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许景昭的几位师兄对他不算好,但看薛宿宁跟裴玄墨的神色,两人都挑不出错处,瞧着真心实意,但这位庄师兄……
谢温衡定定看了两眼,他觉得庄少白的表情有些假。
萧越舟视线重新落到桌面玉简上,“我跟谢道友寻到线索了,但是……”
他指尖叩击着桌面,眉心拧成一团,“你们看……”
玉简泛着微光,上面拓印了三块石碑,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瞧起来很像是人物传记。
第54章 帝王境10
众人围拢上前, 目光聚焦在那枚玉简拓印的碑文之上,只见玉简里的碑文清晰可见:
武昭帝渊,十六岁承袭大统, 御统四海, 天下归一。
十九岁平藩称帝,废除旧郡,重分洲渠,定年号帝祖。
二十一岁,征民治水,修缮堤坝, 然天有不测,四水暴涨,洪灾肆虐, 死伤三千六百余人。洪毕,粮田尽毁, 颗粒无收, 百姓饥不裹腹, 或沦为匪寇,或易子而食,乱象初现。
渊帝下令开仓放粮,以解民困,然贪吏层层盘剥,粮草未及所用。帝怒, 彻查此案,血流千里。同年北蛮犯境,帝亲征讨伐,不幸中伏。危难之际, 天降神女,有呼风唤雨之能。
“等等。”裴玄墨看着玉简有些不解,“这位神女……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修士?”
萧越舟却没有接话,眸光深沉:“继续往下看。”
二十四岁,帝后大婚,大赦天下。
六十四岁,帝头疾欲裂,药石无医,同年帝后深居幽宫。
帝祖一百三十二年,帝薨。
殿内一时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薛宿宁眉头紧锁,指着那玉简,“六十四岁时这位陛下就已经药石无医了,为何又能活到一百三十二年吗?”
萧越舟跟谢温衡对视一眼,萧越舟犹豫了下,这才开口道:“这正是问题所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你们猜测的不错,这位帝王遇见的并非神女,而是龙族后裔。”
萧越舟指了指玉简上拓印的第二个石碑,那上面没有文字,只刻着一位女子的雕像,那雕像面容模糊,但可以看出女子身姿卓然,带着满身傲气。
“此女名为宴玲珑,因为贪玩跑到下界人间,恰巧遇上出征的武昭帝赵渊,不仅救他一命,更助他大胜而归。”
裴玄墨拧眉,“修士亦或者妖兽都不能插手人间因果,她不怕天罚吗?”
庄少白思索了下,“莫非她喜欢……这个帝王?否则她一个上界神兽怎么会甘心留下?”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都不是很赞同。
在修士眼里,人生短短几十载与蜉蝣无异,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凡人,哪怕这人身为帝王,拥有再多权利也不例外。
萧越舟摇了摇头,“此事不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宴玲珑的确成了帝后。”
“两人起初的确是琴瑟和鸣,但之后就变了,赵渊为削弱世家势力,娶了不少世家之女进宫。”
裴玄墨诧异:“宴玲珑不生气吗?”
萧越舟叹息,“自然生气,神龙一怒,雨水连绵三月不绝,她弃了自己的身份,想要重回上界,却不想引来了天罚,最终重伤堕于皇宫。”
薛宿宁追问道:“之后呢?”
“石碑上记载的是帝后重归于好,但是不是真相,这就不得而知。”
萧越舟声音平缓,继续道:“转折点在赵渊六十四岁那年,他旧疾复发,本该是药石无医,可仅仅过了一年就恢复如初,甚至身子骨更硬朗。”
薛宿宁拧眉,“为什么?”
萧越舟声音极冷,“因为他动用了邪术,召来了一只上界的邪祟。”
众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邪祟?跑到下界?”
萧越舟的语气沉重,“对,不知道他用的何等邪术,竟借能够召来邪祟,借助它们的力量,重续寿命。”
裴玄墨犹豫道:“这邪祟有这么厉害,竟然能改一个凡人的寿命?”
