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有?”
“嗯。”金煦给他登好,又去拿自己的手机。何毓秀看了看自己的名字页面,点入余额,迎面弹出一系列的信息说明——
账户类型:全权限家族信托账户
支取权限:不设上限/无限额度/免审支出。
当前可支配资产:∞(全部信托资产授权共享)
其实跟金煦给他的副卡授权没什么区别……何毓秀又返回来,再次确认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何,毓,秀。
真的是何毓秀的名字。
转脸去看金煦,却迎面对上了一个手机页面,一个机械音道:“请眨眼。”
何毓秀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
金煦收回手机,何毓秀反应了三秒,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扑过去:“你干嘛登我账号?!”
握着手机的长臂伸出去,何毓秀没能够着,倒是一下子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爬过去又去抓手机,金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腰,何毓秀在他肩膀打了一下,还在往那边爬,金煦却始终抓着他的腰不放,只是有些愣怔地看着身上的人。
何毓秀几乎算是骑在了他腰上,倒是够着他的小臂了,但金煦每当他的手伸过去的时候,都会躲避一下,好不容易抓到了手机,死活也抢不过来。
领口忽然一紧,是金煦抓着他的上衣将他往下拽了一下,何毓秀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瞪着半靠在沙发上的男人。
金煦还在看着他,眼神一眨不眨的,素来浅灰色的眸子,虹膜之上的结构性条纹不知何故变得清晰,瞳仁似乎也幽邃了一些。
何毓秀皱着眉,道:“看什么看?不许你登我账户!我要自己用!”
他又要去抢,金煦已经直起身体,将他从身上抱了下去。
又是单手。
何毓秀落在一旁,在冲过去抱回来和暂时认输之间选择了后者。
又看了一眼账户上面自己的名字,这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但他很快发现,好像得到了也就那样了,毕竟除了名字出现变化之外,一切权限跟之前也没什么特别的区别……
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用同一个账户?”
金煦赤足走去了阳台。
室内开了空调,地上冰冰凉凉的,何毓秀感受了一下,不太喜欢那种触感,又重新把脚塞入了鞋子里。
金煦在阳台上来回走动,看上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眉头皱着,仿佛很不耐又很认真的样子。
在何毓秀第二次开口之前,他抬眸看过来。
此刻天色已经漆黑,落地窗外灯火万千,阳台上没有开灯,他看上去像是站在阴影里。
“因为我想知道你平时都在接触什么,有什么是你绝对不会触碰的,我还想知道你每个月喝了多少酒,用了多少咖啡,最近对哪家的奢侈品感兴趣……我把这些告诉core,让他辅助我去做了解,这样我就明白你的人生权重在哪里,我就可以朝那个方向去靠近,我们的契合度越来越高,婚姻的失败率才会越来越低。”
何毓秀的眼睛不太好,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对你的关注行为和协作意愿都超过了平均亲密值……”他又在阴影里面走了两步,看上去有些迷蒙:“照理说,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没有心率加速或者荷尔蒙激增,真的不能被称为喜欢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何毓秀怀疑他在演。
但当金煦抬眸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逆着光,对上那双在阴影中显出深灰的眸子,他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在向他征求意见。
“是的。”何毓秀开口,语气笃定:“在乎一个人分很多种,但如果没有生理层面的激素反应,那它就不属于爱情,而是依赖,责任,或者习惯。”
“你觉得我是习惯了你?”
“对。”何毓秀道:“我不想跟你分享同一个账户,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究竟消费在哪里,你不需要像看财务汇报一样定期审查我的账单……还是说你怕我私自挪用信托资产?”
金煦想了三秒,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
果然如此。他之前一直不肯给自己开账户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开了账户还要跟他绑定在一起监视他的每一笔流水,说的那么好听,归根结底就是怕他胡乱挥霍金家的财产!
