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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撩集团/陛下有毒/皇家一级注册画师 (百里涂鸦)


  一个帝国的皇帝,放弃朝政奔赴远乡,专为惩治一个虽称不上良民但至少不抵法的小刁民,这不是郁泱一贯的气度和作风。退一万步讲,哪怕郁泱知道安逸冒充了他的皇后,痛痛快快赐安逸一死也干净利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于情于理都难说通。到底是为什么?
  次日憔悴醒来,天还是灰的。丁鹭早早赶到了福来茶楼,催醒店家,点了盏便宜的小茶,一边猛咽一边烦躁地敲打折扇,整整续了八壶。直到正午,陈酉才不紧不慢地敲响他的阁门。
  丁鹭开门,见陈酉一副优哉游哉的清闲模样,草草行了个见面礼,“不待见”三个字跃然于脸上。“陈大人教我好等。”
  陈酉随手脱下披风撂在一旁的屏风上:“午时四刻,我来得正好。倒是丁先生来得过早,辜负小官一番心意。”
  丁鹭坐到棋盘前:“你哪门子的心意。”
  陈酉微扬起嘴角,走到一幅挂画前,品味上面“宁静致远”四字,意味深长道:“明白先生心急,故约于茶室品茶,哪知先生反而越喝越躁了。”
  “在别人火烧眉毛的时候,大人还有闲心调人胃口,反说别人心躁,是不是欠躁呐?”丁鹭把棋盘上的棋子码得整整齐齐,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陈酉坐到丁鹭对面,挪动棋盘上的棋子,道:“小官先过过先生的棋艺。”
  在大周,论作画安逸当属第一,论书法郁泱独占鳌头,但论弈棋,陈酉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丁鹭虽说棋法不差,可跟最顶尖的人物对弈,虽道虽败犹荣,但总归自讨没趣。最精彩的,莫过是他五花八门的死法了。
  丁鹭心在棋盘之外,随意挪动着棋子:“你若想帮我,就别拐弯抹角,我没心情陪你。”
  “下象棋,谋攻而擅守。”陈酉凝着棋盘,每一步棋都走得仔细认真,但见棋势,神色略有堪忧:“纵使我有孔明济世之才,也不会扶阿斗。你这棋术比阿斗还令人揪心,我辈无才,更是避之不及了。吃你的車。”
  丁鹭体会到陈酉言外之意,专心致志下起棋来。七盘一胜,完败陈酉之下。
  日近西山,转眼间已是第八盘棋。陈酉“車”、“馬”两子直逼丁鹭的“将”,赢不过两步之内,而陈酉却不急不躁的挪动着“兵”。
  之前陈酉赢的六局中,都是用“兵”把丁鹭将死。
  丁鹭百思不解:“何不直接将我?”
  “小兵过河便是車。你又输了。”陈酉似累了,重重的打了个哈欠。“便到此为止吧,小官要回去了。”说罢起身撑了个懒腰。
  丁鹭拽住他:“你邀我来却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说了。”陈酉撇开丁鹭的手,向外走去。
  丁鹭拦到他身前:“你跟安逸同学一场,你眼睁睁看他上断头台吗?”
  “大文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官想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不明白,坐下多喝些茶。小二。”
  小二恭敬地迎上来:“客官有何吩咐?”
  陈酉潇洒地将一锭银子交给小二,笑道:“灌饱了这位先生才许放他走,茶水钱我可是付够了。”
  小二笑开了:“好嘞,客官您慢走。”
  丁鹭狂挠着头坐回席上,盯着棋盘发愣:“車不将将,马不将将,兵将将,兵将将,兵将将…”丁鹭叨叨着,忽然心头一震,“难不成让我直接杠皇帝?”
  丁鹭一脸惨笑,瘫痪在了席上。
  陈酉迈出茶楼,守在门外的小吏即跟随上去。小吏名叫做催袅,是陈酉的小跟班,翰林院刚结业。
  先帝定下规矩,翰林子出师之后,按特长分派到各个部,从基层做起。各部大臣将作为他们的导师,言传身教。
  当年经过考核,陈酉和孟鸢一齐分到了刑部,许沿分到了大理寺,经过七八年摸爬滚打才攀上官阶上端。按安逸的资质,理应分到太常寺去为皇家乐艺贡献力量,也不知走了什么狗丨屎运,被丞相相中,直接安排到了尚书省。这还不算奇,奇的是郁泱居然任他这个蛀虫在朝廷的管理中枢“作威作福”、茁壮成长。
  尚书省统辖工、刑、兵、礼、户、吏、谏七部,若安逸勤勉苦学,不造是非,力争上游,混到今天起码是陈酉上司,位高权重而流芳百世。然而安逸在尚书省没待半年,便嚷嚷去云游四海,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荒废了大好前程。
  相比之下,沐鹦就左右逢“坑”了。沐鹦从小就向往兵部,立志要当帝国的大将军,当年考核的成绩恰好及格,却被郁泱钦点到御膳房,难过得哭了整整一个月。想是那次贿赂安逸被郁泱逮了正着,留下了不妙的印象。可郁泱却没有压制安逸,是个什么理儿?
