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准絮林离开,执拗地要帮他的脸治好,还他的人情,不惜用谎言欺骗着将絮林留下,留下了他,又不好好对他,一步错,步步错,才会导致后来发生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同是腺体萎缩,小照是自己想要分化,而絮林,絮林只想当一个Beta。
“纪槿玹,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不管是用Beta,亦或是Omega的身份,我都能一个人过得很好。”
“后悔过去发生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絮林扔掉手里被他掐得满是指甲印的银杏叶,叶子轻飘飘,坠在了纪槿玹脚前。
“于现在的你,现在的我,那段过去就只是过去。”
絮林默默道:“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做那些并不会让我高兴的事情。”
“我们回不到过去,我们也没有将来。”
絮林自认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抚了抚自己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臂,道:“回去休息吧。”
说完转身进楼。
走了两步,又停下。他背对着纪槿玹,说:“双双和我说了那场订婚宴后来发生的事。”
纪槿玹一怔。
他抬起头,只看得到絮林瘦削的背影。
他的声音轻轻的,飘散在风里:“对于你幼年发生的事,我深感遗憾。”
深感遗憾。但也仅此而已。
絮林的身影消失在大楼转角,看不见了,纪槿玹还原地不动,久久地站着。
小照的治疗持续稳定地推进着,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寒潮来袭,年关将近。
这两个月里,絮林白天大部分时间都陪同小照一起,偶尔空闲了,会出去找双双,两个人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或者绕着山开几圈,恍如隔世。
只是这次,絮林没有了要按时回去的门禁。
至于纪槿玹——和纪槿玹的相处,依旧是老样子。
和他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题只有小照,自从那天他们在楼底下谈过话之后,纪槿玹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通,没有再次出现在那排银杏树后。
絮林每天晚上站在露台上,也看不到纪槿玹了。
日子好似恢复了正常。
不过要说奇怪的地方,倒也有。
纪槿玹的止咬器戴的越来越频繁。甚至还用上了抑制手环。他以前从来不戴这些东西。
絮林问起时,他也是敷衍过去。
絮林想不通,就猜。他上次刚刚给过纪槿玹一次信息素,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他的易感期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再次来临。
排除了前者,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自己和他的匹配度低,纪槿玹和他待在一块的时候,他无意中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被纪槿玹闻到了,他很难受,所以才戴着那些东西?
想想很有可能。絮林平日里用惯的都是抑制贴,防护效果肯定没有颈环好,犹豫了几天,还是问一个工作人员借用了一款颈环,戴上了。
纪槿玹还要治疗小照,别因为这点事情耽搁到他们的进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戴上颈环出现在纪槿玹面前时,纪槿玹明显愣了愣。
盯着他脖子上的颈环,正色到有点紧张,问:“你不舒服?”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絮林道,“没有。”他不习惯勒着自己脖子的项圈,摸了摸,手指碰到冰凉的项圈,说:“戴着试一试而已。”
他刚要走,纪槿玹突然问:“是我影响到你了吗?”
絮林看向他,灯光下,纪槿玹止咬器下的嘴唇泛着白。絮林道:“没有……”他顿了顿,话在嘴里来来回回酝酿了三遍,还是没忍住,问,“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槿玹一惊,像是意外,他垂下眼睛,复又抬起,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你在关心我吗?”
“……”絮林抬脚就走。
被他甩在身后的纪槿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随即又快步跟了上去。
过年前,好消息传来。
那是小照的最后一次药物治疗,翌日,他的腺体就有了些微的信息素反应,他被紧急送往隔离室,有三名Beta医生陪同。
他在里面待了一周,再出来时,腺体已经彻底恢复。
他成功分化成一个Alpha。
这是个好消息。
小照乐得合不拢嘴,一出来就打电话和房荣分享这个好消息。
挂了电话,小照又蹦到絮林面前,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道:“小林哥,我是Alpha了!”
“恭喜你。”絮林摸摸他的头发,为他高兴。
纪槿玹站在絮林身侧,注视着絮林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被絮林的笑感染,他也弯起了嘴角。
“纪哥!”小照跑到纪槿玹面前,不敢像拉絮林一样拉他的手,只能原地跳着和他道谢:“非常的谢谢你!你真的好厉害,多亏了你!”
纪槿玹道:“不用。”
治疗这段期间,小照的饮食都有专人安排,营养餐只有营养,但不好吃,小照分化之后,突然就觉得好饿。
他拉着絮林,手牵着手往食堂走,一改之前小鸟胃,食欲大增。
絮林看他吃的急,给他倒水:“你慢点吃,别噎着。”
小照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问:“对了小林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我想回家和我妈妈分享这个好消息,还有我的同学!我好久没看到他们了,怪想的。”
絮林手指一蜷。是啊,既然小照已经康复,他们也该离开了。
“你想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那……明天吧,行吗?”
絮林道:“好。”
他们要离开丹市,需要纪槿玹的安排。于是絮林就和纪槿玹说了一声。
“明天,就走?”纪槿玹从絮林口中听到他们的决定,神色有些僵硬。
絮林道:“嗯,也耽搁了不少时间,早点回去也好。”
“不再留几天?”纪槿玹试探着问。
絮林道:“小照的身体还有问题吗?”
