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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使我富贵荣华(茶茶花开)


沈佑吃了早饭,就拿着秦氏特意拿出的那匹白色的细棉布去小秦庄了。
还没到秦老汉家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看到秦老汉家门口围了一圈的人。
沈佑面色一动,忙小跑过去。
离得近了,就听得到秦家院子里传来的争执声。
“那赵家,素来都是收我们家的菜,你秦老九去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明摆着和我们家对着干嘛。”
“我们没有特意去赵家门口卖菜,而是赵家管家在路上看到我们的菜水灵买的。难道人家赵家要卖菜,我还能不卖给他吗?”
“你这说的什么意思?你们的菜水灵,我们的菜就见不得人是吗?你这是嘲笑我们家的菜吗?”
“这赖头七也是蛮不讲理,这都能找上秦家算账,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赖头七的外甥女上个月嫁了镇上于老秀才为填房了,赖头七有了这靠山,可不就嚣张起来了。”
“啥?于秀才?那都快六十了吧?我记得好像是胡子花白,都能做爷爷了。”
“那于秀才是镇子上唯一书院成才书院的夫子,教书二十余年,可是教出了十二个童生,五个秀才,一个举人的。在镇子上也算是德高望重,就算是镇长做什么决定都要听听于秀才的意见的。赖头七攀上了这样一个靠山,也难怪要来踩一踩秦家了。那赖头七的儿子,去岁来求取秦家的秦红叶不是被回绝了,估计一直怀恨在心呢。”
通过里面的争执声,外面的谈论声,沈佑大概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他这就挤了进去。
看到他来,大家面上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了。
因为原身,就是在镇上于秀才的书院读书。想要参加县试,还得于秀才给做担保。
而且原身最是听于秀才的话,此刻进去,怕不是来劝秦家识相的吧。
不过,秦家也是倒霉,赖头七过于跋扈了,但谁人家如今势大呢。
沈佑进来的时候,争执已经到了尾声。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还让我看到你们在镇上卖菜,要你们好看。”
抛下这样一句威胁的话语,赖头七转身迈大步离开了,和沈佑擦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沈佑。
沈佑倒是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见是个眉眼凶横的中年汉子,头上有几块疤。
此时秦家一片唉声叹气,尤其是沈佑的外公秦老汉,更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一般,眉目之间的皱纹更加深刻了,精气神都好像被抽走了。
秦家的人正在劝慰秦老汉,见沈佑过来了,秦老汉暂时收起了面上的颓丧之色,率先进屋。
大家都进了堂屋,田氏勉强打起精神看向沈佑,道:“小佑来了啊。”
沈佑拿出了布匹递给田氏,“昨儿个娘去镇子上买来送给外公外婆的,结果昨天忘记了。”
田氏勉强挤出个笑脸来,“这么柔软的棉布,你们自己留着做衣服。”
沈佑却是没接这茬,将布塞到田氏怀中,转而问起今日的事情来。
“那赖头七当真无法无天吗?他若是太过分,我们可以去报官。”
听了沈佑的话,秦家诸人却是无动于衷,依旧一脸难过的样子。
“律法规定,平民告状,若无有功名者为其担保,需先重大三十大板方可控告。我们若是去状告赖头七,就得先挨三十打板。若是能够求得公道,我也愿意挨这三十大板。而审案结束后,若是结果是我们冤枉对方,要再打三十大板。再一个,如果对方是有秀才及以上有功名者的担保的话,那还要再加三十大板。那赖头七有恃无恐的样子,显然是有所依仗,结果怕是不尽如人意。”
说话的是大房长孙秦天,说完还很纳闷的看着沈佑,一副你一个读书人还不懂这些的样子。
好吧,他还真没注意这个。被秦天一提醒,沈佑忙翻了翻记忆。
如今的朝代是大陈朝,现下当政的是陈惠帝,最是重文。他曾经为求有大贤之名的司马章为相,而于其茅草屋外诚心诚意相候一日一夜,感动了司马章,让其不再归隐,再次出世。司马章入朝为官后,给陈惠帝提了很多意见,大多都是维护读书人的,很是得惠帝的认可。也因此,而诞生了一系列提高读书人地位的律法。
诸如,普通人状告有秀才及其以上功名者担保的人打六十大板,普通人状告有功名者,重打九十大板。
按照司马章的说话,有功名者皆是寒窗苦读,习得圣贤书之人,该是更明辨是非,遵纪守法的人。
总之,有功名者在这个朝代的地位空前高涨。
沈佑只觉得心头一股沉郁之情,平明百姓就低人一等吗?
