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渴求,求神求佛皆无用。
楚凌的手抚过姜芜的发丝,他只能求这个人,求她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离开自己。
失去她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无法想象。
第78章 反驯服(九)
楚凌丁忧去职要三年,这三年一家人都是在灵台悠哉过日。有时候姜芜会觉得要是能一辈子这般,也是不错的。
但她也知道,楚凌有自己的抱负。哪怕是在这种地方了,朝局的形式,依旧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每日送来这里的信都不曾间断过。
姜芜自然是支持丈夫的理想抱负的,可即使如此,也在冬里楚凌病了以后跟他恼了。
案桌前的楚凌还是被她赶去床上的。
“身子才是本钱,”她一边说着,一边气势汹汹地给楚凌狠狠又压了一床被子,“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少操心了,好好养着!”
姜芜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强悍如楚凌那样的人,居然也会生病。
男人倒不会像她风寒时那样折腾得起劲,哼哼唧唧的,但也明显乖顺了不少,眼里的凌厉散去,狭长的凤眸居然显露出几分清澈。
姜芜跟那眼睛对上,莫名就没了脾气,还有些好笑。她戳了戳男人的脸:“好了,以前是纸老虎,现在真成病猫了。”
带着凉意的指尖拂过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阵战栗。楚凌在她指尖离开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他笑:“也只有你会这么说了。”
爱一个人会让自己想要变得更加强大,但同时,也会变得更加软弱。就像楚凌,曾经的他肯定想不到,病了也就算了,可他居然会像现在这样,因为生病而渴望着妻子的关心。
姜芜投来的关切眼神,让他的心情塌陷一般的软乎乎的。
跟他们那两个孩子估计有得一比了。
“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姜芜问他。
“还好。”楚凌顿了顿,又看向身上的三层大棉被,“就是有些重。”
哼,姜芜不仅没有拿走被子,还自己压了下去。
从楚凌的角度,只能看到姜芜的小半张脸。
他想起姜芜来这里后养的猫,每天早上都要跳进来压在他们的被子上,也是这样,趴在胸口。
楚凌伸手将挡事的被角往下,露出整张小脸。
“还重不重?”姜芜问他。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都是烫的,像个小可怜似的,她心中莫名怜爱。
“不重。”
“那可不行,”姜芜将手放到了他的脸上,“你得感受到重。我的重量,孩子们的重量,你都得好好感受着。所以,你的身体不能有事,知道吗?”
楚凌失笑。
“好。”
可那对于他来说,该是怎样甜蜜的重量,因为负担着这样的重量,才能让他觉着自己活着,才能知道这世间,他并非孤身一人。
到中元灯会那会儿,楚凌更忙了。
这日家里来了好些人。
姜芜对他的事情过问得不多,只知道新帝羽翼渐渐丰满,在楚凌不在的这段时间建立新势力,不断排除他的人。
当今皇后,也是楚凌的妹妹,如今在宫中也是举步维艰。
他们聚集在这里应该是要谋划什么,姜芜看着他病已经好了不少,便不做任何干涉。
她打算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去街上看灯会。
这些日子感受风寒的可不止楚凌一个人。
全家人都被他传染了,无一幸免,每次喝药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看得姜芜好气又好笑。
如今好不容易大家也都痊愈了,让楚凌好好忙吧,她要带着孩子们自在去了。
其实灯会这种地方,每个地方都是大同小异的,只是因为是跟两个孩子一起,姜芜的兴致也格外高。
“娘亲,娘亲,我要那个。”比起比较稳重的楚烨,念茵就活泼多了,一手牵着她,一手指向不远处的糖人。
“你今日的糖是不是吃得有点多了?”姜芜正色。
念茵闻言,小脸耷拉了下来,委屈巴巴嗯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说:“明珠听娘亲的,不吃了。”
姜芜的小心肝都要化了,她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却还是捏捏女儿的小脸蛋:“那好吧,今天法外开恩。”
念茵露出胜利的笑容,姜芜又去看另一边的楚烨,牵住了他的手:“阿烨要不要吃?”
