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突然想到那时他受重伤还在跪着,她没有兴趣去揭别人的伤疤,便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
“永远记得。”
柳若烟听到这四个字,心头颤了颤,心脏泛起了一丝异样。她干笑了一声,安慰道:“那些不太好的记忆,报完仇后,能忘就忘了吧。人活着啊,稍微糊涂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越清桉的目光眺望如墨的夜色,似乎在怀念前一世的时光。
他回过神,视线又落回了她的面颊上,轻声道:“那晚……并不是不好的记忆。”
柳若烟挑眉,娇俏瞪了他一眼,“怎么?被罚跪还开心啊,是傻瓜吗?”
他无言,忽然另起话题,“明日越夫人想与你一起吃一顿家常便饭,你能来吗?”
唔……吃饭啊,这还用问吗?当然可以啦,要再过几日才回玉泉山呢。
不过,有个疑问。
柳若烟皱着眉问:“怎么还叫越夫人啊?喊得那么疏离,你该不会还没和你娘认真谈过吧?”
之前神凤神女下凡的时候,他和越星流之间不都执手泪千行了吗?
现在还喊越夫人,太生分了吧?
“谈过,现在这样就很好。”他的手攥着伞柄,手背上的骨节泛着玉质的冷白色,指腹也因为忽而用力而失血泛白。
这样怎么就好了?哪个孩子不想喊自己娘亲叫娘亲的?
蓦然,柳若烟瞪大眼睛,猛拍大腿,恍然大悟。
救赎进度线卡住的症结在这里是不是?
越清桉对越星流还没有完全敞开心扉,他将自己掩盖在疏离客气的动作下,丝毫不敢去触碰越星流的真心。
或许,他以为那是禁忌……
她一把抓住了他握着伞柄的手,轻声问:“为什么不敢叫她娘亲呢?你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一个尚且活着的孩子,你是她未来的依靠,你为什么不敢靠近她呢?”
他无言,垂下眼帘,将自己复杂的神色全部掩埋。
心里话却响起,[我是不被期盼就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去奢求更多,这样就已经足够。]
柳若烟满头问号,怎么就不被期盼了?谁告诉他他是不被期盼的?
[田师同说,阿娘刚生下我时,将我扔到了地上。这其实没什么,我不伤心的……但我怕喊她阿娘,她会时刻记起以往的痛苦时光。]
柳若烟被气笑了,她原著作者怎么不知道越星流把自己的小孩给丢到地上?
怎么反派的话他全听啊?田师同只是为了气它才说的那些恶心话,他居然会当真?
她想说点什么去骂醒他,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好吧,这是关心则乱,越清桉在越星流的事情上,过于谨慎小心了。
她沉吟片刻,“行,明天我去和越夫人吃饭,你也一起来啊。”
到底是一宗之主,这个家常菜和她理解的家常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柳若烟双目放光看着满桌的佳肴,搓着手,准备大干一场。
圆桌便只有她、北柠,越清桉和越星流四个人,待越星流下筷后,柳若烟才忙不迭动手开吃。
暖黄的烛火下,越清桉撩起袖子为两人剥虾。
柳若烟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视线在越星流和越清桉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的。
这两人看着也太客气了吧,他给她剥一只虾,剥完后还要恭恭敬敬递过去,越星流局促地用碗接过去。
啧,一点儿都不温馨。
“师哥,又有宗门说要依附我们做附属门派了——”
“打住,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聊公务?”柳若烟说完后,手默默伸向另一根鸡腿。
“啊,抱歉抱歉,这两天忙得头晕眼花的。那我们来聊一聊那个稻青,他一直没说自己家住哪里,没办法送他回家啊,要不,我把他送孤儿院?”北柠摸了摸鼻子。
“可是他脑子不太好,会被欺负的,要不,让他留在凌天宗,给你们当个杂役弟子吧?这里灵气浓郁,生活得久了还能延年益寿呢。”柳若烟沉吟。
很快,她们定了稻青未来的居住的地方。
“我最近在外游历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越清桉,你帮我证明一下真伪吧。”柳若烟用帕子擦了擦油腻的小手,认真将自己编造的故事说得栩栩如生。
“那魔界的说书先生是这样说的:你们别以为凌天宗的新宗主是什么厉害人物,他啊,能有现在的成就和他师父墨行歌有很大的关系。
话说有一日,墨行歌漫无目的来到了一个小山村,他苦闷啊,自己的独门御火术得不到传承了,心中郁结多年。结果,他就瞧见了凌天宗的新宗主。
那个时候越清桉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耍,刚巧被墨行歌瞧见他天生六个脚趾指。他大惊!六个脚趾的必定是纯种火灵根奇才啊!”
“什么不靠谱的说书的,尽是谣言,我师哥脚指头正常着呢……等等,你用这个眼神看我什么意思,我脚指头也正常,要不要我现场脱鞋给你看?”还没听完故事,北柠拍案而起,愤愤不平,跳起来反驳。
柳若烟嫌弃摆摆手,“吃饭呢,坐下!”