“自然不能。”萧越舟声音冰寒,“他是以宴玲珑之血为引,十日一服,维持寿命。”
众人面色难看,此法果真阴邪。
薛宿宁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即便在上界,也鲜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这老皇帝,真不是个东西。
萧越舟叹了口气,“但人间几乎没有灵力,宴玲珑哪怕身为神兽,也难逃陨落的命运,帝祖一百一十五年,宴玲珑陨落。”
薛宿宁稍稍松开拳头:“陨落也好,免得再受折磨。”
“话是如此,但是——”说到这里,萧越舟的眉心紧紧拧起,“但是宴玲珑在陨落之前诞下一子,那个孩子接替了宴玲珑的命运,成了老皇帝的药引。”
“那孩子虽有神龙血脉,但毕竟比不上宴玲珑,在那孩子十五岁时,也就是帝祖一百三十年,他的血对老皇帝失效了。”
“但老皇帝却不甘心就此长逝,所以邪祟让他走邪修的法子,以凡人骨血炼化成丹来续命。”
薛宿宁脸色一言难尽,“简直丧尽天良,那老东西最终如何死的?”
萧越舟声音微沉,“起初是有些成效,但邪祟的胃口太大了,皇宫内的人远远不够,他们又打上了百姓的主意。才两个月,皇宫内外人员减损一半。”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上界有修士察觉异常,主动下界探查,修士虽不能干涉凡间因果,但是却能诛杀邪祟,百姓因而幸存了不少。”
裴玄墨垂眸,“既然修士不能插手人间因果,那老皇帝是怎么死的?老死的吗?”
“并不是,是……是宴玲珑的儿子。”萧越舟语气停顿,“是宴玲珑的儿子拿到了宴玲珑的传承,弑父之后承袭大统。”
裴玄墨眉心微蹙,“这跟我们破境有什么关系?”
萧越舟抬眸看向众人,“那位新帝……就是如今的境主。”
“那两位修士来迟一步,人间被邪祟祸害的不成样子,十室九空,新帝上任后,诛杀沾染邪祟的百姓,但此举虽然除去了祸害,然却也引了众怒。”
薛宿宁不解,“这诛杀邪祟不是好事吗?为何还会犯了众怒?”
萧越舟叹了口气,“人间更重七情六欲,亲友邻里互相包庇,那些被新帝下令诛杀之人的亲眷,他们恨不得将新帝千刀万剐。”
“恰逢此时,那两位修士封印了邪祟源头,但临被封印前,却因为百姓愚昧,致使那两位修士受伤,邪祟邪气泄露,感染了一批人。”
“最终,接受了宴玲珑传承的新帝以身化境,将这些半人半邪祟的东西封印在境中。”
众人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皆是一白。
若他们诛杀境主,强行破境,那邪祟再无压制,会破境而出为祸四方。
反之,若他们诛杀邪祟,可邪祟无穷无尽,只要身在境中他们便能复活,他们会耗尽灵力累死在境中。
此境,无解。
外面急促的雨色拍打着青石板面,发出啪嗒的声响,无端的让人心慌。
几人脸色都非常难看,“难道我们要永远困于此地?”
萧越舟揉了揉眉心,“不,破境其实有两个方法。一是境主心甘情愿放我们出去,二是……”
萧越舟这次沉默了更久,“二是……在境主称帝那日杀了境主破境。”
薛宿宁拧眉,“那邪祟不会跟我们一起破境吗?”
