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竹林后,柳若烟发现大师兄在空荡的山腰上练剑。
少年已经换掉了墨绿色的衣衫,穿了一身玄色劲装,手持着修长的玉剑,于夕阳下重复一遍又一遍剑法,身法灵动。
剑若游龙,声势浩大。
猛风灌过来的时候,身后竹林簌簌作响,无数的竹叶翻飞,迷花了柳若烟的眼睛。
乌金西沉,万丈霞光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脸颊和俊朗的眉眼,他的周围似乎都在发光,一身黑色的衣服在此刻显得十分壮丽。
手腕一转,白色的剑光组成了剑花,美得像是一幅画,她绷紧呼吸,不敢打扰到他。
但是,忽然想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她急忙喊了一声,“师兄,你先别练了,等伤口好了再说。”
大师兄收剑,剑竖身后,挺身而立,微微一笑,“小伤无碍,你练一下霜断诀,我看看你这几个月在外面跑有没有偷懒没练剑。”
“你才偷懒呢!”她哼了一声,抽出剑来,熟练地将霜断诀里面的动作给耍了出来。
虽然后面的部分还没有领悟剑意,但动作已经大差不差了。
不枉费她在魔界还每日练几把。
“怎么样?”她扬起傲娇的下巴,噔噔噔跑到大师兄跟前,一副求夸夸的表情。
小老头飘出来,“啧,不是我要批评啊,她就没练剑的天赋,这么好的剑诀,被她练成这种水平……还不如当初你自己拿来练呢。”
柳若烟:……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萧楚流顾若罔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笑道:“嗯,做得很棒。练得很勤才练成这样子的吧,已经很熟练了,领悟剑意还需要契机。”
柳若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笑嘻嘻坐下,“师兄,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何要修习有情剑诀,明明霜断诀更能助你走上飞升之路。”
“你我同是杂灵根,我想,如果我用有情剑诀飞升,是否可以证明,杂灵根不是废柴灵根,是不是可以让我的小师妹能够更自信一些,没有天赋也没关系,勤能补拙,总有一天我们能飞升成功,能够匡扶天下,救死扶伤。”他眺望远方,憧憬未来。
柳若烟侧着头看他,勾起嘴角,静静笑着,“所以,你是为了我呀?”
晚霞映在他眼眸中,他面颊上默默红了一片,声音非常低,若清泉流淌,“我想做你的榜样,做你钦慕的人,你一抬头就能看到我,前面所有的路我都给你趟一遍,危险磨难我替你走。”
他小心翼翼探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眉心,这是上次他亲吻过的地方。
柳若烟看到他暗色的眸光,感受到指尖上的老茧,瞬间脑袋爆热,“你、你……”
她往后仰身子,双手捂住脑门,“你又想偷亲?”
宝石般的眼睛水雾漫漫,脸颊上红晕诱人,看起来很想让人欺负一把。
大师兄眨眼,与她一样红着脸,“本来不想的,现在……”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起身落荒而逃。
晚间睡觉前, 柳若烟再次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审视感。
似乎有人在用阴毒的眼睛扫视着她,一遍又一遍。
她打开门,检查了一遍外面, 发现空无一人, 迷茫抓了抓头。
最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她抬头望向山顶, 师父在家, 大师兄也出关了, 如果有什么问题, 他们应该也会发现的吧。
她不再管, 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将门关紧, 重新爬床上去。
倒计时第四十八天, 她还是一个不会动的小木偶。
这几天, 她日常被抱来抱去, 从床上抱到轮椅上, 从轮椅上抱到谢无瑶的怀中,从他的怀中抱到墨隐宫的塔尖之上。
冷风鼓动, 雪花漫漫,她亲眼见证圆满的血月如何一点点变得残缺。
血月的阴晴变化就像一个警告,提醒着她,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昨日,谢无瑶带着她去塔尖。
他背着手立于栏杆前,挺身而立, 一身黑色锦服衬得整个人身高体修,
无边夜幕下, 无星光璀璨,云飘过来时, 将月光也遮住。
一片昏暗时,他扭过头来,安静地看着她,眼中有些光点在闪烁,模糊不清。
她读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她试图在他接触她时用心里话技能,但是,他似乎真的无心般,什么话也没透露出过。
反而,他说的比较多。
他蹲在轮椅旁,抬手替她理了理碎发上的雪片,低声:“还记得我们在玄天域里面看过的雪景吗?现在忽然觉得,这高处的景色不过如此,还是那时候好看些,你说是不是?”
柳若烟试图控制木偶的嘴巴,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谢无瑶只能看见她一动不动的木头脸。
他垂眸,左手抓着她的手很用力,停顿了许久,又问:“你应该不在乎吧,魔界景色……比不上你家乡的美景,我也比不上你的故人。”
右手垂落在袖子中,他用余光看了一眼,用一种很无所谓的嗤笑口吻道:“你总是不理我,明天给你换一个躯体,不是兔子,也不是木偶,是会说话的那种,好不好?”
柳若烟:……大哥,能不能别自说自话?咱现在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想给她换一个怎样的载体,居然还能讲话?
该不会是抓了人类来,让她附身吧?
