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许景昭不想听这些,眸光锐利地看向他,“裴师兄,我与师尊是两情相悦,是你着相了。”
裴玄墨声音发颤:“那我呢?我算什么?”
许景昭坚决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裴师兄,我的话,已说得足够明白。”
“昭昭……”
许景昭未再理会身后的挽留,径直朝着自己从前居住的院落走去。
裴玄墨看着许景昭坚定的背影,心里慌乱至极,同时心中又有些不甘,凭什么?宴微尘才跟昭昭认识多久,昭昭自小跟他在一起,本该属于他的!
滔天的怨怼与煞气自身周弥漫开来,他只觉造化弄人,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昭昭,竟被宴微尘蛊惑至此。
他不介意昭昭以前跟谁有关系,但是日后昭昭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许景昭一路回到那处熟悉的院落,反手合上门扉,强撑的气力瞬间消散,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他将脸深深埋入膝间,眼神空茫地望着地面缝隙。
不太白从他袖中悄悄滑出,冰凉的鳞片蹭过他冰凉的脸颊,盘绕上他的手臂。
他只知道他养的人很伤心,要碎掉了。
许景昭抱住不太白,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直到现在才突然恍觉,他是没有家的,要是爹娘在就好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茫然,可是他连爹娘的相貌都不记得,也没有跟爹娘的记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靠着门,看着窗外日影西斜,昏黄的光线渐次收拢,屋内被暮色一寸寸吞没。
不太白始终安静地盘踞在他怀中,脑袋乖顺地搁在他的颈窝,冷血的身躯似乎也沾染上他微弱的体温。
许久,许景昭才稍稍动了一下,脸颊轻轻蹭了蹭不太白光滑冰凉的鳞片。
原本安静的不太白忽然昂起头,猩红的信子吞着,警惕地转向屋内阴影深处。
许景昭立刻警觉:“什么人?”
面前的阴暗角落里忽的聚拢成人形,一个穿着浅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浑身带着血气,原本温润俊秀的面容褪去青涩,骨相突出,那双幽墨如夜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凌厉。
这才是庄少白应有的模样。
“庄少白?你来做什么?”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站起身来,眼睛眯了眯,“不对,你是如何进来的?”
庄少白缓缓上前,站在了许景昭身前两步远的位置,“自然是你给我的牌子。”
许景昭冷哼一声,“荒谬,我何时给过你令牌?”
庄少白挑了挑眉,并未跟许景昭争论这个话题,“我这次来要告诉你一件事。”
许景昭警惕地看着庄少白,全身戒备,灵力暗涌。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刺眼,更觉得心中闷痛,他微微移开视线。
“你不能嫁给裴玄墨。”
许景昭冷道:“这还用的着你说?”
庄少白抿了抿唇,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感到紧张,“我……我要说的事关乎你的身世。”
“你生于南洲边陲小镇,父母慈爱,待你如珠如宝,你天资卓绝,悟性惊人,是南洲颇负盛名的小神童,直到那一日……封印的邪祟破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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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宝子们,中秋节快乐~[撒花]
“你外出躲过一劫, 可回家时,却发现你父母被邪祟所伤…之后你就被人收养。”
“再见你就是在仙执殿。”庄少白停顿住,抬眸瞧着许景昭的眼睛, “我来春隐门找过你, 却听闻‘你’去了仙执殿,我费尽心思挤进去,到头来却发现我找错了人。”
听着庄少白的话,许景昭的眸子渐渐沉了下去,他分不清庄少白有几分真情实意,他妄图寻找庄少白说谎的证据, 却发现他面上诚恳好像是句句真心。
许景昭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渡生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庄少白见许景昭不信, 面色急切,“景昭, 你不信我吗?”
锵的一声, 渡生剑脱鞘而出, 许景昭右手平举,剑尖直指庄少白的咽喉。
喉咙前那通体玄黑的利剑悬在他喉前两寸,他若是再往前一步恐怕能刺破喉咙,剑身上自带的寒气好似已经划破了他的喉管。
他当然认得,这是宴微尘的本命剑。
庄少白没有顾及自己喉前的剑,反而扬起脑袋, 脸上不知道闪过一丝狂热的崇拜,“你恢复了,你现在修为已经好了对不对!”
许景昭手腕微动,剑尖又向前递进一寸, 语气幽冷如冰,“不该问的别问,你刚刚说的,继续。”
庄少白继续道:“景昭,我之所以认错,是因为裴玄墨身体里的灵根是你的,他的身份也该是你的!他抢了你的东西,他该死!!”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是个废物,根本受不住你完整的灵根,现在另一半灵根就封印在春隐门,婚书跟成亲都是一个幌子,只要你跟裴玄墨成亲,命格相融,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用着你的灵根,不受天罚。”
许景昭背着光,庄少白根本瞧不清他的脸色。
屋内寂静许久,才传来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我凭什么相信你?”
