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何不太白会亲近许景昭,但不妨碍他要及时止损,他的生命里,不会允许任何变数存在。
“到仙执殿后,许景昭就回春隐门吧。”
这已经算是宴微尘为数不多的忍让跟仁慈,许景昭修为如此差,留在仙执殿也是白费力气。
听到宴微尘的声音,原本还在睡觉的不太白立马直起身子,一双蛇瞳瞪的浑圆,有些不敢置信。
他啪嗒一声从笔架上掉下来,尾巴尖沾了墨汁,不太白不在意的在宣纸上拍了拍,竖直了身子,不满的看着宴微尘。
宴微尘垂着眸子,“你看我也没用,许景昭不属于仙执殿,强留下来只是蹉跎时间罢了。”
“再者,仙执殿不收心思不正之人,许景昭他犯了大错,私吞凤髓晶……”
宴微尘一句话没说完,不太白的尾巴尖就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手上,在他手背留下一条墨痕。
还不等宴微尘动怒,他就一几一几的爬过来,缠上宴微尘的手腕,脑袋抵在宴微尘掌心,霎时间,无数记忆纷涌而来。
不太白跟许景昭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身临其境般。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的手,夜晚两人相拥而眠的体温,闲来无事避着人的抱怨,还有许景昭一句又一句的叮嘱。
过往画面如流水般流过,宴微尘看到许景昭带着不太白进入姚家,看到被覆面祟附身的姚家公子亮出的尖刃,许景昭反击后惊惧的眉眼,以及他抱着自己颤抖的体温。
他抱不太白,跟抱着自己没什么两样。
最后是云舟之上,许景昭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你想让我吃掉?那怎么行?要交给萧师兄。”
画面清楚,细节明白,那枚凤髓晶是自己强塞给许景昭的,是他……误会了许景昭。
室内沉默,宴微尘良久都没有回神,他竟误以为许景昭天性贪婪,还看着他自己摸索了一整晚,没有帮他。
其实那天许景昭解释过,只是他没听。
想到许景昭那日痛楚的眉眼,宴微尘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情绪,他蹙眉,只觉得茫然。
不太白翻了个白眼,从宴微尘手腕上下来,想要爬上一旁的书架,可宴微尘却抓住了它的脑袋,问道:“为何会缠着许景昭?”
不太白只是他的精神显化,当然不会给他答案,它现在觉得闷闷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心里也烦躁,难道说……许景昭出了什么事?
轰隆,云层里传来一声闷雷,天色白茫茫一片,厚云堆积有风雨欲来之势。
空气压抑,闷的人喘息不过来,水潭边搁置着蛟兽的尸兽,气息断绝,惨不忍睹。
原本浓绿的水潭染上红色,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周围,虫鸣消声,是死一般的寂静。
薛宿宁从蛟兽身上拔下短刀,目光沉沉,“许景昭呢?”
裴玄墨召回清祟剑,抹去剑身上蛟兽的血迹,他面无表情,整个人笼在阴郁里,根本没有回话的兴致。
庄少白看着沉默的两位师兄,为难道:“薛师兄,已经讲过一遍了,我跟裴师兄除妖,一时忽略了许师弟,许景昭被那蛟兽盯上,闪躲不及被拉入水潭,想来是……已经殒命了。”
薛宿宁死死盯着两个人,嗤笑一声,“殒命?开什么玩笑?”
许景昭贪生怕死,害怕疼又娇气,肯定不知道在哪里躲着。
他沉了脸,“我们的功夫很闲吗?现在是陪他闹的时候吗?赶紧让他出来,要不然就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庄少白为难的看着薛宿宁,“薛师兄,是我跟裴师兄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不成?”
薛宿宁盯着庄少白的表情,那脸上不似作伪。
他掌心无意识攥着短刀,心里空落落的,陷入了茫然,难道……许景昭真的死了?
