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要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了。”
姜芜的房间里,已经有大夫过来看过了。
桌旁坐着的男人面色阴沉,哪怕他们只是背对着,也让他们额头上冷汗直冒。
“大人,这伤疤不深,好生修养,还是可以痊愈的。”
“会留伤痕吗?”楚凌带着冷意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基本上不会留太明显的痕迹。”大夫尽量捡着稳妥的话来说。
但显然,这话糊弄不了楚凌。
“我要的是一点印迹也不会留下来。”这次,楚凌的话里是明显的压抑不住的怒气。
大夫的后背更是直冒冷汗,作为一个医者,哪里敢下这么明确的保证,那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可是顶着楚凌的压力,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能做到了。左右这跟体质也有关系,若是这位姑娘是不易留痕的体质,想要没有痕迹,也不是做不到。
等大夫下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了这俩人。
楚凌来到了床前。
他一人站在那里,就仿佛堵住了大半个光源。
床上的女人处在阴影之中,那双放空的眼里没有一丝神采,她以往是比较圆润的那种,哪怕下巴是尖的,脸上也会带着肉感。
如今明显削瘦了许多。
而那张任何人第一次见了至少都会眼前一亮的脸,如今因为左半边包扎的纱布而折损了不少。
楚凌蓦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姜芜的时候。
阳光下的这人泼辣明媚而温柔的模样。
楚凌原不是顾忌别人死活的人的,姜芜也应该包括在内。他要的只是这个人,反正她也只能这样乖乖让自己睡。
这不就行了吗?
他想起女人雨中划向自己脸的模样。
那一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不是宠物伸出爪子,胆敢忤逆自己的愤怒;不是珍藏品被擅自损坏的愤怒。
是那一瞬间,某种类似于心疼的陌生情绪,如细丝缠绕自己时,带来的焦躁所转化成的愤怒。
如今,那种情绪也依旧在自己胸口发酵、憋闷。
楚凌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床上的人却突然有了动作。
他的手被姜芜抓住了。
如果楚凌有意,姜芜一片衣角也碰不到他的,可在察觉到姜芜的动作,余光看到她伸过来的手的时候,楚凌就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从不会主动靠近自己的人,现在紧紧抓着他。
甚至不是衣角,而是他的手。
冰冷的触感,从两人相接的地方传来。
楚凌的视线微微斜向下,看着女人白到泛着冷光的手,她应该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否则不会用这么仿若在抓救命稻草的力度,抓着自己。
“梁谦离开了桐淮,是什么意思?”
姜芜确实没有去注意自己在做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
“梁谦已经离开了桐淮。”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他擅离职守,怕是不日就要赶到京城了。”
楚凌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地方官员入京,是要层层报备的,尤其是梁谦这样小小的县令,而他提起的申请,在楚凌的有意阻拦下,全部都压在了州里。
没想到梁谦会直接就来了。
不行!一瞬间酸涩的鼻腔,让姜芜紧紧咬住了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大人,不能让他进京。”
那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她的脑子乱做了一团。哪怕是想过了与梁谦回不到从前了,哪怕是做好了与他分开这样最坏的打算了。
那也不能是这样的。
不能让他面对这些,不能让自己用这么狼狈的姿态,在他面前出现。
更不能让他遇到什么危险。
心急之下,她伸出了另一只手,一同握住了那只大手。
“你很在意吗?”
好在姜芜的理智没有完全崩离,她抬头,撞进了男人深沉的目光中。
不是平日里的沉静,里面藏着未消的怒火。
不对,是愈烧愈旺的怒火。
姜芜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人的时候,尚且能无畏,涉及到了梁谦,她不得不变得小心起来。
这次,她彻底压下了所有的不甘。
“大人,我与他,已经注定做不成夫妻了。”她慢慢松开了拽着楚凌的手,神情哀怮,“我如今只想留下最后一份体面,求大人成全。”
半晌,楚凌将身体转了过来。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姜芜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干脆,也仅仅犹豫了一瞬间,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身子向上,寻到了男人的唇。
无法抑制的颤抖,从唇上传递过去。姜芜感觉到了,楚凌更加恼怒了。
她僵在了那里不敢动。
就在她以为两人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一直按捺不动的男人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汹涌的吻带着男人的暴戾,姜芜却一反常态地乖乖顺从地打开了牙关,迎合了这个吻。
奇怪的是,楚凌的动作哪怕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激烈,甚至牙齿磕碰间,有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却没有往日那般浓烈的情/欲。
楚凌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明明他从没有在意过姜芜已婚的身份,甚至在之前还会一本正经地唤她梁夫人。
可是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在她嘴里听到梁谦,为什么就让人莫名恼火?
