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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撩集团/陛下有毒/皇家一级注册画师 (百里涂鸦)


  “自…自然是跟陛下。大人,太后跟陛下还分论?”
  “太后和陛下不分,我们跟大理寺就能你侬我侬了,蠢货。”陈酉把整张脸堵在酒坛口,痛痛快快的喝了个干净。
  催袅失落道:“大人你若辞官,我不晓得跟谁。同窗都没能得您这样用心的老师而羡慕我。”
  “我以前的老师也对我好的,可也半路辞官了。袅袅啊,以后跟安逸混。”陈酉半醉半醒道。
  “安逸?他还能还朝?大人,我真的不懂。”催袅天生八字眉,一副苦相,这会更苦了,像要哭起来。
  陈酉翻了个白眼,趴在桌上。“我两次要杖刑安逸,是谁拦了下来,你以为我真的要打他?”
  “是陛下!”
  催袅似茅塞顿开,紧张得一把抓住了陈酉的手腕摇撼。“大人,我好像有点懂了。”
  陈酉慈祥地抚了抚催小鸟的脑袋,欣慰道:“孺子可教。”


第24章 谪仙图16
  傍晚,天空乌云密布,街上往来人稀。丁鹭双手插在袖中,逆着斜风细雨踽踽独行。这鬼天气跟他第一次见到安逸时一模一样,恼得他朝墙角啐了好一波口水。自打第一眼见到安逸,他就知道安逸是个特别不省事的人。今天糊里糊涂的过去,离安逸刑期便只剩下四天了。
  “咎由自取,怎么还不去死呢!”他咬牙切齿,脚尖似要把路面的石子碾碎,狠狠吸了一把鼻涕,自言自语,“既知卿薄命,昔年狗娘养的才许‘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人各有路,恕不奉陪。”
  那年春末,鹿城阴雨连绵,街道上处处水洼,常日听书的人都蜷在了家里,他停驻的小茶馆由此清冷下来。空气里的水珠浸透了他的书籍,字迹走墨模糊,再卖不出好价钱,一连半月,不入分文。
  天晚了,他收拾行头回家,迈出茶馆才看见一个文弱的小生站在对面的廊檐底下,抱着一个大大书篓,正欣喜地看着他,被雨淋湿的朱子深衣还算得上得体,谦虚恭敬的态度勉强称得上个文人。
  他冷眼一瞥,视若无睹的撑伞离开。茶馆的听座一文一个,一文钱都出不起,站在廊檐底下干听,那副穷样他都不屑看第二眼。他娘常说,在下雨天的傍晚,归家的路上,容易撞邪。果然如此。
  走了五百米,他步子越放越慢,心里一阵得意。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觅知音。
  “有意思。”他微微一笑,如果那人跟来,他倒不介意跟那人做一对穷鬼。
  他猛的回头,将身后的人吓了一跳。雨天路滑,那人一屁股坐到了水洼上,溅了他一脸污水。
  他走过去,细细打量了片刻,蹲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偷窥我的。”
  那人连忙摆头:“算不上偷窥,是仰望,一年了。”
  “仰望?”他噗一声笑起来,“谁会仰望我这种不入流的写书人,不过找我借书的人倒是不少,没见过你这么腼腆的。年轻人嘛,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你若想借,我自然是——不给。”
  “正好,我也是不入流的画手。”那人手忙脚乱的从书篓里搜出一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册,递给了他,“小我不才,读先生的《阴阳构精大观》有感,匹配的画了一套秘戏图,请先生笑纳。”
  两人挪去了一旁的凉亭。他一边盯着那人“猥琐”的容貌,一边犹疑地打开画册,结果瞠目结舌。画工精湛不说,人物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艳而不俗,媚而不妖,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符合他的心意。他感到眼前的人,是读懂他了的。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他那本孤芳自赏的小黄丨书似有了点意思起来。
  他几欲喜泣,按捺住了,冷傲道:“我收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兴奋地站直身子,打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裳,恭恭敬敬作揖道:“小生安逸,袭州汝县人。”
  他调侃道:“莫不是大名鼎鼎的‘鹿都一枝花’?年几何了?”
