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私底下也不一定过得有多好。”
对方看了他一眼,道:“说是这样说,但谁会愿意去代入人家的苦难呢?光看别人的冰山一角,爽一爽就得了。”
邱子舟又想起了商务座上,心安理得享受照顾的那个人,嘴唇用力抿了抿。
“邱子舟!”外面忽然传来声音:“你出来一下,还要再下一次水!刚才有个地方拍的不太清楚。”
又一次水下之后,邱子舟哆哆嗦嗦地喝了杯热水,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因为冰冷而疼痛不已,脑子里却全是何毓秀在温暖的室内,抱着糖白玉猫的样子。
明明,都是一个爹娘生的……
澜沧,邱家。邱子玉也不可避免地刷到了这条消息,她第一反应也是放大了对方怀里的糖白玉猫,评论里面的科普让她心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父母的卧室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他们没有向往日一样聚集到客厅赞赏对方不经意露出来的资源一角。以前每当何毓秀露出私下生活的时候,他们都会心中泛起热潮,迫不及待地分享着自己发现的一切。
邱子舟会说:“你看他身上的衣服,肯定是定制款,也不知道哪个牌子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个logo,我跟你们说,有些品牌就是不会明码标价的,他们只卖给敢不问价就买的人!”
邱远翔则会盯着对方手上不经意露出的绿色手串:“帝王绿帝王绿!这个尺寸的串子都能买下咱们家两套房了……我儿子就是出息啊……”
而自己往往会有些挑剔:“我还是觉得他之前戴的那个细表好看,你说那个表会不会有什么寓意啊?我看他私下经常戴……这串儿太大了,他手腕细,其实不太般配。”
“你懂什么,这玩意儿大一个尺都要贵一倍多!”
“是啊姐,你不懂还是多看,少说话……”
而母亲只是又担心又无奈地看着他们的一旁讨论,自己偶尔也会稍微放大手机上的照片,却只是在悄悄看着哥哥的面孔。
记忆中的影像缓缓破碎,就像是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梦……何毓秀这辈子都不会认他们。
她越想越觉得讽刺,明明那些年里,他们真的把他当成了家人,为他的成功而喜悦,为他每一次美好而欣慰……他怎么能过来,对他们说那种话。
隔壁房间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邱远翔在接视频电话:“子舟啊……哎,你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
“没事咳咳。”邱子舟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道:“我刚才刷到我哥的消息了……咳咳……”
“你还提那个狼心狗肺的干什么!”邱远翔骂骂咧咧,道:“快去买点感冒药,有条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看你脸白的。”
“爸,我刚才看到他说……何若仪给了他一个糖白玉猫,价格可不便宜呢。”
林玉芬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你们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邱远翔道:“我们什么都没干!就讨论讨论,子舟,你接着说。”
他走了出去。
“你上次打电话跟何若仪说那事……咳咳,你说,会不会是她故意虚张声势呢?何毓秀不也说了,要是你跟她提,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邱远翔一怔,道:“是啊,那婆娘当时激动得很,也不知道是真同意还是假同意,就把我骂了一顿……算了算了,你姐这次也没大事,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们得了,你妈也说了,跟他们对着干,咱们没好处,以后各过各的吧。”
“你就这么气得过?”邱子舟道:“她那么指着你的鼻子骂……”
“那我还能怎么办?现在那边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我倒是想骂回去,也得能见到他们啊。”
南堤一号已经不再是三十年前的样子了,如今大门往外两公里都设有保安亭,没有通知根本靠近不了人家的大门,更别说见到他们家人了。
”我看啊,这事儿根本就是他们家自己说说……真公开了,他们也得吓死。”邱子舟道:“我就不信,养这么大的儿子,跟自己亲儿子搞在一起她不恶心,更何况,她不恶心,别人呢?公众会怎么看金家乱伦的事情?外头的人可都知道,何毓秀是当儿子养大的……”
何毓秀炫耀完就去锻炼了,最近阴雨绵绵,也没发出门散步,便只能在跑步机上随便走走。
进去之后,才发现金煦又在。
发现他进来,对方缓缓正将一组哑铃缓缓托回器械支架,动作沉稳却又毫不费力。
他直身坐起,汗珠便顺着宽厚却又活动的背肌缓缓下滑,随手拿起毛巾擦汗之时,可以看到手臂肌肉的自然收束与绷紧,腹股沟也被积聚的汗珠缓缓划过,将运动裤的棉质腰带濡湿。
“怎么突然过来?”