他盯着自己刀刃上的血,看了一会,又面无表情的拭去痕迹。
他站起身,心想,许景昭这个人惹人厌烦又不自知,修为低却还敢来仙执殿,心术不正还喜欢投机取巧,他是最讨厌许景昭的。
许景昭一死,仙执殿就没有拖后腿的人,也不会有人诟病师尊,对,许景昭死了……自己该高兴,可是……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惊的几人看过来,庄少白看着薛宿宁突然爆发,将那蛟兽尸体轰成粉末,怔愣在地。
薛宿宁收回手,冷冷道:“我不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才不信许景昭死了,他还没玩够,许景昭怎么敢的?
裴玄墨站起来,他脸色也是一样的阴沉,庄少白察觉到两人的情绪波动,心里暗恨。
恨许景昭死了还这么多事。
裴玄墨打破沉默,坚定道,“找到他,带回去,我不会丢下他的。”
薛宿宁心里烦躁,“是吗?可要不是你丢下他,他能被蛟兽卷走?”
裴玄墨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是白的吓人。
是他的问题,是他忽略了许景昭,原本……他是能救他的,许景昭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萧越舟从水潭另一侧走了过来,“先安静,我找到了这个。”
众人都目光聚集过来,萧越舟手掌摊开,掌心里是一个沾了血迹的灵囊。
灵囊上的穗子断了半截, 艳红色血液浸湿了布料,模糊了花纹,
几人面色都是一变, 裴玄墨脸色白的接近透明, 他有些踉跄的走上前去,死死抓住那枚灵囊。
原本薛宿宁也下意识迈了半步,但是看见裴玄墨的动作,他又收回了脚,只不过藏在袖子下的手暗暗攥紧。
萧越舟见裴玄墨对反应,整个人就明白过来, “这是许师弟的东西吗。”
裴玄墨语气凝涩,“……是。”
萧越舟沉默半响,“也不能说明许师弟一定就是出了事, 若有弟子陨落,仙执殿令牌上会有反应。”
裴玄墨面色怔愣, 立马查看令牌。
庄少白在一旁开口, “可师尊……没有给许师弟授弟子印记啊。”
裴玄墨捏着玉牌的手一抖, 那玉牌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裴玄墨捏在手里却觉得冰冷吓人。
庄少白暗自观察着几人都反应,“师尊只给了许师弟仙执殿的通行令牌,但是并未在令牌上授师徒印记,要是有印记的话,师尊肯定能感应到师弟出事。
那我们的令牌, 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瞬间空气寂静,气氛凝结。
萧越舟看了眼天色,“先不纠结这个问题,这次历练还剩十六个时辰, 我们尽力寻找许师弟,无论生死,我们都要把许师弟带回去。”
其实心情最沉重的是萧越舟,来之前师尊明明说过要护好许景昭,可现在……
因为这一状况,仙执殿这边气氛低沉压抑。
林子里但凡有不长眼的妖兽上前,就会就地格杀,就连他们走过的路,都带着浓浓的煞气。
许景昭到底在哪呢?
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栽倒在地面,幸好地面上枯叶松软,摔下来并不怎么疼。
许景昭趴在地面上,手上拿着燃了半截的传送符,他手肘撑地,慢慢支撑起身子,看清自己腿上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右腿从上到下划开了一道口子,袍子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太多,现在他都疼的麻木了。
“真疼啊……”
许景昭丢了手上烧了半截的传送符,撑着地面小心坐起来,他到现在还感觉后怕,差一点,差一点那蛟兽就把自己给吃了。
还好他反应快,许景昭心里是又怕又悔,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进来,他撕开衣摆,先把流血的伤口绑住。
就在他伸手打结时,听到一声树枝折断的声响。
许景昭身子僵住,他先前被妖兽惹怕了,现在听到一点动静就害怕,刚刚自己只顾着看伤口,没发现他栽倒的地方静得不正常。
他掌心摸索到腰侧,身子又是一僵,他的灵囊……灵囊不见了,那可是他保命的东西啊。
他能感觉到周围腥风四起,许景昭汗毛直立,出了一身冷汗,跑!