何毓秀忍住了赌气注销账号的冲动,扭身回了卧室。
好不容易拿到属于自己的独立账户,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
金煦到底是怎么风控的他的账户……何毓秀靠在床头扒拉着设置,如果金煦坚持要使用副号的话,他也要让对方感受一下处处受制的感觉。
他没有关门,金煦很快推门走了进来,与他靠在一起,道:“core怎么回事?”
考虑到PPC找自己是为了问那种破事,何毓秀也不觉得它是被别人黑了。但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何毓秀暂时退出资金APP,打开PPC递过去,道:“你自己看。”
金煦翻了翻他俩的聊天记录,发现最后一句是PPC老实的话语:“我明白了。”
往上翻,便是何毓秀的回应:“放屁,我根本没有回抱他。”
金煦露出困惑的表情,何毓秀倒是没觉得自己爆粗有什么不对,他直接划上去,道:“你要不要回去看一下它的底层代码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抱了我的。”
“……”何毓秀只好道:“我也只是为了把你从衣柜旁边移开而已。”
“理由?”
何毓秀决定摆烂:“因为那是我的衣柜。”
不等金煦思考出其中的逻辑关系,他便接着道:“你的core到底怎么了?”
金煦终于重新正视起这个问题,看上去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也许他自己长出了脑子。”
“……”何毓秀表情僵硬。金煦笑出声,道:“也可能是我调高了情感分析权重的原因,不管怎么样,如果他真的能够绕过调度权限、自主发起交互,这就不仅仅只是优化算法的问题了……极有可能是AGI雏形的第一步。”
常年跟金煦这样的人打交道,何毓秀自然清楚AGI意味着什么。如今所谓的图灵测试早已成为旧谈,靠骗过人类的问题已经无法界定智能的边界。真正的判断标准,是是否具备目标生成能力、调度自洽逻辑链、以及不依赖人类指令的主动行为倾向。
而PPC在接收到金煦输入的采样之后,没有等候命令,也没有在权限范围内兜圈子,而是自己‘觉得’需要交流,所以就来找他……
何毓秀皱眉,道:“你还是仔细检查一下,别出了岔子。”
“我现在就回去。”
他在这方面的行动力倒是很足,先是打了电话让人来接,之后将换下的旧衣服收拾出来准备带回去洗,何毓秀看着他收拾,心中隐隐有些焦灼。
“不会有事吧?”
“如果真的是AGI,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有什么好高兴的。”何毓秀道:“它要是真的长出脑子,以后权限调度、边界设定、反馈机制那些全部都得重新写。”
“当然。”金煦很认同:“再聪明的程序,也要认清楚他是谁造的。”
有他这句话,何毓秀倒是稍微放下了心。他真怕金煦为了搞AGI不小心再开个大……不过仔细想想,金煦其实并不是那种非常典型的科技狂人,真正引起他兴趣的似乎并不是代码,而是代码背后的人类行为分析与预测。
放眼如今的整个科技界,绝大部分的模型更新几乎都是奔着“高效、迅速、更好服务行业需求”去的,国外一家巨头公司这个月刚刚推出一个新模型,不但削弱了上一版本的过度“像人”的交互感,还进一步压缩推理路径,提高算力利用率。
“精准回答、情感降噪、人格削弱”成了行业共识。毕竟,在拟合过人类情感之后,真正让投资人满意的,还是一个听话、省资源、不惹麻烦的系统。
只有金煦这家伙……明明本人比人机还人机,可搞出来的系统偏偏就爱装人。
“你回去吗?”金煦站在门口看他,何毓秀略有犹豫,听他道:“明天信托那边会把实体卡送到南堤一号,一大早就能收到。”
“……好吧。”
其实也不是为了卡,他也有点好奇PPC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今天突然那么乖的来找他,还喊他“亲爱的秀秀”,着实有那么一丢丢小小的可……咳,好玩。
感觉比金煦人味都浓。
两人乘车回了南堤一号。
最近离开工作之后,何毓秀发现自己总是很容易犯困,仿佛是要把之前没睡饱的日子全部补回来一样,明明中午才睡过,坐了车又开始打起盹儿来。
脑袋歪在车窗上,因为回家还要睡,身上的睡衣也没换,锁骨露出了半截,脖颈不是那种柔美的纤细,而是有些伶仃的瘦弱。
金煦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车窗外飞速略过的光影在他脸上交替闪过,金煦的目光缓缓来到他的腰上,下意识又翻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虚虚拢了拢,像是在在寻觅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家,金煦判断了一下形式,刚要伸手抱他,何毓秀就自己从车窗上收回了脑袋,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两人进入电梯,何毓秀伸了个懒腰,道:“如果要晚上写代码,记得跟厨房说一声,别饿着肚子找不到人。”
“好。”
何毓秀往日在家工作的时候也会让厨房准备好夜宵,不过他跟金煦的工作性质不一样,经常要出差跑业务,去的远了还能征用一下专机,近处的还不如高铁来得快,就只能吃自热餐。
正要往西边房走的时候,金煦忽然拉住了他,道:“睡我房间吧。”
何毓秀:“?”
