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现在大明打回来,光复淄川、新城等地,王家倒是柳暗花明了。
王与胤兄弟王与敕四个儿子士禄、禧、士祜、士祯这次一起前来淄川参与般阳书院开学,兄弟四个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多余,年少的才十六,他们原本都在这里读过书。
这兄弟四人遵守叔父遗命,这两年安心在家读书,也不去参加鞑子的科举,更不做鞑子的官。
虽然年轻,却挺有诗名,人称才子。
他们这次来,也向书院捐了百两银子。
“诸位乡贤能够这般重视家乡教育事业,如此大方资助,顾某身为本县父母官,非常感激。”
“我呢,请各位留下,也不是单纯感谢,也不有一件大事告之诸位。”
皇帝对淄川这些乡绅们的表现很满意,虽然之前因他们仕清,把他们的功名大多革除了,但这些人毕竟本地世代豪强大户,影响力很大,既然如今这般老实忠心,朱以海也就给他们另予赏赐安排。
“今年又是我绍天朝大比之年,吾皇继位以来,举行了一次常科一次恩科,今年呢要举行绍天朝第二次常科,陛下特旨,还要加开一次恩科。
等明春会试考完后,所有获得举人功名的举子,不论今科还是往科,只要是在大明朝科举中取得的举人功名,不管是万历还是天启、崇祯,还是绍天朝的,无须再参与科试,可以直接进京参加恩科会试。
乡试副榜,也有资格参加恩科考试。”
顾咸受告诉高韦等人,你们如今虽然被革除了功名了,但以前都有过举人功名,现在呢,皇帝开恩,特许你们参加明年会试后的恩科。
也不需要再参加三级考试了,直接参加会试。
只要考中了,那就是进士了。
就算考不中进士,但只要成绩较好,就能获得特旨恢复举人身份。
高韦等都愣住,这个少年得意的才子,自被在河间俘虏,然后在奉天东京‘学习’了一段时间,被革除功名,再遣返回乡后,彻底颓废了,整天以酒浇愁。
现在突然听说能够重新获得功名,眼睛都亮了。
许多地方士族名门,都是靠考科举来维持地位,甚至提升地位的。
若没了科举这条路,他们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走。
“那举人以下的呢?”十六岁的王士祯问,他仅有秀才功名。
“除谋反、叛乱等大罪不赦外,其余被革除功名的,就算这次恩科没考上进士或恢复举人身份的,也都获得恩许,可以继续参加科举,但是得从童生开始考起了,举人以下的也是一样,得从童生考起。”
皇帝这道恩旨,其实就是为这些士绅们量身定做的。
大量地方士绅被革除功名,本身也是为震慑他们,特别是打击投降派。
革除功名,然后抄没家产,或者罚银、勒令补缴欠缴,清理侵占、寄名、投献等等问题,革除功名,就是庶人了,处理起来就会非常方便。
当然,等一切都清理干净了,也不能一直就按着压着,打完一棒子,该给颗枣还是得给颗枣,这叫统战。
先揍,是要揍服他,要立威。
然后再示恩。
恩威并济,方能得行。
如果仅有恩,没有威,那他们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
打完了,清理清楚了,再该拉拢拉拢,该安慰安慰。还是得把他们拉拢过来,而不能将他们彻底的推到对立面上去的。
这也是朱以海的行事特点,他才不会一上来就无底限的包容妥协退让,甚至是讨好。
该打板子还得打。
不打就不知痛。
功名对于这个时代的士绅来说,无比重要,因为这是立族根本,也是立身根本,有了功名,才能出仕做官。
当然,朱以海现在不仅是靠科举一条出仕路,还能当兵打仗。
所以皇帝对士绅们的恩赏,除了让举人参加恩科外,也准许他们重新开始参加科举资格。另外,还给了那些地方极有名望,又表现好的士绅一个国子监名额。
现在又加一个军校生名额,不过这是最底层的步兵学校,受训毕业也是从最基础的士官做起,在校两三年,其实就相当于是士兵服役几年了,不过能进军校,本来已经算是好苗子,培训过后,与一般的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上限更高,前途更远。
挑一些地方名门士族大户子弟进军校训练,既是把这些阶层统战团结起来,也是挑选一些读书识字又年轻的好苗子入军中培养,将来输入军中,也能成为优秀骨干。
国子监名额、步兵士官学校名额、书院名额、官学名额,甚至是恩科资格、恢复科举资格,这些,对于朝廷来说,不用额外花费什么。
但对于这些地方豪强来说,却是他们极度渴望的。
朱以海也并没有恢复他们被革除的功名,他们仍然得再考一次,可就算如此,这些人也完全兴奋了。
对天子直接就忍不住感恩戴德起来。
当年唐太宗一句开科举,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道破了许多天机。
而今朱以海也是先夺再给,获得士绅感恩戴德。
所谓帝王术,不过如此。
第601章 济南
“大王,明军前锋已经占了章丘。”一等公、固山额真图赖脚步匆匆赶到济南城头,对着扶城垛远眺的和硕端重辅政亲王博洛禀报。
“章丘绿营城守营,直接就降了,跟淄川、邹平各县一样,毫无抵抗。”图赖极为愤怒。
博洛极目远眺,似乎想要直接望到明军。
“绣江河以东,如今尽为明军所据了,这次明军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早两年,我们想与他们战而不得,他们总是避实就虚,一击便走,让我们追之不及。可仅仅两年,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这般排山倒海而来的实力了。”
“你说,为何会这样?”
