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影子被身后的烛火给拉长,他就那么一步一步,踏过如水寒月光,来到了她的身旁。
“我又不是不认路……”柳若烟笑,用手指头指着他的鼻子,微微靠近,低声喃语:“你总爱把我当小孩子。”
微微酒气沿着灼热的气息喷洒过来,越清桉平静地望着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能不回去吗?”
柳若烟星眸含笑,“不回去啊?那我们去哪儿……不如去摘海棠吧!”
两人一左一右,在小路上慢慢走着。
一轮圆月高悬,柳若烟眯着眼去赏月,步伐又慢了几分。
人在这种安静的夜里走着,真的会很容易陶醉其中,酒气有些上头,她借着酒劲儿快步往前小跑两步,笑声宛若银铃。
“喂,别总是板着脸嘛,笑一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啊。”她又蹦蹦跳跳回来,像只小蝴蝶一样,忙着飞来飞去。
越清桉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他就见到柳若烟高兴地跳了起来,满眼放光与他对望。
“我有话想与你讲。”他神色有些紧张,嗓音依旧温和似水。
柳若烟被他拉住了手,不得不站在原地,她捂着眩晕的脑袋,笑呵呵道:“嗯,你讲吧!”
“你……”越清桉抿唇,似乎是在挣扎。
眼眸中黑暗的理智与赤诚的渴望交织打架,终于还是渴望略胜,他压低声音,认真问:“你能不能——”
“等一下,头有点晕。”酒气上涌,柳若烟撑不住,蹲了下来,皱着眉吐槽,“凌天宗的酒怎么总是这么烈啊。”
“好怀念娘亲给我准备的蜂蜜水,这个时候就该喝点甜甜的。”
她的声音如同蒲公英一般轻,却声势浩大地撞破了越清桉最后的盔甲。
他败了,溃不成军。
他脸色白了几分,怔怔看着她的头顶。
似乎在那黑夜之中,他和她之间已经隔了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苦笑着仰起头来,问:“刚刚没听清,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回去吧。”
月白风清, 夜幕静幽幽地铺在两人对视的视线中。
“你不是刚刚还说不回去吗?不行,不回去,我们去摘海棠花。”柳若烟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拉着他的半截袖子, 往垂丝海棠树的方向走去。
他安静看着她的背影, 没有反抗, 没有拒绝, 顺从地随着她来到他与她院子中间的那棵树边。
随着他们的到来, 簌簌落下的海棠花又涌出了更多的花苞, 争相绽放出粉嫩的花朵来。
这个季节,山顶温度很低, 正常的海棠花根本不会开放。
可是几乎每一次她来, 都会看到这里花团锦簇, 鲜色.诱人。
柳若烟扬起如花瓣一般的脸, 一边欣赏花朵, 一边言笑晏晏道:“越清桉,你喜欢哪支?我摘给你啊!”
那气势颇有一种你喜欢那颗星星, 我摘给你啊的那种豪迈感。
她扭过头,见越清桉黑黑沉沉的星眸闪烁着碎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不曾抬头去看那些花。
这人真是,不懂风趣!
她挥了挥手,不再等他的答案, 自己哼哧哼哧爬到树上, 完全顾不得自己时常提醒自个儿的淑女姿态。
这边的海棠开得又浓又密, 她挑了半天,才从中选出自己最中意的一小支。
小心翼翼将其折下来, 她冲着站在清冷月色下的他招招手,“过来,这支给你。”
越清桉慢步走近,伸出手来去接那枝花,却见她坏笑着将花给收到背后,“再靠近一点。”
他不明,依然上前了一步,下一秒,那一支鲜嫩的海棠花就被插入了他的镂空银冠中。
露珠碎在几缕细小的花蕊上,十几朵海棠花垂落着脑袋,正好搭在他的头发上。
柳若烟忍俊不禁摆弄着那花枝,眼神中满是得意,“我就猜你戴花会好看,霞姿月韵,冰心玉壶,人间的探花郎定然比不上你。”
他无言,抬着头,看她笑看她闹。
她又在寻找下一枝好看的花朵,似乎打算在走前将整个海棠树给折秃。
越清桉的发冠在好几枝花枝插进来后,终于彻彻底底固定在了他的头发上,笨拙地当了花托。
她笑,前仰后俯,差点要从树上栽下来。
还好他伸出手来撑住了她的肩膀。
柳若烟心惊胆战地抓紧了他的肩膀,借着他的力量整个人半趴在树枝上,确定不会摔下去,才松了口气。
“下来,我接着你。”越清桉低声道。
“不要,我今晚就在这里睡,花树下面做个美梦,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事情了。”她撅着嘴,颇为任性。
“什么事情?”他问,又紧接着补了一句,“无论是什么,我帮你。”
柳若烟沉默,这句话,她已经无数次从他的嘴中说过了。
