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宗弟子所处的地方枝叶并不是很密集,看来跟仙执殿待的地方有些距离,许景昭现在丢了灵囊, 还受了伤,所以十分怕拖玄清宗的后腿。
但索性玄清弟子心性善良,并且对谢温衡的决定没有疑异。
几个时辰下来,许景昭见识到了谢温衡的另一面, 杀伐果断,用剑干脆利索,起剑翩若游龙,收剑雨融溪田,内敛中透着几分凌厉,一招一式间足以窥见灵霄首徒的风姿。
许景昭远远望着,不自觉出了神,眼睛逐渐黯淡,自己跟这样的人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此时,谢温衡刚出手解决了一只妖兽,正擦拭着剑身血渍。
一旁的吴越凑到许景昭跟前,“看我师兄厉害吧,当年师兄可是进仙执殿也是绰绰有余的。”
许景昭有些好奇,“那谢兄为何没去啊?”
吴越摸了摸脑袋,“呃,各有各的好处吧,师兄自小在玄清长大,宗主待他如亲子,所以对玄清宗情感比较深。”
他说完又看向许景昭,“哎?你呢?为什么要去仙执殿啊?”
许景昭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温衡将剑收了起来,走上前,对着吴越道:“去处理妖物。”
吴越哀嚎一声,“师兄,我刚处理完。”
谢温衡站在他面前,“让你去你就去。”
吴越不情愿的站起身,嘟囔道:“看这么紧,我这才刚说两句话。”
吴越离开后,谢温衡坐在吴越原本的位置,仔细检查了许景昭的伤口,跟许景昭解释,“吴越他……比较随性,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许景昭连忙摆手,“怎么会?玄清宗已经对我很好了,反而是因为我拖累了玄清宗的进度。”
谢温衡叹了口气,把许景昭的腿放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景昭抿唇不语,心里愧疚,这不是事实吗?
“没有什么进度一说,玄清宗根本不在乎这个,你不是拖累,”谢温衡坐在他身边,声音温和。
“我那天说的话是真的,你要是不想在仙执殿待着,可以来玄清宗。”
这怎么能成?许景昭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在仙执殿挺好的。”
挺好的吗?薛宿宁当着外人的面就那般不客气,来历练后,那么多师兄却护不住一个许景昭,天知道谢温衡看到浑身是血的许景昭时,心里是个什么心情。
先是心疼,后是愤怒,他们仙执殿养不好,那就玄清宗来养。
但许景昭自己不想,他也不能多强求,谢温衡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吴越在林子里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对谢温衡招手,“师兄,你快来啊。”
谢温衡起身,深深的看了许景昭一眼,向着吴越走过去,“怎么了?”
吴越看了眼远处的许景昭,神秘兮兮道:“好像有仙执殿的信号,在西南处,他们是不是在找许道友?”
谢温衡站直了身子,看向西南,眼眸里看不清什么情绪。
吴越愤愤道:“他们自己把人搞丢了,现在才想起来找,看许道友那个样子,肯定在仙执殿没少受挤兑,要我说啊,我们就当没看见,让他们着急才好。”
谢温衡收回视线,立即下令,“走,我们去北面。”
最好离仙执殿越远越好,他们这么对许景昭,让他们都找找怎么了?