庄少白神情恳切,举起右手:“景昭,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言,就让我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许景昭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度,他整个人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看不清神色。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归元塔出来后……”归元塔距今半月有余,许景昭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的劈了过去。
庄少白连忙退后半步,衣袂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景昭,我并非不告诉你,我只是怕……”
他确实怕,怕许景昭知道乌玄惊杀了他的父母,怕许景昭知晓自己是仇人之子,尽管他也恨乌玄惊入骨。
但这次他却在南洲挖到了一个消息,他扬起脸,墨色眼瞳泛着幽光,“景昭,你想知道之前的记忆吗?你想知道你父母被谁杀死的吗?”
庄少白身为邪祟少主,尽管他说的是实话,但他说话时的语气,总有蛊惑的味道。
许景昭察觉到了,眼眸一冷,“你敢蛊惑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提剑往庄少白身上斩去,其实他算未学过剑,但此时他拿剑那些招数好像刻进了骨子里,好像本该如此。
渡生剑本身就克邪祟,庄少白无意跟许景昭对招,只能被动承受许景昭的怒火。
“景昭,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但现在就能证实!”
剑锋在距离他耳畔寸许处骤然停住,削断了数根发丝。
屋内残光被黑暗吞没,两人被浓郁的暗色包裹,许景昭声音幽冷,“讲。”
昏时已至,燕归堂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
暖色的橘黄灯火透过雪白的纸面灯罩散开,照亮了燕归堂檐下四方空间。
屋内灯光亮堂,穿过外室,走过中庭,最里面就是一个小型灵堂,上面燃着两盏长明灯,下面的魂灯忽明忽暗,豆粒大小的火苗被风吹的歪斜。
裴玄墨瞧着那橘黄的火苗,收回了视线。
“阿娘,我……”
“嘘!”
钟岚衣手中执香,面上虔诚的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而后她将手高举过头顶,躬身插进了桌面的香炉。
随着她手臂举起,露出了扣在手腕上的幽红珠串,随着她敬完香,珠串又隐在衣袖里。
裴玄墨眉心皱了皱,阿娘不是不喜欢佩戴东西吗?但这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阿娘,我想知道一件事。”
钟岚衣恢复了原本神态,她伸手擦拭着桌案上的平安牌,开口道:“什么事?”
“有人说我占了昭昭的命,抢走了他的东西……”
哐当一声,平安牌从钟岚衣手中滑落,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裴玄墨的心随之重重一跳。
“娘?”
钟岚衣猛地转身,目光如炬:“谁跟你说的?”
裴玄墨被她凌厉的目光慑住,下意识答道:“一个南洲来的师弟,他说……”
“够了!”钟岚衣上前两步,指尖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般轻信!没影的事,莫要再提。”
她松了手,为他整理衣襟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生来就是天脉灵根,何须抢别人的东西……”
裴玄墨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寸寸冻结,耳中嗡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阿娘……我没提灵根啊?”
钟岚衣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收回,她仰头端详着儿子,目光复杂。
裴玄墨面色煞白,像是将要入殓的纸扎人,他的视线缓缓聚焦,然后猛的抓住钟岚衣的肩膀,“阿娘,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拿了昭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他眼眸通红,濒临崩溃边缘。
钟岚衣瞧着裴玄墨模样,眉心紧锁,“墨儿,冷静!”
裴玄墨现在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他抓着钟岚衣的手臂颤抖,“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墨儿,冷静!”
钟岚衣声音里夹杂着灵力,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势。
裴玄墨抵不过钟岚衣的修为,被迫平静下来,但脸色依旧死灰,眼神空洞。
钟岚衣看着裴玄墨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就怕你这个样子……唉!”
她转身面向供桌,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你说的都对。”
裴玄墨瞳孔骤缩,心口翻涌的气血几乎要冲破喉咙,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母亲承认,仍觉得天旋地转。
“什……什么?”
钟岚衣回身,直视他的眼睛:“你过两日便要成亲,我也不瞒你了。”
“你体内的灵根确实是许景昭的。当年你刚出生,春隐门遭邪祟袭击,毁了你的灵根。自那以后,你便被断定无缘仙途,可是——”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你身为春隐门少主,怎能没有修为?”
“我与你父亲寻觅多年,偶然发现了许景昭,我们从未见过悟性那般好的人,简直是天道宠儿。”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失去双亲,成了孤儿,我们便将他带了回来。”
“这些年来,我们将他养的矜贵,从未苛待。”
裴玄墨拼命摇头,声音破碎:“不,不是这样的……”
钟岚衣叹了口气,眼眸凌厉起来,“墨儿,你该改改你这性子了!如此承不住事,我们怎么放心将春隐门交到你手里。”
裴玄墨意识恍惚,他怎么能想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许景昭的。
许景昭不是废物,他才是!
他心里升腾起一抹巨大的荒诞跟惶恐,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庄少白说的没错,他是窃贼,是小偷。
他心安理得的抢走了许景昭的东西,还独独看他因为修为低微挣扎自卑,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昭昭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办?