楚烨的眉眼与楚凌有几分相似,但又多了几分少年的温柔,点头说要。
其实他小时候性子跟楚凌更像,不爱说话不爱笑,只是在发现妹妹的撒娇更能得到母亲的关注后,才慢慢转了性子。
家里人一个两个都喜欢霸占母亲,所以他也要学会示弱,才能让母亲多看看自己。
楚烨握紧了母亲牵着他的手。
姜芜要了四个糖人,还有一个是给楚凌的。
一边的楚烨拿到了自己的那个糖人后舔了一口,甜得有些粘腻腻的,他其实并没有很喜欢,不过如果不赶紧吃完,糖人融化以后说不定会黏在手上,更麻烦。
他看着母亲接过父亲的那个糖人,不是让下人拿着,而是让人直接送回府里。
“你看着,他要是还在忙就算了,不用特意打扰他。”母亲还叮嘱着。
下人说了一声是。
父亲才不会觉着是打扰了,楚烨心想着,他只会觉着母亲逛街还惦记着他,然后心里乐开花。小少年又舔了一口糖人,算了,他听人说过的,父母感情的稳定,才是一个家团结稳定的基础。
希望父亲能在这方面能一直像这样做得好一点。
姜芜又带着俩孩子继续往前走了,没走两步,一个身影突然撞进了她的怀里。
这力度不太小,姜芜被撞得踉跄了一下。
“夫人!”随从们马上就要上前,被姜芜拦住了。
“没事。”
她注意到了这小孩子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头发是凌乱的,脏兮兮的小脸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旁边的楚烨在看到这乞丐拿脏兮兮的小手去碰母亲时,小小的脸上就有些抑制不住怒气了。
倒是楚念茵年纪小一些,尚且没有明显的尊卑之分,睁大的眼里只有好奇和打量。
“对不起,对不起。”小乞丐连声道歉,声音里都是惶恐。
听起来是很稚嫩的女声,姜芜甚至一时无法分辨出她的真实年龄。
因为方才被撞得有些厉害,她的糖人掉到了这人的衣物上,于是她赶紧将糖人拿开:“没事,不是,你伤到哪里了吗?有没有给你的衣服弄脏?”
小乞丐冲她笑了笑:“我没事的夫人,况且我的这衣服,原本就是脏的。”
大概因为是做母亲的人吧,姜芜对上那双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软。
还没等她说什么,楚烨已经过来挡在了两人中间,脆声声地问:“娘亲,疼不疼?”
儿子满是担心的小脸吸引了姜芜的注意力,她笑着说没事,等再回过神,那小乞丐已经不知去向了。
走出老远,小乞丐才从怀里掏出自己刚刚顺手偷来的钱袋。
那眼里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惶恐惊吓,就只是慢悠悠地将钱袋往上抛了两下又接住,感受着钱袋的份量。
倒不愧是贵妇人,她心想着,这得有不少吧?能给那些小乞丐们一人买一件衣裳过冬了。掂量够了,她才打开钱袋。
确实如她所想,里面的碎银不少。
但问题是,还有一块玉佩。
小乞丐将玉佩拿出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偷钱不偷东西向来是她的准则,一来物品对于人来说,难免会有特殊的价值。二来这种东西,也不好当,追根溯源还特别容易查到踪迹。
她想来又想,最后偷偷跟在那几人的后边,准备看看那女人什么时候能够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结果她跟了一路,那女人只顾着跟两个孩子说话,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
小乞丐从小到大都没有母亲,她在心里想着,母亲都会是这样的吗?
