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斯普林伍德的唯一印象,仅限于母亲爱丽丝偶尔提及的、语焉不详的“以前住过一个不太好的地方”,以及深藏于柜底那张泛黄的、父母在斯普林伍德老宅前的合影——照片上的丹尼尔笑容灿烂,爱丽丝依偎在他身边,背景的房屋看起来普通而宁静,没有任何阴霾。
然而,有些东西,并非距离和时间能够彻底掩埋。
它们蛰伏在基因里,潜伏在潜意识的最深处,等待着被唤醒的契机。
弗莱迪·克鲁格那绝望而虚弱的一触,虽然主要目标是墨菲斯那枚纯净的能量丸,但其残存的、带着强烈执念的黑暗波动,依旧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雅各布那被严密守护的潜意识壁垒上,激起了一圈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当夜,雅各布的梦境,第一次偏离了惯常的轨道。
他不再梦见学校的球场或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他站在一条空旷得令人心慌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房屋样式古老,许多窗户破损,庭院荒芜,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笼罩着一切,连风都带着腐朽的气息。
阳光苍白无力,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意识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熟悉感。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想逃跑,想醒来,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梦中的身体,只能被迫沿着街道缓缓前行。
然后,他停在了一栋尤其破败的老宅前。
1428号。
门牌歪斜,油漆剥落。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二楼一扇破碎的窗户。
那里面,并非绝对的黑暗。
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阴影,正一动不动地立在窗后。
那阴影隐约有着人形,但比例极不协调,似乎戴着某种宽檐的软帽,身形佝偻。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阴影的表面,布满了大片大片仿佛严重烧伤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疤痕组织,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蜡质的光泽。
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却仿佛有实质般的目光,穿透梦境,死死地钉在了雅各布的身上。
窒息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雅各布!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擂鼓,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邻镇的晨光温柔地洒进来,房间里的一切熟悉而安全。
只是一个噩梦。
他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但那种冰冷的恐惧感和那条死寂街道的景象,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喘着气,下意识地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小块……非常旧的、边缘粗糙的、棕色的绒毛布料。
像是从某个极其破旧的玩具熊身上撕扯下来的。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东西。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他下意识地将其攥在手心,那粗糙的触感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心安,仿佛握住了一点真实的凭依,将他从那个虚无恐怖的梦境中暂时拉回现实。
但他并不知道,这枚碎片,正是九年前汤米·怀特临终恐惧的凝结物,是墨菲斯无声的愧疚,也是弗莱迪刻意引导的“记忆坐标”。
接下来的几夜,类似的梦境不断变本加厉地袭来。
空旷的街道,破败的房屋,尤其是1428号那扇窗户后的阴影,越来越清晰。
他开始在梦中听到细微的、如同金属摩擦的低笑,闻到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铁锈和焦糊的怪味。
白天的雅各布变得精神恍惚,注意力难以集中,眼下出现了浓重的黑眼圈。
母亲爱丽丝担忧不已,却也只能归咎于学业压力,尽量给他更多的关怀。
而弗莱迪·克鲁格,在吸收了墨菲斯那枚纯净能量丸后,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灵魂的“虚化”趋势被强行止住,溃散的能量核心重新稳定了下来。
爪身上的锈迹没有完全消失,但停止了蔓延,甚至略微淡化了一丝。
最重要的是,他重新获得了一份宝贵的力量储备。
这份力量,他丝毫没有浪费,立刻投入到了他精心策划的“狩猎”之中。
他的目标从未改变——雅各布,以及雅各布体内那份与他同源、却能净化他的墨菲斯本源碎片。
但他不再试图强行突破墨菲斯的守护屏障。九年的冷战和濒死的体验,让他学会了一种更狡猾、更恶毒的方式。
他不再直接制造恐怖幻象恐吓雅各布,而是开始极其耐心地、如同最阴险的心理暗示大师,将那些属于斯普林伍德的“记忆碎片”——荒芜的街道、破败的门牌、特定的房屋角度、甚至是一些模糊的、属于过去受害者的情绪残影——精心编织进雅各布的梦境边缘。
他不是在创造噩梦,而是在“唤醒”某种深埋的、血缘或命运相连的“既视感”。
他要让雅各布自己对自己产生怀疑,对现实产生疏离,主动去探寻那片被遗忘的诅咒之地。
他要让雅各布在懵懂无知中,自己一步步走回猎场。
这一次,墨菲斯清晰地感知到了弗莱迪的行动。
他能“看”到那些被精心植入雅各布梦境的、属于斯普林伍德的记忆碎片,如同缓慢扩散的毒素。
然而,他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立刻出手将其彻底清除。
他静立在冰封观景台——此地的冰霜自那日之后虽未完全恢复,却依旧寒冷彻骨——苍银色的眼眸倒映着雅各布梦中那些不断增加的、不祥的碎片。