图赖也说不清楚了,形势就是这般不断败坏的。
这两年,他们就好像被困住了手脚一样,虽然也一直在挣扎,可明军就跟苍蝇一样在他们面前飞来飞去,叮来咬去,让他们就是没法摆脱困境,一直被困在这里。
强攻攻不下,偷袭又偷不到。
日子一天比一天坏。
虽然他们为了安稳军心,把驻防八旗的家卷都全接过来了,还在济南、徐州、颍州等要城,城中筑了满城,又跑马圈地,接受投充,让八旗能够安心驻防。
但圈来的土地,却没人耕种,没有人愿意投充,被圈掉土地的汉人,想尽办法逃亡,也不愿意给他们做庄丁,甚至包衣都不愿意做,不识抬举。
济南这样的要地,城外居然就是大片大片荒芜,地里都长出灌木丛了。
黄河决堤,更是让大清河沿线八百里都成黄泛区,一年要遭几次水灾,逃的连个鬼影都没了。
就连济南城外,都是这般荒凉。
清军也根本无力却修河固堤,只能眼看着一下点大雨,就泛滥成灾。
地方的税赋、漕运体系彻底的崩坏了,他们现在只能分驻于一些大城,那些离核心城远点的县城,只能让绿营去驻防。
至于乡镇,只能是绿营里的城守营、汛塘兵分防,但是,这些兵只能起个警讯作用而已。
没有税赋上缴,朝廷也无法运输供应。
只能他们想办法,下乡去抢。
甚至抓汉人为奴,戴着镣铐在他们圈下来的田地里耕种。
今年山东的地方官员,巡抚都换了三个了,都是在任上自杀的,因为到任后无法完成朝廷的考成、催科,赔又赔不起,逼急了只能一死了之。
死了起码不牵连家人,否则得赔的倾家荡产。
而地方的守道、知府、县令等官,更是没有几个能当满一年的,不是被催的自杀,就是弃官逃跑,甚至投明,要么就是请辞,或者还有胆大的,这种时候都还敢想办法贪污,然后被捕的。
也有因办事不力被夺职的,贬降的。
反正现在山东没有几个人愿来了,来了也呆不满三个月。
那些文官们跑马灯似的变换。
可博洛、谭泰、图赖这些八旗将兵,却已经没法离开了,他们的家卷都已经全迁来了。
城在人在,城破家亡。
北京朝廷给他们把家卷迁来,让他们跑马圈地,把圈占土地上的汉人收为庄户奴才等等,但也给了他们死命令,守土有责。
潜意思就是失地有罪。
“青城、齐东、新城、长山、高苑、邹平、淄川、章丘,大清河以南,济南以东,八县尽失啊。”博洛长叹,他堂堂宗室名王,辅政亲王,可面对这局势也只能说无能为力。
当明军发起大举反攻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不敢派八旗出击了。
反而只能下令城外八旗的田庄里的人口牲畜物资等,都尽量赶紧撤回济南城。
无他,无力可战了。
说来奇怪,当年他们在关外的时候,面对大明,那是完全占据上风,可以百般攻打,都不用怎么考虑防守。
明军似乎也只会修关宁锦防线,不断的修城,然后缩在这些城堡里,后金甚至可以从容的长期围城,一边围城还能一边就在明军城堡外搞军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