这么不知不觉跟到最后,眼看着他们都要回去了,也没人发现她的钱袋不见了。
所以现在,哪怕是自己将玉佩扔了,只拿走钱物,也没什么关系的。他们甚至可能都想不到是被偷了,会觉着是掉到哪里去了也不一定。
可小乞丐捏着那玉佩,不期然想起方才姜芜那温柔的声音。
万一对她很重要呢?她想着。
“夫人。”
稚嫩的童声传来时,正要打道回府的姜芜一愣,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方才撞到的小乞丐。
“我刚刚在您身后捡到了一个钱袋,感觉应该是您的。”
跟着姜芜的随从们纷纷都警觉起来,毕竟连楚烨都想到了,可能是这小乞丐刚才偷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送了回来。
但无论如何,都让他们警觉起来。
“夫人,您别接近她。”保护姜芜的随从说完就走向了小乞丐。
小乞丐也不在意,只是她知道如此暴露后,安全起见,自己得尽快离开这里。
姜芜愣了好一会儿没动。
说来奇怪,这会儿她看的并不是少女手中的钱袋,而是那红彤彤的脸颊、关节都泛着粉色的手指,单薄的衣裳完全不能遮住风寒,她甚至能看到小姑娘破了一个脚趾头的鞋。
不知怎的,她的胸口有些泛酸。
谁家的父母怎么舍得孩子这般受苦。
下人已经从小姑娘手里取过钱袋递回了姜芜手里。
眼看着她又要消失了,姜芜像是才回过神,赶紧叫她。
“小姑娘。”
女孩没有停留地跑,几乎是没有犹豫,姜芜在匆匆交代一句让下人们看好孩子,也赶紧追了上去,没有去理会身后下人及孩子们的呼唤。
姜芜一直追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在发现前方就是死胡同的时候,她就没有再追了。
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她有些喘气。
“小姑娘,你别害怕,”平复呼吸后,姜芜放软了声音,“你帮我找回了钱袋,我只是想感谢你。”
隐藏在胡同阴影里的女孩没说话。
姜芜将钱袋里的碎银都掏了出来,旁边正好有个不知道谁停放的马车,她便将碎银都放在了上面。
“这些是我的酬劳。”
其实她还想说,你拿着这些钱,去买些厚一点的衣裳。却没有说出口。脑海里不断浮现的都是方才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画面,让她心里酸涩得难受。
胡同里的小姑娘眼色莫名。
她看见了,女人是将钱袋淘了个空。
若不是照顾自己的自尊,也对应她说的“酬劳”,她大概就会将整个钱袋留在这里。
她这么心善的吗?
其实姜芜确实容易心软,却不是什么烂好人。
这会儿的在意,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慢慢退出了胡同,胡同外面还站着下人们,其实姜芜多少也能猜到方才钱袋是被她拿走的,却无意追究,于是示意众人都跟她离开。
“娘亲!”被丢下的念茵委委屈屈地叫她,楚烨也是用担心的眼神看她。
姜芜笑了笑,收起方才异样的心情,牵住了孩子们的手。
“好了,我们回家吧,爹爹该等着急了。”
她的心只有这么大,也只能放下自己的家人。
日子也不是全然的一帆风顺的。
楚凌回了京城后官复原职,也不知是不是姜芜的错觉,她觉着男人似乎是在躲着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她倒还是挺开心的,毕竟那人粘人得紧,又特别喜欢床事,如今克制了,自己倒是乐得清闲。
可时间久了,又觉着不是味了。
难道是因为老夫老妻了,便没了激情?