金煦开口,何毓秀立刻移开视线,他平静地走过去,道:“我也来走走。”
“那个机子坏了。”何毓秀刚刚打开跑步机,便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他猝不及防地朝前滑去,一只手蓦地勾住他的腰,他整个人被从机子上抱下来,金煦用另一只手按停了机器,道:“今天早上才坏的,郑叔还没来得及找人修。”
何毓秀被他搂着,一只手压在他的胸前,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对方鼓囊囊的胸肌,弹弹软软,发现对方怔愣,又急忙缩回犯罪的手指,从对方怀里站稳,道:“最近怎么天天过来。”
在何毓秀的记忆里,金煦也并不是什么健身狂魔,往日也只是保持着一周三练,可最近,下班之后,上班之前,或者休息日,他每天都要过来暴汗一番,不知道还以为是被哪个掌管运动的神给操纵了。
“你不是嫌我精力过于旺盛么?”金煦搂着他来到另一个机子旁边,将人放上去,调了慢速模式,让他放松走着,道:“我稍微消耗一下,免得……你不许我进房间。”
何毓秀抿嘴,金煦将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抓着,然后趴在扶手上看他,道:“这个速度可以吗?”
最近两个人其实每天晚上都会一起睡,夜晚也会稍微温存一番,但自打那次被蹭破皮之后,最近何毓秀连蹭都不许他蹭,被哄得心情好了倒是还愿意帮他手动一番,不好的时候就把他放一边晾着,连抱都不许抱。
关键是金煦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心情好……他想来想去,对方无非就是担心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性腺轴,为了防止自己晚上忍不住,只能来这里宣泄一下,肌肉酸疼,晚上的需求自然也就少了。
从最近何毓秀的态度来看,他自认为自己表现的其实还不错,虽然内心依旧有些喧嚣,但好在身体没再出乱子,他也挺知足的。
何毓秀嗯了一声,走了一阵,就觉得有点尴尬:“你去练啊,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也想走走。”金煦示意了一下他脚下,道:“但现在只有这一个能用。”
“……”何毓秀道:“能上两个人吗?”
话音刚落,金煦已经用行动回复了他。
他扶着何毓秀的腰,垂眸看着他在走动间无声活动的臀肌,像颗弹动的蜜桃。
何毓秀感受着对方手的力量,其实金煦没怎么用力,但他总感觉这种姿势怎么有点……不健康?
“你,你玩老鹰捉小鸡呢?”何毓秀开口,金煦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了他面前的扶手。
何毓秀一下子成为了袋鼠妈妈口袋里的那只鼠,对方的胸口贴着他的背部,腿跟他一起迈步,可但凡他稍微一放松,便能感觉后方正在触碰对方的大腿。
不得不紧紧收着腹部。
更,更奇怪了啊……!!
他蓦地一肘过去,道:“下去。”
金煦却难得没有听话,何毓秀明显听到了低低的喘息,额头被轻轻吻了一下。
“你……”跑步机忽然被按停,金煦轻轻吻住了他的脸颊,又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淡淡汗液的咸味弥漫开来,何毓秀似乎能嗅到他毛孔里面透出的清晰体味,这味道古怪极了,他逐渐有些后悔来健身房。
吻到最后,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房间,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确实独属于男人的雄性气息,迷迷糊糊,他似乎听到了对方低低的耳语:“试一次,好不好?”