在这样的背景下,沈佑也不敢再劝说秦家报官,否则怕到时候公道没求得,大板子先落在身上。
沈佑离开了秦家后,一路沉默的回了桃溪村。
正默默的走在路上,却不妨被人拍了下肩膀,抬头一看是个中年妇人。
“花婶。”
这是沈家的邻居,沈佑缓和面色打了个招呼。
花婶却是着急道:“小佑你快回去吧,赵家的人来退亲了,你三姐不甘受辱,撞柱子了。”
沈佑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东西了,脑袋一空,人已经下意识的疯狂跑了起来。

沈佑赶回家的时候,只见家门口也围了一圈人,有的人面上是幸灾乐祸,有的是关心。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围着的村民看到沈佑过来,忙让开一条道,沈佑有些头重脚轻的往里走去。
虽然才来这里不过几日,但是沈家的人,秦家的人都给了他温暖,才让他不至于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彷徨无助。犹然记得,自己昨夜还亲昵的弹沈绿的额头,推着她让她不要多想,早点睡觉,不然会变丑。
那样鲜活,如花朵一般的少女,竟然撞柱了。
沈佑脚步都凌乱了几分,才进门,就已经隐约能够听到里面的呜咽声了。
待进了堂屋,里面的景象就清晰的映入眼帘。
秦氏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沈绿。
原本妍丽鲜活的沈绿,此刻却像是离了水的鱼。额角破了,正涓涓冒着血液,无助而绝望的微微睁着眼睛,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来。此时此刻,她的嘴里依旧喃喃的说着,“是我眼瞎,竟信赵水德的话,如今还受此屈辱,是我眼瞎……”
“阿绿,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秦氏绝望而无助的抱紧了沈绿,仿佛一松手,沈绿就会离开一般。
秦氏旁边地上沈碧同样跪着,此刻沈碧已经是满面泪水。她双手颤抖的想要去摸沈绿,想要去安慰沈绿,但一张口,却只剩下哽咽。
此情此景,狠狠的击中了沈佑的心口。虽然和秦氏母女两人只相处不过短短时日,但却是他这无根浮萍的依托。他觉得眼睛有些发热,轻轻眨了眨眼睛,将眼中水汽眨去。
他走到秦氏身边,蹲下身子,将秦氏母女三人都给抱入怀中,眸光越发坚定了,“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既是在安慰秦氏和沈碧,也是在安慰自己。
“有去请大夫吗?”
