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底下军官们甚至还要克扣,于是真正到士兵手里的已经没几个钱了。
百姓负担了所有,甚至超额负担,结果钱没到军人手上。
这就是崇祯朝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征税不合理,没征到该征的人头上,全让无力承担的小老百姓过度承担了,然后征上来的钱被贪污腐败严重,最后钱没有几个落到了实处。
相比之下,御营要好的多。
归根到底,绍天朝廷行事,其实完全就是一个大号的军阀,在浙江台州起事,是皇帝一手拉起来的,从开始就摆脱了朝廷的那些框框架架,也摆脱了那些官僚集团的绑架。
说句简单点的,朝廷有专门的科道言官,就是都察院和六科,都察院是台官,主要是监督百官的,而六科的给事中,主要是握有封驳之权。
奏章由六部等经通政司交内阁拟票,然后呈送皇帝,再由司礼监批红,再交由内阁,内阁再交给六科。
六科审核同意后再抄送六部等执行。
在这个程序里,六科掌握的权力其实就相当于唐朝三省六部制里的门下省的大权,他们对皇帝的旨意,有封驳权,就是如果觉得不对,可以驳回,拒不下发执行。
得改。
改了还不行,仍驳回。
这个权力很大,因为是直接对圣旨的封驳权,而明代一直以来的内阁票拟、司礼监朱批的这套办事模式,其实是代行天子的决策权。
正因六科权力大,所以明朝末年的党争里,这些六七品的给事中,却总是能够纵横朝堂之中,搅风搅雨。
连皇帝都奈何不了这些人。
因为他们是科道官,是谏臣,更因为他们手里握着封驳权,一言不和,就跟皇帝玩封驳,皇权都被大大制约着,这些人再搞起党争,那就更让皇帝都头痛。
可是在绍天朝,完全就不一样了。
朱以海处处都把持大权,比如说最重要的决策权力,表面上还是内阁和司礼监,他们仍掌有票拟和批红权,可实际上真正的中枢决策权,是朱以海亲自决策,他搞了个总理处,招来一些心腹大臣授予头衔,大事跟他们商议决策,然后总理处可以直接起草诏令,并向内阁六部等传旨。
这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唐宋时的政事堂,相当于中书门下,相当于中书舍人的草诏权,决策草诏都握在了手里,内阁和司礼监其实已经被架空了,皇帝的权力空前集中。
六科虽然还在,但朱以海同样规定,总理处根据皇帝旨意草拟诏书,可以直接下达六部诸司和各省地方、军队等,等于是完全不用经六科封驳了。
他们没权封驳由总理处发出的旨意。
六科言官们失去了最重要的封驳权,那就再没有了制约皇权,敢跟皇帝说硬气话的资本了。
六科现在只能盯着内阁、六部的执行。
再加上皇帝直接掌握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御营亲军,所以过前大明百官们屡试不爽的那套绑架朝廷,绑架皇帝的办法,在朱以海这里彻底不得行了。
就好比各地的税赋,传统的田赋、丁银仍由地方官府征收,但工商税关税以及厘捐这些,已经由专门的税务厅征收。
在各省新增设了税务厅,各府设税务局,县设税务房等,条条和块块的区别。
他们甚至还有专属的税警。
这相当于以前盐法道、督粮道、水利道等改变而来,过去分守分巡兵备海防诸道,直接改为了分巡一道,提高等级,加强权力,使之成为管理数府的小巡抚,完全在知府之上。
而原来的一些其它的杂道,则整编成各种专门的厅,直接隶属于巡抚,垂直分管府县的专业事务。
地方官员,在税务这块,只能直接征收管理田赋地丁银,其它的税务由税务厅直接管理征收,形成了地税和国税两套系统。
地方官征收的税务,部份留存使用,部份起运上缴。
而国税部份,各地税务厅直接管辖征收,有税察营强力保证,所征缴的税收也不过地方手,直接起运,甚至特殊的关税、厘金这块,还是由军队直接代征收的。
这些都使的地方官府对税的插手能力减弱,税赋钱财都不过他们手,想贪也难。
而税务厅局,属于各省特别派出衙门,管理上垂直管理,相应的比原来各地府县征收的情况要好很多。
这些税征收、上缴,然后调拔,发放,都与过去是不同的一套模式了,而皇帝能实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掌握了真正的权力。
什么是真正的权力?