吴越挑了下眉,看了自家师兄一眼,给师弟师妹们通知下去了。
相比于玄清宗的悠闲,仙执殿这边简直压抑的可怕。
萧越舟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裴玄墨在后面无精打采,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灵囊。
庄少白跟在裴玄墨身侧,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现在很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薛宿宁挑开树枝,从一侧林子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道:“还是没有消息。”
萧越舟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又沉重。
许景昭的全部身家都在灵囊里,即便没有被蛟兽吞吃,那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是如今没有见到尸骨,他们都还心存幻想罢了。
“再有一个时辰幻境降临……”
幻境降临后,所有在这片山脉的弟子都会进入幻境,而幻境仅仅会持续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历练结束,他们马上就要离开。
可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许景昭。
天边阴云旁露出半片残阳,也随时间一点点消隐于天际,天色留有白日余光,朦朦胧胧,像是无声催促。
谢温衡拿出一把短剑塞到许景昭手里,“这是我年少时用过的剑。”
“这,我不能……”
还不等许景昭说完,谢温衡继续道:“景昭,这里妖物被我们清理干净了,记住,雾起之后,你看到的妖物都是假的。”
“每人幻境不一,虽然都是幻境,但这把短剑你要拿着,有兵刃在手,心里就有底气,不要沉迷幻境,两个时辰要清醒过来,要不就醒不过来了。”
许景昭握着手里的短剑,重重点了点头,“谢兄,谢谢你。”
谢温衡笑了笑,“你我何须客气。”
他没跟许景昭说,这把短剑是他少年时最爱用的剑,上面有他的气息,他出来后就能寻到许景昭。
自己答应要护好他,岂能食言?
许景昭低头看着手里的短剑,他不是剑修,但正如谢温衡所说,手里有兵器,心里就有底气。
他再抬头,余光却忽的看到旁边扑过来一道影子,可谢温衡还只是盯着他瞧,许景昭急忙推开谢温衡,下意识出手刺了过去,刀剑白影闪过。
砰,妖兽消散,大雾四起,周围的一切景色被雾气撕裂同化,历练之地的幻境终于降临。
而在玄清宗门外殿,正坐着三宗长老,宴微尘坐在首座,面色依旧平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遮掩在袖口里的不太白,精神恹恹的窝在他的掌心。
在他们前面,有数个漂浮的光镜,凡是幻境里发生的事,这些长老都能看到。
去幻境历练是真的,检验弟子心性也是真的。
玄阳宗长老舟岩摸了摸下巴,“这批弟子心思坚韧,依我看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丰毅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正好借这个机会看清楚,日后好帮他们清理执念。”
“是啊,正好可以看看他们心性如何。”
他们正讨论着,前面画面纷纷飘起,一个个圆形镜面里浮现出弟子的幻境。
毕竟都是各宗佼佼者,每人幻境各不相同,但也大同小异,凡为修者,哪个不想的是修为登顶,大道通天呢?
譬如离光宗的姬伏瑶、灵阳宗的陈平越、玄清宗的谢温衡及仙执殿的萧越舟等,基本是刚入幻境就察觉不对,直接斩碎幻境回归现实。
与之相对应的光镜也纷纷碎裂。
几位长老都点了点头,“不错,没让人失望。”
舟岩摸了摸胡子,夸赞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可造之材啊,心思之坚韧,性格之果决,是能成大事的。”
“听闻姬伏瑶这孩子又突破了,离光宗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离光宗主上官璇谦逊笑了笑,“哪里,这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也就是瑶儿先行一步罢了。”
“平越那孩子也不错,听闻早就摸到破阶的边了,为了锻炼自己,才迟迟不破阶。”
灵阳宗长老被夸的红光满面,显然是对自己弟子很满意,但嘴上却说,“哪里哪里,那小子上次输给谢温衡,心里较着劲呢。”
“不过要我说啊,这论天骄还得看仙执殿的那几位,都是人中龙凤啊。”
他说着就往仙执殿那边看去,等看到那几个光镜后,眼睛瞪得浑圆,“这……”
若是平常,仙执殿的几位弟子早早就会退出幻想,但现下除了大弟子萧越舟跟五弟子庄少白,剩下的都还在幻境里打转。
舟岩看了眼主位上的宴微尘,却见宴微尘正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光镜,面上没有情绪波动,也瞧不出喜怒。
不对啊,按理除了那位新收的小弟子,仙执殿的弟子不该如此啊?他带着疑惑,再次看过去。
却见三个弟子灵境上,都有同一个人的影子。
舟岩揉了揉眼睛,“奇了怪了,仙执殿的弟子幻境不是修为跟宝物,怎么都是那位新收的小弟子啊?”