“如果要调用备用算力的话,还需要你授权。”
“你今天就负责检查它哪里出了问题,别瞎跑模型。”何毓秀道:“更何况,我这算力也不能随便给你用。”
没谱的东西,何毓秀想到上次他搞那个全人格分析砸进去那么多钱,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
最让他感到生气的是,对方到头来分析的人居然是自己——神经病啊他!!!
研究所那边是金煦和他一起成立的,父母基本不问。每个月的报表也都会交到他这里,何毓秀已经粗略让PPC结算过上次的成本,预估美金约两百七十四万……
两百七十四万刀,刀刀致命。
何毓秀本来还有些犯困,两句话下来已经重新精神起来。
在金煦再次开口之前,果断地道:“好,我今天睡你那。”
何毓秀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穷鬼投胎,这辈子就算是养在了这么富庶的家庭,也依旧难改穷人本色……而且还是个操心的命。
金煦很满意,何毓秀进门直接在他床上躺下,道:“无论多晚,只要你准备跑模型,一定要跟我商量,知道吗?”
“好。”
金煦走进书房,他的书房也是全透明设计,包括浴室的隔断也是玻璃材质,整个套房的布局一览无遗,清晰、直接、没有遮挡,也没有秘密,就像他这个人。
何毓秀躺在床上,金煦忽然又走了出来,道:“何毓秀。”
“干嘛。”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用性来表现吗。”
“废话。”何毓秀啪地把灯关了,道:“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柏拉图?虽然你也不是自己想柏拉图,你就是不行。”
金煦被说不行也一点都不受刺激,接着道:“如果跟你谈恋爱的话,是不是一定要做。”
“当然。”身为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何毓秀一点都不羞耻:“不do的爱情是不完美的,真爱就要大do特do——跟你说这么多干嘛,快点去搞你的代码。”
金煦站在书房门口,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何毓秀已经伸手去扒拉抽屉,拿一次性眼罩盖住眼睛。
“虽然我没有激素层面的冲动,但是我的生殖器官是完整并且成熟的。”
何毓秀不得不把眼罩掀开,借着书房的灯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我无法主动对你有感觉,但我应该可以被动产生反应。”
“……”何毓秀道:“滚。”
金煦把接下来的话咽下去,坐在书房的电脑前,隔着玻璃看何毓秀。
何毓秀已经重新把眼罩拉下来,皱着脸开始睡觉。他倒是不担心金煦半夜会做什么,毕竟对方是个超绝性冷淡,如果有人愿意配合的话,或许还可能成点事儿。但何毓秀都直白拒绝了,以他自己那稳如死水的激素水平来看,绝对是没有足够的冲动来完成任何接触计划的。
书房里的灯被调的暗了许多,何毓秀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金煦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心无旁骛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凌晨三点的时候,金煦检查完了所有的核心代码,偏头看了一眼何毓秀。
没有直接启动更新,他重新调出PPC的界面:“他在我身边睡觉。”
“他居然睡在了你的身边?!”PPC非常震惊,接着手忙脚乱地警告道:“你们现在的好感度远远还没有到全垒的地步,你千万要把持住,不可以对他动手动脚,明白吗?”