明明他看中的是这张脸,为什么现在对着这张不能再吸引人的面孔,他依然会无法自持地升腾起欲望?
他眼眸眯了眯,泄愤般地咬住了怀里乖顺女人的唇。
“唔~”姜芜吃痛地发出声音,又马上咽了回去。
男人凶狠得像是要吃了她,粗重的呼吸宛若丛林中的野兽。
姜芜以为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她甚至已经接受了,可就在她觉着自己不能呼吸的时候,男人一把将她推开。
姜芜跌坐到了床上。
“先把你的伤养好。”
姜芜还在平缓呼吸,男人不带感情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了。
“顶着那张脸,你觉得我还会有兴趣吗?”
姜芜抬头的时候,楚凌已经往外去了。那沉寂的背影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大概也只有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他并不怎么平静。
姜芜低下头,终于放任泪水流下,却还是忍着呜咽的声音。
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让梁谦来京城。
几日后,姜芜在府邸里看到了母亲。
姜母一脸拘束,不敢靠近也不敢看她。
“是……是楚大人救了我。”她说得很是心虚,“他将我的年龄改了,超过了六十岁,便不用被流放了。”
姜母大概是不懂其中的弯绕,说得很简单。但姜芜毕竟是跟着梁谦那么久的,知道擅自更改罪人的年龄,是不小的罪。
那一瞬间,姜芜的心里冒出了很多想法,也只是一瞬间。
上次青阳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楚凌这么明晃晃地将把柄递过来,其实就是根本不怕。
更何况,这次的罪是为了她犯的。
姜芜没想到楚凌会看出了,她唯一心存了不舍的,就是母亲。
她一直觉着母亲是个可怜的人,因为从小,到出嫁,到生子。所有人都在告诉着她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想,可怜的懦弱女人,于是就这么被推着一步步地走,成为这个被男人主宰的社会的傀儡。
在姜芜眼里,其实到底也是个受害者。
即使如此,她依然会在自己与父亲对抗婚事之时站在了自己这边,在全家人欺骗自己之时心存了善念。
姜芜转过头,继续看向旁边的花圃,没有说过多的话。
“阿芜,”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了一般,姜母往她身边靠近了一些,“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姜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你跟他不是也向来感情最好吗?就……就跟楚大人说说,好不好?”
也许是楚凌展示的通天的本领,让心死的她燃起了希望。
姜芜站了起来,她转身,对上了母亲希冀的目光,而后一步步走向她,在她身前站定。
“娘,既然您被救了回来,就忘了妻子、母亲的责任,好好为自己活着吧。”
姜母的表情愣在了那里,又听她那女儿说着。
“若你真的放心不下他们,我可以让您重新一起被流放。您可以选。”
姜母心中莫名生寒,像是从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女儿。
那天过后的姜芜一直表现得很乖顺。
她反抗的时候,楚凌像是不满意,如今乖了,那阴晴不定的男人,像是更恼了。
这日她主动约着楚嫣一起出门。
从楚嫣的角度来看,这个人就像是认命了一般。
姜芜试图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获得一点生的气息。总是待在那宅子里,会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也会枯死在窄小的院子中。
她从还未到婚嫁年龄之时,想的就是要摆脱母亲那样的命运,摆脱父亲安排的,成为某个有钱人玩物的命运。所以甚至早早就嫁给了梁谦。
她以为自己成功了。
结果兜兜转转,依旧是没有逃过。
耳边是楚嫣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是努力想让她高兴一些。
“姜姐姐,你看那边,好像是卖香囊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姜芜正要说好,身后蓦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娘子?”
姜芜浑身僵硬得愣在那里。
那声音的主人原本是有几分不确定的,如今像是又确定了,只是不见女人回头,便又叫了一声:“阿芜?”
正被姜芜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的楚嫣,这次也听清楚了,她回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名男子,比不得大哥的俊美,但也清秀儒雅。
只是这会儿看着略狼狈了一些,像是赶了很久的路一般,风尘仆仆。
“姜姐姐,像是在叫你呢。”她提醒道。
几乎是在听到梁谦声音的那一刻,姜芜就瞬间红了眼眶。
她原本没觉着自己那般脆弱的,可身体最先做出了反应,比起一开始的计划中的推开他,比起不敢见面,比起那些林林总总的担心。她的心,最先感受到的竟然是眷念,像是在那温柔的嗓音中找到了依靠。
姜芜无法抑制地湿了眼眶。
身侧是人来人往的行人们,可姜芜还是从那中,清晰地辨认出了那个急切靠近自己的脚步声,一直到停在了身后。
“娘子。”梁谦又叫了她一声。
娘子?阿芜?娘子!