感受到儿子的拥抱,秦氏从中汲取到了一些力量,绝望散去了一些,人恢复了些许平静,道:“隔壁的文叔帮忙去请大夫了。”
“那先给三姐包扎一下。”
如今秦氏六神无主,自然是沈佑说什么是什么了。
沈佑帮着沈绿包扎好了额头,血倒是止住了。他又让秦氏泡了点糖水,喂了沈绿喝了点。这个时候,文叔帮忙请的大夫也到了。
大夫胡子花白,气喘吁吁的赶来,也没耽搁,上来就给沈绿看诊。
“没有性命之忧。但损耗过于厉害,需要好好将养,不然恐对寿数有碍。”
然后大夫开了一堆药,要价颇高,昨日赚的三两六钱银子都搭了进去依旧不够,还跟文叔借了半两银子才够的。
如今,又是一贫如洗了,但是人没事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送走了大夫,沈碧就去熬药了,沈绿也累得昏睡过去了,秦氏在一边看着。
沈佑也从秦氏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果然,那赵水德见异思迁,昨日就被他们看到了。只是,昨日秦氏还没想好怎么跟沈绿说。只是这么一耽搁,今日赵家的人就来退亲了,直接将沈绿羞辱得撞了竹子,差点要了卿卿性命。
沈绿和赵水德的婚约,说起来还有些戏剧性。两年前,沈绿路过村外的河里,见河中有个人挣扎,四处呼喊无人,她就跳下了河里,用木棍拉着那人上来。因此,沈绿的名节有损,赵家就上门提亲,给两个孩子定下婚事,这样那些流言蜚语就自然消弭了。当时秦氏是很不高兴的,因为赵家真的一贫如洗,家里五个小子,为了娶媳妇欠了一屁股债。到了赵水德这个老小的时候,怕是家里再没有银钱置办婚事了。但赵水德的娘赵大娘她一张嘴能说呀,说赵家虽然穷,但兄弟多,不怕人欺负。人心又齐,能将日子给过好的。而赵水德是最小的,他们老两口最疼的就是这个最小的,以后亏不了。而且沈绿对赵水德有救命之恩,他们家肯定都捧着沈绿。最后,赵水德也是有读书的,读得晚就是了,十岁才开始读。念几年,不管最后能不能考上功名,总能找个账房先生的伙计做着,日子总是差不了的。
外面风言风语的传着,没办法,秦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两人的婚事就订下了。
而订婚后,赵家那边每年农忙或是有喜事的时候都会找理由让沈绿过去帮忙做饭。因为沈绿一手好厨艺,远近闻名,乡下人家有喜事的时候,也会找沈绿去帮着掌勺,赚点钱零花。发展到后面,赵家亲戚有喜事,都喊沈绿去做白功。需要的时候,将人给用到了极致。不需要的时候,就将人弃之敝履。赵家这事,做的委实寒掺。
“那赵家,定然是攀上了更好的人家了。那日县城里,和赵水德一起的姑娘看着就不普通。那女子身上的衣服是鲜亮的绸缎,耳朵上缀着金耳饰,手上戴着碧绿的手镯。”
秦氏这会心情平复了一些,将事情一琢磨,就琢磨出了猫腻来了。明明是赵家攀附上更好的了,竟然还以两人八字不合为理由。只说八字不合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沈绿的八字不好,是克父克母克家人的。赵家这是自己不要沈绿,还要让沈绿再嫁不成别人,委实狠毒至极。
沈佑暗暗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他要为沈绿出了这口恶气。
这一晚,沈家的人都没有睡,都守着沈绿。
次日,吃过早饭,沈家二姐沈青和其夫君田小生就赶了来。
沈青嫁的是镇子上包子铺田家,田家夫妇早年逃荒到这里的,靠着一手包子手艺在镇上扎根下来,后面生了一子一女,日子也跟着红红火火起来。沈青三年前嫁给田小生,次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可把田家上下乐坏了。而且,田小生最是喜欢沈青,不管沈青去哪里都是要粘着的。因此,沈青的日子,该是不错的。
沈青夫妻二人是驾着家里的驴车过来的,田小生才将马车停好,沈青就急急从车里跳了下来。她最是娴静温柔的性子,此时却是拎着裙子,一路快跑进了堂屋,见没人,就又往沈绿的房间跑去。
“娘,三妹。”
沈青边跑边喊。
听到动静,沈佑就出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二姐。
沈青穿着一身青色棉布裙,头发用一根银色簪子挽着,整个人淡雅如菊,看着就很好相处。
“二姐。”
沈青看到沈佑,伸手就抓着沈佑的手,“我听说小妹被赵家退亲愤而撞柱了?”
“恩,三姐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在床上养着。”
听了沈佑的答案,沈青面上依旧很是担忧,她推开门进去,看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沈绿那样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秦氏和沈碧满面悲伤疲倦的守着,眼睛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佑看着,也觉得眼眶有些酸,心里有个念头在生根发芽。
他转身出了房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二姐夫田小生,就拉了他去堂屋里喝茶。
沈家如今这般,沈青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留了下来,打算陪着沈绿几日,待沈绿恢复了一些再走。
沈青本意是要自己留下来,让田小生回去的。但田小生却是不肯,自成婚以后,他就没和沈青分开超过三个时辰的。
没办法,夫妻两个就都留了下来。
次日,沈绿醒了来,沈家上下都很开心,在陪着沈绿说话。这时候,外面却是有人喊,出去一看,是村子里的屠夫张虎。
沈佑扶着秦氏出来,“是张家大哥啊,有什么事吗?”