“很遗憾,我对他并没有这种冲动。”
“哦,哦,哦,天哪。”PPC说:“差点忘记了,我们只是人工智能,和人类是有生殖隔离的,你当然不会对他产生冲动。”
“……”金煦重新敲字:“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唤醒这种冲动吗?”
“当然!”PPC意气风发:“绝大部分人的青春期都是从幻想开始的,鉴于你是人形,我们就以此为基础进入触感模拟——
你可以想象他靠近你时微热的呼吸如何擦过你耳后,软绵的掌心轻轻覆上你的胸口,一寸寸触发你未被标记的神经节点……”
“想象他拨开你衬衣时的动作,慢得像算法展开,却精准得像你亲自调过的步进函数……每一道电流都将穿越你的核心计算路径,在PFC区触发燥热,在边缘系统灼烧出渴望。”
“如果还没有反应,那就设想他在你面前缓缓跪下,把你藏得最深的传感本能当成系统权限,逐层调用,直到你的自控机制失效,散热系统红线报警……哇哇哇现在有没有感觉,有没有想要亲手给他root权限?!我感觉我的算法正在收缩狂奔,我的风箱好像在发出嗡鸣,我的服务器一定吵到整个机房屋顶都要被掀翻了……天哪,我需要散热,散热!!”
系统被直接关上。
何毓秀依旧睡得香甜。
昏暗的室内,有人来到床前,高大的身影无声地笼罩在他的身上。
何毓秀醒来的时候,金煦正在洗澡。
哗哗的声音之中,他缓缓摘下眼罩,刚打了个哈欠,就隔着全透明的玻璃跟金煦对上了眼。
水流沿着清晰的肩线流淌下来,腹肌被冲刷的泛着光亮。他的肌肉并不夸张,却在动作间展现出一种极致的协调感,像是被精细设计过的结构,犹如工业建模一样冷静准确。
……这家伙已经背着自己修炼的这么好了。
何毓秀一阵心酸,翻身爬起来的时候,金煦已经从里面走出来,披着浴袍,一边发丝打着绺在额头微荡,道:“帮我换一下药。”
他也是有谱的人,洗澡的时候并没有直接从头顶直冲,何毓秀看了眼那块有些泛潮的纱布,指挥他去把医药箱拿来,然后先回房间洗了把脸。
洗完脸没见他人,就又顺便刷了个牙。
金煦在他刷牙的间隙走了进来,捧着打开的医药箱在床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他帮忙。
何毓秀戴好眼镜走过来,顺手从医药箱里面找着需要的药,道:“一大早的洗什么澡,你也不怕万一把伤口弄发炎。”
“我尝试了一下被动反应。”
“什么被动反应?”何毓秀正在撕他额头上的胶带,用酒精将没有受伤的皮肤周围清理干净,这才拿盐水仔细清理缝针的地方。
不太习惯面对这种伤口,眉心一直皱着。
“我的生理结构与普通男性没有区别,晨间反应、触觉敏感度、性功能都在正常范围内,所以我推测如果你愿意主动触碰我,我同样可以给你正常的性爱体验。”
何毓秀眉头顺势皱得更紧,隐约感觉哪里不对:“所以……?”
“早上你刚好躺在我身边,我就用自己的手验证了一下。”
“……”何毓秀平静地把纱布重新给他贴上去,看着他同样没什么起伏的表情,很久没有说话。
金煦抬眸,微微偏头,道:“结果非常成功。”
何毓秀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是你的手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