楚嫣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她终于在这一刻,对一直以来的姜姐姐这个有妇之夫的身份有了实感。
这个男人,就是姜姐姐的夫君吗?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然而男人根本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两人身后跟着的下人们,仿佛眼里就只有这个背对着自己的这个女人。见姜芜迟迟不转身,索性转到了她跟前。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占满尘土的靴子,姜芜几乎是想都不想地便要转头,却被人扶住了肩。
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并不像楚凌那样,总是带着浓浓的强迫、禁锢之意,梁谦的手,没有用上任何力道,但姜芜依然动弹不得身体。
男人的手,抚上她左半边被包住的脸上。
隔着纱布,姜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怜惜。
“阿芜。”
那带着压抑的哭腔的声音,让姜芜抬起头。
她终于第一次正视了梁谦的眼睛,她看到的是男人同样红了的眼眶。霎那间,仿若隔世。他们明明才几月不见而已,姜芜却觉着像是隔了半辈子。
梁谦在努力地想向她笑的,可眼尾已经泛着红。
“对不起,我来晚了。”梁谦的声音都在颤抖着,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入鸟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他不顾这是人来人往的街上,终是忍不住,将这个明明在颤抖,却强撑着的女人,一把拥入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能不断重复着,“都怪我。说什么,也应该跟着你一起来的。我们阿芜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来了。”
耳边是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的满是熟悉的气息,姜芜听着男人声音里浓浓的怜惜,发生了这些事后一直漂浮的心,紧张的情绪,在那一刻,仿佛找到了落地的跟脚,溢满心脏的情绪,更是一瞬间有了宣泄的口。
姜芜终于哭了出来。
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委屈,通通都哭出来。
原本是咬着唇无声地哭泣的,可慢慢地哭出了声,变成了小声地呜咽,最后越哭越大声。
那像极了受伤幼兽的悲鸣,落在梁谦的耳中,几乎将他的心撕碎成一块一块的。
他认识姜芜这几年,从来都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那里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
梁谦几乎也要落泪了,他强忍着,轻轻安抚着怀里哭到颤抖的女人。
“没事了,都没事了。”他宁愿将所有的痛苦都降临到自己身上,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姜芜。
楚嫣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她知道姜芜一直过得不开心,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过。所以以往她总能自欺欺人地去忽略,怀揣着某种侥幸,想着兴许姜姐姐也是有几分喜欢大哥的呢?
可是这一刻,这两人之间外人无法踏足的氛围,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姜姐姐是别人的妻子。
他们才是相爱的一对恋人。
大哥扮演的无非是欺男霸女、强占民女的坏人角色。
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姜姐姐才会放心地流露出如今这般脆弱的模样。
怎么办?
楚嫣心中原本倾向大哥的天平,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倾斜。
正在这时,她余光瞥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楚嫣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从马车里出来的楚凌。
男人一身绯色的朝服衬得人愈发威严,轿帘掀开的一刹那,他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开始让人遍体生寒了。
楚嫣下意识就叫了一声:“大哥。”
也是这声大哥,让姜芜徒然清醒。
她停止了哭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凝固,让她浑身都僵硬无比。楚凌来了?不行,理智重新回归了大脑,姜芜脑子开始转动。
梁谦也发现了怀里人的异样。
那边的楚凌他看到了,但没有放在心上。他如今只在意着姜芜的情绪。
姜芜已经从他怀里站了起来,迅速用手指擦拭脸上的泪,才刚擦一下,就被梁谦抓住了手。
“等等。”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那是与他一身普通布衣完全不同材质的梁谦,这人从以前就是这样,身上只有是为姜芜备着的东西,质量才会是上乘的。
与风尘仆仆的他不同,那帕子干净得一尘不染。
梁谦一手抓着姜芜的手,另一手小心地将她的眼泪擦干。
姜芜想要拒绝的,只是她想不出要用什么理由拒绝。等梁谦放下了手后,楚凌也已经走到了跟前。
梁谦牵着姜芜的手还没有放开。
他从来了京城,就听说了姜家的事情。在托人打听到姜芜并不在流放的名单里后,这几日一边他担心得日夜不能寐,一边苦苦寻找着姜芜的身影。
如今终于寻到了人,他紧紧抓着不敢松手,像是唯恐再把她弄丢了一般。
虽然想问她都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
楚凌已经走到了跟前。
“见过楚大人。”梁谦既然都已经看见了,自然是要行礼。
楚凌的目光,在那两人握着的手上逗留了片刻,狭长的凤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到底是没有显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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