就好比崇祯虽然是天子,但其实他并没有掌握真正的权力,他的权力要通过官僚集团行使,而整个崇祯朝的官僚集团已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利益集团,就算他们再内斗,他们也仍是一个阶层,跟皇帝不是一体的。
朱以海却有真正的权力,因为他是由下而上,通过底层起兵一点点重新构建了权力层。首先是他自己建立的御营,掌握了真正的军权,军官们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许多都出身普通,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网。
有了军队,占了地盘,然后重新替换了新的地方官吏体系。
这就好比崇祯在北京说要加税,每亩加二分银,会有无数人反对,甚至最后银子多征了,朝廷却没看到银子,士兵仍然没发到饷。
但如果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对山下的村民说按每亩要收两分银子保护费,却往往能够做到。
甚至要立一些新的规矩,都可以。
往大了些说,崇祯末年诸如左良玉、刘良佐、高杰这些军阀,在地方上要摊派什么钱粮,甚至要废立什么新规,却都能够很有效力,说到底就是掌握了真正的权力。
这个权力,已经打破了和种掣肘束缚,打破了旧有平衡格局。
第515章 辅兵
往大点说,那就是构建了一个新的利益集团,能够上下一心。军阀们的利益集团就是他们这些军官将士。
搞明白这些东西,其实就会清楚,不管是天启还是崇祯,就算他们再厉害,如果不跳出旧有的思维模式, 仍在这个圈子里打滚,那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崇祯杀再多督师总兵也没用,因为他下一个用的还是那些人。
他永远是一个人面对一整个阶层的人。
而朱以海是另立炉灶,拉了一群人面对那群人,随着他军事胜利, 他的改革也就越来越顺利, 每真正实际占领控制一地,就能对那地进行全面改革, 带来更多的支持者。
“大人,神武镇标营就位。”
“按老规矩,让标营负责维持秩序,先从辅营发饷起,叫神武辅一营过来吧。”赵贵命令。
神武镇总兵官颜克英带着标营,和副将、总监等一群军官一起过来。
发饷是个重要的日子,能大大提升士气,所以上下都很重视。
每次发饷日,甚至还是个会操展示,领饷的各部都要以接受检阅的姿态入场,要展示下自己的精气神。
辅一营一百八十人,虽然是辅兵,但却也精神抖搂的昂首挺胸踏步入场。
身着统一的红色戎服,每人一顶笠帽,有的扛一支长矛,有人配一把短刀。
一番简短的队列展示后,分哨队上前来领赏。
一长排的桌子摆在校场, 一群总兵财务的文职官吏坐在那里, 旁边是账本、银钱。
按名册叫名,还有人负责核验身份牌、样貌。
“辅营长夫日饷一钱,现发六月饷,共三十天,饷三两。出征在外,另行粮日加二分,月加六钱,
照例本月先发半数,余半存后再发,当发一两八钱银。
另口粮每月六斗,暂记账上,待班师还营,后续补发。”
袁勇例行大声宣示。
长夫日饷一钱,行粮加二分。辅营里的什长则是日一钱二,哨长则是日一钱五,辅营营官是日三钱,行粮补贴相同都是日二分。
这个月每名辅兵是一两八钱银元, 但天子特旨嘉奖大家辛苦,再赏现银两钱。
所以实际两个辅营的普通长夫, 这次能领两块龙纹银元,另存账上一两八钱银元加六斗粮。
长夫们排着队,倒是很淡定了。
他们也不是头一次领饷,每月一领,甚至在之前的清明、端午二节,都还补领到了部份欠饷。
两块银元递到面前,赵小楼笑着先签字画押,然后接过银元,那带着边齿,一面是龙浮雕纹,一面是绍天银元几个字。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谢了!”
“谢万岁爷吧!”
一个又一个辅兵排队上前领银子,大家都很满足。
最少也有二块银元呢,他们营头更是一月九块加六钱行粮,二钱赏赐,九块八,实到手五块三,五块龙元加上三个大铜元。
领到了饷的士兵大声的感谢着回到自己队伍,很快一营人领完,然后有序的退出,二营按序进来。
离开的辅一营长夫们,都迫不急待的去了服务社。
这也是隶属于神武镇后勤处开设的,专为军人提供许多服务,比如写信寄信,存钱寄钱,甚至是一些生活用品出售。
拿到饷银的长夫们,基本上都是第一时间选择把钱寄回家,一些孤儿也会选择把钱存起来,最起码也会换成更易携带的兑换券,易携便存好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