可他腿受了伤,又能跑多块呢?
许景昭刚站起身来,身后就响起妖兽的低吼,他心里更慌了,这里果真有妖兽,许景昭现在根本没胆子回头,他心脏砰砰跳,拼劲力气往前跑。
但他哪里跑得过,他刚有动作,就听到身后猎猎风声,动静颇大,紧接着自己被一个爪子按倒在地面。
许景昭脸贴着地面,妖兽口水流涎滴落在前,血腥气混杂着妖兽身上的腥气,背后的爪子带着高于他体温的温度,背脊还能感受到锋利尖锐的爪尖。
似乎妖兽只要微微用力,就能破开他的皮肉,将他开膛破肚,这让许景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背后的爪子越来越用力,他能感觉到身后妖兽喷出的鼻息,就在他的头顶,他心脏剧烈跳动,强烈的恐惧让他身子发着抖。
他……难道要殒命于此吗?
咻!咻!
两道破风声传来,身后的妖兽痛苦的咆哮一声,许景昭就感觉身上一轻,头顶上那吓人的压迫感没了。
“这位道友,你没事吧?”
眼前多了双白色锦靴,淡蓝色袍子下摆干净,能看到上面的暗色云纹,瞧着跟这血腥的幽林格格不入。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景昭仰起头来,又惊又喜,“谢道友?”
谢温衡看清是许景昭,立马慌了神,刚刚他就看着身影眼熟,但是他不敢认。
他蹲下身子,扶着许景昭的肩膀,“景昭,你……你怎么受伤了?你师兄们呢?”
许景昭不好意思,声音低了几分,“遇到个妖兽,所以跟师兄们走散了?”
“走散了?”谢温衡拧起眉。
仙执殿各个弟子修为拔尖,怎么可能有走散了一说,想到那几位师兄对许景昭的态度,谢温衡那双向来温和的眸子里带了怒意。
“景昭,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把你给丢了?”
“不不是的……嘶。”
许景昭着急解释,他动作一大,扯到了身上伤口。
谢温衡紧张起来,他扶着许景昭起身,“景昭,你还好吗?除了这些伤口,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许景昭摇了摇头,“好像都是外伤。”
谢温衡看向许景昭的伤口,他身上外袍不知道是被妖兽抓的还是被树枝划的,破破破烂烂,原本淡黄色的衣衫,被血浸了一大快,而腿上伤口更是狰狞,皮肉外翻,伤口发黑。
吴越现在才跟上来,“呼,师兄,你怎么跑这么快?”
他走近才看到有人,“咦?这位?”
谢温衡手里多了件外袍,披在许景昭身上,遮掩住许景昭的狼狈,“仙执殿的小弟子。”
“哦哦哦,仙执殿遇到什么了?”
谢温衡不欲多言,“没有什么,只是走散了。”
后面还跟着一群玄清宗的弟子,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许景昭,但除去对许景昭的新奇,自家师兄的表现也让他们感到惊奇。
师兄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这是怎么了?”
谢温衡刚掏出来药,前面林子里又走出来一队弟子,都是女修士,为首的一人拿着把长弓,正要递给身旁的人。
这女子气质孤傲,面容清秀冷峻,眉宇里带着女子的英气,头发全用发呆束起,举手投足间具是云淡风轻。
“姬伏瑶,离光宗大弟子,刚刚是她先出的箭。”
谢温衡跟许景昭介绍完,又对姬伏瑶道:“这位……”
姬伏瑶看了许景昭一眼,“仙执殿新收的弟子,春隐门的人。”
许景昭抬起头来,眼底震惊。
姬伏瑶解释道:“你的身份在大宗门里不是秘密,不过……你怎么跑这边来了?萧越舟他们不管你?”