萧越舟摇了摇头,“不会,那一日境主的气运最强,跟邪祟同源共生,他死了邪祟也不会残留。”
薛宿宁当即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进宫。”
更何况,许景昭还在皇宫内生死不知,若是去晚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才不是担心许景昭,只是身为师兄那点微薄的责任罢了。
薛宿宁安慰完自己,将扇面的断刃收好。
哗啦啦,外面的雨声更急了,拍打地面的声音尤为清晰,像是无声催促。
萧越舟收了玉简,看向各位师弟,
“现在出发,先前我跟谢道友已经探查过了,皇宫四个正门我们无法进入,唯有一处偏殿封印薄弱,我们从此突破。”
“我跟薛师弟打头阵,谢道友断后,裴师弟照顾受伤的庄师弟……”
众人毫无异议,即刻行动。
裴玄墨当即要走,却看到庄少白站在原地发愣,他唤了两声,“少白?少白?”
庄少白这才回神,“裴师兄,走吧。”
他面上表情有些沉重,裴玄墨以为庄少白害怕,便宽慰道:“没事,到时候师兄们会护着你的。”
庄少白点头应了一声,他怕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啪嗒啪嗒,雨声愈来愈急。
同样觉得不对劲的还有许景昭。
他醒来时殿内窗户未关,夹杂着雨湿气的风吹打在窗幔上,殿内璎珞宝石沾了水色,窗外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直往面门扑来,冲淡了殿内安神香的气息。
他竟然睡着了,怎么可能?
许景昭站起身来,他一起身,才发觉不对,身上是一袭艳红色云锦对襟长袍,金丝勾勒鸢鸟凤纹,红线穿珠,锦缎浮绣,璎珞垂坠身前,龙纹腰封紧束,两侧坠了一层流苏。
许景昭心头猛地一跳,这装扮……
“你醒了。”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许景昭回头望去,只见小满双臂环抱倚在柱边,面具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他身上是墨色衣袍打底,外披同色艳红长衫,上面仅用墨线勾勒了龙腾云纹,相比于自己显得有些素。
他脸上不再是一贯的黑色绷带,而是戴了一只黑色的面具,包裹住眼睛跟下颌,露出了一只眼睛跟半面下巴。
许景昭警觉地盯着他:“…小满?”
“嗯。”
小满放下手臂,缓步走近,随着上前他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他所料不错,浓艳张扬的色调更适合许景昭,这样一身华丽锦绣的衣裳,穿在许景昭身上未压他容貌分毫,反而衬得他容貌更盛。
许景昭指了指自己一身衣裳,“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大婚的服制,你不喜欢吗?”
小满在许景昭身前立住,视线顺着许景昭的脸颊,滑过他衣裳前襟,在纤细的腰身处停留片刻,视线收回,最后又落到许景昭红润的面颊上,那脸颊侧面还有睡觉时压出的印痕,有些可爱。
许景昭僵着脸问道:“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小满道:“自然是与我成婚了。”
许景昭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愠怒,咬着牙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成婚。”
说着,他一把就要扯下璎珞,小满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许景昭挣扎了下,却发现自己手腕被钳制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小满拧眉,有些不解,“跟我成婚不好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成婚?”许景昭稍微压制了下情绪,试图跟小满讲道理,“成婚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只有心意相合,才能结为道侣。”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绑在一块……”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小满打断,“不喜欢?”
他摩挲着许景昭的掌心,“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旁,哪都不能去。”
他话说着,按着许景昭的手微微用力,余下的那只眸子有些冷,幽幽道:“陪着我不好吗?为什么想离开?”
许景昭脊背发凉,小满并非是喜欢他,只是独占欲作祟,小满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善恶喜欢跟什么旁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他就必须得到。
他想要自己待在他身边,自己就要永生永世困于此境,直到自己死去。
望着小满愈发幽深的眼眸,许景昭心里发寒,汗毛直立,他颤了嗓子,“你不能这样,我……我……”
许景昭心里慌乱,匆忙中找了个借口,“我早有未婚夫了……”
小满的眸子忽的冷了下来,没有丝毫温度,他一把将许景昭扯过来,“我不喜欢你说谎,不过……”
他俯身逼近,直视许景昭惊慌的双眼,“若是真的,我便杀了他。”
许景昭被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骇得面色惨白, 浑身僵硬。
小满见他吓住,语气稍微缓了缓,“怕什么, 我又不会这么对你。”
他松开握着许景昭的手, 指尖勾住许景昭衣襟前的璎珞珠串,将其摆正,随后指节上挑,拂开许景昭耳边的碎发,掌心贴上了他的脸颊。
许景昭气得心口起伏,却被小满身上那股压迫的气势慑得说不出话, 他不敢妄动,小满说不杀他,就真的不杀他?