此情此景,或许是冷风吹得人眼睛疼,她眼眶红了一圈,扭过头去,声音带着极易察觉的颤抖。
“越清桉……不要对我这么好,真的,我不值得的……”
带着目的的靠近,依靠信息差苟且刷男主救赎进度,到最后又要离开这个地方。
和光明磊落的他比起来,她是如此不堪。
她将自己那可笑而又微小的感情当做完成任务路上的绊脚石,从来不敢多加触碰。
可是,一次次被他坚定地选择、保护、帮助,她不是冷石心肠,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无耻。
他仰着头,伸手扭正了她的脖子,迫使她看向自己,一字一顿,认真郑重道:“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只是,我不是最好的,最适合你的,仅此而已,没必要哭泣。”
他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擦拭着她红通通眼角的碎泪,湿润的温热沾染了指腹,淅淅沥沥的,好像一场连绵不绝的春日薄雨。
手掌之中,是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不小心触碰到的朱唇又软又烫,他的手掌默默往旁边移动了一寸。
许是酒气作祟,泪水越擦越多,柳若烟哽咽,“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忘得了你。”
是她太贪心了,是他太美好了。
“那就不要忘记,想我了就托梦给我……或者像神凤神女那般回来……”他捧着她的脸,眼中的柔光散着一层光晕,安静地落在她的眼睛上,声音却带着一丝祈求意味,祈求神明的垂爱。
下一刻,又立刻保证了,“我会尽快修炼,飞升去找你的,不让你等太久。”
他的表情如此克制又隐忍,祈求与誓言却说得像情话。
几息之间,她便不由自主地沦陷入他温柔的眸水中。
“越清桉……”她带着哭腔呢喃。
她多想说她办不到托梦,也办不到下凡,更办不到等他。
可是,一切残忍的话语都淹没在他猛然贴近的清香中。
他微微侧过头,一寸一寸,缓慢地靠近她的脸颊。
他没有等她的答案,或许他已经心如明镜,答案不是他说得那般。
昏暗的月光下,他半敛眼帘,睫毛颤抖,薄仞的唇微微张开来,慢慢地贴近。
如同知道结局的飞蛾,依然燃烧生命,扑向了烛火。
清冽的气息入侵一般浸染了她的鼻尖,柳若烟怔怔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清俊脸庞。
海棠花瓣,旋转着飘落,风声静谧在此时此刻。
他的鼻息已经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柳若烟被烫得回过神来,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神情闪烁,耳朵上鲜红的彩霞一寸寸印染到脸颊上,手下方的脸滚烫得要命。
“我……我还没喝醉呢。”她在点上次他趁她喝醉亲吻她的事情。
看到越清桉停了下来,用那种受伤的目光看着她,她黏黏糊糊道:“不,不能亲,我不想让你难过。”
再进一步,对于他或者她来说,都是迈入了深渊。
除非她再伤害他一次,不然两人都没办法走出深渊。
他抿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压抑着从唇齿中挤出了几个字,“我不怕难过。”
他一只手拢着她的后脖子,另一只手则颤抖着覆上她的眼睛。
于安静而长久的黑暗中,他沉默着。
柳若烟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慌乱感。
下一刻,手背上炙热的亲吻印证了她的第六感。
昏暗中,她没有视觉,其它感官的感受全部被放大。
唇,炽热且软,齿,克制又疯狂。
没有骨头的唇齿,带着液态潮湿的欲.望,流连在她的手背上,流连在仅仅隔了手掌的嘴唇的位置上。
没有形状的气息,宛若燥热的夏日竹林,浸满了一身高温,惹得她心脏狂跳,
吮.吸,舔.舐,惩罚性的撕.咬,手背却没有一丝痛意。
反而是他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喘.息声让她心惊肉跳、脸色通红。
她似乎完全被脖子上的那张手掌掌控了,被眼睛上的手掌给蒙蔽了。
她能感觉到脖子上他的手指正在摩挲着她的皮肤与头发。
黑暗之下,她的灵魂,她的一切,如浮萍一般,在欲.望的海洋中起起伏伏,她操控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下了亲吻。
她的手背上凉飕飕的,心底却泛起了莫名其妙的酥痒,如浪情绪在她合起来的眼眸中翻涌。
她不知道对面他的神色,也如她那般,汗津津,眼睛湿漉漉的。
滚烫的气息沿着耳朵闯进心里,他嘶哑的声音又轻又柔,“松松手,好不好?”
松手干嘛?亲嘴啊?