许景昭赶紧摇头,“不是,师兄们都有事,是我不小心。”
姬伏瑶的那双眼睛很锐利,一眼就看透了,“呵,仙执殿一贯的德行。”
许景昭不敢接话了,他身为仙执殿的弟子,不能在外头败坏仙执殿的名声,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
他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谢,原本就是为了赢。”
姬伏瑶说罢,转过身,对谢温衡道:“既然你跟他认识,那就归你管了。”
姬伏瑶来的快去的也快,带着离光宗弟子继续赶路。
谢温衡目光又落到许景昭身上,许景昭也看过来,他脸上沾了泥和血,唯有那双眼睛一贯明亮,像脏兮兮独自舔毛的小狐狸,好可怜。
谢温衡抬起了手,在许景昭面前顿了下,手腕往上抬,摘掉了许景昭头发间的枯叶。
吴越上前询问,“师兄,现在我们要干什么?离光宗走了好远了。”
谢温衡一边帮许景昭清理伤口,一边下令,“先原地休整,你带人去周围清理妖物。”
吴越看了眼许景昭欲言又止,“师兄,咱们刚刚遇到离光宗,她们妖丹都拿了一箩筐了。”
谢温衡到不在意,“很正常,姬伏瑶刚刚破阶,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吴越还是觉得不妥,“可是……”
谢温衡态度强势,“没有可是,去。”
“好吧。”
吴越离开后,谢温衡回头,就看到许景昭眉毛紧缩着,脸都皱到了一块,显然在纠结着什么。
谢温衡温声询问,“怎么了?”
许景昭有些内疚,“谢道友,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谢温衡安慰他,“没有的事,况且历练而已,不必往心里去,你伤口沾了脏污,我给你清理完上药。”
许景昭怕麻烦他,“不不不,我自己来吧。”
谢温衡不容置啄,“我帮你吧。”
许景昭的伤口太久没处理,血迹干涸,布片粘在伤口处,谢温衡小心翼翼帮许景昭把粘在伤口的衣物裁掉,然后用清水清洗伤口,最后再仔细涂上药物,包扎好。
许景昭抬着腿,谢温衡给绷带上打结,许景昭有些惊奇道:“一点都不痛了,谢道友,你这药很贵吧?”
“不贵。”再好的药在谢温衡眼里都比不过许景昭重要。
许景昭点头,“那我回去还你。”
“不用。”谢温衡处理好后,站起身,“你怎么总跟我这么生疏,一口一个谢道友。”
许景昭不解,眼眸里带了茫然,不都这么叫吗?
“你可以唤我——”谢温衡眼睛看着许景昭,温衡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最后他道:“可以换个称呼。”
许景昭看着他,试探道:“那……谢兄。”
“嗯。”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沾了血迹的衣裳,重新取了一套衣裳递过去,“换上吧。”
“哦好。”
许景昭到没有推辞,他身上穿着这身衣裳破破烂烂还沾了血,不知道染了什么妖兽的腥气,他也不喜欢。
谢温衡喜浅色,尤其是月白,浅蓝,许景昭身上穿的这一身就是白色打底,蓝纹勾边,身上暗纹锦簇,又不过份张扬,被许景昭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不像谢温衡一样温润,反而衬得他更清新脱俗。
谢温衡等许景昭穿好,上下打量一遍,眼眸里带了笑意,“刚刚好。”
他两年前的衣服,许景昭穿起来倒也合适。
“走吧。”
谢温衡走上前,许景昭以为谢温衡是来扶他,于是抬起了双臂。
却不想,谢温衡直接在他身前俯身,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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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浅浅日更一下吧[墨镜]
许景昭觉得尴尬, “谢兄, 我能走路的,你把我放下吧。”
谢温衡抱着他往前走,“没事,你并不沉。”
许景昭僵着身子,闹了个大红脸,声音如蚊, “那……那你过一会把我放下来,我不喜欢这样。”
谢温衡步子一顿,低头看去, 就见许景昭尴尬的脸红,刚刚他没多想,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行为有些不妥。
尤其是许景昭就窝在他怀里, 跟他离的这般近, 似乎都能瞧见许景昭眼眸里的倒影,谢温衡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声音磕磕巴巴,“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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