“所以,为什么会传出来你有六个脚趾啊?”柳若烟装出十分困惑的样子,但她不打算问越清桉,而是扭过头来去问越星流,“越夫人,他小时候刚出生就有六个脚趾吗?”
越星流捂着嘴笑,“阿烟,你被骗啦,他小时候刚出生的时候我四肢全部看过,没有六个脚指头。”
听到此,越清桉剥虾的动作顿了顿,他掀起黑眸,定定凝视着越星流。
“唉,居然是假的,我还以为真这么好玩呢。越夫人,你可以和我讲一讲越清桉刚出生的时候的事情吗?”她捧着脸,期待道。
“其实我在山洞的时候时常是糊涂的,唯独刚生下他时,我清醒了好几日。他就像一小团棉花糖躺在我的怀里,不哭也不闹,乖得很……”越星流回想到那段短暂的时光,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同时与越清桉深深对望。
深沉的话语在两人之间无言流转。
“可是啊,很快你就被夺走了,像你的那些哥哥姐姐一样。我怎么抢,都抢不过他们……”说到最后,她捂着嘴,泪水迸落,声音颤抖,“你的哥哥姐姐都过得不错,唯独你,太苦了,居然被人狸猫换太子换了出去,而且还摊上了越相深这种不肖子孙。”
她长久哽咽,眼睛都哭红了。
越清桉半跪在她脚边,抬手用帕子帮她擦泪水,声音清脆温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我不苦。”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越星流的手,像是攥住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紧紧用力。
“你真的太像阿爹了,什么事情都往肚子里咽。”越星流低声呢喃,她伸手抱住了他,“以后每日都来用膳吧。”
“好……”他答得很果断,手小心翼翼搭在越星流的后背上,去轻轻拍打那抽搐的胸膛。
他犹豫许久,睫毛微微颤动,在柳若烟眼神的鼓励之下,轻声喊了一声:“阿娘……”
赌上了他的所有,将他自己押入这场赌局中。
输了,万劫不复,赢了……
“嗯!”越星流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你知道我等这句,等了多久吗……”
他一直不喊,一直那么疏离客气,她还以为他嫌弃她是个肮脏的母亲,是凌天宗不能说出去的丑闻,是他一生摆脱不了的污点。
可是,不是啊。
他也小心翼翼,为了这段关系如履薄冰。作为孩子,他更害怕母亲的嫌弃,怕自己是她难以言说的苦楚,是别人带给她的痛苦产物。
在温暖的拥抱下,高大冰山轰然瓦解。
炽烈如火的爱意势不可挡,蔓延万里燎原,燃烧了冰冷黑夜。
“呜呜呜太感动了,柳师妹,太感动了……”北柠小声喊,“我也想要娘亲!”
他端起柳若烟的袖子擦眼角,柳若烟微笑:“你要是想喊我娘亲,我也勉强可以认一下的。”
北柠噎住,自己躲一旁羡慕去。
系统热烈播报:【恭喜宿主!越清桉救赎进度线成功迈向99%,还差百分之一,就可以搞定宗门嫡子的救赎啦!】
还差1%?
越清桉,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等她意识逐渐清醒时,才缓缓睁开了兔子眼。
落于眼前的是雪飘如絮的山巅,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寒风呼啸而过, 吓得她抓紧了抱着她的谢无瑶的衣服。
大晚上的不在屋里待着, 出来看雪?什么特殊爱好?
冻都冻死了, 她撅着嘴, 给了他胸膛一爪子。
谢无瑶抓住她的两只爪子, 目色淡淡望向她,无声盯了一会儿, 看得她心中发毛。
好在他又抬起了头, 面无表情地看着圆润的血月。
柳若烟挣扎不开他的大手, 愤怒地用脑袋去顶他的胸膛, 却被他的大手一把给按住了兔脑袋。
她毛茸茸的脑袋小小一只, 被他的一只手完全笼罩住,像是孙猴子遇上了五指山。
他还没用力, 她就不得不把自己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呼——认输了,挣扎不动了。
长长的耳朵轻易接受了那稳重的心跳声,若有规律的潮汐, 一起一伏。
听久了她的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心跳似乎是最原始的呼唤。
一直说他无心无情,如今这样真真切切听着, 她又觉得, 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魔, 杀人不眨眼的白发魔尊。
手指遮盖住了外面的红色诡异月光,于半明半暗之中,她怔怔看着月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后日,就是月圆之夜了。
那么明日,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刻。
“柳若烟,明日,你要无时无刻待在我的身边,知道吗?”谢无瑶突然将她托起来,狭长的血眸微微眯起,寒瑟冷风翻涌在他的白发周围。
柳若烟扭过头去,哼唧唧地扬起下巴。
没打算趁你病要你命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我待在你身边不逃走图啥?
图你闲着没事儿抓兔兔皮皮,打兔兔屁屁?