九年冰冷的对峙,弗莱迪最后那句绝望的“我快撑不住了”,以及掌心那枚糖果碎片微弱却固执的触感……
这一切,让他做出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决定。
强行阻拦,只会将弗莱迪再次推回绝望的深渊,再次引爆不可预测的冲突。
他答应了“先活着,再谈别的”,他需要给弗莱迪一个……出口,哪怕这个出口指向雅各布。
但他也绝不可能坐视雅各布受到伤害。
在弗莱迪又一次将一段尤其清晰的、关于榆树街路口那棵歪脖树的记忆碎片植入雅各布梦境之后,墨菲斯悄然现身于雅各布的卧室。
已是深夜,雅各布深陷在不安的睡梦中,眉头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那枚玩具熊碎片。
墨菲斯的身影如同银色的轻烟,无声地凝聚在床边。
他低头凝视着少年苍白焦虑的睡颜,苍银色的眼眸中流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透明的银色能量。
这能量与他之前的力量有所不同,更加内敛,更加侧重于“守护”与“稳定”。
他没有驱散那些记忆碎片,而是将这点能量,极其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注入了雅各布枕边那件明天要穿的外套口袋里。
能量迅速渗透进布料纤维,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无形的“记忆护符”。
这个护符不会强大到直接对抗弗莱迪的暗示,也不会消除那些被植入的记忆。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像一个最忠诚的哨兵,守护雅各布最核心的自我认知和记忆真实性。
确保他不会在弗莱迪的蛊惑下迷失自我,不会被篡改最基础的记忆:例如他是谁,他的母亲是谁,他来自哪里。
同时,它会在雅各布接触到过于强烈的、带有恶意的梦境扭曲时,发出细微的“警示”——一种类似心悸或强烈不安的生理感觉。
做完这一切,墨菲斯深深看了雅各布一眼,身影悄然消散。
他选择了……有限的干预。
一场危险的默许。
他将选择权,部分交还给了命运,也交还给了弗莱迪自己。
弗莱迪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雅各布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对“榆树街”的执念越来越深,甚至开始在白日梦或发呆时,无意识地画出歪扭的街道和老宅的轮廓。
在一个周末的午后,雅各布精神恍惚地离开家,想到附近的公园散心,试图驱散脑中盘桓不去的阴霾。
他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仿佛梦游一般,偏离了熟悉的道路,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陌生。
然后,他猛地停住了脚步,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死寂、荒芜、与他梦中景象一模一样的街道入口!
锈蚀的路牌歪斜地挂着,上面模糊的字迹正是——Elm Street!
斯普林伍德!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离他家有足足两个小时的车程!
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无形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
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粗暴地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然后狠狠地向后一扔!
“啊——!”
雅各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重重摔落在地,头晕眼花地挣扎着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扔到了斯普林伍德镇的内部!
身后那镇口的障碍物仿佛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而那栋噩梦中的1428号老宅,正如同一个沉默的、狰狞的巨人,矗立在街道的不远处,黑洞洞的窗口仿佛正凝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雅各布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起,不顾一切地沿着荒芜的街道狂奔,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才被镇外公路上一辆路过的巡警车发现。
当警察将浑身脏污、瑟瑟发抖、语无伦次的他带上车时,他口袋里的那枚“记忆护符”,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热量,熨帖着他冰冷恐慌的心脏,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保持清醒,记住你是谁。
由于雅各布无法清晰说明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记忆护符保护了他的核心记忆未被篡改,但他无法解释超自然现象,加上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警方在联系不到其母爱丽丝的情况下,依照程序,暂时将他送往了离斯普林伍德最近的一家机构——“青年之家康复中心”。
这里收容着一些暂时无家可归或需要心理疏导的青少年。
青年之家康复中心,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一所管理相对宽松的集体宿舍。
负责人玛姬是一位面容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中年女性,眼神中有着长期与问题少年打交道磨练出的耐心与敏锐。
她为惊魂未定的雅各布办理了临时入住手续,安排他住进一间双人房。
同屋的还有一个名叫斯宾塞的瘦高男孩,正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雅各布的到来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另一个房间住着性格外向的翠西和她的朋友,她们对这位新来的、看起来苍白又安静的女孩产生了一丝好奇。
玛姬将雅各布带到房间,递给他一杯温水,声音温和。
“别怕,孩子,在这里你很安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斯普林伍德那边去?”