姜芜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先前因为不胜其烦把楚凌踹下床的行径,脑海里不由闪过当时男人郁郁的神色。
那看来是自己伤他自尊心在前了。
于是这几日姜芜一改被动承受的性子,特意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画本来看,好生地学习了一番。
只可惜,都没用上。
她才刚用上第一招,趴在楚凌怀里,往他耳边吹口气呢,男人的反应就清晰地传递过来了。
姜芜眨眨眼,也没觉得骄傲,反而有些遗憾自己还有那么多的招式没用上,就像做好了面对武林高手的准备,结果一招就制敌了。
于是满眼不满:“你怎么这么快就……”后边的话,被楚凌用唇堵住了。
克制带来的反噬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一边急切地亲吻着,一边喘息着哄她:“我下次慢一点。”
那一刻,姜芜甚至觉着自己从楚凌那眼里,读出了挣扎与认命。
只有楚凌自己清楚,自己的这挣扎有多自不量力。
被姜芜踹下床,他恼的不是姜芜,而是自己。无论身体还是心上,对这个人愈发依赖得快要没有自我的自己。
他都已经忘了,在最初之始,他是想要等待自己的热情冷却下去的。
可现在,那火只是愈烧愈旺。
他想要克制,想要反抗,想要拯救那泥潭深陷的自己。
最后……最后就只能像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压抑与克制,转化为更浓烈的爱意。
亲吻的时候,姜芜是睁着眼睛的,她看着男人被她盯着闭上了眼睛,可无法掩藏的爱意依旧从他的身上宣泄而来。
姜芜笑了,她虽然对于床事没有楚凌那么热衷,但老实说,其实很喜欢看男人这样一副为自己沉迷的模样。
谁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这么喜欢自己呢?
好了,她已经知道了,世间所有的人会激情褪却,楚凌也不会。
楚凌官复原职后,没过多久,大启皇帝再次更迭,这次的幼帝是楚凌才三岁的侄子,而他的妹妹已经贵为太后,垂帘听政。
说是太后垂帘听政,其实还是楚凌把握大权。
一时间,他风头无两,在朝中再无对手。
姜芜作为他的夫人,地位自然就是水涨船高。
但其实比起大家羡慕的这个风光无限的位置,姜芜更幸福的是自己体贴的夫君和一对可爱的儿女。
“好看吗?”书房里,姜芜拿着自己编的花环问他,“今日我跟女儿在山里采摘的,我编了两个,她一个,我一个。”
哪怕在外面是人人惧怕的丞相大人,回了家楚凌也不过是她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
楚凌一手掐着她的腰稳住,一手替她将花环戴正了一些。
“好看。”
只是说的不知是花还是人。
面前的女人,肌肤胜雪、明眸皓齿。岁月没有在她的身上留在任何痕迹,亦没有在她的眼里留下一丝的阴霾。
依旧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
这是他用尽了所有的心血与爱日复一日浇灌的娇花,是只盛开给他看的娇花。
楚凌的心开始自动塌陷变得柔软。
姜芜笑:“我不信,我又看不到。”她想了想,突然将花环摘下来,戴到了楚凌头上,“这样就看得清楚了。”
男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大约是天生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些抵触,可对上姜芜兴致勃勃的脸,又很快放松下来任由她折腾。
姜芜戴好后,自己欣赏了一番。
看半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拿掉:“不行不行,老了,俏不起……唉哟!”
她惊呼了一声,因为掐在自己腰上的手用了力。她看向男人,在看到他不满的神色时,就知道这是恼自己笑他老了。
像是在赌气,楚凌拍掉了她的手,非继续戴着那花环了。
姜芜笑得更加乐不可支,她在那张成熟以后更有魅力的脸上亲了一下:“老了也好看。”说完手指轻轻抚过男人的眉眼,这个家都是这个人在遮风挡雨,她心疼又骄傲,“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谁让我们家相公这么好。”
不管夫妻了多少年,楚凌依然对自己妻子的甜言蜜语没有任何抵抗力。
“多好?”他像个幼稚的毛头小子追问不休,想从那张小嘴里听到更多喜欢的话。
姜芜笑:“很好很好,嗯……除了有些时候……”
有些时候?楚凌原本还想问什么时候,却又在女人因为害羞微微闪躲的目光中瞬间明白过来。
仅仅是一句隐晦的暗示而已,身下的某处不受控制般地跳了跳。
他悄无声息地挪了挪,掩饰住自己的不争气,好在姜芜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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