何毓秀最不喜欢别人问好不好,因为只要对方没有惹到他,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大概率会是好。谁让他就是吃软不吃硬……
这次的尝试称不上很好,但也不算失败。他看到对方素来类AI一样的面孔浮出了压抑的扭曲,好几次皮肉微微颤动,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凶狠,却都在他的挣动下努力收回,犹如大型猛兽在挣扎着冲出囚牢,却又被什么拉扯着重新封印。
撕下的人皮重新披上,对方的动作克制又温柔,但何毓秀还是没忍住踢了他好几脚,脚趾在对方的肩头蜷缩,他拧着眉,嘴唇紧咬。
直到结束之后,锁骨才传来清晰的刺痛。
他蜷缩在被子里,只有头发在外面露着,所有的皮肤尽数被掩。
浴室传来低低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有人重新上了床,隔着被子将他抱住。
金煦身上带着清晰的凉意,让他温热的头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又缩了缩,金煦已经重新离开床边,在旁边来回转圈走动,想让身体尽快发热。
何毓秀悄悄将眼睛露出被子,余光看着他依旧如往日一般平静的面孔,与不断活动的肢体相衬的格外割裂。
他收回视线,再次缩起了脑袋,低声说:“上来,我给你暖暖。”
三秒后,金煦再次抱住了他,依旧是隔着被子,但显然比刚才高兴了很多,把他当抱枕似的蹭了起来。
何毓秀也转过来,手臂缠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格外乖巧而清澈的眼神,忍俊不禁,道:“真老实。”
金煦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又重重在他嘴唇亲了一下,何毓秀顺着被他亲了,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道:“等结婚的时候,就让你尽兴一次,好不好?”
金煦的眼睛亮度又有了明显的提升,但转瞬又稍微没落:“那还要好久。”
“哪有好久。”何毓秀的手悬在他的后脖子上,不经意地玩着他的尾发,听他闷闷道:“要明年春天才可以。”
“……我们可以提前啊。”何毓秀故意道:“也没必要准备的多好。”
“不行。”金煦一边亲他,一边说:“一定要春天。”
“干嘛非要春天。”何毓秀问完,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在春天被捡到的。
巧得很,捡到他的那一天,刚好金煦出生,助产的医生都在南堤一号,也让当年失血过多的小小婴儿得到了最好的救治。
所以至今为止,他对外的生日都是三月十九,和金煦同一天。父母把房间做成东西对称,往年的生辰也都是两个人一起过,礼物也都会准备双份,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外界金家双子的由来。
“你还想在我们生日的时候过啊?”何毓秀捏他鼻子,道:“那到时候我们是陪爸妈过生日呢?还是两个人一起过纪念日呢?这两天还是要分开一点,这样一年里面能过的好日子就又多了一天,你不是最会算账了吗?嗯?”
“我要在三月十二结婚。”金煦由着他随便捏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三月十二,应该是个好日子。”
“你怎么就知道明年的三月十二是好日子?”何毓秀道:“找郑叔算过了?”
“不是明年的三月十二。”金煦道:“是每年的三月十二原本就应该是个好日子。”
何毓秀这才听出来,原来此‘应该’非彼‘应该’,他嗯了一声,道:“原本应该……所以觉得现在的三月十二不是好日子,你想把它变成好日子?”
金煦立刻点头,又嘬了他一下。
“这三月十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让你天天念叨明年春天……”
金煦不太想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
何毓秀毫不犹豫地亲了他一下,然后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金煦呆了呆,勉强找回声音:“……因为那天是你真正的生日。”
金煦一直想知道,何毓秀究竟比他大多少,所以当金曜的一切都开始稳定下来之后,他曾经单独约见过林玉芬,详细询问了当年的情况。
林玉芬只是勉强笑着:“问了能干什么呢……那天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于……他来说,都是最糟糕的一天。”
“我会把那天变成最好的一天。”他的思维很简单,理科平账模式,把最低点变成局部最优解。就像修正公式里面的极差值,让它归零,再变成礼物。
如果那一天是噩梦,就用余生将其改写成最值得庆祝的日子。
他要把被遗忘那一天还给何毓秀。
就像阳光落在襁褓里,像世界对他说了第一声欢迎。即便没有也没关系,他会在以后每一次的三月十二告诉他——
“世界爱你,我也爱你。”还有:“结婚快乐。”
又是不用当牛做马的一天,何毓秀一直睡到了九点多才醒。
他迷迷瞪瞪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留意到上方弹出了不少消息。
“何总,您没事吧?”