纪槿玹摇摇头:“他已经康复,没事了。”
“他没事,我又为什么要留下。”絮林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他而已。”
纪槿玹沉吟许久,浅浅笑了:“是啊。”
他淡淡道:“只是为了他。”
告知了纪槿玹,絮林便转身离去。走到拐角时,他无意回头看了眼。纪槿玹孑然一身立在原地,默默地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离得太远,看不清纪槿玹脸上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他一向漠然,能有什么表情。
当天晚上,絮林把双双叫出来,走之前,和她约了一次饭。
吃完饭,两人倚在路边栏杆上,对面是一栋大楼,巨型LED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当红明星的广告。
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
“什么,明天就走了?这么快。”双双听他要走,心情一落千丈。
“那孩子已经康复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絮林说:“放心,以后还会见面的。”
这次不是假话了。双双笑着回答:“说的也是。”
宗苧双后仰着,用一种惬意的姿态手肘撑着栏杆,大楼屏幕上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她忽地‘啊’了一声。
絮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屏幕上的明星换了一个。
絮林认识。
——陈妤。那个和纪槿玹订婚的Omega。
屏幕上是她的婚礼现场,她的伴侣,正是当时新闻上的那位女性Alpha。两人笑着交换戒指,恩爱又甜蜜。
宗苧双大为诧异:“她结婚了?我都不知道。”
絮林看着屏幕上陈妤的脸,半晌,说:“她不是大明星吗,这么大的婚礼,你怎么会不知道?”
“嗐,我又不关心娱乐圈这些事儿。”宗苧双懒洋洋地道,“我和她不熟,她婚礼也没邀请我啊,我怎么会知道。之前那场订婚宴我也是作为纪槿玹那一方的客人去……啊。”宗苧双说到这里,闭了嘴。
她偷偷地去看絮林的神色,见絮林表情淡然,似乎并不在意,才说:“哎呀实话和你说吧,我其实没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我担心我哥还来不及。”
“你哥怎么了?”絮林问。
宗苧双说:“他心情不好,我想法子哄他开心呢。我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和纪槿玹闹矛盾了,已经快一年都没联系了。”
絮林这下是真的惊到,身子都站直了。
宗奚和纪槿玹是从小长到大的好友,感情那么好,怎么会闹掰?
“因为什么事?”絮林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宗苧双道,“我问我哥他也不说,反正……哎呀不管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和好的。他们也不是没有吵过架,只是这次时间太长了点,我比较意外。”
絮林凝了神色。
双双已经换了别的话题:“你说明天回,是回哪里?十三区吗?”
“嗯。”絮林说,“我得先把小照送回家去。反正也快过年了,我有二十天的休假,就不回军区了,直接回十三区,正好在家待一段时间。”
“那行。”宗苧双竖起一根食指警告他,“那你回去之后就要马上联系我,和我报平安,知道吗!”
絮林哭笑不得:“好。”
又陪宗苧双吃了根冰淇淋,两人才依依不舍道别。
回去后,发现小照已经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床脚下。他睡得很香,絮林毫无睡意,转身下了楼。
他走到宿舍楼下,站在那排银杏树前,骤然听到树后一声轻响,他绕过去一看,只看到一只踩着树枝一晃而过的飞鸟。
斑驳的树影和落叶纷飞。
纪槿玹不在。
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絮林注视着面前这扇通往地下室的玻璃门。
抬起手,刷了门禁。
他沿着楼梯,径直往下走。
只是好奇他和宗奚的事,想问问他而已。
地下室的房门关着。
絮林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举一会儿放一会儿,最后还是狠下心,一咬牙,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才这个点,纪槿玹睡这么早?
他按下门把,门和上次一样,打开了。
一打开,絮林霎时愣在当场。
除却那些不住往外涌的信息素,最显眼的,是蜷缩在地,痛苦呜咽的纪槿玹。如果不是难受到极致,以他的性子,大概只会咬着牙一声不吭,又怎么会这样狼狈地躺在地上。
地上还散落着一盒打开的药瓶,瓶盖不知落在哪里,里面白色的药片星子似的撒了满地。
絮林下意识关上门,走到纪槿玹面前,蹲下身。
“纪槿……”
翻过纪槿玹的肩膀一看,被他毫无血色的脸吓到,话都说不完整。
纪槿玹的脸已经不是单纯的白,还浮着淡淡的青,脖子上额头上都是鼓胀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的血管。这不正常。
他的发丝黏在脸上,被冷汗浸透。连呼吸声都快听不到。
“你怎么了?”
弥漫的大量信息素,只可能是易感期。可是,他不是易感期刚过,怎么这么快就?而且他上次情况并不是现在这样,怎么感觉他今天这么严重?
