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能吃,万一…真如小满所说,那自己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他拼命摇头,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害怕。
小满的指尖落到许景昭唇边,轻哄道:“乖。”
许景昭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把脸拧过去,十分抗拒。
小满动作一顿,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许景昭牙关紧咬,拒不顺从。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小满直立身子,眼眸微冷,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闭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声线淡了下来,“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宫内自有人去“招待”他们。
许景昭闻言脑袋也偏过去,一定是师兄,师兄们来找他了。
小满看着许景昭的面色,冷哼一声,倒也没跟他计较。
他趁许景昭分神,他指节一用力,捏开他的唇,将手里的药丸丢到许景昭嘴里,许景昭要吐,他却伸手捂住许景昭的嘴巴。
许景昭怒目而视,奋力挣扎,急得眼泪都要往下掉。
小满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亲了下许景昭微红的眼角。
“骗你的,糖丸而已。”
小满站起身子,顺势把许景昭拉了起来。
“时辰到了。”
许景昭整个人脑子里都是懵的,刚刚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难以思考。
他顺着小满的视线往外看去,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然放晴。
殿门开启,宫人躬身鱼贯而入,无声地为许景昭重新整理好弄乱的婚服。
许景昭身子更僵硬了,“什么……时辰到了?”
小满笑了笑,“自然是你我大婚之期。新帝登基,同日立后。”
许景昭张口欲言。
小满眼睛弯了弯,竖起一指,“嘘。”
他手伸过去,与许景昭十指相扣,牵着他往前走。
一步踏出宫殿,再抬眸就是眼前汉白玉阶,台阶上铺着红色锦缎,台阶尽头金碧辉煌的殿宇也挂了红色绸缎,红金相衬,本是喜庆之色,许景昭却只觉得寒意刺骨。
太静了,周围寂静无声,寂静得诡异,红绸静静地挂在穹宇,像是新涌出来又凝固的血。
“走吧。”
小满语气愉悦,牵着他一步步拾级而上。
许景昭不想动,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脚步跨上台阶,身上龙凤袍艳光流转,锦靴上的流苏轻晃,他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大婚。
小满的嘴角噙着很浅淡的笑,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身上,可下一秒,这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剑光从台阶下袭来,直直劈向小满的脑袋。
小满眼眸里的笑意瞬间凝结,他只微一抬手,剑光当即在半空溃散。
“放开许师弟!”
萧越舟几人身上的灵力原本就在境中消耗得差不多了,哪里会是现在小满的对手。
许景昭下意识往后看去,却发现自己转不了头,他的手被小满牵着,只能一步步往上。
萧越舟几人身上狼狈,自踏入皇宫起便陷阱重重,举步维艰。
见被忽视,几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他们现在在这里,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景昭跟境主成婚不成?
薛宿宁正要出手,谢温衡却比他更快。
谢温衡双手执剑,眼眸盯着上方两个艳红的人影,他手腕翻转,几乎所有灵力聚拢在剑上,朝着小满狠狠斩去。
“放开他!”
小满拧眉,两人已走到高台,他侧过身子,单手一挥,轻描淡写化去剑诀,余力不减,重重击在谢温衡身上。
谢温衡被击中,却也只是咬着牙退了半步,他抬手拭去嘴角血渍,眼眸冰冷地盯着高台上的小满。
“谢温衡!”许景昭看见谢温衡受伤,焦急地喊了一句。
小满靠近一步,揽住他的腰,“还未拜过天地。”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台下的诸位都听得清楚。
薛宿宁闻言立即怒道:“拜天地?你也配!”
裴玄墨拎着剑,身上气势攀升。
萧越舟拧眉看着台上的人,“你……放了我师弟。”
薛宿宁冷哼,“跟他费什么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他那厚颜无耻的爹一样。”
萧越舟面色微变,“不可胡言乱语。”
薛宿宁不以为然,“怕什——”
“噗。”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如遭重击,倒飞出去。
小满漫不经心收回手,看向许景昭,“该拜堂了。”
许景昭身子僵住,看着底下的师兄们,“你……放了他们。”
小满伸出手,拂去许景昭脸颊上的碎发,还是那句话,“该拜堂了。”
许景昭咬牙,“我跟你拜堂,你放了他们。”
小满摸着许景昭发丝的手一顿,不赞同地看向他,“同你成婚,岂是交易?”
“时辰到了。”
话音落下,许景昭便觉身体不受控制地转向正前方。
“一拜天地!”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响,许景昭身子不受控地往下弯了弯。
裴玄墨再按捺不住,剑身微光流转,身子一跃踏上台阶,剑刃冰寒带着浓浓的杀意,凝结着他浑身灵力的一击。
小满直起身子,侧身幽幽地看向要杀自己的人,他刚抬起手臂,却被许景昭猛地抱住:“别杀他!”