宴微尘此时正看着镜面,但是越看,宴微尘的眉心皱的更紧。
大雾四起,薛宿宁陷入自己的幻境,他一路走过来,无上的修为,凤鸣司的司主之位,仙执殿最强弟子的身份。
薛宿宁手中握刃,一路看尽,只觉得索然无味,“不过如此啊。”
说罢,他就挥刃斩碎了幻境。
时间太紧了,他要尽快找到许景昭,他根本不相信许景昭已死。
他甚至能够想到,要是找到许景昭,自己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许景昭一个人,给仙执殿添了这么多乱子。
周围树叶阴郁,天色云层昏沉,林中瘴气缭绕,薛宿宁扇面脱手而出,围在他身旁替他清理碎叶。
就在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时候,他突然顿住。
前面草丛里石头旁靠着一个人,淡金色衣袍沾了脏污,墨发束起披在身后,身子正缩成一团,瞧着很可怜。
薛宿宁的心脏狂跳起来,没人懂他现在的心情,他寻了这么久的人,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眼前。
薛宿宁不自禁往前踏了一步, 一旁树枝拦住了他的步子。
他这才惊觉自己过于急切,连忙停下。
手中扇面一挥,周围杂叶都被清理干净, 他才信步闲庭上前, 站在人影身后,“起来,别装了。”
他的语气又臭又冷,带着满满的嫌弃,“既然害怕不敢回去,为何还要瞎跑, 知不知道师兄们为了你费了多大劲,真是添乱。”
他说了两句,却见人影没有反应, 薛宿宁闭了嘴,蹲下身子推了推许景昭的肩膀, “许景昭, 我跟你说话呢。”
眼前人没反应, 薛宿宁察觉不对,抓住许景昭的肩膀将人面向自己,却发现许景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衣袍上都是血痕。
薛宿宁慌了神,“许景昭!许景昭你怎么了?”
他急的要死, 在自己灵囊里摸索,最后拿出一堆的丹药,也不管价钱,不管功效, 一股脑的给许景昭塞。
“许景昭我告诉你,别出事……”
想了想薛宿宁又觉得不对劲,换个说法,“我警告你……”好像也不对。
正在他烦躁的时候,许景昭终于有了动静,他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我还活着?”
薛宿宁面色僵硬,立马收了表情,“反正没死。”
他有些烦躁,“你一个人跑这么远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为了找你,我们花了多少力气。”
似乎是被薛宿宁说的难堪,许景昭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薛宿宁抓着许景昭肩膀的手僵了下,这么脆弱,不就是说他两句吗?
他僵硬地松了语气,“你……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许景昭还是不理他,只是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薛宿宁眉心紧拧,觉得许景昭不知好歹,“许景昭,你犯了错,说你两句怎么了?”
许景昭抽抽噎噎的抬起来头,眼角微红,眼尾睫毛润湿,带着三分可怜五分委屈,薛宿宁话堵在嘴里,一下子就消了声。
许景昭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薛宿宁的衣袖,“对不起,师兄,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薛宿宁呆呆着看着许景昭泛红的眼尾,有些走神,许景昭的容貌生的好看,但却有一双纯净的眸子,那瞳色很浅,浅的像是光下泛起的湖波。
以前好像没有发现,许景昭好像……一点也不可恶。
良久不见薛宿宁开口,许景昭弱弱抬手,在薛宿宁面前伸手挥了挥,“师兄?”
薛宿宁一把抓住许景昭的手腕,眸色沉沉。
“啊?”许景昭痛呼一声,挣扎了下。
薛宿宁回神,松开了许景昭的手腕,站起身,垂着眸子看他,“还能走吗?”
许景昭咬了下唇,为难的扬起脑袋,“师兄,脚崴到了。”
薛宿宁眼眸波动一瞬,微微倾身,但却没有扶他,脑袋歪了歪,“真可惜,那你要怎么站起来呢?”