“何总,我们相信你。”
“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了舆论,静待您下一步指示。”
“秀!你变了,以前你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的!”
何毓秀逐渐意识到了什么,条件反射地点入了自己账号的评论区,人还没进去,就先看到了话题里面一个瞩目的头条:金家双子乱伦[热]
他呼吸微顿,神色逐渐显出几分凝重。重新回到和宋即安的聊天框,对方已经把事情经过给他整理了出来:
昨天晚上一个名为用户xxxx的人在他的评论区发布了一条回复:“呦,陪嫁都给你了,还叫什么妈啊?直接改口叫婆婆得了。”
当时的评论区人太多,这人发的消息估计没什么人回复,没多久,自己又顶了一下:“金家要是知道自己好心收养的儿子会把亲生儿子给睡了,当初是不是得直接把你按在河里淹死啊?”
第二行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下面便挤入了大量的回复。
而这个名为用户xxxx的人却消失无踪了。
但很显然,回复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昨天半夜的时候,他跟金煦就已经在热搜上挂着了。
何毓秀又飞速点进了大盘,一眼便看到了自家的股票变成了绿色。
“……”很好。
聊天框内,宋即安还在发消息:“你爸妈估计也知道了吧?秀!你醒了没啊!一大早我跟杜浔都接到好多个电话了!我爸妈也揪着我们问个不停,我俩没办法只能躲出来了。”
何毓秀盯着那一丢丢跌幅的股票,脸色冷漠至极。他撑起身体,顺手回了对方的消息,“杜浔这么能憋?”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就马上打来了电话,杜浔在那边叫道:“你什么意思啊?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金煦那边还是我先通知的呢!但他说要等你起床之后再处理,你现在是怎么说啊?我账号下面都要炸了,猹子猹孙们都等着我第一手消息呢。”
这小子现在都成八卦天王了,全世界都知道杜家少爷是瓜田里的猹,也知道他跟金家双子关系好,网民们到处搜索都是一模一样的媒体消息,就等着在他这儿得到确认呢。
何毓秀翻了个白眼,正想骂人,对面的人已经换成了宋即安:“秀,你别担心,我刚才跟杜浔商量过了,要是你俩没那回事,就让杜浔帮你发消息澄清,他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话题度的,但要是你俩真有什么……只要你爸妈那关过了,网上怎么说的根本不用管,而且,我感觉这事儿根本就是你对家在带节奏,太龌龊了!!”
“对对对。”杜浔急忙为自己正名:“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要吃你们瓜哈……哎呦,你拧我干什么。”
还得是自己交得朋友最好。何毓秀心里想着,却也清楚彼此是什么性格,他暂时把火气压下去,道:“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
何毓秀换好衣服,赤脚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地面有些暖洋洋的,看来父母已经提前开了地暖。
那就代表外面已经开始降温了。
他加了一个薄绒外套,走下楼的时候,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金绍霖一直都会抽烟,但大部分时间都被何若仪管制着,显然今天的事情也让他感觉到了糟心。
何若仪正在发脾气:“真是给脸不要脸,要我看,现在就马上公布婚讯!秀秀跟金煦又不是一个户口,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收养的,我们就公开支持,我看他们能怎么样!”
“你先别激动。”金绍霖在烟灰缸里弹了弹手上的烟头,道:“我通知了公关和法务过来,等秀秀下来再看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