柳若烟脸色更红了,她羞恼地摇头。
“不亲了,松松手,相信我。”他靠近她的耳畔,低声哄诱着,同时松开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
激荡的心情在他的声音中晃荡得厉害,柳若烟犹豫很久,提着心脏,慢慢松开了唇上的手。
心中七上八下的,她又听到了他说:“张开嘴。”
她听到这种无理的要求,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忽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唇,她耳朵立刻红透了,脸蛋像是秋日里的蜜桃,这时她才察觉应当是吃食。
“啊——”越清桉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她。
她犹豫地张开嘴,牙齿咬住他送来的吃食——是块糕点。
细腻香甜的糕点入口即化,味蕾得到了满足,连着周围都泛起了糕点的味道。
整个口腔中都是甜津津的,这份甜直直渗透到了心底。
她舔着牙尖,心情复杂地又吃下了一块他投喂的糕点。
“虽然没有你娘亲的蜂蜜水好喝,但是现在胃里稍微舒服一些吗?”他松开盖在她眼睛上的手,默默凝视着她。
“我知道没有娘亲的滋味,你回去吧,如果你真的要忘记我……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空荡荡的心脏在“我记得就行了”那句话下,宛若被白若雪光的闪电劈中,滔天巨浪扑打过来,将她淹灭。
她颤抖着,一遍又一遍道:“谁要你记得,你不准记得!我不准你记得我……你就当我死了,也别当越灵玉那种痴情种,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完成你自己的理想大业,这就是对我当初救你最好的回报了。”
越清桉抿唇,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听到没!”柳若烟喊了一声,“越——”
话音硬生生卡断在这里,她被召魂,躯体陷入了沉睡。
越清桉见她一下子睡着了,合拢了眼帘,掩盖中眸光里的绝望与痛苦。
她最近这样突然睡着的次数太多了,叫也叫不醒。
也许某一天,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睡着,灵魂悄无声息离开,再也醒不来了。
垂落在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头低下来的那一瞬间,发冠终于不堪其重,从他的头发上落到地上。
十几枝她为他插上的海棠花落在地面上,与其他的粉嫩花朵融为一体。
悲壮的宿命仿佛也是这般,以美好的事情开始,又以不得不接受的结局结束。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选择放手,给她她想要的幸福。
但是,他也知道,他松开的远远不只是她。
他将她从树上抱下来,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
满路荒凉月色,身后海棠飘落。
黑暗灌涌上来的速度非常快, 那股花香一瞬间就消失在她的鼻尖。
她的灵魂沉啊沉,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在谢无瑶的寝殿。
熟悉的大床, 却不是熟悉的位置。
平日里谢无瑶都会将她安放在他的腹部, 一只手若铁牢笼罩在她的身上, 禁锢住她。
今日, 他却侧着躺在床上, 背部朝着她, 满头白发凌乱散落, 若寒霜结满床铺。
那只修长的左手刚好盖在他的后脑上——那里,幽幽寒气四散, 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却在颤抖。
【宿主, 白发魔尊先前强行拔出脑内的钉子, 伤口迟迟未愈, 今日是月圆之夜的前一日,众魔魔气最虚弱的时刻, 他的魔气压制不住伤口,副作用终于爆发了。】系统帮忙分析。
柳若烟熟悉这条世界规则,不过现在她心中存有疑虑, 她在心中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前封魔时,那些魔人偷袭幽州,为何看起来一个个实力都很强大?当时不也是血月月圆前夕吗。”
【同人文和原著中都没提到过这一点, 但是我想, 和一件魔器也许有点关系。】
“星轮?”柳若烟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两个字。
【咦, 宿主你居然知道!】系统惊喜道。
“《九州训魔录》里面看到过,星轮此物可以逆转一切。每用一次, 要献祭无数魔灵,很早就被当做邪器封印在三千里赤海之中,李青峰居然为了偷袭幽州,动用了这件魔器。”她皱起眉,“不过,谁也想不到血月也会被逆转吧?”
越清桉看过《九州训魔录》,他绝对想不到会是一个被封印的魔器改变了封魔的局势。
嘶——又想到他了。
小兔兔脸色红了几分,不由自主陷入刚刚那种旖旎中。
紧接着,她又恶狠狠瞪了谢无瑶两眼,要不是召魂,她对越清桉说的话也不会被打断。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中倒是闪过一丝丝趁他病踹他一脚的想法,不过很快又换成了一些别的困惑——他,这么疼吗?
当时她刺他一剑,副作用这么大啊?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祸害遗千年,也死不了。
她打算跳下床,溜出去看看。
结果谢无瑶翻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放到自己的枕边,大汗淋漓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他神情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可是努力睁开的眼眸里,血色红得渗人,脸色又惨白若纸,一副下一秒就要被黑白无常抓去的病重模样。
“柳若烟……你醒了……”他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那个位置才能听清,“陪着我……”
他眉头皱了皱,松开了抓她的那只手,又去捂住后脑勺的伤口。
来自灵魂的撕裂刺痛让他自顾不暇,更何况副作用来势汹汹,体内的修为如此低微,完全压制不住伤势。
柳若烟猛地被抓住,心脏抖了一抖,后看清了谢无瑶虚弱的样子,他似乎完全不能控制住她。
她哈哈大笑,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一爪子踩在他那洁白的脸颊上,她哼唧一声,扬起高傲的兔子头。
你叫我陪我就陪,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大摇大摆,扬长而去,背影极其嘚瑟。
“柳若烟……”谢无瑶怔怔失神看着她的兔子背影,看她消失在黑暗的门缝后面,他眼中的一丝亮光一点一点变暗。
最后,他拢起眉,拼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门的方向走。
柳若烟在外面的走廊跑得速度可快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必须赶紧去摸索一下墨隐宫的结构——九九八十一天结束,到时她不得不来墨隐宫,若是能逃出去,那她必然是要逃的。
还没跳到魔人居住的地方,她就见到一群魔人举着火把,脸色沉沉、怒气冲冲要往谢无瑶的寝宫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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