雅各布双手捧着温暖的水杯,身体依旧微微发抖。
他抬起头,看着玛姬温和的眼睛,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
他张了张嘴,那个困扰他多日的名字脱口而出。
“我……我梦到……弗莱迪……”
话一出口,雅各布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管理员说这个?
而玛姬,在听到“弗莱迪”这个名字的瞬间,脸上的温和表情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中了。
一种深藏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惊悸掠过眼底。
但她很快掩饰了过去,只是轻轻拍了拍雅各布的肩膀。
“那只是个噩梦,孩子。这里很安全,好好休息一下,别多想。”
她安抚了雅各布几句,便起身离开。
关上房门的瞬间,玛姬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蹙起。
弗莱迪……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她的心脏跳得如此失序?
仿佛触动了某根深埋的、锈蚀的弦。
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因为“弗莱迪”这个名字而心神不宁的同时,房间内的雅各布,正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
指尖触碰到了那枚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安心热量的“记忆护符”。
护符的温度,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
别相信梦中的一切。
第63章 青年之家
现实中的青年之家康复中心,坐落在一片相对宁静的郊区,由一栋老式的、经过改造的别墅及其附属建筑构成。
这里没有医院冰冷的消毒水味和严格管制,氛围更像一个宽松的集体宿舍,旨在为那些暂时迷失方向的青少年提供一个缓冲地带。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公共休息室,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旧木头、微波炉爆米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颜料松节油气味。
对于刚刚入住的雅各布而言,这里陌生的环境暂时分散了他对斯普林伍德噩梦的恐惧。
同屋的斯宾塞大部分时间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会对着素描本疯狂涂抹,对雅各布的存在漠不关心。
而住在隔壁的翠西,那个活力四射、好奇心过剩的女孩,则对这位新来的、苍白安静、似乎藏着秘密的“女孩”——雅各布清秀的中性外貌和惊魂未定的状态让她产生了误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时常拉着另一个安静些的朋友试图搭话。
但最让雅各布感到些许安心的,是这里的负责人,玛姬。
她身上有种沉稳可靠的气质,眼神温和却带着能看透人心的敏锐,处理事务时干脆利落,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深藏的疲惫,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担。
这种复杂的特质,奇异地让雅各布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信任感。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
斯普林伍德的阴影并未远离,反而以一种更诡异的方式,悄然渗透进这座看似安全的避风港。
夜晚如期降临。
雅各布躺在陌生的床上,努力抗拒着睡眠的诱惑。
白日的疲惫最终战胜了意志,他的意识沉入梦境。
依旧是那片空旷死寂的榆树街,依旧是那栋阴森的老宅。
但这一次,梦境似乎有些不同。
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共鸣”,仿佛这个梦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幕剧,而是……与另一个同样陷入噩梦的意识,产生了某种微弱的连接。
就在他再次惊恐地望向1428号那扇窗户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街道的另一个尽头,站着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
那身影的轮廓……有点像玛姬?
与此同时,在康复中心另一间管理员休息室里,玛姬也陷入了深眠。
她的梦境,光怪陆离,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她站在一条浓雾弥漫的街道上,周围是扭曲变形的房屋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她知道自己又在做那个重复的噩梦了——那条熟悉的、让她心悸的街道,以及街道尽头那栋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门牌模糊的老宅。
但今夜,梦境的细节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骇人。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栋老宅。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寒意就越重。
最终,她停在了斑驳开裂的门前。
门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的景象,并非她预想中的黑暗或恐怖场景。
那是一个极其古老、仿佛时光倒流般的画面。
一个穿着陈旧修女服、面容被阴影遮掩但周身散发着奇异平静气息的女人——阿曼达修女,正怀抱着一个裹在破旧襁褓中的婴儿,静静地站在门厅的阴影里。
修女低着头,似乎在凝视着怀中的婴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悲悯。
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和恐惧,却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玛姬!
她无法理解这个画面,但那婴儿的襁褓颜色,那修女站立的姿态,都像一把钥匙,狠狠撬动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牢牢封锁的角落!
就在这时,梦境的视角猛地一转!
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猛地“撞”进了另一个正在发生的梦境碎片之中!
她看到了雅各布!
他正站在那条空旷的街道上,脸色惨白,仰着头,死死地盯着1428号老宅的二楼窗户,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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