上次他帮了纪槿玹,不至于这次就不帮了。况且看他现在的模样,絮林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去翻抽屉,没找到抑制剂,又去翻枕头,枕头下也空空如也。想必是纪槿玹把那三支抑制剂换了位置藏。
絮林暗骂一声,这让他去哪里找。不能用抑制剂,只能用自己的信息素了。
他伸手就要去解自己脖子上的颈环,扒拉了两下,颈环滴滴两声,不知怎么回事,取不下来。
他试戴的这款是最新款,摘取的操作也很复杂,当时那个人教过他,可他现在一时完全想不起来。
他只能去问接近昏迷的纪槿玹,他对这种东西应该很了解:“你知道怎么取这个吗?”絮林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颈环,“快点说。”
他晃了晃纪槿玹的肩膀,纪槿玹飘散的眼神聚了点光,凝结在絮林身上。
“絮林……”
絮林道:“怎么取?”
纪槿玹抬起手臂,絮林把自己的脖子送过去,以为他要教他解开颈环,谁知下一秒,纪槿玹的手掌落在絮林的后脑上,轻轻的,摸了摸。
絮林愣住。
“没关系。”纪槿玹声如蚊蝇,被冷汗濡湿的眼睫黏在他的眼睑下,眼眶透着不健康的红,“我不是因为这个……”
“我并不是,要这个……”
“别,”纪槿玹摸向絮林的脸颊,摩挲着他脸上那道早已消失无踪的伤疤,呢哝着:“不要误会我。”
他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
说的颠三倒四,絮林却明白了。
发现纪槿玹手背上的伤疤后,他曾对纪槿玹说过一句话。质问他。
【你现在来找我,只是因为你的身体没治好,需要我的信息素?所以不得不来找我?】
他说纪槿玹目的不纯,和他再次相遇,不过是为了治疗他自己的身体,是为了利用絮林,才再次接近他。
当时纪槿玹,也是这样回答。
——不要误会我。
这不过是絮林一句随意脱口而出的话。
岂知纪槿玹放在了心上。
这也就能解释,纪槿玹上次易感期,为什么选择躲在这个地下室里硬生生熬着,也不肯叫人来找絮林帮他。
就是担心絮林以为,纪槿玹是为了他的信息素才接近他。
絮林五味杂陈。
他打不开颈环,就去捡地上散落的药片,想看看是什么药,神志不清的纪槿玹却以为他要走,挣扎着,扯住了絮林的衣角。
絮林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回头,纪槿玹五指死死地抓着他,低着脑袋,语调低沉,喑哑:“骗你,是我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絮林懒得和他废话,揪着自己的衣服想从他手里夺回来:“你先松开。”
纪槿玹不松,抓得更紧,嘴里也说个不停:“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但我是真的,”纪槿玹抬起头,脸颊布满水色,不知那些透明的水液是冷汗,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他望着絮林,嘴唇翕动,“是真的……很喜欢你。”
“那个地方,没了你,像牢笼一样,我成天成夜,看到你的影子。你愤怒,伤心,绝望。我想抱你,想和你说话,求你原谅,可你不在,你走了……”纪槿玹道,“你恨我,你再也不回来了。”
絮林手上渐渐松了力气,安静下来。纪槿玹还在自顾自喃喃说着。
“你惩罚我,惩罚我当初欺骗你,用你的爱,骗你留在这里。是我愚蠢,我自作自受,”
“可我,后来……喜欢你,不是骗你的。”
他扯着絮林的衣服,一点一点的,挣扎着,挪到絮林面前,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小腹上。
他脸上的水透过布料洇在絮林皮肤上。
温热的,带着难言的灼烧感。
纪槿玹痛苦着皱着眉:“我知道你不稀罕我的喜欢……”
“我也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伤了你的心,还害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越是想留住你,越是在伤害你。”
腰上的手臂越环越紧,絮林快要无法呼吸。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很沉重,重得他无法挪动半分。
“你说,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无法改变。”纪槿玹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仍在说着:“可是,我对你的伤害是真的,你的心碎也是真的。不可以过去。”
他抬起头,由下仰视着絮林:“我要怎么做,才能治你心里的难过和伤疤。你教教我,絮林……”一滴水液自纪槿玹眼角漫出,顺着他的眼尾滑落,滴在絮林的衣服里。
半秒的水液流逝,絮林看得分明。
“我愿意承担,超出你十倍,百倍的痛苦。这样才公平。”
“能不能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
“我该怎么做,”纪槿玹苍白开裂的嘴唇上下开合,恳求着,抓着眼前的絮林不肯放:“你教教我吧。”
絮林低着头,看着枕在自己膝盖上,紧紧抱着自己的纪槿玹。
他眼尾滑出的那滴水温热,黏在絮林皮肤上了,烫得仿佛要撕下他的一层皮。
纪槿玹这样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哭泣?会在什么人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
不止一次,絮林见过。
三年前,纪槿玹因为腺体受损,没有他的信息素,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絮林给他提供了信息素,离去时,迷迷糊糊的纪槿玹曾开口挽留他,恳求过他。
三年后的现在,纪槿玹又一次成了那时的他。
三年的时间没有治愈纪槿玹的病情,他好像病得更重了,快要死了。
或许,絮林该像那个时候一样掉头就走,可是——
地下室里灯光朦胧,氤氲的暖光披在絮林的半个身子上,这一小片地方很安静,只听得到絮林和他两道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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