裴玄墨越想越慌,昭昭原本就不喜欢他,他只是仗着这几年的情谊才让昭昭看他一眼,若是……都是假的,按照昭昭的性子,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不,或许还会成为仇敌。
想到种种可能,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砰的一声,他身上灵力外泄,桌面上摆放着的茶盏噼里啪啦落地,发出刺耳声响,也掩盖住了另一道细微的、树枝断裂的声响。
裴玄墨张了张嘴,神色激动,“阿娘,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昭昭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他摇着脑袋,手脚一片冰凉,“阿娘,还回去……我们把昭昭的灵根还回去……”
钟岚衣勃然变色:“住口!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换回灵根?!你愿意失去现在所有修为当个废物吗?你愿意丢掉你现在所享有的一切吗?”
裴玄墨僵在原地,唇瓣颤抖。
钟岚衣面颊被烛火渡上一层金色,她望向供桌上摇曳的灯火,目光平静得近乎冷酷,“开弓没有回头箭,凡是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
她一步步逼近,“你当修行是过家家?修者世界弱肉强食,一切都要靠争,靠抢!难道等着别人拱手相让?我不抢,你能有今日的身份?我不抢,你能有如今的修为?!”
钟岚衣句句见血,裴玄墨面色一寸寸灰败下去。
钟岚衣眼眸里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审视,裴玄墨是她生出来的,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裴玄墨优柔寡断,道德感极强,有时会显得死板,但他也继承了他们的自私利己。
在她看来,这并非缺点。
她看着裴玄墨骤然失去神采的眼睛,放软了语气,“唯有与昭昭成亲,你才能彻底继承灵根,或许还能得到一番机缘。”
“半道灵根已有如此威力,你想过吗?若是完整继承,你能走到何等境界?”
“至于昭儿,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他,他不需要那么高的修为,安安分分待在春隐门便好……”
钟岚衣看裴玄墨脸色仍旧恍惚,继续道:“只有你修为够强,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要是你足够厉害,昭儿就会属于你,哪怕宴微尘都抢不走。”
“昭儿是属于你的,而你要有守护他的能力。”
裴玄墨听到钟岚衣开口说过的话,心口开始砰砰直跳,跳动的十分剧烈,好像要冲破胸腔。
“阿娘,我不明白……”
“傻孩子,你不需要明白。”
“待你与昭昭成亲那日,自会知晓全部真相。”
裴玄墨撇过脸去,企图逃避,“可昭昭不会同意……”
钟岚衣抬眸,神色恢复平静:“昭儿会同意的,他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
“但如果他实在不同意……”
钟岚衣抬眸,“喜帖早已下尽五洲,到时候世家大宗的执掌者都会到,这件事板上钉钉,至于宴微尘……”
她声音顿住,神色复杂,“这五洲早就知晓你们二人的婚事,若宴微尘前来阻拦,会有损仙执殿威严,如今五洲对他早有微词,即便来了,也难做……”
‘咔嚓’,一声极轻微的异响传来。
钟岚衣神色一凛,望向门外:“谁?”
灵力轰然爆发,木门应声而碎。门外空空如也。
钟岚衣走了出去,目光扫过周围环境,视线在门扉边碎裂的木屑上顿住,这可能是刚刚她用灵力撞出来的,也可能……
她眼底掠过一抹沉思。
裴玄墨走上前,面上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有种病态的白,“阿娘,怎么了?”
钟岚衣垂眸:“你去给昭儿送碗灵粥……”
“现在?”裴玄墨怔住。经历白日种种,许景昭哪还有心思用饭?
“去吧。”
钟岚衣并未多言,关上了门。
裴玄墨迟疑片刻,终是迈着僵硬的步子离去,夜风沁凉,他却只觉得刺骨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钟岚衣的精神力浩瀚如水延伸出去,将燕归堂周围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最后只找到了一两只埋头吃草的兔子。
许是自己太过警觉了,她收回神识,眸光深沉。
浓郁的夜色吞噬了所有光线,在燕归堂墙角一处墨色影子动了动,迅速离去。
砰,门扉被暴力踹开又迅速合拢。
“景……”
许景昭猩红着眼眸,迅速欺身上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庄少白的咽喉,将他狠狠掼在地上,发出皮肉摔打在地面的闷响。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冰寒煞气,那张原本乖顺的脸上现在早就瞧不出原本模样,通透的琉璃眸子遮了光,只留下空洞的暗色,他现在比庄少白更像邪祟。
庄少白被迫仰头,许景昭下了死手,他只觉喉咙里空气越来越少,有种濒死的窒息感,其实他随时都能身子消散逃离许景昭的桎梏。
可偏偏许景昭对他的任何触碰都让他兴奋的战栗,就连这种惩戒他都觉得荣幸。
许景昭的声音很低,细细察觉他的手,不,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你赢了。”
喉咙上一轻,许景昭面无表情的收了手。
庄少白感觉到那力道离去,心里闪过一抹低落。
许景昭站在墨色里,像是一滩死水,但是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体里面的翻涌的灵力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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