许景昭眼睛眨了下,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薛宿宁沉了脸,“难道都让师兄们等你吗?”
许景昭吓的脸一白,赶紧抓着薛宿宁的衣衫站起身,但他腿使不上劲,往前一倾,本以为会摔倒在地面,却没想薛宿宁伸手一揽,将他稳住。
薛宿宁瞧着眼前的人,“蠢死了。”
许景昭心心翼翼窝在薛宿宁怀里,“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
或许是那依赖的姿势取悦了薛宿宁,薛宿宁垂眸看着眼前那张芙蓉面,没再说什么恶毒的话。
啊这,灵霄殿前众人噤声。
这光镜之上看的清清楚楚,是该夸仙执殿兄友弟恭还是该说殿中和睦,好像都不太合适吧?
这仙执殿二弟子陷入幻境先不说,他帮是帮了,但是他阴阳怪气嘴毒面憎,从里到外都透着嫌弃,怎么瞧都称不上和睦吧?
宴微尘眼眸里没有多少波动,倒是他手腕上的不太白缓缓抬头,仔细盯了那光镜一眼,紧接着不耐烦的拍打着尾巴。
尤其是看到薛宿宁竟敢抱着许景昭往前走,不太白就气到牙痒,想要窜出去,幸好宴微尘将它压制住了。
幻相而已,何至于此。
若一个弟子也就算了,可再往下看,裴玄墨的幻境跟薛宿宁有过之而不及,宴微尘的眸子微眯,落到裴玄墨的光镜上。
裴玄墨刚入幻境同样察觉不对,直接破镜而出,他做了跟薛宿宁一样的事,就是要找许景昭。
但跟薛宿宁不一样,他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一具躺在地面,被妖兽啃食,面目全非的尸体,但是让人一眼就认出来是许景昭。
光镜里,裴玄墨面色死寂的立在尸身面前,一点点跌倒下去,他眼眸里带着悲痛,手指颤抖的去扶那早就没了生息的人。
“许景昭,别吓我。”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裴玄墨垂下眸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不喜欢许景昭,不是不喜欢许景昭这个人,而是讨厌许景昭身上的某些东西。
他一见到许景昭,就想到那恼人的婚约,想到自己以前是非不分,想到许景昭他修为太低,他自己跟这样的人有婚约会不会被嘲笑。
他不喜欢束缚,他只是想要一点点的自由。
他没想到许景昭会因他而死。
是他的错,裴玄墨的眼睛逐渐模糊,他颤了嗓音,“许景昭,你再不醒……我真的要走了。”
无人回应,有风过也只是撩起许景昭垂着的发丝,拂过裴玄墨的手背,像是许景昭留给他的告别。
啪嗒,眼前彻底模糊,裴玄墨眼眸带着水痕,他狼狈地抱起许景昭的尸体,不顾尸体上的血污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许景昭,我一定会带你回春隐门的。”
“师兄这次……说话算话。”
他悲痛的声音透过光镜传到大殿,周围长老愣住,想看又不怎么敢看,这仙执殿的师兄弟怎么看怎么怪啊。
既然这么疼爱师弟,又为何在幻境里观人死亡啊?
这两个师兄,一个明明想帮人却嘴毒的不像话,一个明明对师弟也算友善却在幻境臆想人家死亡。
这仙执殿的弟子,可真有意思。
宴微尘平静的看着自己徒弟发疯,眼眸里照旧什么波动都没有,好像没有事物能牵动他的情绪,唯有衣袖下的指尖,轻轻叩击着不太白的脑袋。
许景昭在幻境里出事了。
或许是受了很重的伤,伤势重到裴玄墨潜意识觉得许景昭活不过来。
宴微尘想到这个可能,眉心紧拧,他在众多光点中寻找许景昭的那面光镜,许景昭的精神力不强,他的光镜也很小。
他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出,在前面无数个光镜中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不太白从他手底下钻了出来,身子直立,蛇瞳有些幽红,似乎要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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