“你若敢逃走,我就把你关进笼子里,以后不让你出门。”他低声胁迫。
柳若烟:……
关呗,现在这样被你困在掌心里,和关在牢笼里也没区别。
第二日醒来,柳若烟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兔兔的脖子总是被抓,连带着她的灵魂都感觉到脖子不是很舒服。
她左摇右晃一下脑袋,然后从床上跳下来,打着哈欠出门去找越清桉提辞行。
越清桉正坐在大殿中,衣衫居正,端坐于白玉凤椅之上,神色清冷,视线落在门口的方向,似乎是在等人。
柳若烟走进,向他说明了她的来意。
“还有十日时间,我想先回玉泉山了,等你召集完修后,记得灵讯告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祁月青山。”她歪着头,笑眯眯道。
越清桉站起身来,手抬起了几寸,但是,很快又垂落在宽大的袍子中。
“今日便要走吗?”他低声问,视线低垂,没有望向她,反而安静地盯着白玉铺就的地板。
外面大盛天光射在地板上,反光照亮了整个大殿,而他就立于光亮的正中央,纤薄而透明的睫毛在光中颤抖着。
柳若烟沉吟,“师父喊我回去嘛。这也不是我家,我总不好一直待着,况且最近你那么忙碌……”
他猛地掀起眼帘,露出一丝坚冷清明的眸光,声音缓慢,“我不忙!我只是想快些处理完,再想多陪陪你……”
他还能陪她多久呢。
两人的关系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为何还不肯放手?
柳若烟苦笑,“今日不走,明日也是要走的。明日不走,后日也是要走的。”
他无言,目光如幽深火炬,倔强而执拗地盯着她看。
“那就今日不走了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顾深慢悠悠拖着嗓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歹明日再走吧,我今日才来,不看我的面上,也给我师父一点薄面吧,明日再走,今日和我们聚一聚。”
柳若烟愕然回头,见到了清虚门一行人——近三十多个长相清秀的男修,她瞪大了眼。
那一个个身高体修,玉树临风的,好像神仙男团集体下凡公干一样。
“看什么呢?这是我二师弟,这是我小师侄……喂喂,哈喇子收一收。”顾深正给她介绍呢,一扭头看见她满眼放光的花痴样,十分嫌弃。
柳若烟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依然震惊,“顾师兄,进你们宗门选拔条件是什么?长得好看吗……你好像是你们宗门里最丑的一个。”
顾深:???
柳若烟努力保持住自己矜持的模样,视线还是忍不住一个个扫过那些师兄师弟的脸,太俊润帅气了吧。
忽然,她扫到了一张老黄瓜脸。
她:……
“苏叔叔好。”她干笑着打招呼,然后指着顾深的脸蛋问:“你是不是见他最丑,所以才可怜他,收他为真传的哇?”
顾深:???
“唔?这个说法真是有趣,阿烟好眼力。”苏门主也一脸认同。
顾深要吐血了,事不过三!
他追着柳若烟,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来,“柳若烟!你完了!”
柳若烟满场跑,躲在那些师兄弟身后,笑嘻嘻道:“顾师兄别气,哎呀,我这个丑的意思是没有帅得那么明显啦。你早和我说你们清虚门的弟子都这般姿态啊,我肯定早就拿着苏叔叔送我的玉佩去清虚门啦。”
“是啊,师兄你追着人家女孩子像什么样子?”顾深的二师弟挡在柳若烟前方小声道,他偷偷去看柳若烟的脸颊,很快脸色红红移开视线。
顾深:很好,师弟的胳膊肘都会往外拐了。
“我算看明白了,就你是个贪恋美色的,之前竹玉怜也是这样被你搞来的,他多好的一只小妖啊,遭受了你这恶人的魔爪!”顾深愤愤。
柳若烟啧了一声,“不能因为竹玉怜救了你一命你就颠倒黑白啊。”
提到这事儿,她忽然眼睛一亮,“你们带这么多人前来,是为了……”
“帮竹玉怜重启妖山结界啊,师父把门中精锐全带出来了。”竹玉怜救了顾深一命,举门上下前来报恩。
预感竹玉怜的救赎进度将会疯涨,柳若烟神清气爽道:“哦……好吧,那我今日就先不走了,为你们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夜晚月光如水,酒酣秋浓,席上众人因为越清桉许诺了长老席位,过于开心,大口饮酒大口吃肉,醉的七七八八。
柳若烟自己抱着个小酒壶,躲在角落里听他们谈论一些修仙界制度的问题。
她深知自己今晚坚决不能喝多,晚上还有大事儿要办,所以只敢浅抿。
可是顾深的那些师弟,尤其是那个二师弟,总是凑过来给她敬酒。
所幸不多,她全部喝下去了。
喝完之后她与他们笑了笑,带着歉意离席。
二师弟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
顾深瞧见了,一个拳头锤过去,“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啊?”二师弟茫然。
“准确点来说,是名花有多主了。”顾深恨铁不成钢地撇嘴,朝着前方离去的高大身影抬了抬下巴,“喏,其中一位就是那位。”
二师弟看着一直不苟言笑的越宗主,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偏偏那人路过时,落过来一个能冷死人的目光。
二师弟:……好的,咱信了。
柳若烟本来只有三分酒意,一出门被冷风一吹,也便只剩下了一分。
她稳住脚步,慢悠悠往回走。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过头来,见是越清桉,松了口气,“你怎么也出来了?回去继续陪着他们啊。”
他摇摇头,“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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