她心中有疑问,今晚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刻。
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自己可以完全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一具活生生的肉.体!
望着如葱指尖,她心中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这是真的抓了别人来……
她从谢无瑶的床上一股脑爬起来,一下子被站在窗边他的身影吓飞了魂儿。
不过,她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反而是掂着脚小心翼翼往门的方向走。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隙,寒冰就沿着穹顶爬满了门,将那条缝冻得结结实实的。
寒雾弥漫,冰蓝色的的天地中,谢无瑶转过了身,白发无风自扬。
他眯起了暗红的眼睛,“一醒来就要逃?”
“你想做什么?”柳若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背部紧紧贴着门。
看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心慌意乱。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他歪着脑袋,目光紧紧黏在她的身上,寂静地像一滩死水,左手抬起来,轻柔地去摸她的脸颊。
夜明珠的光辉铺在他白色如雪的头发上,黑色地砖上的影子一寸寸爬满了柳若烟的长裙。
柳若烟往旁边躲了躲,可是躲不过他压过来的身影。
谢无瑶瞧见了她眼中的厌恶与恐惧,左手顿了顿,依然还是放到了她的脸颊上。
“我只是想要一个会动的你,会说话的你,会看向我的你。”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所以你就抓了别人来让我附身?看到别人的脸,你会觉得这是我?你让我觉得你恶心,我也恶心。”她唾弃。
下一秒,她的臂膀就被眼前人一把抓住,她完全抵不过他的千斤之力。
天旋地转,眩晕时她被他从后面抱住了腰。
冷风划过脸颊,她已经站到了屋内铜镜的面前。
谢无瑶环拥着她,左手挑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铜镜,他也看向了铜镜,眯着眼睛危险道:“你自己看看,这是谁?”
明亮的铜镜中赫然是一张明艳的小脸,桃花目水灵灵的,但唇色发白,睫毛颤抖,看起来又惊又吓,
柳若烟失神看着镜子中那张面孔,心神地震,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铜镜中的她就是她自己的容貌,和她本人相比,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别人的脸想你……呵,别说你恶心了,我也恶心。”他附在她耳旁低声道,“我只要你,看不了别人的身子载着你的灵魂。”
明明传递过来的是热息,柳若烟却一点儿热意都感受不到。
她心间凉飕飕的,恐惧的目光和镜子中他逐渐鲜红的眼睛对上。
他情绪怎么兴奋了?
“这具身子……是热的,你怎么做出来的?”柳若烟疑惑问。
“没什么。”他松开了左手,目光划过她下巴时猛地一暗。
他手上用力没个轻重,将她白皙的下巴上捏出了红痕。
昏暗的夜色好像一片朦胧的布盖在了上面,颜色不深。
他微阖眼皮,漫不经心地压着她坐下,拿起桌上的梳子,慢慢给她梳头。
画面昏暗且诡异,一只手轻柔捋过她的头发,梳子划过头皮,头皮发麻。
柳若烟心都提起来了,谨慎地看着他。
她上下偷偷把打量着他,没有开口说话,等他快梳完后才道:“谢无瑶……我不是木偶了,不用你给我做这些。”
她总觉得他在玩那种梳妆打扮的小游戏,她就是他手底下任人宰割的NPC。
这种任由别人控制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那换你给我做?”他低头挑眉。
“啊?”她没明白什么意思。
谢无瑶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一会儿。”
然后,她就被钉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她气急,心中怒骂。
将近一刻钟,谢无瑶才姗姗来迟。
顶着一头散下来的湿漉漉的白色头发,感情他刚刚是去洗头了?
他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解开了她的定身,一把将她捞到自己怀中,“你给我擦头。”
一大块白色的帕子塞到了柳若烟的手中,她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窝在他的怀中,风中凌乱,脸色红成番茄色。
“你有病吧!”她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跳下去。
他个子生得高,腿极长,她坐在他的腿上,宛若小巧玲珑的兔子坐在了大灰狼上,脚背绷直了都挨不到地面。
他又用左手轻轻松松环绕着她,即使被骂了被打了也没松手。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直到她挣扎累了不再言语,才重复叙述:“你给我擦头。”
柳若烟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从骨子里透射出来的羞耻感。
他对她的动作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放纵她捶他肩膀,捏他腰上的肉,她急得大汗淋漓,他连口气都不喘,轻易地拿捏住她。
她从未以人身与他贴得这么近过,从前至多当兔子时日日趴在他小腹上,那是绝对没有半分旖旎。
如今……他身上实在是太热了,在冰天雪地里,他是唯一的热源。
听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声,她也不明白自己是累的,还是吓的,或是别的造成的。
总之,她觉得自己快要认输了。
“我给你擦完头,你放我下去,好吗?”她手指拉着他的领口,一脸委屈的表情,眼睛水润润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清楚看见她撇着的嘴角上美丽的唇纹。
那双鲜红的眸凝视了她一会儿,他才嗤笑一声:“不然,你想在我腿上过夜?”