谁信谁是傻子。
许景昭被迫仰着头, 清润水亮的眸子压制着怒意,他咬着唇, 气到眼尾泛红, 明明气得发抖, 却终归敢怒不敢言。
“抖什么?”
小满指节抬着许景昭的脸颊,指腹缓慢摩挲着他温玉般的肌肤,目光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路滑下,最终停在他被咬得泛白的唇上。
小满眼神晦暗,喉结无声滚动,他鬼使神差地俯身靠近…
许景昭对上他的目光, 心头猛地一跳,骤然扭过头去。
小满的唇擦过他的脸颊,落到他的耳垂,温热呼吸拂过耳际, 激得许景昭浑身战栗。他再也忍不住了,手腕一翻,袖子里的簪子滑到掌心,猛然出手向着小满颈侧扎去。
小满动作一顿,顺势松开了禁锢许景昭的手。
许景昭手里握着的簪子对着小满,尖锐的簪子上有幽芒闪过,他手里握着的不像是簪子,更像是一根尖锐的银针。
但两人都不是常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小满微微仰首,幽沉的目光落回许景昭脸上,眸底似乎有些不悦,“过来。”
许景昭不动,“放我出去。”
小满目光在那泛着锋芒的尖端上一扫而过,面色沉静,丝毫不为所动。
许景昭咬了咬牙,猛地将尖锐的簪尖对准自己,一字一句威胁道:“放、我、出、去!”
他知道这是一件很蠢的行为,只能赌,赌他在小满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重量。
小满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眸凝聚着风雨,周身泛着冷意。
砰,殿外的风裹挟着雨水撞在窗台,窗幔纷飞又被风撕扯的粉碎,太冷了,许景昭握簪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但他仍旧道:“放我们出去……你知道我在说谁。”
他的师兄们,还有那些没有化成邪祟的修士。
小满抿紧唇,眼中怒火翻涌,许景昭威胁他,就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威胁他!
他身子一闪,已逼近许景昭面前。
许景昭还未看清小满的动作,手中陡然一空,簪子在小满手中,被他弯折碎成齑粉。
许景昭看着那双盛着怒意的眸子,心头重重一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他腰身却被小满一把钳住,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小满丢到了寝榻上。
小满欺身压上,单手扣住他的手腕按在枕边,一只墨色的眸子幽冷地盯着他:“你很不听话。”
许景昭被摔得七荤八素,他刚缓过神来,就看到小满微微直起了身子,手里多了一个锦布包裹的瓷盒。
他居高临下,啪嗒一声打开了盒子,锦盒里面两枚圆润光泽的白色丹药。
许景昭心头忽的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小满眸色沉沉,忽的开口,“此物名为‘不醒梦’。”
“服下之后,就会模糊记忆,会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人,喜欢得无法自拔,丧失自己的判断,只能一心一意全无保留地对他爱的人。”
许景昭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紧接着有些惊恐。
小满没有看他,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上一个服下此物的是我母亲。”
“赵渊留不住她,给她喂下了不醒梦,她那天刚度过雷劫,本该回归上界的……”
许景昭惊骇得不敢出声。
小满指尖拿出那枚泛着晶莹微光的丹药,目光落回许景昭身上。
“我厌恶赵渊的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可现在,我却变得和他一样。”
“你想走,可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小满捏着那枚丹药微微俯身,声音轻缓,“吃下去就好了,不痛的。”
许景昭瞪大了眸子,惊骇地看着他逼近,死死抿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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