  鹿都一枝花是陈酉给安逸起的绰号。那年元宵佳节,太常寺操办宫廷宴会,郁渊那个作死的丫头,成长轨迹跟他哥一模一样,肥肉横溢不说了,跳什么舞不好,偏偏要仿汉宫飞燕作掌上舞,为了展现体态轻盈,还不允男子做托。她那身段若用女子做托,还不得引无数巾帼尽折腰?无奈何,太常寺管事只得挑“娇小”的男子乔装舞姬,安逸一贯小巧玲珑的体态首当其冲,成了不二人选。结果穿上舞裙、描上女妆,一笑生媚,六宫粉黛暗淡无光,生生艳压了郁渊,“鹿都一枝花”由此得名。
  安逸永生不会忘记那次宴会,他像赑屃驮碑,不仅身体逼出内伤,心里也留下不灭的阴影。那场舞蹈,太常寺定义严格,不能称之为《掌上舞》,又不能违郁渊的意,便美其名曰《马踏飞燕》。
  “见笑了,今年十八。”
  “那比我小两岁,甭叫我先生,直接唤我大名。”他耳朵嗡嗡的想,好似老娘亲千里传音,不停叨叨着此非良人、此非良人…
  他一巴掌将那回音拍了回去,大大方方地傍住安逸的肩膀,热情道:“我认识怡红院一姑娘,小细嗓唱曲可好听,琵琶也弹得一流,我迎你见识见识!”
  “甚好!”
  “瞧你背这么一大篓书,学业挺重吧,散课了?住在哪儿?”
  “跟我义父住一块,在西街陈府,倒不是放学,我…”他抿了抿嘴,“被翰林院开除了,还没敢回家。”
  “翰林院还开除学生?”
  “雅试考差了,就…”
  “不碍事。家终究得回去,不过不急现在。”他摸索周身,只掏出了一文钱,停住脚步难为情道,“额…要不改天?”
  安逸忙拿出一小袋碎银:“我有。”
  “这怎么行,你送我画集,礼尚往来,我到底该给你回赠些东西。怎么说都不管用,钱一定由我掏。”
  “这钱原是该你得的。”安逸将钱袋塞进丁鹭怀里,左右打量了四周,凑近他嬉笑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前阵子公主闹经痛,太医的药都吃不好,我照你书里写的偏方给公主弄了一碗汤,她喝了后肚子不闹了,便打发了我这点钱。”
  “你这小子,倒会借花献佛。”他心安理得收了碎银,在怡红院点了一桌好菜。
  他道:“既然不上学了,有想过做些什么吗?”
  “当然是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像徐霞客那样走遍大江南北,阅尽万种风情才好,等我赚足了盘缠就动身。目前…倒是不知道干什么。”
  “我瞧你的画画得不错,攒钱不难。只是父母在,不远游。你在外打算游几年?”
  “我没母亲,两个爹爹身子骨硬朗,经营一家药堂,不愁生计。义父在朝廷当官,拿着俸禄,更用不上我操心。风华正茂,切莫浪费好时光呐!”
  他饮下一杯闷酒:“羡慕你呀,我父亲早逝,家中有个卧病的老娘,总想出去闯荡一番,奈何脱不开身。算了,说些开心的,你若不知做什么,随我如何?”
  “好哇!随你做些什么?”
  “简单,我写书,你给我附图。”
  “成!”
  两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三更时分尽兴而归。
  遇人不淑!
  忆罢,丁鹭可憎地往树干踹了一脚,疼得直打哆嗦,当初就应该跑得远远,甩那瘟神十几条街。
  小巷忽而传来一阵墨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拐进深巷,寻到一家印坊。他冲了进去,将一袋银两砸在案上,凶横道:“来人,给我印两份碑文,每份五百张!连夜赶,明儿就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
  牢房里,牢吏给安逸提来了晚膳。只经一日,他似老了十年,举杯向窗外的弯月,饮下不知兑了多少水的酒,显尽沧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呐。”
  从怀里取出那张女人的绣帕覆在脸上,闻着女儿香,欲静静地睡去。
  而双眼一合,脑海尽是一片胭红。红云慢慢浮开,他看见自己躺在一张新床上,被褥是什么花纹他看不清楚,兴许是想不起来了,只刻骨铭心的记得那日,是他易姓的日子。
  他扯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意识刚恢复了两分,又乏得睡去。大祸已闯,畏不畏惧又能挽救什么,索性睡到心满意足,然后坐等鱼肉。
  身后的人捂了捂他的额头,他竟乖觉地往后蹭了蹭,换了个舒适的睡姿。
  身后人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细语:“不能再沾花惹草了。”
  他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但凡出门,须告诉我一声。”
  他点头。
  那人将他翻了个身,扶正他的脑袋,认认真真道:“安逸,木已成舟,我们须重新看待彼此的关系。我想听你叫我一声…阿逸?醒醒,应我一声再睡成不成?”
  他烦扰地转过身去又被扮回来,躲他不过,才勉强地撑开眼皮子,审视了一下身上的人,再次慵懒地闭上眼睛,爱答不理地吐出两个字:“君父。”
  郁泱又喜又恼,手指强行拨开他的眼皮,命令道:“把这两个字倒过来念。”
  他一巴掌软软的盖在郁泱脸上,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父君父君父君父君父君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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