地方被剜了肉。资源调度权依旧在我们这里,迟早有他们叫不出来的时候。”
金煦露出了笑容,道:“何毓秀,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思考方式越来越像我了。”
“近墨者黑呗。”何毓秀没好气,重新沾了碘伏,去给他脖子上的抓伤上药。
金煦偏过头,方便着他的动作,先是嗯了一声表示认同,接着嗓音平缓:“或许,现在也轮到我近朱者赤了。”
转念想到什么:“PPC让你这么说的?”
“不是。”金煦否认很快,像是生怕被谁抢了功:“我自己想的。”
从何毓秀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说对了话。
何毓秀没忍住笑了下,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老实说,这家伙不气人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讨人喜欢的。
门口传来动静,杜浔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人还没到,就听到了他遗憾的声音:“打完了?你看上去怎么没伤没瑕的?”
接着是宋即安恶狠狠的威胁:“我也可以给你来点伤瑕。”
杜浔婉拒了,进到接待室看到金煦的伤,又是二次遗憾:“真是你打的架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还没见过你打架呢。”
何毓秀也嗯了一声:“他现在还有劲,要不给你来几拳免费体验下?”
杜浔再次婉拒了。
玩笑之后,杜浔表示要做东给三人压惊,何毓秀很清楚他是又想八卦,一口拒绝道:“我们还有事要办。”
“你不是在休息吗?还能有什么事?”杜浔说完,又忽然恍然大悟:“对对,你现在正在跟那小朋友谈恋爱,怎么样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何毓秀还没开口,金煦便接过了话头:“不是的。”
宋即安和杜浔同时看向他,金煦道:“是我们两个要去看电影。”
“哪个电影?”宋即安很感兴趣:“我也一起去!”
“你不能去。”金煦强调:“我要跟何毓秀一起去看电影。”
“你跟秀儿看电影安子怎么就不能一起去了?”杜浔道:“又不是跟你对象一起,我也要去,咱四个一块吧,我请客?”
这货为了八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何毓秀刚要拒绝,就见金煦眉头一皱,他条件反射地明悟了什么,在对方开口之前,道:“那就一起吧。”
金煦闭上了嘴。
杜浔开始打电话安排,专门清了一个厅,倒不是说他有多阔气,主要是这家伙看电影的时候也喜欢说话,之前去大众影厅叽叽咕咕被人拍上网骂了,被扒出来是杜家少爷之后还闹得挺大。
杜家父母实在是丢不起这人,干脆就弄了个小影城,方便他自己包场看。
影城距离会所不远,几个人穿过会所的后门,走在商铺投影下的阴凉处往那边去。
何毓秀刻意落后了几步,金煦果然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与他并行。
“还没放弃呢?”何毓秀开口。他是从金煦强调是跟自己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意识到的,他发现金煦不光是觉得父母知道他俩肯定会结婚,他好像还默认身边的朋友也都应该知道,刚才要不是自己接口快,金煦肯定要说自己就是他对象了。
“放弃什么?”
“你打人就是为了制造为我奋不顾身的假象吧?”
“我打人是事实,不是假象。”金煦道:“你刚才还说我打得好呢。”
“我什么时候说你打得好了?”
“你摸了我的头。”
“……我摸你头怎么了?”
“小时候爸妈只要摸头,就是在奖励我们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