柳若烟想打他一顿。
奈何人在屋檐下,她这具躯体又没修为,只能被迫低一下头了。
她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位置,仰着头,细心为他擦干发尾的水分。
发丝恍若流淌着星光的银河,从帕子中溜过,丝滑无比,白得好像透明的雪花一般。
而他本人的肤色却比头发更白几分,好似会发光。
柳若烟的目光不自觉往下滑落,遇到那猩红的眼睛,又马上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继续一丝不苟地擦拭他的头发。
柔嫩的指尖穿插过头发,按摩着下面的头皮。
宫殿内静悄悄的,他一直没有说过话。
柳若烟却忍不住说了,“你之前倒还挺会瞒的,一头白发硬是没有露出来过,连洗澡都是自己躲着将头发弄干弄黑了才出来。”
他依然没回,眼睛若猫类,微微眯着,头靠在她的掌心,享受她的抚摸。
“好了,我擦完了,我要下去!”她鼻尖红红,收拢视线,手撑着他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和他贴得太紧。
“还没好。”谢无瑶固执地没有松手。
“头发干了啊!”柳若烟瞪大眼睛,这厮该不会想反悔吧?
“你以前给那傻子擦头发,擦干后还会抱住他的头。”谢无瑶道。
“所以呢?”柳若烟满脸问号。
他用沙哑的嗓音命令,“抱我。”
柳若烟迷茫探出手,贴在他脑门上,“谢无瑶,你脑子真坏掉了?”
她抱他?
现在这种姿势?
他到底在想点什么啊?几个月前给稻青擦头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没动,悄咪咪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他等了很久,见她没有动作,叹了口气,微微起身,一把将她拢入他的怀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鼻子埋在她的脖间,他低声呢喃:“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脑子坏掉了。”
宫殿之外狂风怒号,铜镜前面,两人寂静无声。
柳若烟浑身僵硬, 大脑一下子被他的动作吓到宕机。
他在干什么?
不知为何, 与他右臂接触的皮肤热腾腾的, 高温沿着血液流淌回心脏, 让人很难忽略那种奇怪的异样。
他的鼻子还贴在她的脖间, 像是一匹野狼, 在嗅自己的猎物。
她肩膀抖了抖, 声音颤动,“你松开我。”
他不回, 依然紧紧抱住她。
庞大的身躯完全将她覆盖住, 胸膛难以呼吸。
她忍了又忍, 掩盖住眼底的恐惧, 扯出一抹笑来, 轻声问:“你把我弄来这里,只是为了抱我?”
他眯着眼, 思忖片刻,刚想开口,门就被敲响了。
一个魔人推门而入, 是他事先叫人准备好的吃食。
柳若烟闻到香味儿,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她委屈巴巴看向谢无瑶, 伸手去揉自己的肚子。
谢无瑶无言, 依旧没有放开她, 只是伸手将那装了烤鸡的食盘吸了过来,递到柳若烟面前。
柳若烟挑眉, 极淡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吃饭你也要抱着?”
他点头。
不过一个瞬间的事儿,凌冽的白光一闪而过。
柳若烟就拿起了食案上拆分鸡肉的利刃,手起刀落,将其抵在谢无瑶的心脏上。
而她的一只手也紧紧掼住了对方的脖子,腿压住了他的双臂。
她的手不大,只能掐住喉结附近的皮肉,但是只是这些地方,掐碎能死人,便也够了。
先前伪装出来的委屈可怜一扫而尽,她沉着脸、冷着眼,低声呵斥:“用禁术召我的魂魄来魔界,谢无瑶,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无瑶被迫仰着脸,气度不减,淡淡看着她,面上并没有生气,眼眸反而亮了几分。
这样的她,才是先前三个月带着他们在魔界中手持长剑、英勇不惧、夜杀魔人的她,更加真实,富有生气。
不过……
“先前我受伤,你朝着我后脑勺刺了一剑我都死不成,如今就这样——”他瞥了瞥抵着胸膛的利刃,嗤笑一声,似乎在笑话她的不自量力。
“是,你是魔力强大的魔尊,我现在连修为都没有,也许刺不进去,可是啊……”柳若烟幽幽一笑,“叫我硬生生等死,我可做不到。所以,把我弄来的目的是什么?”
掐在脖子上的手用了力,她用动作语言威胁着。
“不是你一直在找我吗?”他头又往上仰了几分,如雪长发纷扬洒落。
提到这个柳若烟就来气,“谢无瑶,你一直隐藏成谢白白,看着我一直在找你,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每天用阴阳怪气的语气祝我早日找到谢无瑶,你心底是不是在想这个女人真傻?”
谢无瑶沉默着微微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他犹豫地拢了眉,“刚开始,确实有几分不屑,后来只剩下害怕了。”
“哟,我们的魔尊大人还会害怕呐?我看你披马甲批得不亦乐乎啊!”柳若烟咬牙切齿。
又是一片长久的寂静,谢无瑶眸色变得暗红,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觉得很害怕。害怕让你知道,我就是我。”
“怎么,知道了我还能杀了你不成?”柳若烟瞪着他。
“我害怕……你害怕我。”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怕吓到她,又像是怕她听到自己的真心话。
柳若烟冷笑,还没来得及冷嘲热讽,就听到他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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