小满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心里涌起一股不悦的情绪,裴玄墨的剑还未至两人面前,心里一阵发凉,多年修炼以来的直觉,让他迅速调转了方向,身子向后侧一跃。
几乎同时,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只似蛟龙的妖兽亮着獠牙咬了上来,一击必中后又遁入虚空。
裴玄墨被威势冲击得向后,身上浮起冷汗,若非他动作快,说不定现在已然没了。
谢温衡面色也极难看。
萧越舟立在原地,神情变幻不定。
许景昭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见裴玄墨没出事,心里才松懈下来。
小满声音幽冷,压制着怒意,“就这么怕我伤他?”
许景昭看着眼前人,抿了抿唇,还是开口,“你只是执念过重,并非倾心于我。”
他叹了口气,语气轻了几分,“小满,放我们离开吧。”
小满的眸子盯着许景昭,“如果我说不呢?”
许景昭抿了抿唇,似乎对他失望至极,“你……”
他没说完,小满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神专注,似乎要将许景昭的模样印刻在灵魂里,他往前逼近,四目相对,带着洞悉的了然,“如果我不允……你就要杀了我。”
许景昭心头猛震,还来不及藏起手腕里的匕首,就被小满抬起了脸,温热的呼吸扑在他面颊,一个汹涌的吻落了下来。
小满捏着他的下颌,舌尖撬开许景昭的齿关,侵占了他所有气息,汹涌霸道地卷过他的舌。
许景昭身子发软,脑中空白一瞬,他高高举起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捅进了小满的心口。
利刃没入血肉,发出一声闷响。
小满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黝黑的眸子紧盯着许景昭,沉浸在这个吻里。
他吻得又凶又狠,似乎要把他拆吃入腹,许景昭被那目光烫得心颤,想退想逃,却全然被对方掌控,夺去了所有呼吸。
直至他缺氧发晕,小满才放开他。
地面震动,周围的一切都在坍塌,小满望着许景昭的眼睛,伸手抹去他唇角水渍。
幻境正在崩毁,小满的身影也开始缓慢消散,他按着许景昭捅刀在自己心口的手,唇角竟轻轻扬起。
“逃不掉的,我的皇后。”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吧。”
境内的物件坍塌化成粉末,小满的身影越来越浅,唯有那眸子里的偏执依旧如初。
许景昭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小满的话吓到还是被他眼底的疯狂震惊,他指尖开始颤抖。
“许师弟,快走。”
萧越舟抓住许景昭,目光在快要消散的小满身上停留一瞬,当即拉着许景昭向外逃去。
这个境马上就要彻底毁灭了,许景昭被萧越舟拉着逃命,鬼使神差地看了小满一眼。
小满歪了歪头,伸手摘下了脸上面具。
轰, 秘境陡然碎裂。
在坍塌的最后一刻,隔着飞溅的碎石块,许景昭只看到了小满的一双眼睛, 墨眸幽深, 赤眸灼烫,一如他穿着的艳红婚服。
许景昭的心脏重重一跳,眼前越来越沉,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坠了下去。
一道剑光倏然掠过,萧越舟召剑而出,及时将他稳稳接住, 若不是这一下,许景昭怕是早已粉身碎骨。
众人落于南州边界,虽灵力所剩无几, 却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才刚落地,萧越舟便神色一凛, 低声道:“有不少气息正朝这边赶来, 不宜久留, 走。”
与此同时,远在九凝岛仙执殿中,风雪凝固一瞬。
宴微尘指下琴弦铿然断裂,发出一声刺耳锐鸣,他抬手覆上琴面,下一刻却蓦地捂住心口, 神魂震荡,陌生而熟悉的魂印重归,无数记忆如潮水汹涌扑至。
身在凡间的十九年。
镇守帝王境内的日日夜夜。
潜入境内妄想诛杀他的那些幽魂。
他在境中不死不灭,轮回往复的三百载最终全都化作许景昭末了时的一滴泪。
不是要杀他么?为何还会落泪?
宴微尘的神魂绞痛, 跟他三百年前生剥生魂时如出一辙,可他面色依旧平静,不曾泄露半分情绪。
境中的记忆他都记得,包括自己那抹疯魂所做的全部事情。
两人同榻而眠,许景昭为他细心掖好的被角,温浅呼吸拂过他耳畔的瞬间;是对方将他从污浊的莲池中拉起,掩去他一身狼狈;是小满那夜,那一碗泛着热气的生辰面。
艳红婚服像是流动的血,从一人的心脏泵到另一个人的心田。
可惜……就只拜了一道天地。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些琐事感动,只因做这些事情的那个人,那双悲怜又如此赤诚的眼。
宴微尘缓缓松开按在心口的手,极低地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破除帝王境如此简单,竟只需他心甘情愿。
可为何偏偏是许景昭?
无论是不太白还是小满,亦或是他本人,见面的第一眼,总是能看见他。
想要靠近,想要汲取。
他弄不明白,但这并不重要。
凡是他说的话一贯算数,就比如……下次见面。
秘境中的话犹在耳畔。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吧。”
血红的婚服跟温热的血交融难分,刀刃上的血滑到掌心,话语呢喃如同咒术。
许景昭猛然睁开了眼睛,额间沁满冷汗,唯独那双灼热的眸子在他梦里挥之不去。
“许师弟?”