张虎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秦氏,几年前他婆娘上山摘野果子,不慎摔下山摔死了,如今是个鳏夫,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家里如今就他孤家寡人。如今乍一看到秦氏,依旧风韵犹存,加上此刻面容憔悴,更是我见犹怜,说话都没平时那么爽朗利落了。
“是镇子上包子铺田家让我帮忙传话呢,说是沈青她婆婆摔倒了,伤了腿,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呢。”
沈青在堂屋里也听到了,跟着走了出来,面上则是为难之色。
大姐身上都是伤,被赶出家门。小妹刚刚撞柱,才醒过来。小弟前些日子熬夜读书,得了风寒,也是才缓过劲来。平日里爽利的娘亲,如今也是满面憔悴,勉力撑着了。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离开?
“小生,家里这边离不得人,我留下来。你回去看看娘怎么样了?”
田小生却是抓着沈青的手,“青儿,娘摔倒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吧。”
“小生,我……”
“娘平日里身子就不好,如今又摔倒了,不知道严不严重,可有请大夫?”
“你先回去看看,若是严重你传口信过来,我就回去。”
“娘摔倒了,肯定很疼,这时候肯定是很想见我们的,所以才传信过来,青儿我们快些走吧。回去看看娘怎么说,若是娘让我们过来,我们再过来吧。”
一边的沈佑听着夫妻二人的对话,顿时眯着了眼睛。
这二姐夫,好像有点妈宝啊。

“青儿你跟我回去吧,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昨日出来,我也是答应了娘,会尽快回去的。”
“青儿,再不回去,娘该伤心了。”
那田小生恍若无人的在那里碎碎念,沈青眉目之间满是纠结为难。
一边的秦氏面上也是出现了烦躁之色,本来就心情郁结,再听到那田小生的话,只觉得一股燥意涌上心头。
沈佑看着,只能打圆场,“二姐,你就先和姐夫回去吧,家里这边有我看着。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就找人给你带话。”
沈青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家婆婆是个厉害的。自家男人虽然对自己好,但却最是听他娘的话的。家和万事兴,她也只能忍忍了。
沈青就和田小生坐车回去了。
秦氏看着驴车渐渐远去,有些疲倦的摸了摸脑袋,转身就要回去。
“秦家妹子。”
秦氏停下脚步,诧异张虎竟然还没走。
张虎搓了搓手,道:“今日我去临河村杀猪,就跟那主顾打听了一下。原来那赵水德是攀上了县城里的富户陈家的小姐,所以这才退了和阿青的婚事。”
秦氏一听,顿时觉得如五雷轰顶,气血一岔,人就直直晕过去了。
晕倒前,那双眼眸都是血红的,嘴里大喊一声,“欺人太甚!”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张虎脸上慌乱,过来蹲下身子就要将秦氏抱起。还是沈佑眼疾手快,用手挡了一下,看着张虎的眼神带了警告。
沈佑弯腰抱起秦氏,将人给抱进了屋子。
张虎想跟上去来着,但想到什么又止住了步子,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沈佑看着昏迷的秦氏,心内也跟着一痛。
他似乎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个时空的不同,这是个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在这里,读书人的地位空前高涨。而他若只是个白丁平民,只能任人鱼肉,任人宰割。他家现下的状况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若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家眷都会因他而好过。否则,就算他赚再多的银钱,怕是都护不住家里的四个女人。
好,读书,他读书,他要出人头地,要金榜题名,要让家中女眷都能在他的庇护之下安宁度日。
如今家里的事情都已成定局,再说其他也无甚用处。
既然决定读书,那就要赶上下个月的县试了。既然定下来了,那就去做。
沈佑交代了沈碧一番,让她看着秦氏看着家里,他就匆匆的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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