  长大了?心宽了?曾经的小矛盾都随风而散,一笔勾销,所以不计安逸前嫌?可为何不放沐鹦一把?
  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催袅屁颠屁颠走在陈酉身后,手里拿一本厚厚的记事簿,好奇道:“大人,您约丁先生出来是为何事?”
  陈酉回过头去,插起腰不爽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明知故问要对人对事。”
  催袅瘪住嘴,虚心认错道:“记住了。”
  陈酉调头继续前行:“去吃酒。”
  “是。”催袅挨了一训,学乖了,酝酿好语言,抓住要点问道,“我理解大人的意思。班姝案我们不便插手,可丁先生势单力薄,这次又是陛下的旨意,他能有几成胜算翻案?”
  “百分之百。”
  催袅原本就懵懵懂懂,这会更不明白了。“还望大人解释。”
  催袅为人老实,是陈酉的得意门生,虽然资质平平,但只要勤学不辍,假以时日定能一鸣惊人,是快好料子,陈酉从来不告诉别人。
  换作旁人,陈酉定不愿解释,而对于催袅,他还是耐下心来,抛砖引玉道:“那我问你,如果安逸是真凶,他的下场将会如何?”
  催袅不假思索道:“难免死刑。倘若方槐不死,凭借大人的权力大抵能从轻发落。可是方槐已死,若不处以安逸同样的死刑,难堵悠悠众口。百姓会骂我们徇私枉法、以权谋私。”
  陈酉:“如果真凶是陛下呢?”
  催袅大惊失色,一时间头皮发麻,下意识捂住嘴巴小声怯怯道:“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陈酉瞥了他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干我们这行,要喜怒不形于色。”
  催袅连忙用簿子往脸一遮,拿开时已换了一张麻木的死脸。
  “操,跟你说过多少次,干我们这行要会演戏!”
  一下子,催袅那张啼笑皆非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见陈酉不悦,催袅连忙搓揉僵硬的脸皮,认真思考道:“如果陛下杀人,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不至于死。打…打龙袍吧?”
  催袅忽然想到什么,汗毛全竖了起来:“大人莫不是暗示丁先生去指证陛下是凶手?要不得啊大人,大人若想救人,案子上我们还有得周旋,而教…教唆丁先生以下犯上,是一等一的大罪,若被大理寺查到,我…我们少说得蹲三年的牢!哪怕丁先生翻案成功,陛下用不了受多大的罚,而丁先生还不得…”催袅弱弱地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还不得暗里处理掉。”
  陈酉横眉:“我教你的,你一点都没学到。你这样让我很放心,因为都没人屑与你为敌。”
  催袅委屈挠头:“请大人赐教。”
  陈酉:“为官之道就是要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公堂上,你看到了什么?”
  催袅细想一番,道:“看到陛下步步与安逸为敌,针锋相对。”
  “那许大人呢,你观察了没有?”
  “许大人为陛下作辅…”催袅似有了点思路,不知对不对,左思右想,“可至始至终许大人都没挑明观点。”
  陈酉:“你猜他为什么不挑明?”
  催袅:“兴许许大人心底还没有定数,还在推断当中。”
  陈酉:“许沿比任何人都有数。开审之初,一直是他主控全局,可后来变成了陛下,他则旁敲侧击,你想过为什么?”
  催袅紧紧皱眉,不知这个细节能说明什么,困惑得一脸悲壮。“求大人明示!”
  “英雄气短呐!”陈酉仰天长嚎了一声,连连拍打胸脯,快提不上气来:“许沿把决定权推给了陛下,案子无论对错都将与他无干。倘若他签了字,年末大审,发现案子再误,他大理寺卿的位子就会保不住,如今这一幕将会重演,谁是真凶都不重要。为了扳倒我,他能证明方槐枉死,为了扳倒他,陛下也能证明一个人枉死。懂了吗?”
  催袅心悦诚服,鞠躬道:“大人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学生受用了。可是,许大人没遭这个圈套,大人为何让丁先生…”
  “这你不必知道了。”陈酉进了一家酒楼,叫了两壶酒,大碗大碗的喝起来,“我们俩痛痛快快的喝一场。这场案子过后,我就不再是你老师了。”
  催袅鼻子一酸:“大…大人要去哪?”
  “辞官,回家种田。”
  “为什么?”
  “班姝案一经查错,我跟驸马都免不了受罚。贬吧贬吧,我烦了,还不如种田干净。为师照顾不了你了,最后给你指一个方向。我问你,来朝文武百官中,给你抱一个人的大腿,你会抱谁?等等,你先回答我,你是跟太后还是跟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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