许景昭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屋内东西整洁素雅,看起来是在一处客栈。
他的视线慢慢扫过屋内站着的人的脸,诸位师兄跟谢温衡都在。
他目光落在身侧人的身上,“萧师兄?”
萧越舟替他垫高软枕,声调温和,“做噩梦了?”
许景昭迟疑的点了下头,也不算做噩梦,只是梦到了小满而已,他四下望了望,问道:“这是哪里?”
“南洲边境的一家客栈。”萧越舟温声答,“今日帝王境异动,南洲并不太平,明日一早,我们悄悄返回。”
许景昭乖巧应下:“好。”
萧越舟起身,揉了揉他的发顶,“境中之事都是虚妄,不要太过往心里去。”
许景昭点了点脑袋,“我知道的,萧师兄。”
“嗯,你好好休息。”萧越舟站起身,对着其余师弟道:“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薛宿宁看了许景昭一眼,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转身走了出去。
裴玄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许景昭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不想跟他说话。
庄少白站起身,“走吧。”
他的目光落到许景昭身上,视线里带了审视跟打量,正要离开,却见许景昭忽然抬头看向他。
庄少白脚步一滞,许景冲他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随即收回视线。
庄少白心头一紧,莫名有些慌,难道……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他心里慌乱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面色恢复如常,“许师弟好好休息,师兄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拉着裴玄墨快步离开。
屋子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只有谢温衡还站在原地,他立在墙壁旁,手里捏着玄清宗的令牌,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许景昭走到谢温衡面前,“谢兄?”
谢温衡把令牌收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影,“景昭。”
许景昭抬起脸来,有些感激道:“谢兄,谢谢你之前这么维护我。”
谢温衡垂眸,看着许景昭亮晶晶的眸子笑了笑,“这有什么。”
许景昭低头,从自己灵囊里拿出来一把短剑,“先前被境主给夺去了,但我又给拿回来了,谢兄,上次忘了还给你。”
谢温衡视线落到许景昭手上的短剑上,这是他幼时所使用的佩剑,跟他现在使的剑同根同源。
谢温衡失笑,“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可我……”
许景昭犹豫了下,这短剑材质不凡,剑柄上还有轻微磨损的痕迹,足以证明这把短剑不是凡物,说不定还是谢温衡以前最趁手的物件。
但谢温衡对他一片真诚,若自己一味推拒,反而践踏了谢兄的心意。
这样想着,许景昭抬眸一笑,“那我便收下了。”
“嗯。”谢温衡摸索着腰侧佩剑,面色又沉寂下来,欲言又止。
许景昭收好短剑,仰起了脑袋,“谢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讲?”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景昭,我……”
“嗯。”许景昭眼里带着好奇。
谢温衡犹豫再三才道:“方才得知消息,听闻春隐门中传言,你……要与裴玄墨订婚,是真的吗?”
许景昭微微一怔,“这就已经传开了吗?”
谢温衡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不是,只是玄清宗消息灵通些,你……”
他本打算等许景昭醒来后休息好再说,可他刚出秘境就接到了消息。
“谢兄,确有此事。”许景昭直接承认。
谢温衡的面色有些白,他扶住许景昭的肩膀,语气郑重,“景昭,我知道你自小在春隐门长大,我也知道春隐门对你有养育之恩,但是景昭,你真的想好了吗。”
“春隐门资源丰盛,把你养大的资源对他们来说九牛一毛,这十几年……”
他手上力道稍稍加重,“景昭,修士的命途很长,你不必如此着急做决定,是他们逼迫你了吗?”
许景昭摇头,“没有。”
谢温衡继续追问道:“那你是喜欢裴玄墨?”
许景昭沉默了片刻,先前裴玄墨答应他的时候,他还对裴玄墨有些好感,可随着裴玄墨一次次承诺成空,他心里的失望越来越重,自裴玄墨这次反悔的时候,他心里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但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做不做又是另一件事。
没有春隐门,他都活不到现在,所以……这件婚约一定要成。
他许景昭是修为浅薄,资质寻常,但求问心无愧。
许景昭开口,“谢兄,有些事,不得不为。”
谢温衡的身子僵硬了些许,他声音艰涩,“景昭,非要如此吗?”
许景昭声音轻柔却坚定,“谢兄,世间不是最讲究因果了吗?他们当初救我,就是因。”
谢温衡看着许景昭,眼眸有些酸涩,原本还想问许景昭跟他回玄清宗的话,咽下肚子里。
答案明晰,已经不需要多问了。
况且……许景昭对他亲近依赖,但眼眸里都是对朋友的坦荡,是自己多了一分心思。
有些话,心中明白即可,何必出口徒惹尴尬。。
谢温衡垂眸,挤出来一抹笑意,“怪不得你师尊赞你心思明透。”
他跟许景昭何其相似,但却没许景昭看的通透,他身在玄清宗,师尊教养他,对他寄予厚望,是望他引领宗门前行,光大门楣。
谢温衡叹了口气,如此想来,倒是自己愧对了师尊的期望。
许景昭见他情绪低落,唤了句,“谢兄?”
谢温衡摸了摸许景昭的脑袋,“景昭,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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